现代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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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梨花
文/孟令波
梨花吟
满树花开,无声无息,一夜的雪纷扬而落。在三月的阳光下,一树高洁的白空灵了季节和雨水。
一场雪事,横跨夏秋,酝酿了整整一个冬季,等待风,等待春晖的音信,只为彰显一种古典的清雅,或者点亮对往事的回忆。
花开花落,短暂而卓异,把香艳留给桃李,独树一帜绝俗的清白,在蜂蝶的软语中,静候阳光,静候流水,静候雪融的温度。
风向无边的空阔四散逸去,在淡烟和飞鸟之间,唯存淡雅的白,让三月静默成一泓凝碧的水。此刻,谁徘徊在水边,在雪的香里惦念黄昏,期待着赴约的北极星或者一弯弦月。
梨花赋
谁在风中起舞,让舞姿曼妙成阳光下的花朵;谁在林间横笛,让笛声灵动成月光下的清溪。三月,洁白的梨花铺展开纯净的美,等你,等我,等芸芸众生领略灿然的隽永。
我是循着花香来的,在连绵起伏的山岭间,梦着,醉着,时而徜徉,时而伫立,时而凝望,时而深嗅……一树树梨花在三月的风中醒来,以清淡的香和莹洁的白候我于彩云冉冉的南方。
花的香。雪的白。梨花以恢弘之势绘出瑞雪缤纷的画卷:天湛蓝,花洁白,山高低,树错落……清风徐来,飞雪凝香。
行走,在盎然的春意里,在缤纷的花瓣中,从清晨到黄昏,从斜阳到月影,带满身落花,带满身清香,流连山林,卸下的是红尘执念,遗忘的是人间烟火。
梨花帖
无名指莫名地轻颤了一下,抬头,一瓣梨花飘坠枝头。
我就在树下,在三月的月明之夜。连着几个夜晚,我都在静静地守护着这一树树无瑕的美。
明月当空。心空如月。花瓣似雪。一枚花瓣飘零,心便疼痛一下。风来,雪片纷纷,心亦如落地的瓷器,眨眼之间,碎瓷纷飞。凝立树下,任疼痛扩散,弥漫,看梨花片片飘零,花瓣落满全身。
时光的脚步能带走的必定会带走,而带不走的注定要留下,交给季节来决断。
我从远方赶来,赴一场真实而又迷幻、短暂而又唯美的约会。花开花落,有些情愫注定要伴我一生,所有外物都颠覆不了那深植髓管的幸福与创痛。
今夜,我就在这里,看花瓣飘飞,看光阴流转,看你在树下羽衣翩翩霓裳带雪。
每个脚窝都充盈浪漫灵秀
文/飞云流沙
粉润的静柔弥漫在灵空,我与春光相约在花园里。
踩着同一个梦境,优雅的弧度激荡舒美的纯洁。思绪飞舞明媚的灿烂。玉栏下,波光浮动细碎的旖旎。心无旁骛地安静在这方恬淡,让纯粹的情感释放缕缕芬芳。
悬崖边,一朵奇葩绽放,娇娆的姿态注视山峦湖泊,注视流光溢彩。
往事已经久远,舒雅的春光让记忆中的那片旧地,变得明晰新鲜。我该用何种激情,约请你与我一同浪漫。
你的一声呼唤,惊起一阵慌乱。好想拉着你的手,诉说洋溢的温情;好想看着你的眼睛,流淌弯弯的明天。翻阅昨天的故事,那一场雪啊,感动得漫山莹白,也让梅花吐露迷人的娇艳。
如果我们有一个恬淡的心境,就会有一条幽雅的心路。有一条幽雅的心路,就会有渴求的安静。淡淡的牵挂紧裹浓浓的情意,行走的岁月飘逸熏染的甜美。
哲人说,大爱无象,真水无香。是啊,爱到深处本无形,水若纯净必润心。不奢望有多么辉煌的未来,只祈愿拥有无悔的往昔。
也许有许多人羡慕,羡慕的目光成了一帧漂亮的风景。无暇顾及这些,只是把每一个白昼都过成迎新的黎明,只是希望让爱和生命同在,一起变老。
年轻的心灵与时光无关,与心态相连。亦如这份春光,轻柔抹去风雪摧枯的痕迹,让绿色舒雅成浓郁的痴情。我不会因为黑暗就拒绝阳光,我不会因为受伤就怨天尤人,我不会因为道路坎坷就放慢前行的脚步,也不会因为被抛弃就失去追风的心情。
那座岛屿历经沧海浪卷,依旧卓然屹立;那颗劲松屡遭风吹雨打,依旧苍绿欲滴。爱在心底就会心灵安谧、灵魂纯净。打开心窗,让阳光雨露布满心田,还有什么样的人生比相印更美丽?
且让我微笑看着你吧,看着你窈窕的身姿。我知道,浅浅的沙滩上,每个脚窝都充盈浪漫灵秀。
怀念书信
文/曹含清。
我突然十分想写信,想提起钢笔像从前一样在信纸上倾吐一番心语,然后步行至邮局寄给远方的朋友。搁笔细想,如今一通电话通达四方,一封电子邮件瞬间远涉山水,一条手机短信或微信顿时飞渡天涯。写信变得多余而落后,散发着迂腐、顽固的味道儿。朋友假如收到我写的信,必定十分惊诧,这个时代几乎没人再写信,将以为我患了精神疾病。
掐指算算,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写过书信,这些年来我也从未收到过谁的来信。书信,在我们的生活种存在千百年,曾经令我们朝夕期待,让我们日夜咀嚼回味,让我们彼此遥望对方的世界。电脑与手机成为我们的新宠后,书信悄悄远离了我们,在我们的记忆中日益模糊。
我小的时候总以为书信是一件奇妙而吊诡的玩具。那时邮递员常常骑着自行车到故乡的小学。他从绿色邮袋内取出一摞厚厚的报纸与书信递给老师。上课前老师左腋夹着课本,两手捧着书信来到教室。他瞥着信封说:"张家宝,这是从北京来的书信,给你爸爸的,你捎回家;这封是王勤业的。大攀,你家离他家最近,放学后顺路给他送过去;薛海涛,就是小卖部的西邻,谁家离他家最近……"
那一封封贴着邮票、盖着红戳的书信分发给我们。我们成为小信使,放学后把它们送到收信人家中。
我的邻居瘦婆婆的儿子在南方工作。她儿子的来信大多是我从学校给她带回去的。瘦婆婆目不识丁,坐在木凳上两眼充满期盼让我读信。我撕开信封,逐字逐句地念着,当读到"我一切都好,比之前吃胖了五斤……"时她的脸庞上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有一次,当我读到"我上周得了阑尾炎,已经动了手术……"时,她心里咯噔一声,颦眉蹙额,满脸罩着愁云,嘴里念叨着:"这孩子咋会得阑尾炎呢,也不知道疼不疼。"
我继续读着"做过手术后,我每天吃两个鸡蛋,现在身体好了。你别为我担心。"她听后眉头的皱纹渐渐舒展。我望着她变化的神情心想这一封封书信好像是一件件玩具,令人欣喜,令人忧愁,牵动着人的喜怒哀乐。
上初中后书信在我心中成为一颗美丽的种子。那时我十二三岁,喜爱写些东西。有一次我把写的作文工工整整誊写在信纸,然后装入信封向报刊投稿。邮局在乡镇,距离学校有八九里路。我放学后骑着自行车怀揣着投稿信去邮局,花了一块钱买一枚邮票贴在信封上,将信件塞进绿光锃亮的邮筒。
不久,我的那篇作文竟然印在报纸上。从那时起,我以为自己写的东西有人读是一份安慰,被人读是一种快乐,被人读懂是终极幸福。每当想起我将投稿信投进邮筒的场景,总感觉像是一粒种子播撒在心田,点点滴滴的心血滋润,种子渐渐萌芽、抽叶,最终绽放出梦想的小花儿。
我静坐着追忆最近写的一封书信,发现已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那封信是我写给小学同学伟东的。我们在小学形影不离,后来我们一起上初中,尽管没分到一个班级,却在同一个寝室。我们几乎无话不谈,亲如手足。初中二年级时他突然辍学,到上海跟着亲戚学习维修汽车。他离开学校的那天我送他到校门口,望着他瘦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方黯然落泪。他到上海的第二周给我写来一封信,说上海很大,很漂亮,很繁华热闹,自己在慢慢适应艰辛的学徒生活。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的书信往来越来越少。有一次伟东来信说他将要随家人搬家到新疆。从那儿以后,我再没有收到他的来信。我曾给他去过两封书信,但是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在匆匆远去的时光中,一些人会和我们渐行渐远,一些事情会被我们淡忘。我们会失去一些朋友,又会遇见一些新人。那些曾经寄托我们亲情与友谊的书信、那些承载我们的光荣与梦想的书信却像一座座纪念碑似的镌满碑文,屹立在我们走过的人生路上。
年华过半,心情依如初
文/卡本西斯
从来没有如此用心过,可是,我还是逃不过?
一直沉浸在自我的自省中,不论奋斗的日子,不论心酸和苦涩,一切总算熬过了半载,日复一日,从秋到冬,从落叶飘零的凄楚到漫天纷飞的雪花,这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凝注了呼吸,寂静的,让心有些寒颤。
当雪花飘落在我的长发,我还在隐忍着内心的不安,紧张是因为我们往往对未知而感动恐惧,因为想得太多,反而忘记脚下的路该如何前行,其实当真正走过去的时候,便也觉得没有什么了。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的每一步都很艰难,可我还是坚强的走下去,坚强的去绘图我的蓝天。不论结局,不论悲伤亦或喜悦,这只不过是一个短暂的开始,漫长的等待也许或让人变得透彻和期盼。这样的日子,我渐渐开始习惯,这样的过程或许会让人开始看得透彻了。
记得有一次,在雨中走过荷池,看一塘绿云的绵延,看那一朵半开的红莲傲然其中,会因此而感叹,也会因此欲语不语,将红未红的,似开不开的,让人为之惊愕,为之驻足。
在这雨景中,在这纷然又漠然的景致里,就是有这样一株红莲,像一团燃烧的火,向人们倾诉着这个世界的希望。生命也是一场让人痴迷的雨季,我们曾无知的在其间雀跃,也曾黯淡的若有所思,看这一朵红艳如此忘我而寂寞,我又怎能不感叹?一池的绿水,一池的清波,一池的褶皱,一池的忧愁,一笔简单的雨荷绘出多少寂静沧桑,一片亭亭青叶又能支撑起多少世纪的傲骨。把荷花在心中,让这雨滑落心头。
如今回想起,也依然有些初醒的凉意,转眼冬已过半,雪飘了又落,来了又去,去了又回,反反复复,没有阳光的寒冬,同样也没有多少欢颜笑语。
这个世界不该如此单薄,单薄的让人窒息。不知道金秋我将何去何从?我能不能够成就属于我的奇迹,还是继续过我落魄的人生,我再也不敢去想,这纷扰的尘世将会带给我怎样如斯的岁月呢?
梦想总是美好的,然而寻梦的旅程我已走了一半,每当我双手敲击着键盘时,便又是一段心事的诉说,很多人说我该过正常人的生活,像他们一样,那样简单的生活。也许我生下来就是如此倔强,总是不愿向命运妥协,也许正是因为我的倔强,所以很辛苦,走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战战巍巍,可是这样的波澜壮阔,我愿意享受其中,因为我觉得日子有荆棘,才有奋进的勇气和动力。
生活不能过于一帆风顺,也不能一直都处于低谷,调整自己的心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付诸行动,或许就已足矣。前段日子,有文友问我,这段时间去哪了?连文章也不写了,我淡淡的说,我的消失是为了重新让你看到我。虽然只是开了个玩笑,但是想想自己,这段日子,真的算是熬过来了,不论怎样,对自己来说就是一种挑战。
尽管知道,明天又开始飘雪了,心中却依然留有着遗憾,那又如何呢?过去的路还能回来吗,走过,拼搏过,路始终都是向前的。我不知道未来我将追向何方,可是这样的寻觅,还是让心情繁杂了许多,丰富了许多。
今年的春天又要来了,冬的脚步匆忙了许多,时间总是拉着我们一直向前,一直奔波,却未曾有停泊。岁月的印痕也悄然爬满了我的眼角,我的额。就任凭它来吧,人要服老,却不能服心老。
就让自己保留着这样的想象和天真,哪怕像个傻瓜一样去追自己的目标和梦。从来没想过要找退路,只因我是那么执着,一直执着。
放开双手,像鸟儿一样飞向蓝天,飞得更高更远,永不退却。
大寒
文/许冬林
天冷。冷到直见本质,没有指望,没有退路,便是大寒。
大寒之际,往往有奇景。屋檐下的冰凌挂得万箭齐发,冬的肃杀,在于处处有兵戎相见的凛冽之气。
我怕冷。可是,又觉得大寒天气,实在快意。世界非黑即白,万物非死即生,没有模糊地带。
记得童年时,深冬天气,宅在屋子里,烤火,听门外的风声雪声。坐不住,心里像有一支军队在招兵买马。那时我总会趴在窗子边,或者透过门缝,看天地荒寒。彼时,田野空旷而静寂,水边的林木脱尽了叶子,只剩下嶙峋苍黑的枝干挺立在无边的寒气里不言不语,它们又孤独又勇敢。我看着空旷的林野,想着世界如此辽阔,哪一条路是我走向远方的路呢?哪一条路是最先走进春天呢?
上学,我经过长长的河堤,冷风灌过耳畔,灌得浑身冰凉。我想,我若往河堤边一站,也是一棵寒树了。这样想着,一路所遇的那些萧萧林木,都成了我的同类。我们同在人间,顶风冒雪,把骨骼放在寒冷里锤炼。
最痛快的是一场肥雪倒下来。万里江山,都是雪的江山。我们看的是雪,说的是雪。我们在雪地上走路,又披一肩白雪回家。我们呵着热气,在门前打雪仗,手和脸都冻得通红。我们成了雪人。我们是白雪生的,终要在天地之间磨一磨骨骼,看是否锋利。
有一种人生,也是大寒的人生。
海派画家吴昌硕酸寒大半生,到60多岁之后去上海,生活才渐渐有改善,他的书画也才真正在上海立稳了脚跟。这之前,他逃过难,要过饭,在五年的逃难生涯里,他患上了伴随他一生的肝病和足疾。战争结束,他逃难回家,家中亲人俱亡,母亲连一副棺材也没有就被草草埋葬。他原是寄望于仕途,光耀门楣,奈何只是做了酸寒尉。他四十多岁时移居上海,意欲以书画养家,可是门庭冷落,只好草草又折回苏州。
半个多世纪的苦寒,像一片冰封的辽阔大地,每一步,脚下都是寒气。这样的寒,真让人绝望。这个从苦寒里爬出来的人,羊毫一抖擞,估计都能掉出许多冰碴子来。可是,还是要画。骨头冻硬了,只剩下站立这个姿势。
晚年,他苦寒的人生才有了一抹暖色,他成了画坛领袖。他画梅花,梅花娇艳却清冷;他画牡丹,总会在牡丹旁边立几根片叶不着的寒枝。还是脱不尽那一点寒气。明明是春天了,羊毫里还动辄是倒春寒。
朋友在微信里跟我聊天。他遭屑小之人暗箭,心灰意冷 .我印象中的朋友,是一个谦谦君子,随和,善良,低调,喜欢读书,喜欢思考,极具涵养。朋友说:我这一年,被人害了,跟人说吧显得矫情,不说又心上实在委屈。我不知怎样安慰他。我说:我身在低洼之处多年,诸番酸辛滋味尝尽,我把这当成是上天检验我的修行。不是自视境界如何,实在是,只有当作修行,才能低眉度这无尽的蜷缩光阴。
黄梅戏《女驸马》里唱:公主生长在深宫,怎知民间女子痛苦情,王三姐守寒窑一十八载……到鸡年岁末,我在这个滨江小镇,教书刚好一十八年。青春在江风中,一年年,散尽了。
惟是知道了,人间还有大寒,这节气。
或许,大寒之下,方见大观。一如我早年所见的,那些从不雷同的雄奇林木和茫茫雪野。
老屋旧梦
文/山风
(一)
老屋如果还在,应该是九十岁了。
我记忆中的老屋,是一座坐西朝东的三间尖顶土坯草房,俗称"西下屋"或"西厢房".窗户是那种用木条做的,全是小方块格子,外边糊着纸(条件比较好的人家窗户中间会镶一小块玻璃),专用的窗户纸含有较多的棉纤维,家乡人管那种纸叫"高丽纸",比一般的纸耐风吹雨打,每年秋天更换一次。刚刚糊完的新窗户纸洁白干净,煞是好看,经过几场风雨以后就给人以一种破败的感觉。
小时候常听我的父亲母亲讲老屋的来历。父母成亲是在旧社会,当时母亲18岁,父亲16岁。父亲是弟兄五个当中最小的,一开始弟兄五个(五个家庭)包括祖父母都在一起过,老老小小二十来口人,再加上家里雇的长、短工,吃饭时聚在一起,非常热闹,每天都像办什么事情似的。做饭的事就由我的母亲和几个伯母妯娌们排班轮流做,很辛苦。
由于家庭太大,人口多,不好管理,再加上祖父染上大烟后家境开始衰落,土改前父亲弟兄五个分了家。我们家里没有分到祖上的房屋,还不到二十岁的我的父母亲便开始独立门户挑家过日子了。分家后父亲决计首先要自己盖所房子,俗话说"要饭吃也得有个戳棍儿的地方",父母经过辛苦张罗、忙碌,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窝".虽说是土坯草房,但对于穷苦人家来说它赛过那"金窝银窝".在这所土坯草房里,父亲母亲生养、抚育我们兄弟姊妹九个长大成人。现在老屋连同我的父亲母亲都早已不在了,我的兄弟姊妹也已离世四个,老屋已经成为记忆中的老屋,老屋里经历的事也都已经成为了旧梦。
(二)
老屋的前边是一片有两个篮球场地合在一起那么大的园子,园子北侧有五棵果树,中间一棵是枣树,两边各两棵杏树,排列整齐均匀。那枣树底部主干的直径有七八寸。枣树合其他的果树不同,它开花发叶都比较晚,花也小,如米粒般;果实成熟得晚,大约得在中秋节前后。枣熟了的时候可以同时几个人攀到树上去摘枣,有时候嫌一个一个摘太麻烦,枣树还长有尖尖的刺,摘枣的人就扳动树枝摇晃,那熟透了的红枣就像骤雨般哗哗落满一地。
四棵杏树也都高大无比,底部的主干都有合抱粗,树冠如巨大的伞盖。杏的品种也各不相同。最西边的一棵是白杏,熟透了的时候外皮是白色的,果肉软如果酱,通体散发出一股香气。这种杏须小心翼翼一个一个往下摘,一旦掉落地上摔烂就没法吃了。挨着白杏的是一种普通小杏,它果实虽小,但挂果非常密,产量高。最东边那棵杏树比较特殊,成熟比其他品种要晚十几天,杏的果实形状像荷包,故称"荷包杏",果实一面呈红色一面呈绿色,挂满枝头,煞是好看。果核与果肉相分离,你拿起一枚荷包杏放在耳边摇动,可以听到果核在果中间滚动的声音,咣啷咣啷地响。挨着"荷包杏"的是一棵大黄杏,这个品种不仅树的枝干粗壮,果实也硕大,通体金黄色。它成熟得最早,你坐在树下,微风吹过,就会有大黄杏啪嗒啪嗒地掉在脚下。
那时候我念小学二年级,放学后同学四五个人组成课后学习小组,轮流在各家学习。同学都愿意到我家来,学习当中我隔一会就跑树下去捡些大黄杏给他们吃,隔一会去一次,每次都能捡到。因为这棵树最高大,枝叶繁茂,年年有一种叫"苦巴拉"的鸟在树上垒窝,我每天放学都爬到树上去鸟窝里摸一摸,看鸟生了几个蛋了,等到鸟开始孵蛋的时候我便不去打扰了,直到看见一窝小鸟孵出,长大,出飞,树上的杏已经摘完,就开始进入炎炎盛夏了。
(三)
园子的东北角有一座小庙,高不足一人,占地约两平方米,青砖砌就,青瓦盖顶,外形很精致。庙门不大,高有尺余,宽有七八寸。门顶上是半圆拱形,趴在地上往庙门里看,里边四周立着一圈牌位,中间摆放着香炉。庙门前铺着光光的青石板,是祭祀时摆放供品用的,再前一点种着几簇芍药花,每年五月前后紫里带粉的芍药花盛开,大朵大朵的,把小庙映衬得庄重,静谧。
听父亲母亲在世的时候讲,我的大伯母有一年害眼病,有个"先生"给看的,说家里得修庙,供奉"狐仙"和"保家仙"之类的"神仙",于是便有了这座小庙。小孩子们好奇,闲玩的时候就趴在庙门前蹶着屁股往里看,念着牌位上各种"仙"的名字,也因此常常遭到大人的训斥。每到年节,大人们便会备上各种供品,摆在庙门前的青石板上,再点上一柱香插在庙里的香炉里,然后对着庙门恭恭敬敬地磕几个头,作几个揖,以求得诸"仙"保佑一家平安。
我的一个堂兄上世纪50年代高小毕业,考中学之前每天去小庙前磕头作揖,十分虔诚,初中是考上了,但与高中无缘,大学更是终生无望,后来想当兵,受大伯父是"四类分子"的影响,希望也成泡影。"大跃进"时去包钢当了一段时间工人,因后来工程下马,最终还是回乡当了农民。堂兄今年已经七十余高龄,谈起当年之事,不免感叹、唏嘘。
(四)
在我的记忆中,老屋经受了三次大的危难。
1960年,家乡遭受洪灾。大雨连降数日,洪水从西部向我们村子这边漫来。全村人都背抱摞散冒着倾盆大雨向东部地势较高的丘陵地带转移。我家里留下父亲在家看家,母亲带着我们兄弟姊妹六七个跟着转移的队伍向东走。那时候我才五岁,冒着大雨在泥水里三步一个跟头,五步一个趔趄,到达目的地——一个叫双台子的小村子,在一户人家住了下来。吃饭由大队统一解决,多数时候是每顿饭一家发一盆烀土豆之类的东西,勉强维持了一个多星期,洪水退去,我们返回家园。庆幸的是我家那土坯草房竟安然无恙。
1972年4月12日,那天的风力大概能有八级以上。我正在镇中学的教室里上课,忽然有多辆消防车鸣着警笛从学校后边的公路向南疾驶。不一会传来消息——我们小村里着火了,学校通知我们村的同学可以立即回家。当时我连书包都没收拾,推出自行车就往家里赶。一路上别说是骑,就是推着自行车走都往沟里刮,漫天沙土打得睁不开眼。10里路程走了一个半小时,赶到家里时火已扑灭,风也停息了。再看我家那土坯草屋,丝毫无损——因为当时我的姐姐在西村当老师,我的哥哥在东村当老师,东西两村的学生还有部分家长赶来救火,纷纷自发前往我家,连井里的水都打干了多少遍,我家从房上到房下再到院子里,凡是可燃的东西都泼上了水,能转移的东西都般到了安全的地方。老屋再次躲过了一劫。那次大火,村里有十几户人家的房屋被烧毁,有的人家就连猪圈里的大肥猪都烧死了,惨象目不忍睹,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1975年2月4日,海城、营口一带发生7.3级大地震,地震也波及到了我们那个小村。有不少人家的烟囱被震倒,屋顶的瓦片被震脱落,最多的是屋内的间壁墙被震倒或倾斜。我家那土坯草屋尽管当时已经破败不堪,但在地震中仍丝毫无损。父亲说老屋没有被震坏,主要是因为老屋所用的木料好,另外盖老屋的时候请的木匠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木匠,那木质结构的屋架做得钉绷铁牢的,再大一点的地震也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