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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黄瓜
文/董静
黄瓜的吃法有多种,热炒、凉拌、配菜、做汤等皆可。凉拌黄瓜我最爱,虽然凉拌的黄瓜可切片、切丝、切段、切丁,我却独爱拍黄瓜,就是把整条黄瓜放在案板上,挥刀用力拍打几下,黄瓜炸开,再咔咔咔随意切几下,不规则的形状,入盘放盐、蒜末、醋和麻油拌匀即可。我个人感觉,这样拌出来的黄瓜口感,比其它方式的拌黄瓜要好吃很多,这是从妈妈那儿学来的,可能有妈妈的味道吧?有实验证明,做菜是有讲究的,有的菜因为刀工不同,菜的味道就会有很大差异。
我不知道拍黄瓜是不是妈妈的专利,但在其它场合从未吃到过。现在想想,小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多,当教师的妈妈,既要照顾年迈的父母,照顾七个幼小的子女,还要家访、批改作业,整天像个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哪有功夫精工细作?拍黄瓜,应该是最简捷省时的一种做法。有次在酒店吃到一种凉拌黄瓜段,二寸长左右,半寸宽,一段段整齐地码在一个精美的盘中,视觉上很漂亮。回家后,学着做过几次,味觉上不爽,还是拍黄瓜吃得过瘾。可能是从小养成的饮食习惯吧。
我爱吃黄瓜,所以我的小小自留地里,每年都要栽上几棵黄瓜苗。自家应季的黄瓜,纯绿色的,口感好,无论是生吃还是凉拌都安全放心。记得孙女不到一岁回国时,她爱吃外婆园子的嫩黄瓜。我怕黄瓜上的尖刺扎到宝宝,每次都会用刷子刷去毛尖刺,给她生吃或凉拌。黄瓜是小宝贝认识最早的蔬菜,现在的孙女依然喜欢吃外婆拌的拍黄瓜,我们家的饮食习惯,一代代地传承了下去。今年的黄瓜品种是记忆中的那款,不再是无刺的水果黄瓜,这才是黄瓜的旧模样。在园子里,摘一个带刺的黄瓜,上面还挂着一朵已经闭合了的小黄花,鲜嫩的黄瓜吃起来脆生生的,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孩提时代。餐桌上再来一盘拍黄瓜,水灵灵的养眼,更是舌尖上的享受。
好东西是要分享的。有时去参加活动,正好园子里有黄瓜可摘,我会洗好带上,你掰一段,他掰一段的,深受欢迎。久违了的地道的黄瓜味,让大家赞不绝口,回味无穷。有时因为人多黄瓜少,没有抢到吃的人,会非常遗憾,会念叨好久。黄瓜虽不是稀罕物,但自然生长,味道正宗,没有污染,吃着安心的黄瓜,还是很难得的。有时,我会刻意储存几条放入冰箱,回老家送给97岁的老妈妈尝尝,妈妈自然非常开心,女儿的孝心妈最懂。虽然妈妈家没有大平台,阳台上妈妈年年也都要栽两棵黄瓜秧。尽管通风和日照都不好,也得不到雨水的滋养,但有妈妈的精心呵护,秧苗依然碧绿茂盛,枝秧上挂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嫩黄瓜,很喜人。晚上妈妈亲自下厨,拌了一盘拍黄瓜,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妈妈拌的爱心黄瓜,吃在口里,幸福在心中。
都知道,黄瓜可以美白、美容和养颜,也可以用做减肥的食材。黄瓜浑身都是宝,据说黄瓜汁能降火、排毒,黄瓜沫可用来敷在脸上祛痘,已经成为一种新型、时尚、绿色的健康食品。我有个习惯,每次拍黄瓜,都要留点尾巴,把它切成薄薄的片,敷在自己和家人的脸上,清清凉凉的很舒服。他们也已习惯,一听到我在拍黄瓜,不一会准会拿着一片片黄瓜,分别给他们贴在脸上,都很配合,这也是一种与拍黄瓜相搭的习惯吧。
听鸟
文/姚大伟
春困不起,卧枕听鸟。窗外才晨曦一点,枝头已鸟鸣九层了。
家燕唧唧,百舌啾啾,棕背伯劳呼儿啵啵啵。喜鹊定是胖胖的那种,喳喳,喳喳,声音和身子一样拙一样重。麻雀可能在白日里过于贪耍了吧,此时还倦着呢,忽而一声,忽而又一声,心不在焉,犹如梦呓。在一旁冷观的该是几只斑鸠和黄莺。它们离的远些,叫声却又不因此而淡去,它们叫的分明,有序。唏唏噜噜,嘤嘤嘤嘤。听上去,不争,也不躁,很忘我,很有范。
在那柔柔的光线里,鸟儿们或蹲在枝头或鼓翅而动。自唱,交谈,赞美太阳,等等,在最美好的时间里,谱出最美妙的乐章。这乐章,足够把人心抛到天边世外了。在床头枕上,一面闭目听鸟,一面想着鸟儿的羽翼和神态。燕子是俊俏的,成双成对的。百舌是通身皆黑的,伯劳灰黑而小巧的。最惹人注意的该是喜鹊,它们并不矮小,憨憨的肚皮,壮壮的身架,见着就可乐。麻雀呢,两三只,排成一排,且都打着盹儿,这个眼皮一开一合,那个一合一开,一如犯困的雏鸡,头儿一点一点的,可爱至极。
此时,人类只是鸟儿的听客,只是自然的听客。窗外,有无限量的阳光和雨露,但它们只属于天空,大地,树木与鸟类。好多人,只愿在自己的房子里继续好梦。而一只鸟儿,却已经叫醒了天地,不同的树木和又一个春天。
听着窗外的鸟鸣,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些与鸟儿长期相处的乡人们了。想起他们如何教我闻声识鸟的本领。他们说"布谷布谷,收麦种谷""子夜杜鹃啼,来日晒成泥".说"鹁鸪叫两声,有雨不肯晴""啄木鸟叫三声,不是下雨就是刮风".还说麻雀"早聒阴,晚聒晴,半宿聒噪不到明".
在乡人的眼里鸟儿未卜先知的,鸟鸣如神灵的暗示。他们爱惜鸟儿,善待鸟儿,与鸟儿,和谐共处,又默契十足。他们听鸟鸣知天晴天雨,看鸟飞知四季更迭。
而我,在鸟儿的鸣叫声,读到了如花开,草长,细雨牛毛般祥和与喜悦。
老巷里的嫣红绛紫
文/吕硕文
乱红飞花的时节,细雨洗过,处处是十分清新的。然而,城里那些老巷却显得有些迷蒙。屋檐的雨滴,一点一滴,一滴一点,迟缓着、犹豫着、似有似无地跌落在窗台上……在沉沉的暮色中,老巷这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令人越发觉得它的确衰老了。甚至似乎还能听到它有点混沌的声声咳嗽,抑或看到它蹣跚前行的身影。
幸好在这些时候,我们不经意一瞥,眼角往往看见谁家的墙头、或哪户的檐下,一两枝长长的嫩枝,顶着几片似叶似花的嫣红绛紫,像个邻家调皮的孩子,在一阵阵轻柔的风中摇头晃脑,只要你静心聆听,仿佛还会听到它们那肆意的笑声,像东风里的一串串爽脆铃响……
顷刻,老巷变得亢奋了、亮丽了,一扫美人迟暮的满脸颓然。
没过三五天,三角梅的姐妹们一下子涌进老巷,开满了小楼的阳台,开满了隔壁逼仄的门楣,开满了巷尾的半截断墙,一堆堆,一簇簇,你拥着我,我挤着他,满天满地的。如果你能听懂它们的话语,你的耳边,一定整天响起它们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喧声笑语。它们虽然没有兰草的娴雅幽然,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也不会贸然涉足走入某处的兰庭菊圃,街边一个破盆半截烂缸的泥土,足够它们欢天喜地、无拘无束地盛开,开满一个春天了。
有人说,花事太重,所以心事就重了。然而,三角梅无欲无求、没心没肺似的,能有什么心事呢?其实,还真是有的。岁月催促,巷子渐渐老去,三角梅不忍看见巷子老得颜色褪尽,变得单调乏味;不忍看见巷子老得龙钟懵懂,变得表情呆滞。于是,它祈盼着老巷的生命更加丰富,活出一种尊严。
它们努力地绽放,将老巷染成红、粉、橙、黄、白、紫,似乎要把它们所有的花色都倾倒进那条窄窄的老巷。即使是落花,也要在一巷麻石板上铺满了色彩,令经过巷口的路人不禁惊叹:"这是什么花啊?把老巷染得太灿烂了!"直至听到这些话,它们才算罢休。
有时候,三角梅还会在巷中老榕树下,探头探脑地去看老人的棋局。风吹过,它的枝条摇摇晃晃,像对这盘棋指指点点,惹得快要输棋的张伯跳起来:"旁观者不得……"他望了望周围的观棋的老少,可真不知该指责谁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三角梅在一边抿着嘴也偷偷笑了……有了这些色彩和笑声,老巷不再老气横秋,枯萎憔悴,显得生机盎然了。这些,就是老巷的尊严与快乐。
三角梅的拳拳心意,我们自然懂得。因此,我们也无须去细细讲究,是三角梅映红了老巷人家的笑脸,还是老巷人家的笑脸映红三角梅了。
踏花归去香满袖
文/苏会玲
从我的住所到工作间是一条玉兰花短道。玉兰是一种芬芳的花。五月,玉兰花季,院子里飘起了游丝般的玉兰花香,涤荡着我们长久积尘的肺腑。
玉兰是一种旋开旋谢的花儿,没几天,院子里就落英遍地了。玉兰花瓣是优美的细长条形,洁白如玉,刚落到地面还是新鲜滋润的,不多久就形容枯槁、一落千丈了,让人神伤:仅几个时辰,花瓣的前生就完全模糊了。于是它被清洁工扫走。但是树上每时每刻都会有花瓣落下,所以地上总不缺新鲜的落瓣。
每天每晚,我踏着玉兰花瓣上下班,感到真是一件奢侈的事。玉兰花下来去,不仅肺腑间盈满花香,襟袖间纳满花香,就连鞋底也是沾满花香的,这是五月对我们的厚待,是值得感激的。常觉得,这条玉兰花道是通往《楚辞》的,我不止一次在上面想起那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那是高人雅士的怀抱。有时在月色皎洁的夜晚,做完节目,一个人迈下楼梯,走向那段玉兰花道,花香漫过来,我看见地上又多了一层新鲜落瓣,踏上一脚,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踏花归去"的境界不是我等烟火中人所应享受的。
玉兰在院子里开落让五月充满了情意,是一种花对世间的情意:它奉上它冰晶玉洁的花朵,它奉上它沁人心脾的馨香,它改善了院子里的空气,还有一种比花朵、花香乃至空气都抽象的东西,那是一种清雅的氛围。它的簌簌而下含有一种呢喃,是对世间的低语:玉兰花瓣轻落的时刻,世界特别安宁祥和。
院子里的人们对玉兰的动静不会太关注:年年如此嘛。也正因如此,玉兰的开落才更加从容一些,它与这个院子的关系也更加和谐一些,它能保持自己的安闲与寂寞,站在人们生活的边缘,不夺人耳目,因而也不招折肢断臂之祸,只有进入谁的视野和心境时它才是谁的风景。
玉兰的绽放是悄悄的,对此人不会比鸟儿知道更多消息,虽然我自恃拥有一个高悬在六楼的窗子,居高临下,对它的花事了如指掌,但只要我两天不去倚窗,玉兰花的繁盛程度就令我惊讶,很快,我已经找不出一个不开花的顶枝了。
走在树下,向密叶间仰望,我看到更多的花朵,繁星似的。那些花处在不同的开放进程,有的微微开启,有的还未突破外层的花衣,有的已经散得不成形了,像张开的手指,好比玉兰树一个放手的动作,这时仿佛一阵空气的颤动就可以叫花瓣跌落似的。
枯萎是花朵的宿命。有的花是在树上枯萎,有的花是零落在地,失养而死。零落是玉兰的宿命。仿佛它的开放就是为了零落似的,才开放不久就急急坠地。那是与母体的生生分离,我不知道可否以人心去揣测其中的痛与眷恋,而树与花之间有何嘱咐与叮咛我们又怎会知晓呢?
我曾经惋惜玉兰的落瓣最后干枯丑陋成那个样子,后来有一次我见有人把扫拢来的干花瓣收集起来,突然想起,呵,它好像还是一种茶、一味药呢。我更愿意花的归宿指向药,那近乎羽化登仙。
清晨来到树下,见地上新瓣压着旧瓣,有种天然的韵味。一夜宁静,玉兰在人事干扰之外,没有扫帚拨扫,也没有鞋履践踏。新鲜的落瓣带着晨露静静躺着,透出晨间特有的气息。
树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只不知这种花树的根系从地下吸吮的是何种物质,养出这种叫"玉兰"的花儿?它在枝头可观可赏,它的清香芬芳醉人,它离枝伏地,还要用它的落瓣一层层垫起我们的脚步。如果,不可避免地要从那上面踏过,我想让自己的脚步落得轻一些。
带我去远方
文/梁伟
我的家乡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镇,我深深地热爱着这给我生命、给我智慧、给我理想的土地。"十二五"以来,家乡的快速发展更是让我欣喜不已,尤其是那条带着我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一步步走出家乡的道路!
这条带着我走向远方的道路,使我16岁就第一次体验了人生中的"喜忧参半".喜的是我考取了全县最好的高中,忧的是学校在远离家乡的县城,上学必须得走那条晴天一身土、雨天满身泥的"水泥"路。亲朋乡邻劝慰我,这条道路虽然年久失修,但是只有通过这条道路才能走出家门,寻找更精彩的世界。第二年放暑假的时候,建筑工人开着压路机、摊铺机将路修到了家门口。隆隆的机器声让村庄沸腾了起来,人们纷纷热议着这条充满着憧憬和希望的公路,一致认同道路铺到了家门口,农副产品就不再愁卖了!
当年我开学的时候,公路竣工通车了。我第一次享受了汽车平稳行驶在宽敞平整路面的惬意,心儿随着飞驰的车辆一起欢快地飞奔……家乡通上公路的喜悦刚过,我筹划起自己的未来,把理想大学、工作生活的目标定在附近的一座城市。一次放假回家,父亲问我知道家门口的公路通向哪里时,我毫不犹豫地说出我理想的目的地。父亲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家门口的道路往北通到北京,朝南行至广州,道路长着呢!一个人要把眼光放远一些,这样才能更好地经营人生。
内心的激情一旦被挖掘,再大的困难也不再可怕。"到北京去"四个字时时刻刻在脑海中鞭策着我。虽然高考最终来到了省城,但我还是感谢那条通往北京的家乡路,是它使我树立了更高更远的人生坐标,引导我不断走向更远更美好的地方。
如今,我每一次回家都强烈地感受着家乡的巨大变化,不论白天和黑夜,一辆辆装满货物的大卡车在宽阔平坦的公路上飞奔,以前那些只能辛勤种地的乡亲,纷纷走出来进厂打工或做生意当老板。沿着绿色的家乡路一路前行,车在路上走,人在景中游,使我对启迪我人生的家乡路感情更加深厚,对给家乡带来无限生机的道路更多了一份关注。
岁月从容,时光静好。不管我在哪里,家乡是不变的根脉。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魂牵梦萦的家乡会变得更加美丽富饶。有时间有机会,我一定多回回家乡,听听家乡永远不变的乡音,看看家乡愈加幸福的亲人和越来越美的环境,更要走一走带我去远方的家乡路!
生命的欢欣
文/宓明道
不知你是否有这样的体验:有时候,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欢欣似乎会无缘由的涌入你的心头,像一片微风拂来,如一缕幽光潜入,你的身心便霎时溶入在一种纯澈的欢欣中了。
比如现在,我和家人用过晚餐,收拾好碗筷桌椅,随着一切的停停当当,心情也被拾掇得舒舒齐齐。我漫无目的地来到阳台上,一股带着草芽气息的暖风飘荡而来,裹挟着几片分布不匀的凉意。对面的楼房,一方方淡橘色的灯光,流溢出缕缕温暖与安恬,仿佛都在向这柔和的初春之夜报道着安好。 阳台下 的花坛里,那些朦胧在夜色里的树叶呀,芭蕉呀,被似有似无的灯光一抹,也显得特别的斑斓可爱。我舒展地转动一下身体,透过自家的玻璃窗,端详着灯光中明亮而整洁的房间,家人可亲的身影。风,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面颊,顺着我的脖子钻入我的身子,我感到像浸润在乳液中的那样酥融融的极畅。7岁的儿子跑过来,笑着对我说了句什么,那句话也许并不太好笑,可是,我却顺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多畅快呀!随着欢悦的笑声,有一种春泉跌宕过心底的快感,淌漫过胸际的舒张。我觉得,这个笑声好像不受常规感知的支配,它发自于一种生命的本源。
我为这种莫名而来的欢欣暗暗震惊。我清楚,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好像还很不快活。心,沉沉的,惘然的,像一头被闷在黑罐里的小鹿,盲目地作着困顿无望的撞突与挣扎。而现在,虽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却恍然觉得,我并不缺少什么,我拥有足够的爱与温暖。心,尽情地翕动着,贪婪地吮吸大自然的气息。
每当这种时刻,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那被生活拉扯成奇形怪状的生命,一下子又回复到了原状:浑圆,清新,富有弹力。它像婴儿般的安恬欣然,又如泥土中的植物那样淳朴自在。所以,我就想,富有生机的生命是否可以不需要附丽于什么而总会衍化出欢欣呢?我真有点相信这样。因为我想起了母亲的经历。
20多年前,母亲带着14岁的我下放到一个荒凉偏僻的乡下。作为一个女人,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多年辛苦经营的温馨的家,摆在她眼前的是一间茅草土屋,家徒四壁。她应该没有欢乐了。伴随她的应该是许多残酷屈辱的回忆,以及漫漫长夜的饮泣,日复一日的悲伤。可是,在某一天的中午,她去野外拾柴,却发生了奇迹。那已是初冬季节,皖东平旷的田野间总有几条沟沟渠渠的,沟渠的两旁种着一排排的通天柳,一到秋冬季节,枯枝被风刮落,捡回来就可以当柴禾烧。那是我们刚下放的第一年冬天,锅灶下空空荡荡;队里分的那点草早就烧完了。那里每到冬天农民们都没柴烧。因为队里要留足够的稻草饲养过冬的牛。农民们就去扒铁路,扫煤屑,一担一担的挑回来。我们母女俩干不了这个。所以妈妈只好每天下午去空旷的田野拾点枯树枝回来。
那天并没有很好的阳光,天空呈现的是一种明净而平和的浅灰色。天宇开阔,空气清冽。平坦褐色的田野一片静寂。远处的河坎里,几只棕白相间的田凫忽起忽落,时而传来些许尖细空旷的鸣叫声。母亲在沟坎里,田埂间走着,捡着,歇着,面对寥廓的天地,静穆的气象,她竟然没有生出诸如天地永恒人生无常之类的哀叹,却反而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和欢愉。她感到胸襟好像被天地间的浩然之气洗涤过一样,特别的坦荡与纯净。她对我说,走着走着,仿佛觉得自己高一高,大一大了!内心生出莫名的激动,竟有一种浑身骨骼要使劲活动一下的欲望。这时候,她已完全忘掉了自己的处境,也忘记了严寒。
我至今还记得,母亲当时回家来那张带着神秘的幸福的笑脸,她悄悄的,像告诉我一件她心里很开心的事,却是因为感动,因为神秘而不便大声随便谈论。"阿道啊…"她轻轻唤着我的小名,满脸的幸福温暖的神情,像说悄悄话那样描述她心里获得的"秘籍",一脸兴奋的笑容纯净得跟孩子一样。也许是因为得到了高尚时光的浸润,妈妈秀美的脸,焕发出无比清新迷人的鲜亮光泽,并且让我感到超出平日里的亲切——犹如突然间闻到海风,却会感觉比平常的事物更为亲切。那是一种更为深邃永恒的亲切!
我想,母亲一定是很好地领悟了那神秘的一瞬间生命所给予她的重要启示。因为后来母亲竟奇迹般地度过了那段苦难的日子。记得母亲后来在家里养猪,还学着孵小鸡小鸭。母亲那张经风吹日晒而变得红扑扑的快乐的笑脸,我至今还记忆真切。
我臆测,莫非在那宁谧的自然中,浑沌的天地间,存在着一种意志,一种磁场;生命则淡化成一股清风,一缕光带,在那磁场上悠悠地旋转。转着转着,冥冥中听得一声神秘的"咔嗒",生命便镶嵌在一个最佳的方位上,于是整个儿被激得通亮光华,生命的机制像更新过一样,和谐地运转起来,活活的泉水重又汩汩漫涌。
春夜,万籁无语。静穆中有一种野芳勃发的喧嚣与沁馨。我睁大眼睛,敞开了全部感官倾听以太的声息。我企图捕捉住这充满奥秘的空间与我们人类心灵契合的密码。也许永远得不到这种密码,但我仍受到了一种极大的安慰。
千阳红
文/董邦耀
金秋时节,随作家采风团赴千阳参观农村建设新面貌,对我这个1970年毕业于千阳中学便参加三线襄渝铁路建设的人来说,应该在感情上比別人多了些重返故里的色彩和多重喜悦。
那时年少,却在千阳经历了社教、文革;随着千中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走遍了千阳的川塬、山岭;也看惯了千阳的春华秋实,夏影冬景……那里有我的家人、师长、同学、战友;那里也有我儿时的快乐和烦恼,更有人间真情与磨砺,小小年纪便真切地感受到了千阳人的勤劳质朴,尊师善教,朴实无华,乐善好施……几十年来,千阳,是我生命天穹里的一个符号,是融入我脑海里的一个影子,一直伴我随行,终身难以磨灭。
千阳,夏商为雍州地。西周为矢国地。东周属秦国地。秦为汧县地。西汉设隃糜县。东汉建武四年(公元28年)改设隃糜侯国。晋为汧县地。西汉设腧糜县,东汉建武四年(公元28年)改设腧糜侯国。晋为县地。北魏属长蛇县。北周天和五年(570年(置汧阳县。据《太平寰宇记》:"以在汧山之阳为名。"1964年简化为千阳县。她历史悠久,文化艺术源远流长,人文荟萃,具有深厚的历史底蕴、独特的地方特色,素有"三贤故里"、"民间艺术之乡"和"尊师之乡"的美誉。她人才辈出,灿若星辰。我庆幸能生长在这片热土!
在我的记忆里,千阳的秋天最美丽,千阳秋天的底片是热烈的红。
你看,秋高气爽,蓝天白云,千山脚下,千河两岸,从黄里到草碧,从上店到高崖,从普社到南寨,再到张家塬和水沟……桃子红了、柿子红了、大枣红了、沙果红了……高处的果子是红色,低处的辣椒是红色,到处是喜庆的红色、收获的红色,就连地里的红薯、胡萝卜,也与树上的果实一争红艳。还有让孩子们眼馋,而又不用花钱就可得到满足的美味——酸枣,一颗颗饱满圆润,晶莹剔透,红的像玛瑙,惹得人直流口水。约上三五同学,要不了多久,在千山或龟山上就可面对一株株"玛瑙"树,大饱口福。
你再看,千阳的剪纸、布艺,大都用的红纸和红布,皮影、刺绣、雕刻、泥塑、门神等工艺品,基本都采用红色为基调。有的艺术作品在许多大展上获奖,并被国家艺术馆收藏。在千阳,一般人家都有一只红色的"虎枕",为娃祈福迎祥。讲究些的人家,还给屋里也要弄幅刺绣画和布贴画,以求风调雨顺,吉祥如意。在千阳,红色也是装扮村镇和县城的主打颜色,走到哪,红色都如影相随,真可谓千阳处处有红色,红色光照千阳人。
那是因为千阳"千水之北谓之阳"而获得和沿用这个县城名以外,另外还有"一千个太阳的县城"之称。从感情上来讲,我倒喜欢后一个称谓:"一千个太阳之城".多么明媚、多么灿烂、多么响亮、多么温馨、多么富有幻想与诗意的名字。有人会说,一千个太阳,那不可能,又要让后羿来射日吗?先不要急,我这里要说的是,在千阳这个历史舞台上,风起云涌着一代又一代的英雄豪杰,仁人志士,燕伋、郭钦、段秀实……赵炳如、严子复、王富华……那些开拓者、跋涉者、牺牲者、奋斗者,还有现在的改革者、建设者,屈指算来何止一千个,把他们比作"一千个太阳",为了千阳的千年巨变,聚集起一千个太阳的红色光芒——千阳红,这是多么巨大的能量,而又转化成后来者对改变千阳、造福千阳的热情、激情、智慧、力量、决心和信心,千阳能不发生天翻地覆地变化吗!
千阳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李杰是我的校友,在他和胡小军的引领下,我们作家采风团一行来到了千湖国家湿地公园。首先映入眼帘地是矗立在观景台之上的非子牧马、文公东猎、燕伋望鲁和太尉击贼,一组精美的红色剪纸雕塑,庄重、大气。再加上观景台的一色红,使景区在蓝天绿水的映衬下,更加鲜艳夺目,仿佛让人进入童话般的世界。
在南寨矮砧苹果园,我们看到了个大色鲜的矮砧红苹果。它的红,与省内其他地方的苹果红的不一样:它红的深沉,红的均匀、红的彻底,红的含蓄;它红而不骄,红而不诈,红而不媚,红而不杂,不愧是在"一千个太阳的红色光芒"照耀下长成的苹果王子和苹果公主。"根红苗正品质好",贵而不傲,富而不骄,端庄大方,美丽动人,就像千阳人一样实在、大方地把心都能掏给人,让大家品尝和欣赏甜与美。这不,千阳的苹果王子和苹果公主,前一向真得走出了国门,向世界传达了中国爱好和平的愿望。
李杰说,千阳南寨的矮砧苹果,经过在全国层层筛选,被外交部礼宾司选定为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活动中的"和平果",赠送给受邀来华出席阅兵式的外国元首及国际组织代表。千阳矮砧苹果成为"9·3"阅兵式外交专用礼品果。这让千阳人无比欣喜,千阳矮砧苹果的蓬勃发展,饱含着千阳人的心血,标志着千阳苹果正成为陕西的一张名片,以靓丽的姿态走向全国。
也是,千阳的红色见多了,让人也不禁想到了中国红和太阳红。
中国红氤氲着古色古香的秦汉气息;延续着盛世气派的唐宋遗风;沿袭着灿烂辉煌的魏晋脉络;流转着独领风骚的元明清神韵。以其丰富的文化内涵,盘成一个错综复杂的中国结,高度概括着华夏儿女生生不息的历史。而太阳红,则是指红色程度与太阳相似的红。
那么,太阳之城的红色光芒——千阳红,又是怎样的红?它的内涵和外延又是什么?其实,千阳红比太阳红颜色深一些,是千阳人最喜爱的颜色,甚至成为千阳人的文化图腾和精神皈依,代表着喜庆、热闹与祥和。千阳红经过周秦文化的滋养,象征着千阳人淳朴敦厚,热情大度,意志坚定,百折不挠的性格;蕴含着千阳人生生不息的奋斗意志,对美好生活的不舍追求和向往;也包含着"开放文明,诚实守信,务实创新,和谐奋进"的千阳精神。
我在想,"一千个太阳之城",占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太阳红",还有这么多红色的农林产品、红色的手工艺品,完全可以用"千阳红"为它们注册个全国驰名商标。从而更广泛地宣传千阳,发展千阳,让全国了解陕西,让世界知道千阳。让千阳红在三秦大地、在大江南北真正的"红"起来。
清明时节青团绿
文/陈柏清
又是一年清明至。
清明,总与微雨和杏花相伴,有怀念的感伤,亦有对欣欣向荣的期待与接纳。清明节与寒食节前后相随,正是"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的时节。在我幼时的江南,青团便是清明之际一个孩子内心无法言说却又最热烈的渴盼。碧青油绿,甘甜细腻,清香爽口,青团从色彩到口感都有着满满的春天味道。
苏轼在《惠崇春江晚景》里写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诗中提到的蒌蒿,就是制作青团的上好材料。除了蒌蒿,用艾草、浆麦草制作青团也很常见。在湿润的疏林和山坡,在那灰鸭戏水的河岸边,随处可见蒌蒿、艾草青翠的身影。
我总记得幼时在三姨家,看她捣艾叶时的情景。直径如手掌般大的粗瓷罐子,将一团团焯熟的艾叶放进去,三姨用力地用木头杵捣着。三姨的短发也随着木杵的上上下下与她的脸颊耳鬓厮磨,偶尔有几滴艾汁溅在她雪白的罩衣上,不仅没有污浊感,反而像张择端笔下描绘的春景,看上去有了某种令人遐想的、有趣的情境和意味。当然,三姨现在早就不用木杵捣艾叶了,她只需坐在客厅里看着表姐开动榨汁机,在"嗡嗡"声中,几分钟不到,浆麦草就变成了翠绿的浆汁。
将青汁加入糯米面和好,做成一个个如娃娃拳头般大小的剂子,再把备好的红豆沙馅拌了白糖揉成球状裹在面剂子里。在蒸屉里铺上碧绿的竹叶,把圆圆的团子摆上去,架火蒸起来。十几分钟后熄了火、蒸汽落下去的时候,青团就可以起锅了。
那是翠绿的欣喜和惊艳,满锅的青团散发着清香,如温润翠玉,每一个都很养眼,每一个都明艳,每一个也都热情地看着你。三姨笑呵呵地说一句"春天来了".这是每一次吃青团的开场白,也是在三姨家吃青团的启动仪式。仿佛不舍,三姨的筷子总要犹豫几秒钟,才会在选定的青团上落下去……绿绿的松软的皮儿糯韧绵软,豆沙馅心甜而不腻。从青团入口的那一刻,清淡却悠长的青草香气便在齿颊脾胃间环绕扩散开去。每年,三姨的青团要蒸上几锅,祠堂里、扫墓祭祀时都要用。这些青团大部分抹了菜油,青亮亮的用竹叶裹了,放在大食盒里,留待祭祀归来路上踏青的时候吃。
如今,制作青团早已不拘泥于传统,青汁也不只是源自蒿艾或浆麦草,可以是你喜欢的一些绿色蔬菜,馅儿除了红豆沙,还有肉类或咸蛋黄的。总之,万万千千的想象都有宽厚亲和的糯粘面接纳。
在这个马蹄踏春的季节,天地万物抖落尘封,焕发勃勃的生机。每一眼的红与绿,都是新鲜的,每一声枝间的鸟鸣似乎也环绕着欣喜。这样的时候,在充溢着青草香的野地里坐下,剥开竹叶,翠玉般的青团入口,糯软甜蜜间,每一个清明寒食就熙暖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