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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散文

2023/01/01经典文章

县城散文(精选20篇)

回乡的路

文/雷紫薇

终于踏上回乡的路,

客车出城十几里就开始了盘山公路,不是在半山腰七弯八拐,就是在山顶匍匐前行,要么在山脚左摇右晃。客车在这崇山峻岭间行驶,人,像坐在摇篮里。

清早的太阳斜照着青山。山,格外郁翠,格外明丽。看着这样的美景,我的心情也格外清灵,格外祥和。群山绵延起伏,崇岚叠嶂,蓊蓊郁郁,林海苍茫。汽车穿行,白云后移,山峰倒退,我思绪袅绕,过往飞驰。

这条回乡的路我步行走了四次。此时每一次都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第一次是我十六岁那年的正月母亲陪我走的。那年正月初下大雪,眼看离我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积雪还是很厚,还是不通车。那时通往县城的客车每天只有一班,说是客车,其实是大卡车改造的简易客车,就是车厢四周安有木板,中间有铁杆,去得早,就能抢到“凳子”。我们把这客车叫做“代客车”。可是那年正月到我快上学的时候了,这“代客车”还是没有,一家人都很着急。到正月十四去站口打听依然没有,母亲就决定步行送我上学。这条通往县城的路,母亲也没有走过,又是雪路,走去,很难哦,我对母亲说晚几天去,母亲不同意。就这样母亲打点好我的行李,正月十五一早就陪我走向县城的路。

从我家到县城有一百二十几里,山路,雪路,一天肯定走不到。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天已经很黑了,我和母亲都很累,可是离县城还很远,只好找人家住宿。大山里人户本来稀少,那时住在公路旁的人家并不多。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人家,那天那户人家很热闹,一问,在过事情。主户不能安排我们母女住宿,倒是一个走人家的婶婶在一旁听了很爽快地叫我们到她家去住。没有想到她家住在山脚下,我们跟着她绊着很深的雪,走了好长时间才到。第二天我站在婶婶的门前看着远远地快到山顶的公路,想好远啊。那户人家至今还在,后来多少次我坐在车上,路过这里,看着山脚下的那户人家,那夜绊着大雪和母亲走下山林小路的情景总在眼前浮现。

离家乡越来越近了,只有四十几里了,客车一驶进家乡的边界,我就倍感亲切,倍感温暖。这四十几里山路我不知走过多少次,从我十三岁考到镇上读书就开始走这条路。在这条路上,哪段可以超近走小路,哪个地方我装着吃的背篓放在上面歇息过,甚至哪个地方坡陡因大雪我摔过跟头,都一一记得。我更不会忘记每两个星期放一次假上学时,母亲天刚刚亮就送我上学,一直送我把那长长的阶梯似的山路走完,站的山崖口对我说:“明啊,我就送到这儿了。”在这四十几里的上学路上就是这段山路最陡,我们叫它“梯子坎儿”,公路当然是绕山走,若走公路要多走五、六里呢。走完“梯子坎儿”剩下的二十几里就好走多了。客车开过“梯子口”,母亲的话语,母亲的身影,母亲说话时的神情,母亲在风中飘飞的额前头发,母亲凝望山脚公路的眼神,都一一在我眼前闪现。

这条路上不仅洒下我求学的汗水,留下母亲伴我求学的身影,而且见证着我的很多苦和乐。比如我在镇上工作,每逢下雪走着回家走着上班的情景;那年母亲突然去世,我在镇上找不到车,我一路跑着回家,半路遇到一辆货车,跪地拦车的情景;比如我和他恋爱了,那正月下大雪他走 着去我家,又和我一起走着上班的情景;比如我们背着小小的儿子正月回娘家的情景……

我没有调到城里这条路我是经常要走的,即使在镇上安了家,尽管回去匆匆,也隔不多久。

记得我调到城里的调令来后,我回去告诉父亲和哥哥嫂嫂,哥哥说:“小妹,到城里了,也要经常回来。”嫂嫂接着说:“小妹再忙也会回来的,这条路断不了。”嫂嫂的话我心里明白,她不是说我回来看望他们。一是父亲健在,二是母亲葬在这里,我是万万都要回来的。是啊,时隔十几年想起当时嫂嫂的话,泪水依然盈满我的眼睛,依然无法抑制心中的悲伤。

健在的亲人我都看得到,他们也常常到城里看望我,父亲除了炎热和寒冷不愿来城里外,其它美好的季节都会来我这里小住。唯有我的母亲安息在这田边,那矮矮的坟头我怎么不会念念不忘呢?时间长了没有回去,这矮矮的坟头总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我只有回去亲眼看看,亲自祭奠,才会在我脑海里消失。

如今哥哥嫂嫂也在城里买了房子,将来也会在城里长住,可是,回乡的路怎么断得了?回乡的路的那一头连着母亲矮矮的坟头,那矮矮的坟头连着我的心,即使我活一百岁,我也要回去祭奠母亲啊!

观梯田

文/陈逸扬

暑假,总是那么美好,那么令人难忘,它就是一个五彩斑斓的梦。暑假里的一件件事,常常把我带回那美好的回忆。

让我记忆犹新的一件事,是去元阳看梯田。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次不寻常的旅行!

在去的路上,我们一家谈笑风生,开心得不得了。时间飞逝,不知不觉便到了个旧市,我问爸爸:“现在离元阳还远吗?”“不远了,还有五十多公里就到了。”爸爸说。我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梯田的出现。

终于到了元阳新县城,我们一下车,就像进了火炉,热极了。没过多久,爸爸就说:“要不我们去老县城吧,老县城就在山顶上,比新县城凉爽,好玩。”“好啊,好啊,我们快去吧,我也耐不住了”我说。终于到了老县城,望着老县城云雾飘渺,我想:应该会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吧!想到这,我便兴奋起来。我们把住处找好后,便进入景区看梯田了。

一进景区,一股泥土的芳香味儿迎面扑来。一会儿,我们走到一个观景台,从观景台上往下一看,梯田从山顶到山脚,从这边到那边,都成了梯田的海洋,不时还有云雾弥漫,壮观的气势中带了一点神秘感。不过,最具有代表性的还是坏虎村的梯田,梯田有宽有窄,有长有短,在阳光的照射下,梯田波光粼粼,闪闪发光,场面壮观。

红河梯田是哈尼族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它不仅是大自然的杰作,也是哈尼族人民的劳动成果。

过去的老县城

文/风雪夜归人

过去的老县城

作者:风雪夜归人

“嘉祥县,破猪圈;东关到西关,二十四扁担”。这是过去嘉祥人常说的一句顺口溜,用来形容过去嘉祥老县城的狭小破旧。其实,过去的嘉祥县城并不是人们说的那个样子,而如今的县城,也早已是旧貌变了新颜。

嘉祥过去是座小城,依山而建,坐落在萌山南麓。说是县城,实际只有一条石板铺就的很窄的街道,就是现在的所谓“古城街”。街道的东首是依山而建的嘉祥第一中学,依次往西便是老剧院、老新华书店、老公安局、粮食局。据说当时粮食局所在的位置,便是过去的老县衙,是县太爷问官司打板子的地方。老县衙的对过(路南)有一个旧城门式样的大石门,便是过去县衙门的监狱。路南依次是老城关医院、老百货公司、县文化馆。街巷的西首是一个十字路口,以前的人称为“老隅首”。记得就在这隅首处的文化馆西边,有一个架在两根很粗的电线杆上的变压器。不知道为什么,这台架在木杆上的变压器,却成为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老县城留给我的最深的印记。

从老隅首往南,路西依次是新书店、老邮电局,路东文化馆的南邻便是当时的县法院。所以,在以前老嘉祥人的口头语中便有这么一句:“从南门往北看,路西邮电局,路东是法院;卖粥的一么唤,四个城门都听见”。估计从前的“南门”可能就在这条南北街巷的南端,再往南便是南关的居民区。记得在“南门”的拐角处,有一个大约只有四开间的三层小楼,人称“拐角楼”,楼上是当时县城里唯一的一处照相馆,楼下是“青年理发店”,它便成为当时县城里唯一的一座“高层建筑”。以“老隅首”为中心,向东与向南的两条石板路,便成为当时县城里最为“繁华”的街道。县城的集市主要集中在这两条街上,“老隅首”附近有几家简陋的茶馆和店铺,门前搭了凉棚,附带做一些包子、油条、糕点、小吃以及土产杂品之类的营生。每逢集市,街巷的两边便摆满了各种摊点,锅碗盆勺,米缸面瓮,绳索吊钩,铁器农具,叉耙扫帚,家织土布,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甚至针头线脑之类的日常用品,也成为当时集市上的主要货物。那时候地方经济尚不发达,市面上几乎见不到像样的工业品,就连自行车、缝纫机、钟表之类的商品,也是要凭票供应。来县城赶集的多是当地的乡下人,除了交易一些当地农产货物,便是淘换一些生产生活用品。由于手里没钱,国营商店里那些钟表、洋布、收音机之类的“高档商品”,除了家里准备办喜事的人家,一般人则很少问津。

那时的乡下人一般很少进城,用乡下人的话说,“不买不卖的,大老远跑一趟,耽误功夫”。进趟城总是要花钱,乡下人手里能有几块钱,也觉得宝贝似的,除了留作急用,轻易不舍得花出去。乡下的孩子更是难得进一回城,逢到大人有事,能跟着大人到城里一趟,便高兴得像过年似的。因为走到城里,大人们就是再疼钱,多少也总要给孩子们买点儿吃的,进趟城能吃上几个五分钱个的包子,喝碗粥,即使一路跑得腿疼,也觉得心满意足。要是碰巧能赶上看一回“玩猴儿的”,那简直比现在看一回美国西部大片还觉得过瘾。

从城南“拐角楼”向东,原来有一条小河,河床的两边尚有石头砌成的护堤,估计是以前老县城护城河的遗迹。沿河北岸向东是一条土路,两旁栽有两排柳树,进城赶集的乡下人,便经常汇聚到这柳树下乘凉休息。如今那条碧波荡漾、杨柳依依的小河,连同那条僻静的小路早已没有了踪迹,唯有在老嘉祥人的印象中,多少还保留着一些梦境般模模糊糊的记忆。2012/3/13

西乡的桂树

文/杜爱民

桂树在城里似乎不容易长大。前些年,一位朋友在曲江置了房子,于院前屋后移栽了金桂和银桂树,几年过去,变化并不显着。春兰秋桂,也被人誉为另一种国色天香,或许,西安这样的地方,不适宜桂树的生长,但在陕南的西乡,情况就不同了。

我第一次到西乡县,早上乘车从西安出发,穿越秦岭,黄昏时便进入了西乡的地界。在位于县城西南方位的古城用餐后,走出房间,能闻到周围空气里浮溢着淡淡的清香,打问才知,时下正值三四公里外的午子山上的老桂树开花飘香的时节。

西乡山水环绕,既有丘陵也有小盆地和众多的河川水道,气候温润宜人,桂树多生长在其山青水明的地方,河汊川道,沟坡山腰,凡水气好,阳光适宜,风能流动,都可见桂树的身影。古人把桂树称为月亮上的树。所谓的春华秋实,具体到桂树身上,它的果实是落实在它的香气之上了。以气为实,是桂树与其他树在结果为实上的区别。而桂花之香,也被当作是天香,来自天外,神秘而不可多得,像诗韵一样美妙。西乡的桂树,多在国庆节前后盛开,满树的花一齐香,不留任何余地和次序,而值此之际,总能遇上一场绵细的秋雨、细微的水汽,会使花香变得甘甜爽润,还能让这特殊的意味,在空气中显得更为久长。

我们要访寻的那棵桂树就在午子山腰中观道院的围墙之内,约有上百年的树龄,枝繁叶茂。道观当时已改成文化文物单位了,不见道士仙友,只有一位中年男子护院。

陕南人好客,中年男子已在桂树下沏好茶等待我们了。雨打桂花落。雨在下,桂花在空中飘。我们就坐在桂花雨中品茶。中年男子的小孩,趴在窗棂上一直看着我们。

像有些树一样,桂树的全身都利益于人,尤其是它的香气。从午子山向东北四五公里的西乡县城望去,风正将我们头顶这棵桂树的香气,源源不断地沿着牧马河,送进了西乡县城。午子山一树金桂盛开,西乡县半城溢香。在陕南,秋天也像金子一样的宝贵。而眼下西乡人在满城的桂花香中正赶去早市的景象,在陕南其他地方是不会有的。

回家的路

文/彬子

20多年前,我在县城读书。每到周末休息,我都会骑上那辆陪伴我多年的“泰山”牌大轮自行车回家,风雨无阻。那是一辆老式自行车,破旧不堪,除了铃铛不响外,其它各处都响,更让人头疼的是经常掉链子,骑起来非常吃力。尽管县城离我家也就40多里路,但是我回一次家却要花费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遇到雨雪天气,所用时间更长。当时从县城到我家全部通了柏油路,但路面被大车轧的坑坑洼洼,尤其是遇上雨天,路面顿时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积水潭”,溅湿鞋裤是小事,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再加上马路弯弯曲曲,岔道口很多,没有路灯,如果赶到晚上,迷路的事情也曾发生过。

记得有一次,天空中飘着小雨,我刚刚出县城,天就黑了,但归心似箭的我没有半点犹豫,依然冒雨前行。两个小时后,大约在离我家4、5里路的地方有一处三岔口,我迷路了。结果,我又摸索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当看到跌跌撞撞、犹如“落汤鸡”的我,母亲心疼地直抹眼泪,一个劲地说:“傻孩子,以后赶上下雨天就别回家了,需要钱或者什么东西,让你爸给你送去。”其实,有时我并不需要什么东西,就是想家,总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催促着我回家,哪怕呆上几个小时我就很知足了。看看熟悉的老屋,在那张睡了十几年的木床上躺躺,吃上母亲亲手为我做的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听妈妈讲讲最近发生在村里的奇闻趣事,听奶奶唠叨以前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跟母亲拉拉学校的事情,那真是一件十分温馨、幸福的事情。

父母是家的根基,只要父母在,家就在。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停靠的港湾,更是我心灵栖息的家园。在那里,父母为我遮风挡雨,不管遇到再大的苦难,我都能坦然面对,我都能看到希望之光。

而如今,我在市里“安家落户”,虽然离家70多里路,但交通更便利了,公交几乎通到家门口,只需50多分钟就到家了。回家方便了,可我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刚刚参加工作时,我几乎每个月就回家两三次,可是后来结婚尤其是有了孩子后每个月回家一次就不错了,现在每年回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我的理由似乎冠冕堂皇:要么单位忙,实在是脱不开身;要么陪着孩子转转或者送孩子上辅导班,没有空;要么不好意思拒绝同事或者朋友事先约好的饭局,身不由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回家竟然成了一种奢侈。每次我满怀愧疚地向母亲说这次有事又不能回家时,母亲总是淡淡地说:“孩子,我知道你忙,就别回来了,我很好,不要挂念我。”每当这时,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好像看到了母亲失望的眼神,我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叹息声。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见到自己的孩子。或许母亲更希望我像当年一样受到委屈,遇到一点难事就往家里跑。

其实,人世间最远的不是空间的距离,而是心与心的距离。趁父母还健在,带上孝心常回家看看吧!给父母买件衣服,给父母捎上点心,陪父母说说话……孝心无大小,贵在坚持。小爱攒多了就是大爱。千万不要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愧疚和遗憾伴随着我们。

鲁班寨

文/白忠德

一峰突起,高耸入云,周围诸山侍立环列,四季里呈现着种种颜色,淡绿、浓绿、墨黛、钢蓝、铁青,紫雾浮罩缭绕,愈发神秘莫测。那梦境一般的摩天高峰处,便是鲁班寨了。

山势陡峭险峻,与刀斧砍削别无二致,崖石壁立裸露处,一律铁灰色,却有古木老藤曲着,或斜伸,或孤立,或倒挂,增加了山的险峻峥嵘。有土的地方,林木极为繁茂,互不相让地高着,密匝匝挤成一团,修长挺拔。山巅之上却寸草不生,只有一堆形状怪异的乱石,远望去像极一位老者闭目静坐,两位后生长跪于前。

相传,很久以前,鲁班带着两个徒弟来到这里,见此处风光秀丽,鸟兽众多,就想建座房子。他安排徒弟先去做些准备,两个徒弟把山中的树伐了,鲁班回来后非常生气,重重惩罚了他们。鲁班一生用木头建房子无数,从没用过石头,见这里石多,便想用石头造房……徒弟们惭愧极了,跪在师傅面前谢罪。后人就把此山命名“鲁班寨”。

高大粗壮的冷杉原始古朴,茂密苍郁,树干上裹着一层碧绿的苔藓,阳光从密实的枝梢间挤进来,洒下斑斑驳驳的一地碎银。行走在由巨大花岗岩体组成的山道上,身边是万丈深渊,险要之处,我们不得不手脚并用。脚下石块间露出的浅浅的土层上面,布满羚牛留下的蹄印。这条路不是人走出的,是羚牛经年累月踩踏形成的。这条路的建造者和使用者是这些野性生灵,我们只是匆匆过客。时至今日,除了巡护队员,几乎无人涉足,因而成了熊猫、羚牛的乐园。作家叶广芩上过鲁班寨,据说她是唯一上到那个高度的女性。向导自豪地对我们说:“我给叶作家带过路呢。”

我们像羚牛一样,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迂回上行,终于登上寨子。最高点只是几块大石头叠在一起,三面是悬崖,壁立千仞,不可见底。攀上寨子的那一刹那,一种悲壮情愫油然而生。天空湛蓝,白云慢悠悠擦肩而过,仿佛伸手就能拈住。云海茫茫,座座山峰像大海中的岛屿虚无缥缈若隐若现。远处的高山草甸上,郁郁葱葱着碧绿的野葱、高不盈尺的多头杜鹃,各色野花把青碧的草甸铺排得斑斓多姿。

处处可见第四纪冰川遗迹:脚下的巨石曾经轰然而下又遽然而止,巨石密布,别无他物,各具形态,气势绝非人力所为,无言的石流渗透出一种亘古流淌的、无始无终的魅力。它使人回到洪荒时代,重新认识生命的底蕴。

向导说,民国十四年,一股土匪黄昏时分从鲁班寨下山,潜行十八公里,杀了俩县官,抢民财,老县城从此败落……

老县城我是去过的。那是佛坪人的根和文化的发源地。老县城不大,从西门到东门走路也就十几分钟,东西城墙只有残墙断壁,两个城门还在,也只是残砖断瓦,伤痕累累。城墙用圆圆的大块河石垒起,上面长满苔藓,城门用大块的青砖筑起,有的砖块已脱落。临近傍晚,夕阳下,光线柔和明亮,绿的山、绿的水、绿色的村庄衬托着残破的城门洞,荒草中的断壁残墙衬托着几棵高大挺立的松树,构成一幅凄凉而美丽的图画。

谷底的云气一股股冉冉升起,让我们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奇怪的是山脊南北两侧的雾并不是同时被驱散,而是交替进行,两侧美景交替显现。这时,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脸,天地一片光亮,将山、人、树耀成一片神奇的金黄。大家躺倒在地,阳光普洒,和风轻拂,头顶着蓝天白云,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巍峨绵亘的秦岭,青翠茂密的丛林,为熊猫、金丝猴、羚牛提供了栖息地,漫长岁月中,或古道荒芜,或自然灾害,或战乱匪祸,遗留下不少荒芜城堡、集镇与村落。供人凭吊缅怀,考查人类在逝去岁月中的生存痕迹,是富有历史文化蕴含的旅游景点。

罗田印象

文/李继平

早在30年前,我高中毕业考入黄冈的一所技校,校址就在罗田的三里畈,现在每次办事到达或路过三里畈,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一种亲切感。当年的记忆中,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三里畈街的外面有一条长长的大河,河宽水清沙净。另外三里畈产板栗,放假时就大袋小袋地买回家,这就是当年16岁的我对罗田的初步印象。

30年后,我又一次踏入罗田,工作的地方在罗田县城的近郊,因工作之便常到罗田县城和周边地方转转,也更加了解罗田。

罗田是一处非常优美的风景旅游胜地,称得上是天然的氧吧。举目四望,山峰或高或矮,座座俊秀;春天里树林郁郁葱葱;秋冬时节,树叶金黄或墨绿,还有红叶在山野丛中点缀,如一幅优美的风景画。

罗田山高水俊,贯穿县城的义水河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走在路上或坐在行驶的车上,看那蓝天白云,看那山山水水,身临其境的这种惬意是城里人很少能够享受到的。每到盛夏时节,游客们除了游览风景区外,还可以体验天堂峡谷漂流、东安河处漂流惊险刺激的漂流。隆冬时节,游客还可以来此好好泡泡温泉。

罗田以“板栗之乡”着称。别看这小小的板栗,品种却多达17种,我最喜欢吃的板栗是桂花香品种,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如果是送亲友,送大红袍板栗最养眼,红红的光光的,个头像乒乓球。罗田板栗出口创汇,为罗田的经济发展作出了不少的贡献。罗田还有专门储存板栗的冻库,即使是冬天,市面也会有新鲜的板栗出售。同事每每到县城就会买下几斤,在寝室的通风处放一个多星期,风蔫了的板栗内膜一掀就能剥离,肉甜且脆,是一道很好的零食。来了外地客人,把它摆上果盘,也算是一种特有的水果。另一种特产是甜柿子,其中三里畈錾子石村的甜柿子更负盛名,它是大而甜,核儿少,水分多。诗曰:“红实何灿灿,压树重以稠,尔本软美质,皮滑亦柔,众含咀嚼快,列席齐珍”。除此外,罗田还盛产茶叶、蚕丝、茯芩、铁砂矿等等。

热情、憨厚、质朴集罗田人于一身,闲暇之余,同事们喜欢到周边的湾子里散散步,村民们热情好客,他们会让座端茶。上街买板栗或甜柿,分量总是足足有余,贪心的我们边买边吃,临了还要拿上几个,摊主只是呵呵一笑。因为他们知道这些都是自产的,就当招待客人。当然他们也有自己的个性,耿直、得理不饶人,在小摊上买东西,摊主们说一不二,就不要讨价还价了。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在罗田不论男女老少,很少看到肥胖人,至于女性,大都有娇好的身材,打扮起来,婀娜多姿,健康时尚,这也许和当地的气候和他们的长年劳作有关。

我和厨房

文/凌子

人的某些观念,在不同的年龄段,会发生着不一样的变化。这种变化可以归结为生活阅历的丰富,也可以归结为自我心智的成熟,仿佛经过了好多年的酝酿,又仿佛一瞬间便悄然完成。

对于厨房,在我心里,就经历了由最初的朦胧向往到超然事外再到如今热衷于当个“精致吃货”的三部曲。

记得第一次独立煮饭,我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学生。那天,母亲因事带妹妹一早去了县城,出门时叮嘱我等她回来再做饭。可我却怎么也按捺不住那颗好奇又想表现的心,自作主张地张罗起来。照着母亲平时的模样,生火、淘米、下锅,等焖了饭,急匆匆到镇上小店赊了一块肉和三块豆腐,做了平生第一道菜:豆腐炖肉。等到夜色降临,母亲回到家闻到肉香,惊讶极了,开心地对我说:“哈,长大了,可以帮妈干活了。”我真是又高兴又得意,吃完饭后又快活地抢着把碗洗了。

母亲的鼓励,像一支兴奋剂,激起了我对厨房的最初热爱。只要放学一回家,我就迫不及待地守在灶台旁想帮几手,可做的一直是烧火和洗菜两件事,所谓厨艺是连边都没沾到。至今,每逢大家庭聚会,洗菜的光荣任务总是留给我的,理由是由于我扎实的童子功,洗出的菜大家可以放心大胆吃。

农村人家的厨房实在是个充满诱惑的地方,除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刺激着人的食欲外,还是一个信息交流的平台。我家恰巧住在前后两个寨子的交界处,属于来来往往的中枢位置。母亲除了菜炒得好,还特别热情好客,任谁经过,只要是吃饭时间,都会问一声:“吃了吗?快进屋吃点吧。”所以,经常是七大姑八大姨,或者是挨不着边的人和我们一起吃饭。

她们一边吃一边嘴巴不停地传播着村里的新闻大事,诸如老张家新娶的媳妇不如老李家的漂亮,王家孩子有出息考上大学,昨天来了个仙娘看仙看得特别准等小道消息满天飞,好像不讲出点新鲜事,就实在对不住手里这碗饭。我们小孩虽然插不上嘴,却觉得十分神秘有趣,总是竖着耳朵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样的厨房盛景维持没几年,我们全家就从农村搬进了县城。县城住的是父亲单位的筒子楼,家家户户挨得很近,却很少有人会到别人家吃饭,吃饭的队伍立马小了很多。但母亲总是很精心地保持着厨房的水准,一日三餐一点也不马虎,早上是馒头、包子、米粉、面条轮着换,中午和晚上是四菜一汤,荤素搭配,新鲜、精致、养眼,让人垂涎欲滴。

在越来越重的学业面前,我和厨房越来越远。幸好,参加工作后的单位都是有食堂的,一天到晚在食堂混,吃饭问题算是解决了。有时,虽然难吃,但想到自己不用动手,抱怨的话也始终说不出口。

不知是出于对地沟油的恐惧,还是遗传基因的再次苏醒,我终于有了动手学炒菜的欲望。跟着网上视频亦步亦趋地现炒现卖,从横切牛肉竖切姜的刀法,到煎炸焯蒸煮的手法,再到营养颜色的搭配,居然也有模有样,拍了照发到朋友圈,自然引得赞声一片。

每天下班过后,我特别想到菜场转一转,鱼虾的腥味和青菜的土味搅在一起,有一种醒脑提神的特殊作用。穿梭在五颜六色的瓜果蔬菜间,我与四季是如此亲近,二十四节气的每一点变化,都如约而至,没有错过。四季的香味充盈着小小的厨房,穿过我的指尖留在我的舌尖,弥漫着一种踏实又笃定的幸福。

由于家里开了伙,便多了许多贪吃爱吃会吃的朋友。当我拿腔拿调用老掉牙的“吃了吗?”问候朋友时,炫耀的成分是藏也藏不住。生活竟是如此奇妙,我最为拿手的,还是当年跟在母亲屁股后面学的那些家常菜,在母亲离开我的十多年里,我和母亲一次又一次地重逢在这餐桌之上。

我的侄女是标准的吃货一枚,发誓要吃遍中国。当她看到我在厨房忙前忙后时,一脸不屑地说,今后不会做我这样的煮饭婆,而要做一个光鲜的纯吃货。“那家务谁做啊?”我问,“他负责家务包下,我负责貌美如花!”她哈哈大笑,亮晶晶的眼里洋溢着恋爱时动人的光泽。

这是一个女孩子最值得做梦和骄傲的年龄,生活在她的眼里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我放弃了早已准备好了的所有说教,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抱有和她同样的梦想。

夜宿小城龙胜

文/蒙祥吉

是渴了迷迷糊糊醒来,还是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渴了已搞不清楚。周遭凉凉的,不像是夏天。想把眼睛睁开,眼皮却很重,似乎一层浓黑的布就悬挂在手伸不到的眼前。是听觉神经变坏了,还是声波被过滤了或者身处没有任何声音的外太空,很不确切,总之什么都听不到。身体轻飘飘的,不知今昔何昔,此处何处,如那款冰淇淋广告讲的那样,这时要是有个人掐自己一下,反倒是一种依托。

习惯性地伸手往床头摸摸,发现手机还在。摁亮了屏幕划看新闻,美国的新冠肺炎感染者有200多万例,与记忆中的数字差不多;再看看他们的总统还是特朗普,我对自己没有进入另外一个时空有了信心。

脑细胞搜索最新信息,获得的反馈是住龙胜县城的老同学喜得二孩,请了一帮同学喝酒,本来不胜酒力的我不知为何倒成了被“攻击”的目标,很快醉卧酒场。宿醉知渴,表明生理机能正常,此时疑惑的不再是在天上还是人间,而是在人间的哪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眼睛可以朦胧看到房间里的一些摆设了。开关就在床边,我先按开了灯。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有床,有桌,还有一间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的沐浴间。如果是两个人入住,一个人在床上躺着一个在洗澡,床上的人可以看清沐浴一方的轮廓。因为此时就我一个人,这种情景大可不必联想。

虽然人生的记忆有部分断裂了,但大体可以推断出来——— 我喝醉了,同学们把我送到了宾馆安置。从房间的布置来看,这是一家还算整洁的宾馆,除了前面讲的擦得锃亮的浴间玻璃,灯光下的床单也是白净的;墙壁上挂了四幅龙脊梯田的组画,感觉还挺雅致。

当前的要务是找水喝,我看到了桌面上摆着两瓶,不是王力宏曾代言的,也不是号称为大自然的搬运工的那两个熟悉的品牌。水瓶捏起来薄薄的,像劣质产品。我有些犹豫,宾馆提供的东西有好货么?不过眼下没第二选择了,只得将就拧开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一股甘甜,像冰糖梨水一样滑入喉咙。我怀疑水里是不是加了糖精,看了看生产地址,是龙胜当地的。小厂家利润本来就不高,他们还会提高成本加糖精吗?我深信没有,于是大口大口灌下,然而再喝,已没有那种甜味,只是清凉清凉的如老家用竹管子引到屋前的山泉。

喝足了水,发现窗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动。我不信鬼神,也不信有人要从窗户外面进来对我行不轨,不过一头的鸡皮疙瘩还是起了。鼓起勇气,一把将窗帘掀开。原来大约是同学怕我闷着,虽然房间里开了空调,却还是留着一掌宽的窗户。窗外的风徐徐吹来,所以窗帘轻轻抖动,窗外的风则比空调风还舒服。

喝了水,又被窗帘的动静惊了一下,脑子清醒了。索性关了空调关了灯,打开窗,拖个靠椅到窗前坐下,任凭山风吹进来。此时,眼前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黢黑的天幕有些发蓝,蓝中似乎还隐着一层薄薄的紫,星星都洗过一般,明亮而澄澈。龙胜是个山城,这家宾馆所在地势颇高,往下俯瞰,沿着寻江铺开的霓虹灯五颜六色,把江水照得像流动的琉璃。马路上基本没有行驶的车,路边倒趴着几辆,像哈巴狗一样一动不动。在农村住过的人会知道,农村夜里的静十里外的狗叫都听得到,这夜的静,如方圆十里的狗都睡着了。

注意到了马路对面一户人家在楼顶上种的一蓬瓜,枝叶浓密,两只萤火虫在四周扑闪扑闪的。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拿火把去田里照泥鳅的事来。比现在的时节稍早点吧,田里灌满了水,但还没插秧。在一个闷热的夜晚,背上几捆竹把,手中拿一把,点燃照亮,就可以下田了。因为夜间没有骚扰,而水面又比较凉快,泥巴里的泥鳅都拱了出来,大的有拇指粗细,乌黑的背、金黄的肚皮,十分诱人,趴在水里一动不动。这时拿一把泥鳅刀(一头密密地排着一排钢针,柄有一米来长的捕泥鳅工具),狠狠地砍下去,钢针刺进泥鳅的身体,它们除了抖动,根本逃不掉。捉泥鳅高兴得只顾往田间深处去,突然一阵风吹来,火把几乎要灭,这时抬眼看看四周,因为视线不佳,又找不到参照物,竟不知东南西北。好在延绵的梯田上火把的亮光不只一处,心里不禁踏实许多。

龙胜身处大山,我家还在大山深处。对外宣称自己是龙胜人,此次却是第一次住县城的宾馆。小时候家里人来县城赶集,基本都是大清早出发,天过午又赶回去,不住县城的宾馆的原因,小半是没必要,多半是没钱。这晚对县城的一番新体验,不免想到沈从文先生笔下的湘西。现在的湘西还是沈先生笔下的湘西么?而现在的龙胜县城,则实实在在是我读到的沈先生文章里的故乡的故乡。

注视小县城

文/茹孝宏

小县城坐落在湟水谷地东部。20多年前,我因工作调动,走出家乡小镇,居住在了这个小县城。那时的小县城仅有两条不长的街道和一些小型楼房,在我的眼里还是个小镇而已。不过在其他乡村人的心目中,小县城就是城,而且他们将我们这些县城的上班族统统称作城里人,那是因为相对于他们的小村庄来说,小县城则显得时尚热闹,小县城具备很多他们的小村庄所没有的设施和景观。

居住在小县城里,为工作为生计忙碌拼搏,不知不觉中20多个春秋寒暑竟像一阵风一样过去了。

现在的小县城完全是一副新模样,一派新气象,真正是一座新型的小城市。信步小县城,就会看到连接湟水两岸的桥多了,有宽阔壮观气势雄伟的大桥,也有小巧玲珑的景观桥,大桥小桥将湟水两岸连成一体。县城面积几倍的扩大,使原县城南缘的湟水河变成了“城中之河”,这“城中之河”给县城赋予了几分灵气、几多情致。街道变多了,大小街道纵横交错密如蛛网,车辆如流;街道两旁绿树扶疏,随风摇曳;夜晚路灯将主要街道照得如同白昼,五颜六色流光溢金的彩灯美丽着小县城的夜景。

小县城被誉为青海高原上的历史文化名城、文化大县和彩陶之乡。县城中心广场西边的仿古城墙及其护城河全由青砖砌成,城墙之上的两尊木亭青瓦飞甍、雕梁画栋,一派古色古香的风格。城墙外沿犹有如齿状凹凸形城垛。登临这段仿古城墙,驻足仿古木亭之下,令人油然而生一种思古之幽情。中心广场上矗立的6个高大雄伟的汉白玉景观柱,分别刻有柳湾彩陶、中流砥柱、红崖飞峙、水峡飞石、八卦绰楔、央宗丹霞、瞿昙古刹、良田万顷及双龙抱柱的图案,可谓对当地历史文化的高度浓缩。驻足柱前观赏,对这方地域的历史文化特质则会有一个宏观的了解,并会感受到这方地域历史之悠久,文化之灿烂。当然,这个县城的建设在时尚和现代化方面也没有落伍,县城中心广场的音乐喷泉,林立的楼群,看上去都显得大气而美观。令人欣慰的是,古城遗址的保存、标志性建筑的建成和绿地的保留,标志着这个县城在现代化建设的进程中,保住了自己的根脉和品牌,形成了自己的个性和风格。这实在是一个富有远见卓识的明智之举。

注视这个小县城,就会发现这里的人们有一种精神,有一种健康向上的追求,有一种生活的快乐感和安于乡土的自豪感。每天清晨,在城北的凤凰山上,在县城的几个广场上,在县人民公园里,在县老年活动中心大院内,在大街上,在马路上,很多人在跳舞,跑步,在做各种强身健体的运动,也有立于水涯放歌,或在城郊的阡陌田畴间吹奏管乐器的。至于老年妇女秧歌队、夕阳红腰鼓队、金秋萨克斯乐队、老年民乐队等数百人参与的各种文艺演出队更是一年四季都活跃在小县城的各种舞台之上。夏日的晚上,在城区的每个中心地段几乎都有一支伴有民乐队的歌舞队在演出。他们或挥肘舞扇,或扬臂甩绸,或前移后退,或左右穿插,按着乐曲的节律翩翩起舞;或引吭高歌,且歌且舞,尽情演绎着生命的风采。久居县城的上了岁数的人,听到那久违的《大红袍》《菠菜根》等民间曲牌,听到那完整的《十二个月》《方四娘》《闹五更》等小调唱词,就会有一种异常的亲切感和温馨感。注视这些现象,还会发现一个令人欣慰的特殊的人文现象,许多即将逝去的民间文化在这里得到了复苏和传承,而且从不同乡村来到县城居住的这些“演员”们带来了各个村庄最具地方特色的民间曲牌、小调和唱词,加之各演出队之间的相互影响、渗透和交流,便使得本县的民间文化得到了比较全面、比较完整的弘扬和传承。而县城对民间文化的弘扬和传承在一定程度上又将影响和辐射到乡村去,又会激活乡村民间文化的复苏,促进乡村民间文化的传承和发展。这实在是可喜可贺的!

居住在这个小县城的绝大多数是本地人。素常,小县城人们的生活节奏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但在一些特殊的时段,小县城则会骤然变得人丁稀少,冷冷清清。这个时段就在每年清明节的前一个双休日和大年除夕这一天,在这两个时段里,小县城的人们绝大多数都回乡下老家上坟祭祖或准备过年去了。回老家上坟祭祖或过年虽然是所有中国人的传统,但如此整齐划一的行动,恐怕不是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出现的。在另外一些时段,小县城则人众密集分外热闹,这个时段就在每年高中考和腊月正月期间。

从小县城人们居住和生活的习惯,也可以看出这个县的人们对传统文明的固守、对文化的重视和特有的精神追求。小县城和乡村有着大大小小千丝万缕的联系,小县城的居民大都是乡村的移民,小县城居民的乡土感、自豪感、快乐感,尤其是他们对传统文明的固守、对文化的崇尚和重视,显然有这个县固有的人文基础和精神渊源。

小县城坐落在西宁与兰州的中间偏西处,兰青铁路、109国道、高速公路在此横贯东西,从小县城出发,西可直通省城西宁,东可直抵兰州。由于地理位置特殊交通极为便利,在省城上班在县城居家或在县城上班在省城居家的人也很多,加之这里的生意人经常往返于兰州,这使小县城的人们在赶时髦追新潮的某些方面虽然比大都市慢几拍,但比周边的其他小县城要快得多,而且还影响到了乡村。曾一度在西宁、兰州流行风衣不久,小县城的帅哥靓女们就陆陆续续穿着风衣上街了,继而风衣就在小县城流行开来。曾经有一个冬季,西宁刚流行皮夹克,小县城就出现了很多穿皮夹克的,而且色泽不一,款式各异。在另一个特定时段里,本县乡村的小伙子娶媳妇时,新娘的“上马衣裳”(原指迎娶时新娘子骑马时穿的外套,后泛指迎娶时新娘子在路上穿的外套)必须要一件风衣或皮夹克,娶亲者如没准备,新媳妇就无法娶到男方家。

小县城优佳的居住环境,浓郁的人文氛围,不但使本地人滋生了一种自豪感,使很多背井离乡的游子回来后产生了一种乡土感;而且使许多外地人体验到了一种精神和心灵的归属感,找到了生命的乐土。许多在省城或外州县工作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本地人,退休后大都打道回府,在小县城安家乐户了。还有愈来愈多的外州县的人,退休后在这个县城购房定居、安度晚年、乐享遐龄了。

当然,注视小县城时也会发现一些不尽如人意之处。一些人在穿过街道时不管红绿灯,不走斑马线,尤其是在下班后的时段里一些农用车直撞红灯,车速飞快,行人躲之不及。在河湟休闲广场本有用瓷砖铺就的一条条甬道,可随意到达某个休闲亭下或广场边上,可一些人偏偏要在碧草如茵的绿地上踩出一条条小径……也许有人会说,我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写进文章里,是否有吹毛求疵之嫌抑或有庸人自扰之弊?但愿没有人这么想,也没有人这么说,因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对美好生活环境的憧憬是人之常情,事之常理啊。

三年初中行万里

文/王克俭

1952年至1955年,我在陕西省蓝田中学初中部上学,三年步行万里路,尽管已过去近60年了,但仍记忆犹新。

我老家金山乡北仓湾村地处蓝田县城以北横岭地区一个小山沟,距离县城有23公里路。那时的蓝田县只有县城一所省属中学。我从金山小毕业后考上了县初中部。那时刚解放不久,农村普遍都很穷,要供个学生上学困难重重。父亲不让我继续读书,要我在家帮他务农,说能识几个字就行了,山里娃还上什么初中。我也拿不定主意。后来在舅父的说服下,父亲才勉强同意我继续上学。既然父亲同意了,我也下定决心克服困难,把初中上完。

那时蓝田中学高、初中各有12个班,1400多名学生,我就读于初52级丁班。全校学生不在食堂搭灶吃饭的有300多人。这些学生大部分都在山岭贫困地区,家里穷,搭不起灶,背馍吃。我是其中之一,每周都要回家背馍,往返一次就是46公里,每月4次,即184公里,一年除了寒暑假外上学9个月,3年下来就是1万华里。

那时从我老家到县城要翻山越岭走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步行近5个小时。因为背的馍多,时间一长容易发霉变质。当时背的馍多是扁豆、小豆掺些麦面的杂粮馍,很少吃上纯麦面馍,三年初中吃尽了苦头。

每次回家背馍,天气晴朗还好一些,如遇上雨雪天气就更难行走了。记得上初一的一个周六回家背馍,走到半路天下起了小雨。那时没有雨伞、雨鞋,出门就戴顶草帽。当时雨越下越大,离家还有近5公里天就黑了。泥水路寸步难行,又累又饿,翻过深沟,过了涨水的小河,才回到家里,脚上穿的母亲做的粗布鞋早已被泥水粘掉,一只脚也被路上的石子划破流血,周身上下全淋湿了,衣服脱掉能拧出水来。母亲见状伤心地落下泪水。虽是秋天,我全身冷得发抖,换完衣服就躺在用泥坯盘的土炕上,盖上被子取暖,等母亲做饭吃。这时父亲又埋怨我说:“不让上学非要去,自讨苦吃。”母亲听后狠狠地说了父亲几句:不安慰心疼娃,还说风凉话,哪像个做父亲的。我听后也伤心极了。第二天雨停了,吃过中午饭背上杂粮馍,又走在返校的泥泞路上。

三年初中毕业后,我又考上了有助学金的陕西省长安师范学校。

1958年之后,金山乡也有了初级中学,念初中再也不需要去县城了。改革开放后,从金山乡到县城修通了公路,开了公交车,孩子们到县城上高中都乘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到了,而且都在学校搭灶吃饭,再也不用背馍步行了。

那座遥远的小城

文/周可迦

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南方的一座小县城,叫城关镇。不过它既没有城墙,也没有关隘,但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它背靠紫金山,面临湘江河,常年被青山绿水环绕。

城中央是四牌楼,以四牌楼为中心向四个方向延伸的街,分别叫东西南北街。它们是这座城的骨架和脊梁,构成了这座小城的格局和风貌,支撑着这座小城的脸面和排场。分布在四条主干街道内的小街小巷和千家万户,就如同这座城的毛细血管和机体细胞,它们在街头巷尾和城里的各个角落,永不停歇地涌动、奔流,滋长、勃发,生息、繁衍,蕴藏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是这座小城永不枯竭的能量源泉,也是这座城永恒的动力和不出屈的灵魂。

小城不大,方圆只有两三公里,人口也只有两三万。但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虽不曾有过大富大贵,大红大紫,大起大落,很长的时期内倒也富庶安泰,繁荣兴旺,和顺太平。但也曾饱经沧桑,历史上曾遭过洪灾,遇过饥荒,遭过瘟疫,有过兵荒马乱,闹过匪患、虎患,一九四四年还被日本人侵占过,小城还遭过日本飞机的轰炸,但这里的人民与这座小城相依为命,患难与共,还是坚强地挺了过来,顽强地生存着,并一直绵延至今。

小城呈凸字型,东临湘江,南挨紫金山,北至清凉寺,西通两路口。与湘江平行的街分别叫南街和北街,是小城的两条主干道,商店、门市,饭馆、旅馆,机关、单位大多聚集在这两条街。与湘江垂直,与紫金山平行的街分别叫东街和西街。东街最短,从四牌楼向东延伸几百米便到了湘江岸边,不过最短的东街也是那时小县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它一端是四牌楼,一端是当时县城最繁忙的轮渡码头,那时县城没有大桥,要过湘江便得乘轮渡,京广线上的衡山站便在县城对岸的新塘镇,那时出差、出远行的人们到火车站和两镇之间人员来往都得靠轮渡,当时小城的轮渡码头就显得非常繁忙,也是那时小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加之县城唯一的电影院也坐落在东街,那时没有电视、手机,也没有网吧、牌馆,更没有洗脚、按摩、KTV,人们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电影,电影院就成了小县城最热闹的地方。特别是夏日的夜晚,小县城半数以上的人们都会聚集到电影院来,此时短短的东街就会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西街最长,从四牌楼到两路口足有三四里路长,不过那时长长的西街被划分为西内街和西外街。西内街是老街坊,街内是城镇居民,吃“国家粮”, 西外街是郊区,属农村户口,要从事农业生产,主要是种稻、种菜,养鱼、养猪等。两路口是县城的西大门,是连接107国道和314省道的交通口岸,是县城通往南岳和后山的必经路口,也是小城连接衡阳、湘潭、长沙的交通要道,两路口人员流量大,当时也很热闹。

那时县城的郊区,除西北部有少量的水田和鱼塘外,其它主要是菜园和橘园。特别是沿紫巾山脚下的一大片全都是葱葱郁郁的橘子树,间或有一片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每当春天,整个小县城便浸润在浓郁的橘花的芳香之中,让人心旷神怡。而一到秋天,那一大片,一大片青翠翠的橘子树上挂满红灿灿的桔子,煞是好看,确是赏心悦目,是那时城郊的一道艳丽的风景。不单是好看,当时衡山的红桔可是小有名气,与产自县城南端乌右铺的红枣齐名,都是那时的珍馐品,价格不菲,为那时城郊的居民增添了不少收入。秋天的郊区,还有那一棚一棚的瓜棚里下,密密麻麻悬吊着一只只硕大的冬瓜、南瓜,一望无边,那景象也是蔚为壮观,令人称奇。

当时,县城有三所小学,二所高中,一所初中。小学是南、北、西街各一所;二所高中一所叫二中,在北街,一所叫三中,在西街外的两路口;一所初中也在北街尾的湘江边,紧临县二中。县城有两所医院,分别是县人民医院和县中医院,还有一所城关卫生院。好象那时的医院远没有现在这样繁忙和嘈杂,而是一个比较整洁而幽静的地方。县城还有新华书店、图书馆、文化馆,那时人们普遍喜欢看书学习,大多喜欢光顾这些地方,这些地方也很有人气,不象现在这么冷清和落寞。当时县城还有一座老剧院,不过剧院不是每天都有演出,剧团一边演出,一边要排练新节目,一个新剧目演出一年半截,便要排练新的,要等新的排练好了,再上演。喜欢看戏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年轻人还是喜欢看电影。

那时县城还驻有部队,是一个师级单位,部队机关人员多,光是家属区,在县城就有五六处,部队的子弟也很多,我记得我们班就有七八个是部队子女。还有两个市属企业,分别是衡山汽配厂和湘华化工厂。这两个企业那时都很红火,特别是汽配厂,效益好,规模大,当时在我们小县城,这是个大单位,职工家属一共有几千人。驻城部队和市属企业,也为当时的小县城带来了别样的生机,给小城增添了不少的色彩与活力。如篮球比赛,文艺演出等文体活动,他们是绝对的主力和强队。连我们学校的体育比赛和文娱活动,部队和市属企业的子弟学生也是当仁不让的主力和骨干。还有就是,那时小县城里除电影院放映电影外,部队和市属企业也经常会放映电影,而且还是免费的,这在那个匮乏的年代是极大的美事,更是当时年轻人的最爱。哦,那时校园里和大街上的打架斗殴,最活跃的身影也是部队和市属企业的子弟。我记得有个时期,汽配的子弟学生与部队的子弟学生愣是干上了,他们旗鼓相当,互不买账,争斗得很厉害,而且持续了很久,一段时间,闹得我们的校园里和大街上都很紧张。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文革的狂潮退去不久,人们还没有完全从那场狂热中冷静下来,有的人意犹未尽,有的人心有余悸,还有很多人浑浑噩噩,不知所然。那座小城也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疲惫不堪,茫然不知所措。小城的房屋大都低矮、陈旧,那时它们都悄无声息,默默无闻地蜷缩在城内的各个角落。只有城内的文庙、武庙、钟楼挺起高高的身躯,显得高大雄伟,但那时也是力不从心,也已破旧残损。城内的衡山书院、康王庙、清凉寺、白马亭等文物古迹也是残缺不全,破烂不堪,一片荒芜,无人问津,也极少有人光顾。城里的小街小巷,更是灰暗、阴沉,夜晚的灯光也是暗淡无光,打不起精神。全城好象严重的营养不良,发育不全。加之那时不允许私人办企业,也不准个人经商做生意,原来那些小街小巷里的临街铺面,街头巷尾的生产作坊就只能闲置或仅作住房。只有四牌楼和四条主干道才有国营和集体办的商店、饭店,百货公司、副食品公司等,街上少了生机与活力,更没有经济上的繁荣。那时街上热闹的地方也只有电影院、剧院,四牌楼、三牌楼,车站、码头,广场和溜冰场等人员密集的公共场所和娱乐场所,其它的地方就很冷清。不过那时四牌楼经常悬挂着大幅宣传画和大幅标语,几条主干道上也时常有大字报和漫画观看,这也是那时小城里最鲜艳的色彩和最时髦的景观。那时人们的衣着也尽是黑色、白色、蓝色、灰色或军绿色(当时的年青人如能搞到一顶军帽或是一件军衣,那是很荣耀的,也是会显摆的)大街上一片灰不拉几的,只有人们胸前的像章和语录牌闪着金光,有耀眼的鲜红。

那是一个灰色的年代,也是一个火红的年代。一切以政治为先,政治挂帅,其它一切退居其次。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是广场里开宣传大会、动员大会、誓师大会、庆功大会…此时,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到处都是挂满横幅,贴满标语。不单街上,那时家家户户在最显要的位置都贴有主席画像,在画像下设有宝书台,上面整整齐齐放有四册选集和小红宝书,是每个家庭,最亮堂,最耀眼的地方。当时,还有人家每天在主席画像前早请求,晚汇报;还有人在跳忠字舞,唱语录歌。人人都得立场坚定,斗志昂扬,表忠心,表决心,始终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不断提高阶级觉悟,“时刻不忘阶级斗争”,要“狠斗私字一闪念”…甚至家里的物品、家什都要烙上革命标识,标上政治符号,那时家家户户的脸盆、水桶、热水瓶、茶杯、水杯、漱口杯、提包、挎包、书包等…,甚至汗衫、背心、床单、被单、枕巾上都印有革命标语或是政治口号,家家户户都是极力营造出浓厚的政治氛围。那时的单位、厂矿、街道都要经常组织开会学习,读书、读报、读文章,学文件、学语录、学社论,要互帮互捉,互教互学,经常要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斗私批修,互相检举揭发,相互帮助提高,那时的政治空气相当浓厚,处处弥漫着浓重的政治色彩。

再就是“抓革命,促生产”,那时所有的机关单位,厂矿学校都有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政治工作队,要求工厂机器要响,工厂要冒烟,生产要超标;农村要垦荒,地里要种粮,田里要高产。还有就是崇尚工农,学习解放军。工农兵是革命的先锋,是社会的标杆,全国人民都要向他们学习。为了崇敬他们,当时我们县城的“人民广场”被改为“工农兵广场”,“太平洋饭店”被改为“工农兵饭店”,连我们学校也被改名为“工农兵中学”。学校实行开门办学,大部分时间都是学工、学农、学军,老师带领我们到工厂学做工,到农村学种田,到部队学军事,不但如此,那时我们校园里还开办了工厂,开垦了水田,开辟了菜地和果园,还修建了打靶场,俨然就是一个工农兵培训基地。要知道,我们小县城学校的学生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工农兵的子女哟,绝大部分的工农子女,平时在家就有繁重的体力劳动。那时来自农村的学生不但要自带被服、铺盖,还得自己背米到学校来呢。

不单是农村来的学生艰苦,那时县城里的生活也很艰难。当时是计划经济,不单生产要计划,人民的生活也被严格地计划。吃的、穿的、住的、用的无一例外不是被计划着。计划的手段就是凭证、凭票,那时的城镇居民,家家户户都有购粮证、购煤证、购物证…,粮票、布票、油票、肉票…等杂七杂八的票证,所有的票证都是严格按人口按量分配。有时有票证还不一定就能保障购得了所需的商品,我记得那时带着粮证到粮店买米,有时就不能全额供给大米,而要搭配干红薯丝,买面粉,有时就要搭配木薯粉。每人每月二两肉票,等攒够了分量,到肉食品公司去买肉,那得天没亮就要去排队,否则,有票也不能保障能买到肉。那时大家都喜欢买肥肉,在称肉时,都是央求屠夫能给自己多割点肥肉,肥肉油水多哟,那时普遍缺营养,更是缺油水。

那时生产不足,生活艰难,生产率不高,更没有现在的机械化,电气化和自动化。当时我们小县城,还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都要到河里、井里担水吃。生火做饭烧的还是煤和柴,要到煤炭公司买煤,拉回来自己做藕煤烧。那时做藕煤可是件苦差事啊,先要买煤、再到郊外拉黄土,还要担水和煤、搅拌,再用藕煤器砸向和好的煤堆里一个个砸出藕煤来,一吨煤,一个人往往要做上一整天,即使是戴着手套,双手都要磨出血泡,等藕煤晒干了,还要一个个搬到煤屋里(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专用储藏藕煤的小煤屋)。那时的生活真的艰难,我们每天从学校放了学,大都要回家从河里或者井里担水,有的困难家庭的学生,一到夏天还要到大街上捡西瓜皮喂猪,到了暑假还要背着冰棒箱沿街叫卖冰棒,以补贴家用。那时人们穿的衣服,常常是大人穿旧了,小孩穿,哥哥姐姐穿过了,弟弟妹妹穿。一件衣服常常是补丁叠补丁,改了又改,最后都是改得面目全非。那时如想要买辆自行车或缝纫机,那可是大事,不但要从钱包里省,还得从牙缝里省,得节省好几年才能攒够买自行车或缝纫机的钱,当然,那时谁家要是有一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或是一台台式收音机,那也是很体面,很荣耀的。

那时,生活艰苦,生活也单调。我们放完学回家,做完作业和家务,就是到同学家串门或是去大街上遛达。那时电影是有看,但去电影院看电影,得花钱买票哟,那时父母工资一个月才几十块钱,基本上只能保障全家人的穿衣吃饭,那能保障我们经常有电影看哟。那时父母基本没有零用钱给我们,想看场电影,冬天想买包瓜子,想买只烤红薯,夏天想吃冰棒,想买瓶汽水,都得靠自己想办法攒钱,而那时我们攒钱的办法就是经常清理家里的废旧物品,如用完的牙膏皮,过期的书报杂志,废铜烂铁等,拿到废旧物资收购站兑钱,我们还时常会到河滩上去捡废铜烂铁卖钱。那时生活艰苦、单调,但人都很单纯、质朴,大家都生活得自然、真切。我记得那时我们同学之间,一包瓜子大家一起吃,一个烤红薯大家分着吃,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那时候的人们都很容易满足,一点小小的获得就有很大的快乐,点点的享受就是极大的幸福,小小的收获就有很大的惊喜。一支新笔,一个新本子,一本连环画,一双新鞋,一件新衣,看了一本好书,看了一场好电影,看了一场精彩的球赛,看了一场漂亮的演出,吃了一餐肉,吃了一个荷包蛋等等,所有这些美事都会让我们幸福快乐好几天。那个时期,我们的业余爱好,也只是热心搜集毛主席像章、邮票和连环画,到同学家里去,也是看谁搜集的多,谁搜集的好,并相互传阅、交换和欣赏,大家都是兴趣盎然,乐此不疲,这也给那时的我们带来了不少的欣喜和愉悦。

尽管艰难,但小城里也有很多乐趣。每逢节假日,县里都会举办篮球赛,比赛期间,广场里人声鼎沸,一片欢腾。赛场里生龙活虎,龙争虎斗,赛场边欢呼雀跃,欢声笑语,甚是热闹。大礼堂也经常有演出,有本县的文艺宣传队,也时常有外地来的剧团,演出的节目大多是革命样板戏,要承认那时的革命样板戏也是很好看的,曾深深地感动并激励过我们。每逢农历五、十,县城都会赶场。赶场日,远近的村民一大清早,都会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县城里来。他们或担、或提,或背、或扛,用皮箩、箩筐、背篓、竹篮,布袋、腰篓,载着各自生产、加工,采撷、制作的农副产品,土特产品纷纷扬扬奔赴县城,赶来买卖交易。那时县城还没有规范的农贸市场,小城的整个街道都是赶场的场所,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两旁摆满各种物产,吃的、用的;地里产的、土里刨的、山上采的、河里捞的,自家种的,手工制作的…有生猛的,鲜活的;有泡制的,干腊的等等。虽然没有什么珍馐物品,但放眼望去,也是丰富多彩,琳琅满目。大街上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卖的,有买的,一时间,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人们各取所需,相互调剂,讨价还价,乐此不疲,也是兴高采烈,热火朝天。每逢赶场日,不但有大量的货品、物品汇集县城,还有很多的时令水果,野果野味,传统食品,手工制作,风味小吃等也会云集小城。如夏天的西瓜、香瓜、桃子、李子、羊藏饭、乌苞子(后两种为当地的野果),凉粉…;秋天的梨子、柿子、板粟、毛粟、芡粟…;冬天的烤红薯、爆米花、豆腐脑…还有手工制作的各种玩具、工艺品等。

如赶场日刚好碰上我们的节假日,我们也会跑到大街上,钻到人群里去寻找好吃的,好玩的。遇到中意的野果野味或是有趣的小玩具,花上几分钱或几毛钱,便能大饱口福,满足好奇心。我记得那时的乌苞子、羊藏饭,毛粟、芡粟就蛮有味道。如大热天能吃上一碗凉粉,那也是件很快乐的事。凉粉——一种手工制作的冷品,形如果冻,常常用木桶装着,村民担着沿街叫卖,吃时用木勺或铜勺往桶里勺出一小碗,加糖、加醋、加甘草水搅匀,便可食用。凉粉甜爽爽、滑溜溜、凉秋秋,酸幽幽的,别有风味,愣是好吃,而且也不贵,我记得当时是五分钱一碗,是那时夏天我们最钟爱的食品。在大街上还时常能看到民间艺人用用竹子、稻草、毛草制作的小玩具,如喇叭、叫子,昆虫、鸟兽等,虽制作简单、粗糙,但也活灵活现,生动有趣,很受我们喜爱。每当晌午散场,人们大都离去,而那些民间匠人还挑着担子,在大街小巷里吆喝、游走,招揽生意。如修鞋、修伞的,补锅、补袜子的,磨剪子、镪菜刀的,还有炸爆米花的等,他们还在小街小巷里,胡同里弄里忙得不亦乐乎。那时生活艰苦,人民不得不省吃俭用,家里的物品、物件都是用了又用,烂了再补,补了再用。那时修修补补的匠人每逢赶场日,他们都会云集到县城里来做生意,我们那栋楼房下就时常有匠人在搞修补,我们看着他们娴熟灵巧的手艺感觉蛮有趣,也很神奇,常常要蹲在旁边看上大半天。

那时,物质匮乏,条件有限,工作、生产也很繁忙,人们难得的休闲也只能是去逛逛书店、图书馆,偶尔看场电影或戏剧,有时看看球赛或演出,再就是到紫金山去爬爬山,到城郊去散散步,或是到湘江里去钓钓鱼。小城里偶有的花前月下,男欢女爱,风花雪月的风流韵事,大多也只能是发生在紫金山上,湘江河边,或是毛泽建公园里。我们那时空闲时间的消遣,除了在大街上遛达,便是去郊区野游,或是到紫金山上去看书、看风景。夏天最好,我们可以天天到湘江河里去洗澡、游泳。夏天的湘江,可是那时小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每当酷热难耐,全城的男女老少,基本上都会涌向湘江,人们在江里消暑、洗澡、游泳,还有洗衣服的,人们自得其乐,乐此不疲,一时间,湘江河里欢声笑语,打闹嬉戏,一片欢腾,此时的湘江俨然就是小城人民的乐园。

那时没有电视,没有家用电器,家里也简陋局促,也没有其他娱乐设施和娱乐场所,人们的活动空间主要是在室外。我记得,那时四牌楼就是年青人喜欢聚集、逗留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呼朋唤友,三五成群,谈天说地,玩耍,闲聊,看热闹。有时天气好,或电影院上映什么新影片,四牌楼会人潮涌动,一片沸腾,挤满了年青人。而三牌楼则是中老年人,那些老街坊,小市井们爱呆的地方。他们三三俩俩或三五一群,几条板凳或几把椅子,在这里摆龙门阵,聚在一起抽烟喝茶,下棋打牌,或嗑瓜子,唠家常。有时还摆上一张小方桌,一包葵花子,几两花生米,几两兰花豆,几两小花片,一碟卤香干,再加上几两老白干或是二锅头,一帮人小吃小喝,天南海北,海阔天空,神聊瞎扯,胡侃乱吹,云里雾里,倒也逍遥快活,也是悠哉乐哉。不过那时也有经常喝醉的,喝醉了各具形态,有的哭哭啼啼,有的会骂大街,有的喜怒无常,放荡形骸,疯疯癫癫,会在大街上摇摇晃晃,手舞足蹈,胡言乱语。如我们遇上了,会跟着看热闹,觉得很有趣,很好玩。

那时小城里有趣好玩的人和事也有蛮多。最有趣的是,那时小城里有一个外号叫“秋月乖”的蠢子,当时大概四五十岁,身材佝偻,弓背驼腰,常年戴着一顶帽檐耷拉的蓝布帽,一身黑色的粗布衣,腰间系着汗巾,腿上打着绑腿,浓眉小眼,嘴巴往里凹,下巴往外翘,时常流涎口水,常年靠担水卖为生。一担水五分钱,有趣的是,那时他只收硬币,不要纸币,即使是一角一元的钞票他也不要,有人故意逗他,用一元的纸币与他换五分的硬币,他也愣是不肯。他可能觉得硬币坚挺、实在,银光闪闪,还会发出叮叮当的响声,感觉很可靠,有分量。他还专门有一个小布袋装硬币,时常系在裤腰间。他除了担水卖,还经常喜欢到大街上来看热闹,特别喜欢看女人,如看到中意的,他会一直跟着,有时甚至会去拽女人,女人生气,他会嬉皮笑脸,仰起身子,撩开衣服,使劲拍着他装满硬币的布钱袋,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乐滋滋地说:“我有钱哩,我有果多(这多)钱哩,你得(给)我做堂客(老婆)好吧?”如女人发怒走了,他又是一阵嘿嘿嘿的傻笑,并不停地骂道:“蠢婆,蠢婆…大蠢婆…,我有果多钱,她还不肯,果甲(这个)大蠢婆乖…”每当此时,围观的人们都会忍俊不禁,捧腹大笑。那时小城的人们时常逗他,有时逗他换硬币,有时哄他去看女人,说到女人,他会兴致勃勃,情绪高涨,说到硬币他便讳莫如深,缄口不言,默不作声。那时小小的县城,时常能见到他佝偻的身影,要不是在匆匆忙忙地担水,要不是无所事事地在大街上瞎逛,或是正被一群人围着起哄逗乐。他不仅常被人挑逗娱乐,也成了那时小城里识别度和知名度最高的人物,也可称得上是那时小城里最富色彩,最有味道的人物之一,他也是那时小城里的一个特有的印记,一个独有的符号,他甚至被溶入了当时小县城的市井文化之中,我记得那个时期,小城里流行骂人的口头禅便是:“你是甲(个)秋月乖!”、“你果甲(这个)秋月乖!”或直接就是“秋月乖!”可见他在小城人们中的印象之深,形象之鲜明,影响之广泛。

小城里除了有趣的人和事,我们那时在小城里渡过的那些无聊的时光,其实也饶有趣味。小城的时光很慢,日子很长,那时我们有大量的时间挥霍。我们无限的精力可以无数次地逛完小城的各个角落,也可以无数遍地游玩城郊的每一个地方。那时时间很多,小城很小,我们玩来玩去,还是大街、紫金山和湘江。每当夏天的暑假,我们可以去紫金山避暑、游玩、看书、看风景。可以到湘江里去洗澡、游泳、消暑、玩乐。夏日的夜晚,我们会在湘江里逗留很久,可以在江水里泡到月亮升起,也可以在江边坐到月亮坠落。如意犹未尽,我们还会在江边久久地徘徊,有时夜深人静,我们会解开渔民系在江边的小渔船,几个人把渔船撑到江中去漂流,去游荡,那时觉得好开心,好剌激。

玩完了,上了岸来,如谁兜里有钱,我们便会到冰室里去喝杯冰水或是绿豆沙。如谁都没钱,我们还会在大街上转悠,我们知道,只要不回家,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惊险剌激和好玩的。那时我们常在一起玩的同学中,有一个外号叫“小四”的部队子弟,他个子高大,胆子也大,脑子也灵,常常有很多怪点子和歪门巧道。此时,他带我们来到四牌楼的街灯下,一位瓜农正坐在一堆西瓜前卖瓜(那时夏天的小城,常有瓜农在街上卖西瓜,如白天没卖完,晚上会继续卖,有时甚至会守着西瓜在街头露宿)他佯装着买瓜,蹲到西瓜旁,示意一个同学蹲到他身后,他让我们与他一起挑瓜、拣瓜,他拿着西瓜一个个敲敲拍拍,一边与瓜农讨价还价,不一会,好象价钱没谈拢,他站起身来,一挥手便走,我们又跟着他来到冰室,此刻,只见那位当时蹲在他身后的同学正拿着水果刀在桌子上切西瓜。望着已切好的摆满了一桌子的西瓜,真是令人惊愕,也是莫明其妙,我都摸不着头脑。后来我才弄明白,原来是他在挑瓜、选瓜的时候,趁瓜农没注意,顺手一拨,就把地上的西瓜从他的胯下滚落到了他身后的同学手里。真是佩服他很聪明,很胆大,虽然当时也有点害怕,但确实是很有趣,很好玩哟。那时我们在一起,开心快乐的事有很多,无聊的时候也有过不少恶作剧。现在想起,既好笑,又羞愧,我想这些事情,也是那个时期的年青人大都免不了的吧。

小城的夏天闷热浮躁,但也大气开阔,天地都很敞亮,万物富有生机,也有灵气。不管白天黑夜,有足够的空间供我们挥洒、游玩,也有很多的情景与我们互动交融,我们可以玩得随心所欲,痛快淋漓,也可以玩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冬天因为寒冷,则显得冷清、萧瑟了许多。天地都有点萎缩,空气都变得僵硬,我们游玩、娱乐的空间也就大大地缩小了,玩乐的趣味也就降低了很多。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乐意到外面去玩耍。有时玩到深夜,已是精疲力尽,又冷又饿,行走在寒冷冬夜冷清的大街上,一个个不免都是垂头丧气,心灰意冷。在冰冷的空气中,忽然闻到一缕暖暧的烤红薯的焦香,如同发现新大陆,有同学指着前面昏暗的街灯下大叫:“烤红薯”! “烤红薯”!大家精神一振,一起奔向前方那昏暗的街灯处。此时,大家围着烤炉,争先恐后地掏口袋,找钱币,一边享受着温暖的炉火,闻着烤炉里飘逸出甜蜜的香味,一个个喜笑颜开。当终于凑够了钱,大家都吃到了香喷喷的烤红薯,一个个更是心花怒放,乐不可支。烤红薯的老人见我们这般模样,也是满脸的幸福,一脸的憨笑。

后来我们知道,那时在小城寒冷的冬夜里,常有两处固定的烤卖,一处就是我们第一次发现的烤红薯,固定在西街靠近四牌楼的一盏街灯下;一处固定在三牌楼的一间商店前,是一对老两口,专烤烧壳子饼(小城一种传统烤饼,皮薄焦脆,里面裹有黄糖,香甜可口)。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们时常能发现在那两处昏暗的街灯下,那仨个瘦弱的老人围着烤炉在那劳作,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深更半夜,不管是冰天雪地,还是大雪纷飞,不管是生意兴隆,还是冷清,他们都固守在那。好似有某种约定,某种承诺,是种使命,是种信念,就在那,坚守不动,而且总是老地方。自从有了这种发现,在寒冷的冬夜里,我们时常会前来光顾这两处烤卖点,有时不知不觉,不由自主地就会来了。在这里烤着温暖的炉火,望着升腾的热气,闻着飘逸的香味,吃着香喷喷的烤红薯或是香脆的烧壳子饼,感受到老人的善良、质朴,热诚和亲切,心里很甜蜜,很惬意。那时在寒冷、空旷的冬夜里,我们走在冰冷、昏暗的大街上,只要看到那两处暧暧的灯光,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呼吸到浓浓的烤香,听到他们悠扬的叫卖声,就会感到很亲切,很温暖。仿佛整个大街,整座小城都变得温馨、甜蜜了,寒冷的冬夜变得温暖了,僵硬的大街变得温柔了,冰冷的空气也变得香甜了,我们的心也敞亮、舒展,明快、柔软了。为了这种感受,有时我们还会特意绕道从他们身旁经过,好象这也有某种满足和获得。有时,仅只为去看一眼,我们也会跑到大街上去瞧瞧他们,那也是件很开心,很愉快的事。如看到只是空洞的大街和他们孤寂的身影,也会有深深的失落和难过。

我现在回想,这几位老人,在寒冷的冬夜,守着冷清的大街,这能挣多少钱啊?不只是挣钱糊口,这其中也有某种守望、执著和期盼吧?是对时光,对日子的守望?对自己、对生活、对家人的守望?或是对这座小城,对小城里的人们的守望?也或是对手艺、对传承、对过往、对情感的执著?也或许是有对明天、对未来、对美好、对幸福的期盼?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其实我们都有很多未知哟,包括我们自己身边的人和事,我们都知之甚少。也正因为有很多未知,世界才如此多姿多彩,精彩纷呈;生活也才如此奥妙无穷,引人入胜。

那时的小城已渐渐遥远,小城的人和事在时光的尘埃里,在岁月的长河里也逐渐变得朦胧、模糊。如今偶尔想起,还会有点点的光亮,缕缕的暖意,而那种永远流逝,一去不复返的感触,却是让人唏嘘,令人感叹。

啊,那座遥远的小城!

周可迦 2019.12.09 衡山

老家的红桥

文/木子铁

夏末,滚滚热浪把我从市区赶回了县城的老家。晚饭后,乘凉的人们来到滨河公园散步。走过红桥,便从伊河西岸走到了东岸,过去只能隔河相望的新城区,现在是抬脚即到。

红桥是老家县城新修的一座步行桥,长约400米,因桥面呈红色,人们便称之为红桥。

红桥横跨伊河,两端处于东西滨河公园的中间,连接新老城区最热闹的地方,拉近了老城和新城的距离,像一条红丝带把新老城区连为一个整体。

红桥上满是乘凉的人,或立或坐,静而热闹。玩手机的年轻人,沉浸在网络之中;乘凉的老人坐在路沿上,背靠石栏,拐杖置于腿旁,似乎在回忆过往,脸上露出丝丝笑容;大姑娘、小媳妇叽叽喳喳走过,留下淡淡的幽香;蹒跚学步的幼童、脚踩滑板的少年……这一切构成一幅夏夜红桥风景画。

站在桥上环看县城,想起了那首熟悉的老歌《小城故事》。嵩县原是一座小城,改革开放使嵩县驶入了发展的快车道,日新月异的变化改变了老县城灰头土脸的形象,县城变得靓丽、大气、富有内涵。嵩县发展的故事一个接着一个,这里是个充满故事的地方。

县城框架拉大了,一城变双城。

连接双城的是5座漂亮的桥。刚通车的跨湖特大桥,从高速嵩县出口直达洛栾快速通道,横跨陆浑水库的上游,青丝丝的路面,雪白的标线,崭新的路灯,宏伟壮观,这在嵩县绝对是超级工程;伊河大桥双桥并立,车水马龙,风景桥上添新景,风景更靓丽;嵩县二桥固守县城的上游,让货车绕道而行,使县城更安静;脚下的红桥,如红毯铺道,高贵厚重,成为一处新风景。

站在桥上看风景,风景尽收眼底。

身边是一对30多岁的夫妇,手机里反复播放着歌曲《歌在飞》,优美的旋律飘过来,撞击我的耳鼓,我的思绪也飞得很远。

30年前,怀揣梦想,走出大山,学习、工作,如放飞的雏燕,最后又落脚在这山区小城。那时的县城落后闭塞破旧,就那么一小绺,两、三条街道,公路之外是庄稼地、乱河滩。河滩里杂草丛生,砾石遍地。后来交流到外地工作,一晃又十几年过去,原来的荒芜之地如今已是高楼林立,公园如画,人流如织。不由感叹时光真快,发展得真快。仿佛一夜之间县城变靓了,变大了,更现代了……

记得伟人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处于日新月异、改革创新的今天,慢一步就要被淘汰,我们怎能故步自封,以老自居,做一名旁观者呢?

重提“川边”

文/东天

重提“川边”,与《武陵都市报》上一篇新闻报道有关;而这篇报道,与盼望了很多年的一条路和这条路上终于跑起了客车有关。

“川边”在哪里?“川边”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现在长起来的人可能已经不明就里,大多外地人肯定也是不知其详。但对于曾经的“川边”人,却对这个名字难以忘怀。它除了是他们生长的家乡,也带给他们艰难、苦涩、酸楚的回忆。

报道标题为《搭上客车回“川边”》,让沉寂多时的“川边”一名又重新吸人眼球。记者通过跟班乘坐的方式,现场采写了黔江成功开通“黔江——南海——黎水”客运专线的新闻。过去的闭塞之地大大缩短了与县城的距离,方便了沿线村民进城办事、务工经商,这引发了黎水民众的关注、热议。

“川边”,顾名思义就是“四川边上”的意思。曾作为一个村名,烙印在许多人的记忆中。“川边”所在的黎水与湖北的咸丰、利川一山之隔,有“一脚踏三县”之称。而“川边”是距离集镇最远的村。其实,“川边”乃至黎水与县城的直线距离并不太远,只是走了很多年的弯拐路、冤枉路。以前,公路未通之时,就有一条步行路从“川边”走,虽然要经过另外一个省,却是通往县城的捷径。后来,镇上通了公路、有了班车,人们就开始走路去镇上赶车,但仍要耗费大量时间才能进城。随着区划体制调整,“川边”与黄泥两村合并后更名为黄泥村,“川边”也就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但这里依然没有甩掉最偏远地方的称谓。

再后来,取道“川边”、途经湖北的黎(水)蛇(盘溪)公路贯通,这里的交通状况才有所改观。“川边”虽仍为边区、边地,但离县城已不算最远。倘不开通客车,人们的出行依然极不方便。要么先步行到湖北地界坐那边的班车到南海,再转车进城;要么搭乘“黑长安”,班次既少、时间又不固定,还先得和司机预约,有时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有时车来不了只有灰溜溜打道回府。人们打心眼里盼望,早日开通客运车辆,在家门口就能坐上班车。就像有的乘客所说,“对它的渴望不亚于以前黔江人盼修建铁路和机场。”

这不,在新年就快来临前夕,一天三班的客车终于跑起来了。这无疑是沿途广大村民的一件大喜事。老百姓们为此奔走相告,像过年一样兴高采烈、喜笑颜开。此线路一经推出,就成了便民利民的惠民线、乘客云集的热门线。每当客车驶进“川边”地界,轰鸣的喇叭声回荡在村村寨寨、山山岭岭,似乎敞开了人们尘封已久的心扉,听到了外面世界的召唤,感觉与县城、与外地更近、更便捷了。以前经黎水、黄溪到县城,少不了六七个小时,而现在进城最多两个小时,半天就可以打个来回。这是多么巨大的变化啊!除了黎水人外,还有本区杉岭和湖北水坝、蛇盘溪的竞相乘坐这车。“川边”一语已然跳出老川边村范畴,概指渝鄂边界这一带了。

但好事多磨,才跑了几天的客车,就因为争夺客源问题遭到了别的线路车辆的干涉、阻挠,意欲减少其班次。

奔跑在渝鄂之边的客车,你听到了“川边”沿途的老百姓的呼声了吗?你就不要更改了吧,让封闭、落伍了太久的“川边”跟上时代的步伐,与外面的世界近些、前进的脚步快些吧!

板车谣

文/谭喜爱

上世纪70、80年代,是我在大队读小学的时候。离我家5里远的地方,有座邵东钢厂,每天清晨7点半就能准时听到“呜、呜”悠长的工人上班报时的信号,犹如火车的鸣叫声,也成了我上学的时间信号。孩子们上午只管开心地上学,但放学后常要回家与大人一起劳动,我大约从10来岁就在小队跟大人一起出工。劳动力一天7个工分,而小孩子一天才2分,折算下来不到1毛钱。为了多挣钱,大人们除了地里的繁重劳动,还要搞些加工业。

像我们大队,就有石灰厂、片石场、园艺场等。农忙之外,妇女到片石场锤石子,每天“嘭、嘭”的锤击声此伏彼起,像和尚在敲木鱼。一堆堆石子慢慢长高,像小山。这时,就叫小队的板车夫拉往邵东钢厂。每个小队有几辆板车,全大队有20—30辆板车。我父亲拉过板车,每当放学后,或星期天,我们小孩子就帮大人在板车后面推。

我跟在父亲的车后,下坡时跟着跑,有时踩在车后的撬板上,省点力气。撬板似个尾巴装在车后做刹车用,以便下坡和地面摩擦时减速。父亲下坡时开始放下撬板慢慢地走,有时石子太重,父亲控制不了车速,或前方若路况不佳需躲避时,只见他拼命拽着扶手,两脚忽而凌空,忽而似蜻蜓点水。一不留神,就会发生翻车。走平路就轻松些,我也只需稍微出出力。主要是上坡,一车上千斤的石子,压在父亲的肩上,特别沉重。我就会在后面费尽吃奶的力气推,但往往还是很难。父亲头上挥汗如雨,不停地用汗帕擦着,弓着腰,像个虾米似的。在半坡上要歇几趟,每停下,我就用石块塞在车轮后,以防后退滑下去。

一大车石子好不容易运到钢厂,进大门有一传达室,里面还要上一个小坡,来到过磅处。若是大热天,我们会急不可耐地到下面的冰厂接些冰水喝。冰厂是钢厂开的,给工人免费提供,我们也可免费享受。父亲这时豪饮三大杯,似乎还不解渴,但等着喝冰水的队伍总是长长的,只好在一片催促声中放下。但他会立即给我一杯,我捧着冒着凉汽的杯子,一下子把满杯冰水喝个精光。

石子过完称后,翻倒斗车里,斗车有钢轨连到炼钢炉顶,工人师傅开动斗车,只听“嘭”的一声,斗车的石子倒进炼钢炉,又慢慢滑下。我常会望着爬上爬下的斗车出神,真想自己也能坐一回。

钢厂的地上到处堆满小山似的生铁块,随处都有废铁,有时我也会手痒痒,趁工人师傅不注意,顺手牵羊拿一块,飞快地藏到衣兜。回家是一件轻松好玩的事,我会主动帮父亲拖空板车,甚至让父亲坐到板车上。当然上坡还是父亲拉,我主要走平路和下坡。

一回家,立刻把废铁拿到大队代销店卖了。熟铁5分一斤,生铁2分一斤,一般每次能卖2毛钱左右,那是开心的时刻。当然这2毛钱虽来得不光彩,但那时也人穷志短,管不了那么多。大人是不会允许我做的,这事也是瞒着父亲的。至今回想当初偷铁的情景,还真觉得这事不是人做的,那心虚的感觉真让人窒息。不过哪个小孩子能抵抗诱惑,偶尔犯错在所难免,好在父母为人善良,知道我干坏事,是会责骂的。

我后来虽也偷过大人晒的薯渣卖,但我的零花钱绝大部分是自己劳动挣来的。我摘过蓖麻籽、挖过臭瓜蔸,和小伙伴一起拉着板车到街上买过喂牛的青草。用自己一分一分积攒零花钱,买几毛钱一本的连环画,像《雁翎队》《小兵张嘎》,以及高尔基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等。

板车除了拉石子,有时还运送农资。记得有次父亲说要到离家30多里远的县城拉化肥,我因没出过远门,想到县城看看,就跟父亲的板车一路悠悠前行。到断黑时,我们才到县城,不知咋的,30多里路,我竟轻松地跟在父亲板车走完啦,当然下坡时会坐到车上。当时,老县城只有两条狭窄的街道:东风路和解放路。我们在十字路口的国营饭店吃了一碗米粉,这是我第一次吃米粉。夜晚,到一中熟人家住宿,这也是第一次知道邵东一中。在熟人家吃了一餐油腻腻的茄子,真好吃!家里的菜难得见到几颗油星子。

第二天,我们推着几百斤化肥回家,我跟在父亲板车后面跑。觉得跑起来浑身有劲,轻松愉快,因为我是当时大队唯一到过县城的小孩子。那种满足的感觉让我在伙伴面前有了炫耀的新资本。

后来,改革开放,包产到户,板车就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父亲也不再拉车送石子,而由拖拉机取而代之。我也跨过童年的门槛,走进了邵东三中的大门。

人在省城

文/荆爱民

省城是雍荣华贵的姐姐,早已子孙满堂,几个成器的儿女,搬着指头在全国都能数得着。有闻名世界的旅游胜地,有全国响当当的大型企业,一所名牌大学,某些学科引领尖端潮流。学校的教授是名教授,医院的大夫是名大夫,公司的专家是名专家,画家、作家都是在全国有很高知名度的,绝不是一群高楼大厦富丽堂皇就能装点的了的。省城的高度让人真正感到一种博大宏伟。

省城是各路人才的集聚地,大腕大牌明星碰巧了一抓一大把。省城时有名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天。正红的名人风头强劲,从县城打到省城,已非易事,更主要的是前有对首都的向往,后有县城那些追赶的潜在名人,在这峰顶浪尖短暂珍贵的时刻,他会尽情地挥洒他那不同寻常的才气,将曾经的九九八十一难全都掩饰起来,面对观众的是一副灿烂春天般的笑脸。

这才气是天赋、运气、财力的综合体现,也许这三、五天中他就在人世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也许在这短短的瞬间他成就了一生的辉煌。那怕自此以后风光不再,甘愿被后来者推下峰巅浪尖。他的一生就是为这些天为这个时刻而来的。省城的大家绝非浪的虚名,县城有冒牌的名人,省城只有真正的英雄,那是扎扎实实靠力气靠心志靠毅力靠拼博靠形影不离的运气一点点地攀登上这个最高舞台的,要知道有多少人在登台之前就早早地倒下去了。

县城的人才都争着抢着往省城跑。黄飞鸿从佛山跑到广州,霍元甲在天津呆着还嫌施展不开身手,奔向更大更阔广的舞台上海。是人才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寻找更大更高的舞台施展自己那一身的本领,呆在县城的人只能算是人才的种子,好种子就该在省城这块肥沃的土地上生长。

涌到省城的人才是一轮轮人才大集中大汇展大碰撞大交流,只有人才济济,才有人才的比较,才有人上之人的不断涌现。互相比拼,互相学习,互相竞争,互相培育。世界纪录只有在几个顶尖高手的激烈竞争中产生,省城是顶尖高手过招的好地方。县城的名人跑上一段路看到后来者离得很远,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只有省城这个深水区你才知道水有多深鱼儿有多大动物有多么凶猛。

有一回我们几个人去看一位老同事的孩子,那当副厅长的孩子说,他家二楼住着一个全国知名作家,并在出门送我们时指给我看。看那老头儿和省城的土着老头没有什么两样,无论如何不能把那个曾经写出了动人心弦勾人魂魄文章的人与眼前的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对上号。原来那作家的女儿在这个单位上班,分下房子给了她的老父亲居住。

一份叫得响的杂志,发行几百万册,既有经济效应也有文化效应,几处天天演出的影院、歌剧院,省城的老百姓才把人活了。一所真正的图书馆天天人满为患,到这里才真正体会到知识并没有贬值,才知道文化并没有失去它永远重要的作用。

宽阔的大街上总是挤满着流动的人头,长长的街道上尽是蠕动着蜗牛般爬行的汽车长队,高楼耸立的正街上年年天天都在搞修建,天天有门脸儿开张,这家开张的爆竹落花未扫尽,隔壁的门店又关张了,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发了财的人高兴的忘乎所以酒喝的云天雾地,又有多少人经营失败负债累累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演绎了多少出人生的悲喜剧。

省城旅馆房价贵的吓死县城人,旅店床位却还是一年四季天天紧张。县城三天才住一个客人,省城前三天预订才有房间。省城饭店从早到晚吃客爆满,县城饭店靠耐心磨时间等候人进来吃饭,省城饭店靠耐心看时间等待饭桌空位。县城饭店一个小时不一定来一个吃饭的人,省城饭店一个小时不一定能等到一个吃饭的座位。

省城寸土寸金,拆迁是政府官员最头疼的事,一处拆迁三、五年常常搞不结束,县城的地虽然一亩也能卖到15万元,却总是喜欢有人购买他们的地,那怕是国家明令禁止的良田,也敢给你先圈起来。

县城出租车4元钱全城跑,从早到晚跑的晕头转向一天才挣三、二十元。省城7元起步,短途拒载,多半天就能挣二、三百元。

省城公园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五、六个甚至十多个,公园从早到晚都有人活动,跳舞唱歌练摊做小买卖的五七杂色的人都有。城东的人也许一辈子没到城北去过,城南的人也不会无事到城北去。省城的居民骨子里也搭着省府高人几等的架子,相府的丫环七品衔,想必省城里的人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哪怕是退休的老太太,也一个个气定神闲,其实他们在街上溜达一圈回去后,吃的饭也许与县城人一样都是杂酱面,可她们的心态却硬是好的非同一般。

河里无鱼街上取。二月桃、三月杏、四月西瓜,最好的也是最早的瓜果蔬菜都摆在省城水果蔬菜摊上。一切最好物品都涌向省城,只要你能叫得上名字,只要你有钱,省城都会满足你的愿望,而且是最好的。

县城的科长就是大官,省城的处长也算是干事。省城里的处长天天就在公务、饭桌、酒局中打发了日月,酒喝的两腿发软,烟抽的喉咙发干,椅子坐的屁股生疼,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不喝酒不吃饭就对不住县城来的人,厅长大人没有空闲,只有处长代劳出席,饭可以随意吃,酒却得拼命喝。如果有一天没有饭局了,处长的老婆会惊慌失措,晚上的麻将不能打了,还在担心自家的男人是不是犯事了。

县城的县长官最大,省城的厅长却不一定。厅长也许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有些特权,出了本系统,他就得夹紧尾巴做人。孩子上学、参军都得早早地寻找合作伙伴,早早地打好基础,光靠权是不行的,有钱也不一定灵光,在人满为患的学校和用人单位,人家才不稀罕你那三、五万元,人家要的是你实实在在地能给他解决什么事。卧铺火车票只有省委、省政府每天保证有票,其他单位的领导:对不起,不认识。汽车坐的比厅长阔气的私人企业老板多的是,官衔比厅长大的国企老总有的是。在县城十几万元的人全城人敬若神明,在省城100万元的人才刚起步。你开你的宝马,我稳稳当当地骑我的自行车,只要我走到你的前面,连喇叭你也不敢往下按。

省城的长官是大长官,虽然挖根寻底他们大多都是从县城跳上省城这个龙门的,从基层苦苦地打磨了几番,又在省城这个大舞台上身经百练,站在峰尖上的都是这一行业的精英。虽然他对前辈的一些做法嗤之以鼻,虽然他对县城来的人不屑一顾,但他要在省城上混,三教九流的人就要接待,因为不但有首都更高层次的舞台等待着他攀登,他不敢有半点懈怠,因为父母同事对他的寄托太大太重太厚,更主要的是自己的欲望变得愈来愈大愈来愈强烈,怎么压抑也压抑不住对更高职位的向往。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不进则退。他开始变的圆滑起来,更加地拼命,做事情更加地功利起来。当官的就是谋求政绩,如同中学生讲成绩,还要不同于前任的做法。前任修公路,我就建工厂。前任开厂矿,我就搞商务。以至于连不识字的文盲都知道一件事干完再干另外一件事的道理,在那些大官那里却不会做了。前任天大的事都是小事,现任再小的事都是天大的事,他们的思维早已和普通人不一样了。

省城里的名人有一天回到县城,看到县城未被污染的清凌凌的小河,看到一个个慈眉善目似曾相识的面孔,看到那嫩绿的麦苗,看到不远处那大片茂密的树林,就想有一天能回来在县城小住几日多好。想到这儿竟悲从心起,盛名之下的他,连这点儿小自由都没有了。现在要他回到县城,就好比想要找到当初那刻骨铭心的初恋一样,只能在梦中实现了。自己猛不丁回到县城,那些记者不定怎么编排自己呢,还是稳稳当当地终老省城,安定团结的好。

弯弯乡路

文/驼背老桑

秋雨淅淅沥沥地连绵了几天几夜,还没有一点歇息的意思,大一阵小一阵,紧一会慢一会。乡村的路满是水洼泥泞,下午又呼啸起了北风,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很是艰难费力。妻子只顾忙着手中的活儿,还牵挂在离家一二里远的学校里上学的宝贝儿子,看到快要放学的时候,她火起一样催我,虽不情愿,但我还是带了伞出了门上了路。

这是一条曲细的小路,只能容一辆拉车经过,象蜗牛爬过去的痕迹。它从田地里倾斜着穿过,庄稼长高了的时候,小路就会被田野淹没,只有本村里的人才识得这条路,走这条路,陌生的人很少涉足。村民提起这块地就皱眉头,都不愿意种这块地,虽然这块地是村里最好的地,因为小路把整块的田地一分为二,一块地本来有两个地头,这样一下子就变成了四个地头,地头多了不好耕作;另一个原因是村里的孩子们每天都要踏着这条小路来来去去,路留窄的时候他们践踏他们的庄稼,路留宽的时候他们照样践踏他们的庄稼,庄稼人看到他们的庄稼被践踏,就是在践踏他们的心头。小路的一端是我的家,我的村野,我的黄土地,它的另一端,是一所学校,一片更广阔、视觉更精彩的天地,以及孩子们根本无从知道,很遥远、很陌生的世界——这是一条村路,确切地说是一条上学路。一年四季里,孩子们的身影便在小路上飘过,成长的岁月,也便深深地定格在小路上。好些年以前,我也曾和他们现在一样从这一端,走到另一端去;不管是在风和日丽,或是像此时的冷风恶雨。

这条路,蕴育着一种希望,一种梦想,一种追求,一种信念。小时候背着书包走出门去时,父母总是千叮咛万嘱托:别在路上贪玩,早点到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认真地听讲,字要写得工整干净,做算术要小心谨慎。我嘴上满口应得很好,走在路上却仍是漫不经心,依旧和伙伴摔跤,比赛翻跟头,依旧到田里捉蟋蟀,捂蚂蚱,网蝴蝶,挖田鼠。时时玩昏了头,听到了上课铃声响了。才刹住了正高的兴致,一溜烟地小跑奔去了。到了学校受批评,挨棍子,被罚站。上课时趁老师不注意照样做小动作,左顾右盼,窃窃私语。放学了孩子们两个一伙三个一群地走在小路上,说说笑笑,嘻嘻哈哈。两个捣蛋鬼不知为什么竟忘掉多日的兄弟深情,翻脸争吵,继而骂娘,最终憋足了劲攥紧了拳头磕磕碰碰,其它那些孩子们围着他们呐喊助威观斗。我和伙伴们很多时候是在商量着什么时候拿了弹弓去打鸟,如何才能弄到一块沥青做一个陀螺,或者再攒五分钱就能把那本画册买下来,也议论班里的事情,学校里的一些趣闻。我们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腾腾地踩着小路上软软的青草,或者踢着一个坷垃蛋儿,能从学校踢到家门口。当看到大人正端着饭碗吃饭,散漫的心才“咯噔”一下绷紧了,随即受到严厉的喝斥,甚至是被踢撞屁股:耳朵上就得穿根绳子,不然就没有一点记性!

在这条路上,我走来走去走掉了十几个春秋,走掉了我最宝贵的青春和黄金似的年华,也走掉了顽童的无忧无虑和蒙昧。它是我人生中最原始的奠基,它所赐予我的聪慧,在我整个一生中熠熠生辉。那段岁月,也该是我人生当中最美好,最珍贵的记忆,有好多可敬的师长、好多的同窗挚友的音容相貌在若干年后还依如往昔、依在心头里荡漾萦绕。如果没有这条小路,我没有走过这条小路,我不敢想象,我能不能有足够的勇气和自信去面对未来、面对人生。

这条小路并非我走,村里的孩子们大都走过,应该有更多的乡村,他们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送我一样都把他们送上了这条路,和我的父母一样做着同一样的梦想,梦想着我,梦想着他们从这条路上走出去,走出乡野,走出黄土地,走向外面精彩的世界。

可能,对于每一个孩子,特别是对于那些乡野里的孩子,至今没有哪一条路象这条路一样至关重要,而又合情合理,光明正大,让人自豪和大方光彩。似乎国人早已默契共识:别无选择,这条路是最佳的唯一首选。当然我、乡野里的孩子们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绕开它,绕开它,便是成长中最大的不幸,踏上它,就是人生中的必由之路。

在这条路上,演绎着千百年来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朝代、不同层次的人们的相同地人生:许许多多似曾相识,又很陌生的人们都在这条小路上和我一样曾经走过或者正在走着;前辈还未远去,后辈继续涌来。一条小路其实也是一条河流,视野尽处,看不到源头,也看不到更遥远的未来。

总有一些人,沿着这条小路走到了另一端,再也没有回来,由此改变了命运,也改变了前辈们的世代人生。他们都长长的出了口气,这口气憋了他们十几个春秋,闷在几代人的胸口!是的,他们不仅背负着自己的梦想,也在背负着父母、家庭、甚至是几代人、一个家族的梦想。是他们,把这种梦想变成了现实:是他们,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是他们,终于把乡野、把黄土地远远地抛向身后了。

当我在这条路上走时,父母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农夫们所持有的憨厚欣慰,舒展着让人怜悯的殷殷亲情,迸发着灼人憔悴的甜蜜。然而惭愧,我最终没有走出去,留了下来,留在了我出发的这一端——我的家,我的乡野,我的黄土地。我分明看出,父母双亲的目光倏然黯沉,如霜打过藤秧般的萎焉,我分明听出,他们长吁短叹里的无奈认命,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里的不泯躁动。都说时间是灵丹妙药,能治愈一切伤口,不,青年的我曾经并不以然,与之决裂有些悲壮,没想到随着岁月的走远不仅没有被抚慰,遗憾和痛惜反而与日俱增,现在我已经认定,假如上天能够赐予我第二次生命,我只做唯一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在这条路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到最后,发挥到极度完美!事实上没有如果,事实上我就在踏着小路,小路象盐巴一样在曾经的梦想上和现在的假如上浸渍,我必须要自己慢慢地舔舐。

清脆响亮又有节奏的铃声随风而来,震醒了踯躅的脚步。我似乎觉得,就是在昨天,在昨天才告别这条充满着诱惑,充满着灿烂的小路,不知何时,我的儿子竟也如我当年一样,理所当然地踏上了这条既定、一成不变的小路。我把我的希望,梦想,追求,信念及寄托如当年父亲对我一样已经一并潜默移化到了一脸稚气十足、无忧无虑的儿子身上。

当年,父母为我祈祷。

现在,我为儿子祈祷。

可能,乡野里的那条小路太狭窄,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的人;可能,乡野里的那条小路太坎坷,庸碌的平常人根本没有能力走出去;也可能,乡野里的那条小路太无奈,贫瘠的黄土地根本产生不出足够用的价值,许许多多的乡野后生们和我一样并没有通过它走到外面的天地和世界,大都半途而废。然而他们的梦想并未泯灭,依然在劈劈啪啪的燃烧,燃烧所释放的能量具有强烈的冲动而又持久韧性,驱使着他们不能不另辟蹊径。

村子向四个方向都有路,但人们出门很少向西和向北,向北二里远就是岗地,乡路更加弯曲纤细、坑洼不平,大多数还是断头路,走着走着就没了踪迹。向西走下去是一个村庄挨着一个的村庄,村庄一直再向西,人们就陌生了,无人问津。村里人出门向南向东的比较多,南面是本乡的镇政府所在地,东面是县城所在地。向南去镇上的最多,只有十几里的路程,路相对于来说较平坦顺当。向东去县城的相对来说就少了许多,一是比较远,二是弯儿太多,出了村向东,走到地头转向北,几里地的样子再向东,然后再向南、向东、向东北奔去……虽然很熟悉,顺着感觉走从来就不会走错,其中究竟转了几次方向,经过几个岔口,一时还真的不能够回答。有一半的路程是丘陵路况,横卧着几个大岗,有的岗头比较陡,有的岗头比较漫长,几个岗头下来,人都是气喘吁吁,双腿绵软。每次向东去县城总觉得走的很远了,回头一瞥,还能看到村子,乡路就象是影子,或者是一根绳索,走在上面,它尾随着你,绑缚你的身体,摆脱它了,你尾随着它,它绑缚你的魂魄。

向南镇上和向东县城有着很大的不同,向南镇上主要是赶集,向东县城主要是办事和出门。

多年前,村里的一位父亲在一段时间里经常就要踏上向东县城的乡路。他大多时候走得很早,村里的炊烟有的刚刚升起,黄牛还没有牵出牛棚。回来的时候有时候很晚,村里的灯火都已经跳跃起来。他走的时候从没有空着手,总要带着东西,比如新下来的庄稼,花生、绿豆、红薯,还有瓜果之类的,比如刚下来的西瓜,甜瓜,柿子,石榴,晒干的大枣等等,或者是一壶的小磨香油,乡下手工作坊里的米酒黄酒,或者是一些农家自制的甜面酱,臭豆腐,腌制的豆腐干,总之是不重样的,城里人喜欢的,让人感到新鲜的。向东进县城从来瞒不掉村里人们的眼睛,这位父亲是从那一年过罢年就开始的,隔三差五就是一趟,隔了最长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个月,在农忙是还能看到他匆匆赶去赶回的背影。从春季到夏季,从夏季到秋天,春季庄稼收了,秋季的庄稼又是一番新的轮回,但这位父亲的如此的脚步还没有停下,一直到走到冬季,然后过年,第二个年头。人们都知道,他是为他的儿子找工作的,他的一位亲戚在县城里是某单位的领导,混的挺不错,在县城以西的十里八乡是显赫的人物。

他的儿子每看到他父亲不厌其烦、风尘仆仆地一趟一趟又一趟地跑来跑去,他想哭,为父亲哭,为他自己哭。他想让他的父亲放弃,放弃掉那种多么世俗多么卑微多么猥琐的所谓梦想,因为漫长的等待已经让他极度地疲惫,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会有信心和耐心再等待下去。在等待中他觉得自己无数次重生,无数次的死去,每一次不用问,但从父亲的神情就能够判断出结果,他父亲回来之后如果洋溢着喜悦,他就象大旱之后的干枯的草儿遇到了雨水,顽强地重新伸展泛起绿色,当他父亲一脸的苍老憔悴,他倏尔一下子就跌入了万丈深渊,穷其一生也不能爬上岸来。但他真的害怕他父亲真的会放弃,不放弃就是一种希望,坚持下去就是一种动力,事实上他的父亲从没有想到过要放弃,一直坚持着在不定的时间里踏上向东通往县城的乡路。他父亲应该更能懂得他的心情,反倒时常来安慰他:“快了,快了。”

这位父亲是兴庆的,他的儿子也是兴庆的,终于在两年之后,儿子总算抓到了那根稻草,那根稻草能把他从苦海里捞出来;总算找到了那把钥匙,那把钥匙能开启他人生的幸福大门——他将有份差事可做了,一种有别于面对黄土背朝天的差事,不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差事。其实他来后才知道,那差事并非真的能养家糊口,并非真的能出人头地,并非真的舒适轻松,但他的父亲知足了,他知足了。只有乡野里的人们才会深深懂得,这知足意味着什么,这知足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和这位父亲,这位儿子一样,村里还有许多人踏上了这一条乡路。

一个村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上门提亲的媒人踢破了她家的门槛,可她的婚事却一直没有着落。许多家境相当富裕,相貌也十分英俊的乡野后生,也都被她微笑地拒之门外,没有知道她内心究竟想的什么。村姑还是出嫁了,嫁给了比她大七八岁,还略有些残疾的男人,条件也很一般,只是那男人的家是在县城。再后来,人们又知道,她过得并不幸福。原来,村姑梦寐以久的美满婚事,是嫁给一个城市人,她也能成为一个城市人,她能够生活在城市里。

村里的的不同年代里的一些年轻人,他们都是从这条乡路出发,参了军,村里便有了几个大小不等的军官。

村里有几家是举家从这条乡路走过去的,走过去之后就身价百倍,惹得很多人羡慕嫉妒,因为这是一次化蛹成蝶的飞跃,点石为金的转折,脱胎换骨的新生,他们是“农转非”,农转非不仅让他们整个家庭获得了荣耀,也获得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切身实惠,可以进城,成为城里人,成为有工作的人。

在这条乡路上,再也很少看到他们的背影,他们曾经的脚步,被岁月的尘埃深深淹没。

通往县城的村路曾是最遥远最崎岖的路,因为县城在村里人们的眼里曾是一个最大最繁华的世界,村里老一辈里的很多人一辈子就没有走出过县城,到了县城就是到了世界,对于他们而言,世界的轨迹就是一条弯弯的乡路,一头是村庄,村庄是原点,另一头就是县城,县城是终点,他们的人生就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孕育,生根,忙碌,终至被黄土地所掩埋。一年下来一个人去县城的次数是有限的,屈指可数,去的时候很少信步悠闲,当天去当天返回。好多人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半辈子可能都不去县城一趟,去一趟县城成了他们的一种奢望,去一趟县城很可能寻思了很长时间。在某一时间去了一趟,回来之后他能一惊一乍地炫耀上多日,见人都唠叨,说县城真大啊,摸不着路了摸不着北了,说县城里的楼房真高啊,上去了比干活儿都累,说县城的茅厕真干净啊,比灶房都干净,说什么城里的女人真嫩啊,掐掐能流下水来,说城里的年轻人真不知道羞耻,他们竟然在大街上手拉手,揽着腰,那姑娘是哪家的,把她祖宗八辈子的的脸都给丢青了。现在却不了,从前所有的意识认知一下子全被颠覆了过来,原来县城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不要说世界,就是在国内,一个县城也没有一个屁响亮,简直就是一个村庄,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讲,县城就是“家”,到了县城就是到了家。这样的颠覆,是因为人们走过乡路之后并没有止步,通过县城走向了更遥远的地方更广阔的天地,县城由终点变成了起点,世界也由此变成了一张网,通往县城的那条乡路也变成了一条贯穿世界的脉络。

越来越多的人们踏上通往县城的那条乡路。

我一直觉得,我的村庄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我的这个村庄是中国传统的最后的一个村庄,它的封闭应该就是一个无处可泄的城堡,它不想走出去,外界也似乎无法进入。家乡处于平原,平原里的村庄很稠密,附近周围的村庄大都可以鸡犬相闻。事实上,乡里人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是时代,根本不知道时代是什么,也没有必要过问,时代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所感触所认识的时代仅仅就是身边人们的事情,身边的事情才能产生出巨大的能量,才触及魂魄。在90年左右,附近周围村庄的人们就有南下打工的,我们村里没有。几年后周围村庄打工早已成了主流,我所指的主流,不是用青年人来衡量,他们数量再大也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流,所谓的主流是那些结了婚的人,在家庭中是支柱的人,原本在农村就是靠种地赖以生存的人。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我们的村庄一直还在重复着千百年来的那种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种秋收,他们还在相信黄土地里一定有黄金。我们村里在方圆十多里是有名的,有名是农活一直做的很好,地头搭地头,但很容易能区分,我们村地里的草很是明显稀少,庄稼格外好。附近村里的人们在一起总是相互打探打工更多的门路和地方,我们村里的人们还在一门子的心思寻思着该怎样种才能把地种得更好。村里人们对周围村庄那些出门的人们总是不屑一顾,总是在嘲笑;总以为他们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们不相信麻雀飞走了就不是麻雀。我也叹息农民离开了土地,就是鱼离开了水源,农民生活在城市里,可能更辛酸更艰难。事实上,他们每个人其中经历了怎样的一种磨难,只有他们自己在慢慢地咀嚼,他们是无声的,他们的磨难也是无声的。

渗透、浸泡的力量无坚不摧,我们村的顽固偏执慢慢地不攻自溃。村里开始有零星的人们出门打工,起初是一些毛头日脑的小伙子,继而姑娘们,有能耐的,没能耐的,刚结婚的新人们,接下来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有的干脆拖家带口的全出门了,在晚了周围村庄许多年之后,村里终于迎来了主流,朝夕相处的乡亲们相继踏上了通往县城的那条乡路,然后象飞鸟飞入了林子里不见了。那条弯弯的乡路其实是一根吸管,慢慢地抽去,我的村庄就空了。在平时、特别在农忙之后,除了一些老弱病残,正在上学的孩子们之外,从村庄一头走到另一头,大概不能见到几个有用人了。偌大的村庄,只剩下一具蝉蜕一样的躯壳了。许多家的大门长期紧闭着,锈迹斑斑,院内庭外杂草疯长,伸过了墙头,曾经洋溢着笑声的庭院成了黄鼠狼,野猫,老鼠的出没的好去处。院里的杏树结了一树黄澄澄酸溜溜的杏儿,鲜红的桃子把树枝都压断了,一串串硕大的葡萄已经发紫,但没人去吃。杏儿落了一庭院,桃子招来了嗡嗡作响的虫子苍蝇,葡萄都裂了口子,成了鸟儿的美餐。哪家的窗子不知怎的打开了,在那风雨夜里,“砰嚓砰嚓”地做响。

我曾一直坚信,必定有不同于凡夫俗子之人,才能感悟乡野里的真谛;不是么,自古以来有多少的墨客骚人雅士大儒隐没乡野,却活得那样的洒脱超然,他们用生命的火焰,人生的执著泼墨洒写了那么多字句珠玑般的田园篇章,那样脍炙人口、清新自然、厚重幽远,他们在乡野里高歌低吟,歌声如醉如痴,听者,也已陶醉神往。却不料鲁迅老前辈写出这样的一段文字来:

“ ……真的隐君子是没法看到的。古今著作,足以汗牛而充栋,但我们可能找出樵夫渔夫的著作来?他们的著作是砍柴和打鱼,至于那些文士诗翁,自称什么钓徒樵子的,倒大抵是悠游自得封翁或公子,何尝捏过钓竿或斧头柄。要在他们身上赏鉴逸气,我敢说,这只能怪自己糊涂。”

“登仕,是干饭之道,归隐,也是干饭之道,假设无法干饭,那就连隐也隐不成了。”

和许许多多的的村夫一样,一个平凡庸碌得可以的我也终于有一日踏上了那条通往县城的那条乡路,走向了远方。

当我的村庄在无形中形成并坚守的大门悄悄地洞开,我就知道,我和我的乡亲们就再也无处躲藏时代的寻觅,每一人的人生足迹无不被打上时代的烙印。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不幸或者是一种幸运,是一种福祉或者是悲沧,是一种追求或是一种逃亡的沦落。

一些年后,当我面对着我的村庄,或者故乡,我没有了足够的自信和勇气把对它的热爱和依恋说出来,我只是沉默,因为我知道,我的热爱和依恋在乡路的面前都会被脱去伪装、原形毕露,因为只有弯弯的乡路才知道我一面说着热爱,一面却是在背叛逃遁;只有它见证着我一面说着依恋,一面我人生的道路,事实上就是我和村庄、故乡渐行渐远的道路,终至不见它们越来越寥漠,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云集的外衣

文/徐文伟

云集,不是一个人,是衡南的一座城——一座县城,一座新城。云集的穿着打扮漂亮,除了投资兴业者的良苦用心外,更在于第一道蓝图的制作者——规划部门的大手笔。

衡南县治2003年12月25日乔迁至云集,从此结束了湖南省最后一个有县无城的历史。我们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接下来,云集不断添上的新装,成了云集亮丽的外衣。那是城的外衣,家的外衣,形象的外衣。现在,云集的外衣在渐变中透出大气,魅力中显出霸气。

换一句话说,县城当然得有县城的姿态,小城也应有小城的样子,即使小,也应小得可爱,也得站出姿势。衡南县城这个家当年并不大,只有县四大家机关办公大楼和县人防办等几幢孤守街头的办公大楼,仅有云集大道、黄金大道等三横三纵主干道显出单薄的身影,是小得有些纤细,有些稚嫩,有些弱不禁风。

以至于朋友之间一句“你现住在哪”的亲切问候,我只能回答,“住乡下口罗。”说这句话时,已是2008年的春天后。其实,我并没有无奈与丝毫的不开心。想想,她会随着时间的迈进而上演出好故事。

勿忘的是,云集是我家,建设靠大家,规划靠专家。记得当年搬迁县城的县委书记李荐国在上级来衡南视察时,他常挂在口中的一句话是“衡南有两大特色,一是县城建设工作,另一个是《求实》(现在的《衡南情况》)办刊工作”。2009年我们刊物开设了一个《县城总规修编大家谈》栏目,一时间成为专家学者智者大显身手的舞台与擂台。

还记得,一个单位因某个原因不惜改变办公大楼的规划,大家为此议论纷纷。经有关领导批准后,我还借助杂文的体格,对这个公开的秘密据理力争,狠投了一反对票。文字当时不只在县刊登载,还见诸《衡阳日报》,由此可见,社会各界对规划的关注,云集的决策层对规划的重视。

如今,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云集,我们的家,经年间,便长大了,变靓了。云集的外衣经过规划专家的第一道前瞻性、科学性的细细拿捏,设计的道路宽宽阔阔、笔笔直直,建设区域规规矩矩、条条块块,颇显出诱人的身段。你再细看,云集沿江路的湘江风光带已然魅力十足,文化广场一显身手,绿化轴甩出了巨人的一只胳膊,各种珍贵林木吐放生机,南岳机场落户云集,我们的家又延伸到蒸湘南路,与衡阳市连桥相守,五纵四横主干道穿着打扮整齐有序,道路旁的建筑物鳞次栉比。不仅在发展规模上,而且在发展思维上,县城云集已经逐渐融入大城衡阳。

这些年来,云集按照“东进西扩,北连南移”的思路发展。就在发展中遭遇土地瓶颈时,又邂逅了新一轮的乡镇区划调整,向阳镇和车江镇双双合入云集,云集的面积翻倍增长。在一片欢呼声旋转声中,云集亮出的新装将呈现出更迷人更精彩的元素来。

没错,建设落地,规划先行;可喜,一届接着一届干,一张蓝图干到底。有了规划的先行,有了延续的蓝图,我相信,云集的外衣,我们的家,会显得更有底气,更为大气,更具人气。

新城云集,不觉一晃又是12个年头。衡南县城OK,新城云集OK,云集的外衣OK。

家乡的路与桥

文/陈天旺

在区域版图上,家乡黎水的地理位置没变,但却感觉与外界更近了,是因为家乡与外界连接的路发生了变化。

家乡的路称得上四通八达。沟的这面与那面、山的这边与那边,隔沟隔岭、隔村隔乡甚至隔县隔省,均有路连通。只是以前多为山路、小路,乡民们走个亲戚、称点油盐或卖个鸡蛋,无论到周边哪个集镇,全都要步行十多二十公里以上;而现在则为公路、大路,不仅奔跑着摩托车、三轮车,也不乏小轿车、客运班车。由主干道伸展到院落、村组,以至别的乡镇的支路纵横交错,那些翻山越岭、崎岖曲折的山路就少有人走了,野草疯长、野兽出没。

家乡与外界特别是与县城连接的路是几经波折的。其变化也有迹可循:由小变大,由远变近,由窄变宽。解放前,家乡是渝鄂边境的物资集散地、进出长江水道的北部大通道。自然,也有一条经渝鄂之边的道路连通县城。清代知县张九章“壬辰冬令,窃盗未靖,予下乡点团”,即经现中塘、大路坝、蛇盘溪抵达黎水,再沿新花、黄溪、白石返回,并“途次口占”多首诗。后来,县城到黄溪公路修通,乡民多数时候选择走路到黄溪后再坐车进城。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初,黄溪经新花到黎水的公路始贯通。“要想富,先修路”。上个世纪90年代引种烤烟、蚕桑后,家乡开始大修村道路、入组路。但很长一段时间,路途遥远、弯多车少,家乡仍然没能甩掉全县最偏远乡镇的帽子,乡民们依然为路所苦、望路兴叹。直到进入新世纪后的几年前,通往湖北咸丰蛇盘溪的出境公路连通,与数年前热闹的步行线路大体吻合,再逐步水泥硬化、安装防护栏,进而开通县城经小南海到黎水的客车,才奠定了黎水直通县城的捷径,比原来的路线缩短三四十公里,有的地方甚至达五十多公里。这条路有如七彩飘带,吸引着一批批人来路边建房、经商、办产业园,“黎蛇路通后,醉美入云霞”,成了带动一方经济腾飞的要害。

但路与桥不可分割。大路需要大桥,小路需要小桥。桥就是架设在河流、溪沟上面特殊段落的路。没有桥的衔接,路就不可能越溪过河,就成了断头路。“我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说这话的未免有倚老卖老、夸大其词之嫌。试想,桥不就是路么?桥再多也不及路长,桥再宽也只是路的一段。

家乡的溪河多,桥也就多。除了木头桥、吊索桥、石拱桥、风雨桥,乃至石步、木笕在必要时皆可扮演桥的角色。连通渝鄂边区的五里峡大桥,因其雄跨滔滔郁江之上,把分属于不同省(市)的悬崖峭壁串联成平坦通途,更成了一道壮观而又亮丽的风景。家乡往些年留下来的石拱桥,大多由当地富户、开明绅士出资修建,或大家集资建造,石料考究、经久耐用,造型别致、远近有名。后来修公路时,好几个地方的桥就是在原先的石拱桥基础上铺垫起来的,桥的价值得到了更大体现。想想那时的人是多么有先见之明,把桥修得既宽大、又结实,还具有美感。“前人修桥,今人享福”,不仅造福当时,也惠及后世。

说起来,家乡是有修路修桥传统的。在徒步走山路的年代,村里雷锋式的好人好事层出不穷:每天早出晚归,到附近山上义务修路,把不好走的地方扩宽挖平,把挂衣衫、刷眼睛的荆棘砍掉。凭着一己或众人之力,修出了乡,修过了省,砍坏了数把镰刀,砍去了几百活路。这样的人会被乡民长时间念叨、感激。遇到哪里桥烂了,或需要添一座新桥,他们会自动自发地从自家的山林里砍几根树子搁置于溪沟之上,再挑些泥土垫平夯实,修成一座简易的人行桥。“修桥补路,必有官做”。一直以来,乡民们就以这句话作为对修桥筑路善行美好的祝愿。

时至今日,家乡的路还在不断向外拓展、延伸,或者硬化、扩宽。高架桥梁,是空中的路;穿山隧道,是近捷的路。路与桥的转换,将会越来越普遍、多元。我真切地希望,家乡的道路越来越直而宽,家乡的出路越来越多而广。

隐显在历史尘埃里的中秋

文/王红梅

是一种情结,或疏离,或密切。书节日,不如书思念。思念那山,那水,那植物,那鸟雀,那老院,或者,那老院里的月亮,以及历史的旧痕。影影绰绰间,中秋的月光,缓缓落入心尖。

记得一位作家说过,人生是慢慢往回收的,越活越精简,欲望少了,心就简单了。一件古朴的家具,或者插在瓶里的干枝,都可以被摆在赏心悦目的位置。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归园田居。

书写中秋,一定会写故乡,没有一种记忆胜于童年,如酒,陈年香。

故乡,坐落在赤峰市宁城县,小城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当年,曾因宁城老窖而闻名北方甚至全国。老家,那座村庄,距县城不足三公里,户户青砖红瓦,大院辽阔,八月十五时,家家五谷丰登,金黄苍绿,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老家,中秋节不叫中秋节,而叫“八月节”,会吃香喷喷的饺子和圆圆的月饼,节日简单得像六七十年代的老照片,黑白分明。

在故乡,中秋无登高、祭月神之习俗。接触这样的习俗,是在有微信之后,细细端详朋友圈里的切花西瓜图,颇有一番风趣。初见,并不知此为祭月,竟被看作别出心裁的西瓜雕刻,直到见几人同时发出之后,才明白,是隆重的祭月。

读高中之前,一直在老家过中秋。月饼,无论包装还是内容,都不似今天这般精致,但比现在的个大,且纯,有像宣纸一样的粗纸包装,里面有五个或十个又圆又大的月饼,那是孩子眼中的“色、味”,或者叫作“佳肴”。如今回忆,仍有满满的五仁香萦绕于唇齿间。

一位朋友说,过去美好,并非物质或精神条件美好,而是因了年轻。如此,确有其理。毕竟,岁月如水湍流激进,去了,就是去了,留下的,都是斑驳记忆。因为,我们再也回不到童年,也回不到童年的故乡。

掀开日记,年少时光记忆犹新。十八岁之前,我还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青涩少年,有梦想,有一粒老心,喜欢黑、白、灰,有倔强的性格。那时,对节日的憧憬,远不如对远方的憧憬。拘囿于小小天地,一直幻想着远方的月亮。那时,还不知蒙古人与“八月节”还有一段传说——

故事说,在元朝末年,汉人不堪蒙古人的残暴统治,朱元璋揭竿反元,但元军控制严密,义军无法传递消息,适逢中秋节将至,刘伯温献计,在中秋节互赠糕饼里面夹纸条,上面写着“八月十五杀鞑子”。有些版本作“月圆杀鞑”的字条藏在月饼里分发给其他人,纷纷约定在八月十五那天起义,大家一起把蒙古人杀了。

故事真伪,我无从考证。传说,让节日有了血腥的色彩。翻阅资料,一些地区的蒙古人吃月饼,一些地区的蒙古人却几乎不过中秋。有人说,这些“八月十五杀鞑子”的故事不是信史,因元末农民起义是在弥勒白莲教的煽动下起事的,地方豪强群起争霸,经过十多年的鏖战,元朝政府才倾覆。现今各种类型故事所讲述的元朝虐政,有明显的挑拨种族矛盾的刻画痕迹。 还有人说,这是真实的故事。

历史让人疼痛——

好在,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记不清,家乡的蒙古人何时开始吃月饼。只记得,那时的天,格外蓝。在宁城老窖工作的阿爸会放一天假,若单位效益好,会用厂子的车拉回一些米、面、油,或者酒,阿爸常常满载而归,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半工半农的家庭让乡亲们羡慕。中午,阿妈会做好几个菜,备一些葡萄酒或啤酒来庆祝——那时,家里并不缺酒。那一天,我们也许会掰玉米,也许会收葵花,在天快黑的时候,我和哥哥、妹妹顶着圆圆的月亮,或嘴里哼着歌,或聊着天,走在回家的路上。乡村,寂静而又凉爽,偶尔会传来几声狗的叫声,那么清晰;路边有蟋蟀的叫声,像为回家的人壮胆。一路,月色皎洁,清清爽爽。远远的,可以望见县城的灯火。

县城,是我喜欢去的地方,一直想,即使我考不上学,最次也要到县城去当一名教师。理想,简单而励志,曾一度被亲戚们传为笑谈。因有在县城上班的阿爸,又住在县郊,我一直把自己看作城里人。

多年之后,看惯了大城市的烟火和轻轨,以及咖啡,和霓虹,我终于肯定,自己是村里人。继而又想,也没什么不好,多少城里人梦想有一座庄园来种田、劈柴、喂马呢。那是清幽的居所,不设防的领域,对于在城里出生的女儿,有丰饶的想象空间。

在那样清丽的月光下,我一岁一岁地成长着,挥霍着乡村的寂静和安稳。我的梦想,在远方。每一位从故乡走出的人都有萦绕在心头的乡土情结,无论当时曾多么憎恶那片土地。我,亦如此。

我一直以为县城是没有希望的地方。后来,我真的来了距离家乡1200公里的西部。没有去京城,去上海,甚至,在国内二线城市都不曾停下匆匆脚步。

先生家,是牧区的蒙古人,不过中秋。先生家乡的蒙古人,一直不过中秋。历史的旧伤,在某些地域,依然结着痂疤,说来沉重。

是一种信念,或者,出于某种习惯,无可厚非。

中秋的印痕,停驻在被揉乱又扯平的岁月深处,我如一个拾荒的女子,依然走在城市宽阔的马路上,风轻轻吹起时,月色浮动,疏影横斜水清浅,无论童年还是月光,无论历史还是现实,都被一点一滴的从体内剥离。前方,月色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