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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文章

2022/12/12经典文章

泥土文章(精选20篇)

世界的本原是土

文/赵丰

阅读了泰勒斯之后,我已经对“水生万物,万物复归于水”的观点确认不疑了。在我的潜意识里,地球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宛若一个睡眠着的婴儿。冬天过去之后,当我走近色诺芬尼,一切又似乎成了谜。他这样解释:世界的本原是土,一切的生成都来自于土和水。

这是一个元宵节的夜晚。在月光皎洁的夜晚,思考万物的生成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踩着月光,仿佛踩着色诺芬尼思想的影子,我来到了一片旷野里。它四周的景物是这样的:东面是许家河,西面是一片桃树林,南面是一面土坡,北面是匍匐着麦苗的田野。月光下,一起都是真实的,河流从土地上穿流,树木生长在土地上,麦苗匍匐在土地上,我的双脚也站在土地上。没有土,一切都会是无本之物。这么说,色诺芬尼所说的是真理。

色诺芬尼有许多经典的句子。他说:如果马和狮子也能够塑造神的话,那么它们就会造出马形和狮形的神来。他拒绝相信许多标准的神像,而且不认为神的思想和外形像人一样。他嘲笑道如果牛能想象神,那它们的神一定像牛。后人对他的观点的了解来自其残存的诗,所有片段都是被后世的希腊作家作为引文而流传下来。他的诗批评和讽刺广泛的思想,包括对万神殿中拟人神的信仰和希腊人对运动的崇尚。

色诺芬尼的出生地是两千五百多年前的伊奥尼亚,即爱琴海东岸的希腊爱奥里亚人的定居地。一个晚霞正在消失的傍晚,色诺芬尼独自在爱琴海踱步。夕阳把海面映得透红透亮,随着波浪如鲜红的血液涌流着、漫延着,似彩虹的音符跳荡着、颤动着。他甚至听到了它在朗诵着震撼宇宙的生命诗篇。忽然间,他掠过一个念头,我的前辈泰勒斯说水生万物,万物复归于水,那么这海水是附着在哪儿的呢?它是在大地的怀抱中。啊啊,他醒悟了,世界的本原是土,一切的生成都来自于土呀。有了大地和土,才会有水的存在。他为自己的这个发现兴奋不已,高举双臂在海边奔跑起来……

这自然是我的想象。所有的文字记载不会有如此的片段。当岁月遥远得只留下一堆碎片时,任何想象都不会是苍白的。

《圣经》上说基督徒死后能上天堂。中国人不相信《圣经》,他们相信土。生于泥土,归于泥土。在他们的意识里,泥土和人是生息相依的。天之穷不可极,地之淼在脚下。这伟大的泥土承载着人类的古老和梦幻,承载着历史和未来。能做一份泥土,能成为泥土的一分子,不也是一种荣耀和幸福么?读过一首《泥土》的哲理诗,后两句是:把自己当作泥土吧,让众人把你踩成一条道路。在诗里,泥土和踩是一对矛盾,但一个“让”字,把泥土的思想境界完全展示出来:那是一种承受和担待,是一种给予和奉献。坦荡的胸怀,成就出一条畅通的道路,将会有多少欢欣的脚板在歌唱。泥土的欢乐,又有多少人能够分享得到呢?

色诺芬尼是不理解中国人这种土地的情感的。中国人看重的是情感,而色诺芬尼看重的是真理。他说:“一切都从土中生,一切最后又都归于土。”“一切生成和生长的东西都是土和水。”“我们都是从土和水中生出来的。”他的感悟其实源于希腊神话。神话中称人是从土里产生出来的:腓尼基王子卡德摩斯寻找被宙斯拐走的妹妹欧罗巴,到了希腊,杀死毒龙,它的牙齿从土中长出全身披挂的武士。最后卡德摩斯遵照阿波罗的命令,同从泥土中长出来的五人一起建立底比斯城。而色诺芬尼则将泰坦诸神、百手巨人和其他传说都当作前人的虚构,提出了土是万物本原的思想。

无论色诺芬尼具有多少思想,我只铭记住了他的一句话:世界的本原是土。在这句话上,我加了重重的横线——当然,是在心灵里。看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寒意在逼近我的心灵,不只是侵扰我的身躯。我抖了几下身子,跺了几下脚,一转身下了土坡,朝着灯光迷离的小城走去。

小城是屹立于大地上的。那儿是我温暖的家。

漫步春天里

文/李文铭

不知不觉间,春天用她曼妙的婀娜精心装扮着这可人的大地,春天用她温暖的怀抱,将人间化作了绿色的世界。

走在春天里,漫步在春天的田野中,满眼是绿的景色,静谧中你会不时听到虫子或鸟儿的鸣叫,听着那悦耳的声音,呼吸着春天泥土的气息,让人身心怡然。远眺去,一片绿油油的野菜地里,一片绿油油的麦地里,盎然间有几朵黄色待放,俨然是一片绿色和黄色的海洋,每每走进去,我都不愿再走出,暖洋洋的阳光下,蜜蜂嗡嗡地扇着翅膀,飞越于朵朵鲜艳的花丛之间,兴奋之情,我想只有那呼吸花香的蜜蜂知道吧!蝴蝶追逐着,嬉戏花丛,花的海洋瞬间变成了她们玩耍的世界。如果春天里只有绿色,那会让人觉得她很单调,所以,她用那五颜六色的花儿,吸引着蜜蜂,招引着蝴蝶,可她却没有想到,她那份精心的心意,却让我无法自拔地来到了她的身边。那芬芳的花香,沁人心脾,那蝶恋花的静动画面,让人陶醉。

走近一弯缓缓流淌的小河,吸引着几只野鸭在清澈的水里游着,鸭鸣声、水纹波动声,打破了那静默的水儿,那惊蛰的鱼儿则游弋于水间,河边的柳树,在春风的吹拂下,扭动着片片细碎的叶子,带动那泛绿的柳条,飘荡于河畔,春水荡漾着,野鸭和鱼儿的欢悦,将那片春水热闹翻了。

河边青青刚冒出绿意的小草,是春天绿色的鞋子,我俯下身,用手拨开草丛,猛然间几只小虫欢闹着跳出,望着远去的虫儿,我有几分后悔,我这不经意的举动,打破了她们和谐的生活,我想她们会在内心抱怨我这不速之客吧!

春天总是给人希望,当大地回春时,冷冻一冬的泥土,在春天的微笑下解冻,勤快的人们,用他们勤劳的双手,将那带着春天芬芳的泥土翻开,播下那一年的希望的种子。走过去,用手抓起一抔泥土,贴近鼻尖,深深地嗅着,那份泥土的味道飘进鼻中……

春天总在人们不经意间来到。到田野里,才会发现,她已经用她的春意画笔,将春布满人间,春的芬芳在田野,而田野里也飘扬着春的画卷。

文/张金刚

土,包容而神奇。可萌芽的种子,欲生长的秧苗,只要投入土的怀抱,它都会倾尽所有,滋养其绽放生命的精彩,不管那些生灵天生高贵或是卑微。

着实难以置信,被踩在脚下、其貌不扬的泥土,竟会拱出绿色柔嫩的芽子,捧出娇艳缤纷的花朵,育成参天葳蕤的大树,奉上营养美味的果实,如魔术、童话般梦幻、不可思议。但任鲜花与赞赏加身,土都依然低调、无言。

然而,土却是真实的,不会有丝毫欺骗。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大葱不会长成西瓜,种下黄金不会再长黄金,因此“小猫种鱼”只有失望,相信奇迹也终是美梦一场。兼容无私但又淳朴诚恳,这便是土的禀性和情怀。

土地与农民,相依相生,结下了亘古绵延的绝世情缘。农民最懂土地,会应时地春种、夏管、秋收,留足一冬的覆雪沉睡、休养生息,来年再度耕耘、呵护。土地也最惜农民,只要风调雨顺,它总不会辜负汗滴入土的辛勤、低头叩首的虔诚,用一地金黄、一派丰收回报劳作的农民。当然,谁要偷懒,欠收便是惩戒。

正因如此,父亲对养育了全家老小的土地,总是心怀眷恋,难以割舍,几次劝说,都难以说服他跟我进城。说是,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丢下不管,让草给吃了,这岂不是忘恩负义;他摸透了土地的脾性,如朋友一般,进了城岂不孤独、闲得慌。我懂父亲,便尊了他的意愿,守着土地老友安度春秋。

当然,父亲更懂我。每每对他提及市场上的蔬菜、肉类没味道且不安全,父亲都会大包小包带一堆“土货”过来,笑谈:土生土长的庄稼人,总归好这口,老家有地,不愁没的吃。那行头、那口气,真如挂着蒜辫、拎着大葱的赵本山得意地说:这好东西,给钱都没处买去。

这些“土货”,乍一看,色泽、个头、外表真没市场上的洋气、耐看。西红柿长得歪七扭八,土鸡蛋个小且带着鸡粪,豇豆疙疙瘩瘩偶有虫眼,韭菜叶子狭细杂着黄叶,一看就是没打过农药、激素,没整过容的绿色食品。一下锅,一入口,土里吧叽的土货,华丽转身、香艳无比。西红柿炒鸡蛋,殷红伴着嫩黄,酸香爽口;韭菜馅饺子,翠绿隐透,风味浓郁;土鸡炖汤,油花焦黄,鸡汤鲜香,令人垂涎。这纯天然、无污染的“土货”,土得有营养,土得有滋味,融入了浓浓的亲情、乡情,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洋货”自是珍贵万分。

我一直相信,艺术越接近泥土,接了地气,才越有生命力。源自泥土煅烧的陶器、瓷器,被土埋得越久越是珍品;不假修饰的“原生态”唱法独树一帜、奉为天籁,土得掉渣儿的“山药蛋派”影响依旧,扎根乡土的地方戏经世不衰……认识一位城市定居的老作家,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回到山里老家,睡土炕、吃土菜、听乡音、体验生活,才会找回灵感、文思泉涌。

我们几个文学爱好者,张罗着想办本文学期刊,定位便是贴近百姓生活、体现乡土民风,不求高雅,不怕“土气”。因为,我们都是曾亲近过土地,懂得土地的博大厚重,对土地有着深深的依恋。“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这不是诗人为赋新词强说愁,真是内心情感的真实流露,纯粹、伤怀。先前我不懂,只有远离了故土才体味得真切,也明白了游子为何只因一抔家乡土、一杯家乡水,便泪眼婆娑。

传说,人是女娲用泥而造,生就与土结缘。打小我便在土里滚、土里爬,沾了一身土气,老婆笑我土老帽儿,但却爱上了我如土一般的真诚、包容、厚道。年迈的父亲脚沾泥土进城,我倍感亲切;他常说:土地养育了咱,希望咱们百年之后都入土为安,叶落归根。我含泪点头,深知他心。

生命的旅途

文/药知润

我是一颗不起眼的菊花种,在泥土中静默地躺着。

日复一日,我虽生在一片黑暗之中,但我感受到:我不久后,会钻破泥土,冲向那个光明的世界。

终于,我铆足了劲,向上钻去,那颗圆球般的身体上,钻出了一小段深绿色的茎,顶破了一点泥土,我为自己的成功喝彩,柔弱的身上,也迸出一阵力量,更拼命的用纤嫩的头,顶破松软的泥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钻,向上钻!钻入光明的世界中!每当这时,我就会想到明媚的日光普照大地,鸟儿在柳树嫩绿的辫子上尽情欢唱,溪水潺潺,清泉汩汩,清风习习,竹叶沙沙……我经常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我遇上大石块,就用我全身力量顶碎它,遇到千年冻土,就用我满身地热情融化它,遇到为我松土的蚯蚓,就朝它轻轻微笑,遇到解除我干渴的清水,就向它微微点头。

终于,我钻出来了,来到地面上了,我一时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我大口呼吸着空气。啊!多么清新,我陶醉了,我慢慢睁开眼,只见天空是如此的蓝,像一块无边的蓝绸缎,阳光透过细密的叶丛,一星星,一片片,那样温柔的洒下来,鸟儿唱着歌,从我眼前飞过,草虫排着队伍跳早操,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和谐,那么欣欣向荣……

我天天与露珠为伴,与百花为亲,与草木相依,与风雨相随,看着日月东升西落,听着时间隆隆的回声……

我长叶,开花,每一次蜕变,都使我自豪。

终于有一天,我枯萎了,我的花瓣落入泥土。不知过了多少年,多少崭新的日月在我头顶升起,多少年春秋,多少的岁月,多少次雷霆暴雨,多少次雨后天晴……

岁月悠悠,波光明灭,四季的轮回,时光的流逝……

终于,我化作一缕轻烟,钻入土中。

这也许就是我生命的整个旅途,也许正应验了那句古话: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乡间泥土亲

文/史忠和

人们说乡村是泥土做的,泥土是乡村的灵魂。绿色的田园,葱郁的林木,肥沃的土地,袅袅的炊烟,总会让我生出一份别样的亲切。乡间的山,乡间的水,乡间的人,乡间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在我眼前都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亲切。

岁月轮转,社会巨变。乡村,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的茅草房已完全不见踪影代替它的是小楼幢幢和花砖红瓦,昔日农闲时走家串户闲聊的村民,如今骑着摩托车、开着小车忙着进城打工、经商。一切都在快速变化,惟独不变的是田园的风情,是那绿意盎然的激情,孕育着生命的勃动。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都是在乡间度过的,即便是读了大学,学校所在地也是在距离城市很遥远的偏僻的乡村,参加工作后,我依然生活在泥土厚重的乡村,至今没有离开过。

恬静的清晨,被清脆的鸟鸣声划过,阳光、雨露和清风,带来了乡间特有的奏鸣曲,圈了一夜的鸡鸭鹅终于摆脱了黑夜的束缚,扑棱着翅膀飞快的向田野、池塘奔去,有的鹅还不时的伸长脖子“嘎嘎”地大声高歌。袅袅炊烟带着它特有的灵性从村庄的房顶屋脊冒出来,时而笔直如柱,时而飘飘渺渺,散乱在人家的房前屋后,散乱在林间树梢。散乱的炊烟犹如画布上的泼墨,淡淡然然如纱,轻轻悄悄似雾。于是家家锅碗瓢盆响,户户厨室飘清香,稀粥、薄饼、小菜、大酱、大葱,带着农家特有泥土的味道,香了口胃,醉了心田。

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踩着黑色的大地,身体涌动着大地的脉搏,任清风自然而然流淌过脸庞和身体,清爽干净,像是不染世俗凡尘。一阵微风吹来,泥土芬芳扑面而至。田野上、小沟旁叫不出名的野花正悄然开放,开的灿烂多姿。一只只彩色的蝴蝶和勤劳的蜜蜂时而在路边翩跹起舞,时而在花间忽隐忽现,悠然的沐浴着初夏的曙光。蒿草到处都是,一丛一丛,绛红的、银灰的、褐黄的,散发着一种苦而辛辣的气味,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在微风中摇弋、轻摆,仿佛少女的轻歌曼舞,楚楚动人。一排挺拔的槐树,正摇摆着它那弯曲的枝干,一串串白色的槐花在阳光的的照耀下,被微风吹落下满地的花瓣,犹如仙女散花一般仙境。

四周满眼的绿,绿的青翠欲滴。山林下,一垌垌翠绿色的田野,一片片墨绿的果园,包围着一幢幢错落有致的花墙红瓦的农庄。那浓淡浑然的绿,顿时令我心境开朗,心旷神怡了。那浓浓的是母亲的绿,绿得深沉而真挚;那苍苍的是父亲的绿,绿得坦荡而质朴;那幽幽的是乡间少妇的绿,绿得浪漫而纯正;那浅浅的是农家女儿的绿,绿得天真而明丽。这温润的绿色正悄无声息地浸透了我的肌肤,渗入了我的血液,直入心脾了。我甚而疑心此时的我已不再是原来的我,已经变成了一株绿禾或是一片绿叶,在绿色的微风细雨中惬意地摇曳着。我贪婪地呼吸这甜丝丝的乡间气息,尽情地体味大自然的盎然生机——鸟语花香、群草芬芳、五谷泛绿、夏情甚殷。

一阵清香扑面而来,渗透到我的心田,掬一把黝黑的泥土,把它放入家中的花盆中,那花,茂然!这就是乡土浓郁的气息,是乡土自然的力量。

抬头仰望被风吹过的地方,不管是田野阡陌,还是乡间街巷,幸福的影子到处可见。简单,真实,又不缺乏温暖!

住久了都市的楼房,厌倦了车水马龙快节奏,疲惫了霓虹灯的五光十色,越来越多的都市人开始向往农村的田园生活。每逢节假日,来到农家小住几日,品尝一下农家菜,体味一下农家屋,感受一下农家情,天空是那么的纯净、乡音是那么的亲切,乡亲是那么的纯朴。庄稼是多么地茁壮……那是多么惬意悠然的心灵婉畅。

寂静的夜晚,枕着蛙声入眠,疲惫紧张的身心顿然间得以释然。完全释放了自己所有的工作生活压力和重负,心中充满着平静和祥和。此刻,我一个人静静的做着简单而温馨的梦:绿色的田园,葱郁的林木,肥沃的土地,袅袅的炊烟……这是属于我的世外桃源。

迷雾

文/磐诺

夜里,又下起零星小雨。暮地,想起窗下的桂花。起身,将窗户轻轻开启。

今夜星星散了,月亮睡了。恼人秋蝉和蛐蛐终究在最后一缕秋风中,一头栽入泥土之中,再无言语。

十二月的夜里,是该有这样的夜雨悄悄而来,卷走秋天弥留下的残骸一改无边的萧条。从一个节气到另一个节气,不论迎来的是怎样的光景,四季按部就班一路走过。

夜雨中,桂花的清香伴着泥土的芬芳和着这丝凉意,在时空中蒸腾,花露熏人醉。醉眼惺忪间,散落的雨水就如同星星之火有了燎原之势,洒落花间渗入泥土,撩动了这一夜的寒霜秋露。

……

我努力回想上一次陶醉于这样的景象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但是笨拙的语言,拼凑不出心中所想,一副力不从心感席上心头。我如同一个得了绝症的患者,先是日渐退化的表达能力,如今又将渐渐散失对美的鉴赏能力以及对自然的向往之心。

即便日子过得很充实,时间过得一日快似一日。但却如同在迷雾中跳舞。一步、一步、从何而来,向何处去?

风都认得我

文/徐斌

我在菜园的时间太多,不必说整畦整双的蔬菜,也不必说被我屡次薅起的杂草,以及被我翻晒过无数遍的泥土,就连偶尔走过菜地的风,都认得我了。

从前年10月到现在,我种菜已经15个月,种菜的感受文章已逾10万字。我的双休日,我的寒暑假,被菜畦格成若干方块。我挖地,播种,浇水,薅草,摘了毛豆,就在园子里剥,挑了荠菜,就在园子里摘干净。我发现芫荽的花会变颜色,移栽的青菜、萝卜比单纯播种长得要大,我发明了用杂草沤肥浇菜的方法,还发明了用牛筋草替代塑料绳固定瓜架的窍门。我的时间也开花,也结实,五彩缤纷,蓊蓊郁郁。我也因此吃了太多蔬菜。我的身上带有蔬菜的气息,我的行事作风带有蔬菜的影子。它们深刻地影响了我。

蔬菜是安静而热烈的。初夏时节,茄子粗壮得像小树,黄瓜的花朵像喇叭,豌豆苗婀娜多姿,如同表演柔术的少女;当秋风穿门而入时,院墙根的菊花脑全部盛装绽放,那气势远远胜过梵高的向日葵,数不清的细腰蜂嘤嘤嗡嗡地流连,几只白色蝴蝶更是上下翻飞。不要小看蔬菜,它们也是有生命有情感有性情有品位的。它们对土地的爱,对阳光的爱,对风的爱,它们对于生命的理解,常常让我佩服,让我眼底潮湿,心灵颤动。

眼下已入小寒,温度时常低到零下,但是菠菜和油麦菜的嫩苗,还是悄悄钻出泥土,颇有“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意趣。而那以前种的菠菜呢,根茎绯红,有丝丝的甜。两畦萝卜,都水灵灵的,拔它们时用力稍大,就会炸裂,仿佛熟透的西瓜。那些芫荽,清香丝毫不减。园外就是马路,过了马路就是广场,马路上的车速都可用狂奔形容,广场上的各色销售广告可用轰炸比喻,然而蔬菜们一心不乱,静静生长。

院墙上挂个一只老葫芦。春天下的种子,夏天结了嫩葫芦,我特地留下一只,经过秋,经过冬,如今成为木质。暗暗的黄色,在下午的阳光下,泛着瓷质的光。我用指头敲敲,当当,当当,有金属的脆响。它历经四时,那肚子里,该装着多少晴天丽日,又装着多少凄风苦雨,还装着许许多多爱恨情仇吧。每次看到它,我都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句歌词:“走吧,走吧,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园子有座房屋,我有时躺在走廓的长椅上晒太阳。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跟老葫芦似的安祥。

林语堂在《生活的艺术》中写到:“让我和草木为友,和土壤相亲,我便已觉得心满意足。我的灵魂很舒服地在泥土里蠕动,觉得很快乐。当一个人优闲陶醉于土地上时,他的心灵似乎那么轻松,好像是在天堂一般。事实上,他那六尺之躯,何尝离开土壤一寸一分呢?”我每次读到这几句话,都是感同身受。我的灵魂也离不开泥土,我仿佛看到蔬菜的根须,在丝丝吸水,看到蜈蚣、螺丝、蚯蚓、瓢虫在亲密地交头接耳,而我,是它们中的一员。

更多时候,我坐在长椅上读书。我最爱读的是梭罗的《瓦尔登湖》和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我读书不抢进度,慢慢地读,慢慢咀嚼。梭罗能够在湖边独居26月,没有定力是不行的。书中有句话极为耐读:“我前往瓦尔登湖的目的,既不是为了生活节俭,也不是为了肆意挥霍,而是要尽可能减少障碍做一些私事。”我觉得,这是强调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的生活。刘亮程的书中有张书签,写着“万物有情”。我喜欢这句话。在我看来,所有的蔬菜皆有情义,真诚、不做作,懂得感恩。但是,这种情,需要慢慢地体会。我想到师陀的小说《邮差先生》。那位先生,经常满城闲逛,虽不富裕,但很自在啊。我有时想,卡夫卡的《变形记》中,主人公由于工作的压力变成甲虫,目下有些人会不会因为急切地追名逐利变成陀螺呢?

除了种菜、读书,有时,我向乡村骑行。我骑的是自行车,不求速度,哼着小调,拍拍小照。我到过江苏高淳,它被称为中国第一个国际“慢城”。那里到处都是蜗牛标志。我很喜欢。工作是做不完的,钱是挣不完的,草是薅不完的,书是读不完的,文章是写不完的,路是走不完的,无须火急火燎。况且做事的过程,也要细细体会。我不喜欢远程两日游三日游,导游总是催,旅行像赶路。我不喜欢吃瓜子仁、喝水果汁,把人生的享受,变成充饥解渴,实在是糟蹋了自然的馈赠。朱光潜的《谈美书简》里说,进入阿尔卑斯山山谷的公路旁,插着木牌,提醒游客:“慢慢走,欣赏啊!”其实人生是场有限的旅行,只有慢行,才能领略美好风光。

虽然常在菜园,时常忘记身外熙熙攘攘的世界,但是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快”已经成为当下躲避不开的潮流。连种菜也要长得快,温控大棚、高效农药、除草醚、植物增长剂等等,都用上了。人们的脸上,有种你追我赶的焦虑。这就是说,快乐没有了。净空大师曾说到古人,比如陶潜、王维、孟浩然、苏东坡等等,都生活在诗情画意之中,现在的人呢,风雨兼程,来去匆匆。须知,快乐是要用时光来煮的。事实上,菜园的风,也深悟慢的乐趣。它总是轻吹我的头发,吹拂我的脸颊,有时舔舔我的手,牵着我的衣襟,像一只小小的卷毛狗。或许在风的眼里,我也是一棵菜。

水手(外三章)

文/陈修平

太阳很美,也很毒。

阳光下的沙滩闪烁金属般的光泽。

你手持双拐,卓然屹立于船舷上,任咸涩的海风吹拂你狂放不羁的头发。

沙是苦的,泪是苦的。

饱尝了世间的悲欢炎凉,你学会了含泪歌唱。

海水是腥的,鲜血是腥的。

你深深知道,人生就的血肉之躯,必须以钢铁般强硬的意念支撑。

体验了杜鹃啼血的悲愤,目睹了海鸥搏击的壮烈,你不再属于容易冲动的年龄,你深深懂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一颠扑不破的真理。

即使在最危难的岁月,你也没想到乞求别人的怜悯。

其实,人生在世,本来就是歌中有泪,泪中有歌。一样的阳光,一样的月华,各人却有各人不同的遭际。

你并非钢铁铸就的铁人,你的情感世界也澎湃着丰富的浪花。久航诡异难测的大海,你同样渴望一盏温馨的渔火。

你明白,海风的刀刃只会划破温室里的人虚伪的面具;对于水手加男子汉的你,却能于波峰浪谷从容飞渡。而海风,亦如情人的玉手,流动着血液一般温柔的旗语……

你坚信,命运不是上帝的安排,也不是与生俱定。

你知道,命运之舵掌握在自己手中,依仗的是自己手中挥舞的船桨。

因为你是一个手持双拐的水手,你对人生的感触和理解,比谁都要深刻!

祝福泥土

祝福泥土,如同祝福我朴实的父亲——

一片深情的目光;

一种醉心的呼唤!

伫立故乡的田垅,想起父亲辛劳的一生,我躬身捧起一抔泥土,仿佛嗅到了父亲汗水的苦涩……

和泥土一样质朴的父亲啊,您一生都想浇出几朵耀眼的花。然而,在您的田垅上,收成却总不尽人意。

面对泥土和父亲,我便有了一种愧疚,涌起一阵酸楚。

在远方的城市,徘徊在坚硬的水泥地,一种干渴时时袭来。

微风过处,我总想搜寻几丝泥土的气息。感觉的平原上,我以我完整的人格,祝福泥土,祝福父亲!

问候故乡

蜗居城市,远离故土,好久未曾温习故乡的音容。

曾怅惘地仰望北雁南飞。如今,我静伫阳台,期待燕归来,于廊檐筑巢。

当此时,故乡,我想你已是芬芳遍野,金黄的油菜花织成地毯,热情的映山红缀满头顶,小河已重新流畅着激情,绿草于小洲上恣肆狂长,娃儿们变调的歌声,依然在牛背上悠扬……

问候故乡,问候故乡的山山水水,问候故乡的乡亲父老。我那一身古铜色皮肤的父亲,已作为故乡父老不朽的标本,植入了我心中的相册,让我感激,令我心酸,促我进取,催我奋发!

问候故乡,你远行的儿女,有诉不尽的情话,有说不完的感伤。我不知道,被岁月风化的容颜,除了你,还有谁能分辨?!

红枫林

红叶飘舞,满地枯叶堆积,仿若父亲逝去的似火激情。

我勤劳的父亲,您沉重而苦难的一生,已深深浓缩于您的额头。

我苍老的父亲,您也曾拥有绿叶般的诗情。然而,您的诗心早已被沉沉的黄土掩埋。您只能用犁头刨开厚厚的土层,种下您对人生的一点点希冀,种下您未曾实现的梦……

那日头好毒;那风刀子好硬。

我昔日壮实的父亲,已弯成风中那枯瘦的枫干。

拒绝是最好的坚持

文/小黄平

为了锻练,每天早起,去跑出一生汗,的确能促进身体的健康。但我想,早锻练有没有一举两得的事呢?我在院中散步思索中,见花池中的泥浅了,有些大花盆还可添泥。于是我想,能不能每天起来骑自行车出去转一趟,既锻练了身体,又可拖些泥土来给花池、花盆添加呢?

说干就干。我找了个买米的小口贷,找了两根带子,带上一把小小的锄头,并将这些小东事捆在车子后座,抬下楼去,骑上就走。临走时妻说要黑泥巴巴,最好是有肥力的,抛蘓的那种。我骑着车往安普大道走。虽然一路都是上坡,但不快不慢的骑,到也轻松。我边骑边看,寻找有好泥土的地方。骑得一身是汗,终于找到一片蘓松的黑土。那是人家准备用来栽树的。因为是星期天,并且天亮时间不一会,我见四周没人,便三下五除二地装上一袋满满的摁在自行车后座。谁知太重了,骑不上车去。先把脚伸过去再骑,摆动太大,龙头难掌平衡,无法骑行。想推动走也难掌稳龙头。没办法,只得把袋子再放下来,倒掉部分泥土,只带三四十斤,才轻松地出发点车带回。骑上车我才想起父亲面对我哑挑重担拼死力时曾说过的话:“懒人一担担,穷人可搬山”。意思是说懒惰的人,总想一次把要运的东西一担挑完,而穷人晓得一辈子是挑肩磨担的命,所以不急于求成,不论是挑粪栽秧、栽苞谷也好,或是收庄稼也好,都是不急不躁、不轻不重的坚持,最终都能把事做完。于是我想,如果每天早晨我带三十斤泥土的话,只要天天坚持,一年下来,我该带回多少泥巴土!不要说花池、花盆都楞填满,就是再有个大花池也能填满!

别看这是小事,如果坚持,完全能做到。但人往往就是这样,学懒易,学勤难。喜欢享受轻松的日子,不喜欢天天有事做,天天忙碌的日子。人往往就是这样贱,有事做、能做事、不得不做事的时候,不懂珍惜;到了想做事又无事可做的时候,又留恋过去、感叹过去!特别是有的人到了一定年龄,在单位上,倚老卖老,玩成资格,只想混工资,混日子,不想多做一点事,哪怕举手之劳。

因为我家院子的花池、花盆需要添的泥土并不多,所以我想了想,将目标调到每周末两天早上各带一次泥土回家。当然,锻练是必须坚持的。上班的时候,那就起早一点,以快步走为主,走过五几公里,能达到锻练的目的就行。

说归说,人性的弱点在我的身上依然会如魂附身。不过,我会时常提醒自己,绝不能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否则,说得再好的事,最终都是一场空。所以,决定要做的事,拒绝任何懒惰的借口是最好的坚持。

但愿我能拒绝懒惰!

土瓮

文/戴永瑞

村庄的泥土味已经淡去,但我一直认为,有泥土味的村庄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村庄。土瓮,一个很生疏的名字,它在岁月的尽头散发出灰白的光芒,谁赋予了它的生命,谁又将它与村庄为伴一起走过苦难的日子?

在土屋的角落里,我依稀记得那里有一只土瓮。灰白色的身子,腹部凸起,安静自然,仿佛端坐的禅者,心无旁骛,通身透着睿智的光辉,也仿佛自从有了脚下的大地也就有了它的存在。

我家的土瓮还是祖母亲自制作的。秋后的黄昏里,祖母用湖底的油渍泥伴着散发着清香的稻草,一圈圈做成的。有了韧性的稻草,泥土在片刻之间有了灵性。做一只土瓮需要耗费很多时日,因为等一两圈稻草为筋骨的泥土风干了以后,才能继续添加。这样泥土、清水、稻草和时光搅拌在一起,就有了与现实对峙的资本。祖母很懂得美学,她临了还要在内壁和外壁涂上泥土,使之显得光滑锃亮,看上去柔和温暖。土瓮可以存放稻谷、花生、菜籽、豆类,一年的收成装在土瓮里,心底就有了满满的安逸和自在。土瓮存放农作物,可以防止老鼠偷食,要知道那时候的乡下老鼠成群,家家养了猫也无济于事,只要存放在土瓮里,老鼠就只能围着团团转,一点办法也没有。其实,用土瓮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防火。好几次,村里有人家引起火灾,烧光了房子,又烧光了家具,最后烧光了家里的粮食,这是最让人伤心的。房子可以再建,反正都是土屋,花些工夫就行了,家具也无所谓,乡下的树木很多,随便剁棵树,砍砍刨刨树木就行了。粮食之类必须由土地赐予,全家老小的嘴巴全指望着。有了土瓮,粮食之类再也不会被烧掉,至多土瓮塌陷,大火奈其何?

那个时候,姑娘家找婆家,不要看你家房子如何,先要看家里有几只土瓮,土瓮大小如何,最好能探一探其中的虚实,可想而知,土瓮在当时有着怎样的意义。我家的土瓮大多时候是空的,最多放些豆类,秋收的时候才可以看到存粮,但没过几天,粮食全成了腹中之物。从田地里忙活一天的大人回家,先要掀开土瓮的盖子,看看有没有充饥的粮食,然后才去歇会。看到有金黄的稻谷躺着,心里自然有了希望和劲头,如果看到里面空空如也,会抚摸着土瓮的腹部,酸涩和着泪水一并吞下。艰难的日子里,土瓮作为精神的象征,支撑着全家人的生活信念。

祖母将省下的糖果偷偷地给了我,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家里的土瓮,我会将糖果藏在土瓮的底部,兄弟姐妹们从来没有发现过这样的秘密。所以,我会在大人们都叹气的时候,神奇地将糖果放到他们的面前,让他们破涕为笑。

土瓮,农耕文明中与村庄一起生长,很神奇地从脚下的泥土中站立起来,将苦难的日子挤到角落里。每年的春节,父亲总要亲自写上一个大大的“福”字贴在土瓮上,庄重安详如眼前的土瓮,那一刻,乡下人便有了对抗一切的力量……

春日六件事

文/布衣

春风十里,春雨潇潇,草木萋萋。春天,一个美好季节的开启,宜做六件事。

第一件,到户外去吐故纳新。身体与气息,在冬日的屋檐下束缚久了,有点发霉。趁着微风不燥,赶紧活动活动,伸伸胳膊。深呼吸,让春的气息,深入肺腑;把沉睡的细胞摇醒,让他们在春天里,裂变,新生。整个人,就会像加足绿色燃料的引擎,充满向上的力量。

第二件,到河畔去看看流水。春来,冰雪消融,小河醒了。奔流不息的水再次出发,带着宏大的愿望,亮起歌喉,奔向诗和远方。水亦能洗心,洗掉的是沉疴、郁闷、狭隘。这时候,心是净的、柔的、清的、亮的。

第三件,到田园去沾一些泥土。泥土是生命的原乡。我们在城市安逸的裹挟中,一度忘记了初心,失去了方向,陷入煎熬、迷茫。一场春雨,解冻了坚硬的泥土,裸露大地柔和的母性光芒。到田园去,踏一踏泥土,感受散碎、松软,让泥土爬上裤管。泥土像母亲的怀抱,能让我们还原初心,看到自己本来的模样。

第四件,去埋下一颗种子。然后,看着它蓄积力量,身子抻一抻,拱破泥土,露出鹅黄的芽苞,感受生命萌动的惊喜。浇水、松土,让它一天天绽放绿意。每天工作之余,去看上一眼,哪怕是一眼,它会改变你老气横秋的样子,从身体到心灵,注满活泼因子,去拥抱生命的每一天。

第五件,脱离城市繁华,去看看山。山,带有一种生命的禅意。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去享受这份妙极的清幽。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事务者,窥谷忘返。山,能让你学会忘记、学会减压。还可以学学乡人,大声去喊山,喊掉胸中沉积的块垒、戾气。清清朗朗的,心平气爽。

第六件,到乡下去会会老农。走到田埂上去,和他们一起试试犁、抡抡锄,出一身细汗,让气血通畅。坐在地头,谈谈庄稼收成,谈谈人生起落。大道至朴,农人,在一些世务上,比我们看得开、看得远,能让我们抖掉背上的一些枷锁。回程的时候,步子就轻快了许多。

做好了这六件事,就不枉这季节的美好时光。

倏然而散的书香

文/王光龙

这样的一个傍晚注定是柔和的,秋天的夕阳如橘黄色的雾气,轻轻罩住这个村庄。光线贴着地面慢慢匍匐着,过了院子,顺着门框企图偷偷地拐进屋子里去。姐姐坐在门口,背靠着门框,夕阳没有去路,就顺势趴在了她的肩头。穿着格子花布上衣的姐姐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像水一样漫延的阳光,她的眼睛盯着一本砖头厚的书,书铺在自己的膝盖上,红褐色的封面上印着几个烫金大字,是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书有些旧,页角泛黄。夕阳照亮密密麻麻的字,像是照在夜晚来临前飞舞的蠓子,缠着光亮挥之不去。姐姐沉浸在刀光剑影的世界里,她没有注意到一片夕阳像蜷缩的猫睡在她的身旁,醉倒在一缕缕宁静的书香中。

姐姐是大姑的小女儿,上有三姐一兄。记忆中的她总是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独自走在乡村的路上。那时的庄稼人理解不了一个爱看书的女孩,尤其是一个处于十几岁花季女孩的心思,她的心里装的可能是和泥土无关的一些东西,比如书籍,能够带她暂时离开眼前鸡鸣狗吠,尘土乡民的村庄。

姐姐抬头看了看冷却的夕阳,合上书,站起来抖落一身的霞光。打开鹅笼,赶着鸣叫不歇的鹅往田野里去了。

秋天的雨水涨腻,田野里的草疯长,新犁开的泥土也冒出了青绿的草芽。鹅一到田里,便忙不迭地用坚硬的喙去啄食那些嫩草。姐姐站在田埂上,放眼望去,错落有致的草房,层层而上的梯田,除了泥土就是草木。若是飞鸟,也会爱上这年复一年,祖祖辈辈都单一的色彩和景物吗?姐姐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赶鹅的竹篙放一边,坐在随身带的小板凳上,又重新打开未读完的书。

姐姐来到我家的时候,天已擦黑。父亲神色凝重地坐在屋角,看着站在一旁的泪痕未干的姐姐。作为农民,父亲可以埋头向坚硬的泥土刨出粮食。作为唯一的亲舅舅,他如何去为姐姐寻找复读的机会呢?父亲和学校,仿佛泥土和天空,只能观望,却没有相通的路。

父亲安慰姐姐先住下,自己一个人出门了。这么多年来,父亲只在方块的田亩里来回转悠,这次他从泥土里拔出脚来,去镇上的高中为姐姐叩开复读的门。几经辗转,父亲终于通过曾经为镇里中学看门的人找到了学校的领导。我无法想象父亲那时是怎样卑微地恳求学校领导,怎样拿出镇里人看似寒酸的礼物。父亲一生低头对着土地,无比的虔诚,那是一家人生存的所在。这次,他也以一个农人的身份虔诚地走进和泥土毫不相干的学校,为了姐姐的未来,他一次次等候在学校门口,他一次次地低着头寻找着门路。父亲像一颗蒿草,来到了不属于他的地方,在风中战栗。最终,姐姐走进了学校,开始了她一年的复读生涯。

姐姐顺利地考取了师专,高高兴兴地去了县城,留下了大姑和一袋子书。

子女们像鸟儿一样飞走了,大姑守着几间草屋,像是守候着一个破旧的空鸟巢。每逢下雨,麦草屋顶上经年的黄褐色的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逼仄的门前冲削成窄窄的小沟。这时大姑披着用化肥袋内薄膜自制的雨衣,像个稻草人,扛着一把铁锹就冲进了雨帘。

我知道大姑要去田里,雨水太旺,淹没了幼苗,天晴后就会腐烂,颗粒无收。没有收成,欠下的债就无法还清。大姑知道,她欠下的不仅仅是钱债,还有人情债和还不清的儿女债。这一切,都必须由作为母亲的自己来还。

大姑走了,家里只剩下我。我在几间窄小的房间里转悠,翻箱倒柜。每逢假期,我就会来大姑家,只为寻找姐姐留下的书。大姑家里搪瓷脸盆,茶杯都是姐姐毕业后带回来的,上面还印着XX师专的字样,即使磕破了瓷,缺了角,大姑依然舍不得扔掉,姐姐留下的书,大姑自然会收藏好。终于,我在床头堆积的蛇皮袋中找到了一袋书。满满一袋,我打开倒在地上,如小土丘,一本本翻检。姐姐学的是数学,几何、代数的课本习题本很多,我不感兴趣。我喜欢那些故事书,历史书,以及充满想象趣味,能够带我逃开眼前乏味生活的书籍。

我搬张板凳坐在有亮光的门口,靠着门框,像姐姐当初的模样,读着她当年读过的书,看着她做过的笔记和字迹。整整一夏,我时常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细读了姐姐留下的《中国古代历史》、《语文》和一些神话书籍,却始终没有找到姐姐的那本厚厚的《多情剑客无情剑》。大姑经常在田里劳作,我无法和那些口音和面容迥异的村里人沟通,唯有那些有限的书,才能让一个小学即将毕业的孩子不感到空虚和恐惧。

大姑有时候让我去放鹅,我赶着鹅,去池塘,去一些荒草茂密的田野,这些田地我不熟悉,只知有草就能放鹅。我站在田埂上,手里杵着竹篙,在泥土上戳洞,画画、写字。姐姐留下的书我已经看完了,我只能看看这群鹅、这些坚硬的泥土和陌生的村庄。那个时候,我才感受到姐姐的寂寞,感受到她在这个深海一样的村子里窒息般的感觉,唯有书,才能暂时逃离或者永久地离开这片土地。

书,是姐姐打开城堡般村庄的钥匙,她走了,走的义无反顾。

姐姐走后,我感到她所居住的这个村庄和村人顿时苍老了许多,当然也包括大姑。大姑从田里回来后,就赶着做饭、把鸡鹅等牲畜赶进笼里。子女们都走了,现在只有这几间空房子和这群牲畜陪着她。牲畜很多,不过,她一个人能吃多少呢,待到冬天,她会把这些鸡鹅腌制起来,挂在房梁上,等子女们回来的时候,让她们一个个带走,最后只剩下空空的挂钩还摇摆在房梁上,油渍未干。大姑每年也会给我家六七只鹅,我儿时的时光里,总是那些毛色光泽白腻的鹅陪着我,有了鹅,我就会想到大姑,想到姐姐和她的那些书。

闲时,大姑会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两大叠相册,那里面全是姐姐读书时的生活照。她一页页翻开,一张张细看,给我讲解照片后面的故事,这时的她满是温馨和幸福。我看到,照片上的背景是城市,找不到任何和泥土有关的衬托。大姑宁愿一个人深陷泥土里,风烛般在风雨中摇曳,她的任务完成了,把子女送出了村庄,她们不用被泥土淹没在生活的苦难中,在城市里,彷如新生。只是,我能够明白大姑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时候的冷漠,她不点灯就躺下。一个人,一盏灯能够给她多少温暖?

我开始明白大姑的思念,一个母亲对子女的思念,藏在心里,无关乡村和城市。

姐姐结婚后,和姐夫在同一所乡镇中学教书,与公婆住在一起。

过年时,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去姐姐家拜年。我来到姐姐的房间,弟弟和其他的一些孩子正簇挤在电脑旁玩游戏。姐姐的房间干净,简洁,只是少了书架。前些年,未分家时,姐姐一家挤住在一楼的一间平房里,放上一张床,房间已经略显狭小,可是贴墙边还有一书架,上面摆了不少的书。除了姐姐的教学课本外,还有一些文学读物。我记得那个下午,我安静地读完了一本童话书,耳旁感觉不到过年的热闹。直到父亲喊我该走了,我才恋恋不舍地把书放回书架了。

那个手持书本想离开乡土的女孩已经做了媳妇,同时又兼有妻子和母亲的身份,被生活的藤蔓缠绕,姐姐无暇分身去翻阅曾经的书本,如今,姐姐的房间已经容不下一个书架。

饭后,姐姐又开始忙碌了,有人找她打麻将,她擦了手,和大家打声招呼,不好意思地出去了。现在的乡村还稍显闭塞,年时的气氛渐渐被麻将声所淹没。踩着炸碎的鞭炮红纸,走在街上,就会听见哗哗啦啦的搓牌声,此起彼伏。乡村,忙时太忙,不顾饭食时间;闲时又太闲,大把大把的光阴无处挥霍。找人闲聊总有说尽时,更何况现在村里人也学会了城里大门紧闭的习惯。窝在家里看着无新意的电视,总有乏味的时候。麻将,扑克,重新激活了年味渐淡的乡村。四人游戏,一群人围观,不知天已微黑。

离开姐姐家的路上,一旁,有一处水塘。塘埂上杨树挺立,照水摇曳。偶有白鸭泅水,波痕一圈圈荡漾而去,甚是悠闲。我曾想象在塘埂上,有个人应该手持书本默读,来回踱步,风拂过水面而来,带着清香,撩乱发梢,把书合在胸前,看看这样的纯乡土的景色,多看一眼也会醉吧。只是,那是我多年前的想象,我抬起头,那个背影如此的熟悉,忽一恍惚,始终没有认清那个人究竟是姐姐,还是我?

黑龙坝笔记

文/燕南飞

黑龙坐化,落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

不再会有背井离乡的人,在一曲东风中虚拟家园,每一个逃荒至此的孩子,都能找到同命的炊烟和母语。灯火摇曳,你就能看见我将几十里乡音拢入怀中。

黑龙坝。

挡风,任凭它十万烽火汹涌。

行雨,我戍守的江山,轻轻一吹,便会返青。

不问鸟鸣,也不问啜泣。

爱大地,便将它认领。

龙头枕于旷野。

看人间烟火,栽种我的证词。再大的悲伤,也不过是一粒沙子,它的内部藏着一匹猛兽狩猎的梦想。

藏着一条黑龙的身世。

江山好大,我有飞腾之心,已不能弹奏。

守住这善良的姓氏,若有人能替我浪迹天涯,就替我向归途问一声好。

替我提着一颗柔软心,种在哪里,就在哪里开花。

黑龙如锁。

锁紧一句诺言,就锁住了一生。

它的疼,你一听就会落泪。

它的爱,你一等就是半生。

当雁阵把光阴一季一季捎走,那些草木便会惊慌失措。

不。

我已将一条河流当作我的嚼环,雁叫一声,我便会又一次勒紧。爱,就是生与死之间,选择囚禁。

长嘶。

热泪。

我疼,就替每一滴水,每一缕风,疼;我疼,就替每一根草木,每一具骸骨,疼;我疼,就替每一粒粮食,每一个孩子,疼。疼它的灾难深重,也疼它的步步生机。

从一条龙的眼眸中,读懂水声。

老树昂首,听它的孤绝之梦。

还要治愈灯盏中暗藏的声声咳嗽,把每一个人前世的渴望,拉到今生。

不是神。

是每一个庄稼汉子的铮铮脊骨,将整个人间撑起 。每一道鳞片都是一把利刃,收割泥土中熟睡的草香。

一枚落日奔走相告:你活在我的眼眸里,你活在我的锋芒中。

我渴望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是最完美的伤痛。

一种爱,就是戍守一片泥土和牲灵。

一种爱,就是一次朝圣。

请给我祝福:一亩草香,就是一亩天堂和敬畏。

请给我拥抱:哪怕再给我千言万语,我只要你贴在我的胸口,听那里面的汹涌和燃烧。

恩赐就是一粒沙子与另一粒沙子相认。

恩赐就是一滴水与另一滴水润泽伤口。

恩赐就是一颗朝阳的分娩之痛。

这一世的等待啊,急切,又惶恐。

黑龙坝。

当你舍去一身骨肉落地的时候,这一片泥土便有了姓氏。

黑龙坝。

当你把自己种在泥土中的时候,这里的每一声呼唤,就找到了家。

看桥

文/巩本勇

河养育了湖,湖容纳了河。发源于鲁中平原和丘陵的诸多河流,与马踏湖有着直接的关系。马踏湖东面有乌河,南面有大寨沟,西面有孝妇河、猪龙河,北面有杏花河、预备河、小清河,其中,乌河、孝妇河是湖区的主要补水来源。

景奇奇景道不得,水曲曲水路何归。马踏湖96平方公里的湖面,有纵横相连、交织成网的船道水路2100多条,合计全程足有400余公里。水路或长或短、或窄或宽,之间都如脉络般相贯互通。有水就有船,还有的,就是桥。在马踏湖区,各种各样的桥,独特得很,有木桥、板桥、泥土桥、石拱桥等。它们朴实的身材倒映在平静的河水中、湖面上,像一幅真实的水墨画。

这些桥布列于湖央、湖边、河旁、堰上,掩映在花草绿树丛中。藕池与藕池、鱼池与鱼池之间,一根树干一架,便是一座桥。这树干没有抛光,凹凹凸凸,简单、简易;河汊搭一块木板,一头搭在自家的门口,一头搭在苇田的木桩,也是一座桥,踏实、稳妥。如今,木桥、板桥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泥板桥、大铁板桥等。

马踏湖的旅游景点多得很,九曲桥直通湖中心的锦秋亭。九曲桥九曲十八弯,且每个弯曲的角度大小不一,有大于90度直角的,也有小于90度直角的。九曲桥一般由石板、栏板构成,石板略高出水面,栏杆低矮,造成与水面似分非分,空间似隔非隔,形成一条来回摇动,左顾右盼的折线,以达到延长风景线、扩大景观画面的效果。

湖区林间道路的桥大多为拱桥。马踏湖区的拱桥有石拱、砖拱和木拱之分,其中砖拱已不多见。常见的石拱桥,又有单拱、双拱、多拱之分,拱的多少视河的宽度来定。一般正中的拱要特别高大,两边的拱要略小。依拱的形状,又有五边、半圆、尖拱、坦拱之分。石拱桥一般水中部分用石头垒砌,桥面铺石板,混凝土浇灌,桥边做有石栏杆。站在石拱桥上,欣赏湖区美景,简直是一种享受。

乡村胡同里的桥多为泥土桥。这种桥主要材料是木桩、苇箔和泥土。木桩在水中固定好后,沿着木桩把一根根木头架在河的两岸,放上苇箔后铺上一层层厚厚的泥土。泥土桥的成本低,风吹雨打容易损坏,但只要平时多放些泥土加固就可以了。  

近几年来,马踏湖湿地公园开始了大手笔的开发建设,以污染治理、水道清淤、增加蓄水、退耕还苇为重点,保护和恢复湿地生态环境与水生植被群落,改善风景区的生态环境、景观环境和村居生活环境。万金安桥一苇渡江桥等几十座景观桥掩映湖中,与满眼茂盛的芦苇,碧绿的湖水上野鸭、水鸟追逐嬉戏,形成一幅和谐的自然水乡景观。

起凤桥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这座桥架在马踏湖的乌河上面,据《黄氏宗谱》记载,先祖原籍直隶冀州枣强县司窦村,自洪武四年徙居济南府新城县演马庄,八世祖朱选从演马庄迁居乌河西岸的起凤村。从此,黄姓居乌河西岸,魏姓居乌河东岸。为沟通两村,方便往来,人们便在乌河上面搭了一座木桥,这木桥倒影在河中,酷似一个“耙头”,于是起名为耙头桥。在明朝正德年间的一个早晨,东方刚泛着鱼肚白,一群农民就扛着锄镢下地干活,当走到耙头桥上的时候,忽见一只金凤凰“扑啦啦”从桥下飞出来,“呀,呀”叫了两声,便向着西北方向飞去了。这桩新奇的事儿,很快传遍了乌河两岸的家家户户。金凤起飞,吉祥开瑞,人们便将耙头桥更名为起凤桥。

人类最初建桥,估计不是为了好看。因为有河,人要过去,自然就想到了桥。马踏湖里的桥,在人们的视线里若有若无。但是,每一座桥,都会默默地迎来送往着两岸的人们。我爱我的家乡,更爱家乡的桥。

思念

文/侯秀菊

当思念成为一种习惯,回家便成了日常。

由于连日降雨,进山的路不能驱车,只能步行于乡村的土路上。当小白鞋遇上黑泥水,不禁心潮涌动,亲切的感觉瞬间袭来!

纵然时光飞逝,物是人非,当我捧起一把泥土,感受那份细腻与柔和,我知道,我并不孤单。这就是我的故乡啊!我热爱这片土地,我思念那些深居于泥土下的灵魂。

老家的山,一个丘连着一个丘,还被赋予了神奇的名字。天大、地阔,一个安静的人自有一个奇妙的世界。尘世的一切已经平静,时间永恒,沐浴阳光,从此不急不恼,无忧无惧……

雨后的水珠、细沙、碎石与无名草,在暖阳下弥漫出温柔的气息。于我,目光所及,似乎任何一个元素都具备了疗愈功能,能够治愈心灵,直至释怀……

人生如梦,我深信,好人好梦。

文/邹汉明

泥土沉默的性格、时不时发作的犟头脾气、盛夏之时渴得龇牙咧嘴的欲望,犁最清楚不过。犁头切入泥土,虽然不很深,但也够狠——泥土在犁的作用下,吱吱有声,片片泥土,如翻转过来的一张张亲切的尖新脸孔。这泥土,睡梦里突然被叫醒过来,迷惘了一忽儿,随即被大捧大捧的光明灌醉,在细细的微风中伸出一个懒腰——它看见了你,也看见了天空。天空是蓝的,蓝宝石一样,少儿童话中的那种蓝。泥土看见了所有比它高远的事物——星空和一根刚刚被铲断的花草……泥土安静下来,因为它看到泥鳅藏身的这个小洞是那么安静。在犁头固执地追问下,泥土完全交出了内心,敞开了胸怀,它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但是犁,沉默着,靠着犁的勇气继续前进,以它和泥土贴心贴肺的那片锋刃——那种怀揣着贴到肉里去的刻骨铭心来认识泥土。

当一把犁在我的眼前远去的时候,我有时间怀想着、揣摩着它的感觉。我知道泥土是有欲望的。泥土的欲望就是不出声的闷骚,无声世界里的闷骚比有声世界的骚动更加来得神秘。但是,泥土的沉默也并非一味地麻木。我总是想,一把世代的犁拉过它的胸膛,它是被彻底征服了呢?还是暂时熄灭了欲望?潮湿、黝黑的泥土现在全都翻转过来。这些条状的泥块全都是刚才从犁的某一边飞蹿出来的。它们形成了一个新的队列。它们整齐划一,有如踩上了土地进行曲的鼓点。稍息,立定,又是整齐的一个队列,重新涌起有规则的欲望。

在一把锋利的犁面前,我才真正认识了泥土,闻到了泥土的芳香,永远带着青草味,也带着欲望的腥味。我看到了欲望的颜色——褐黑色,膏腴江南的颜色。看到了盛大的沉默——像在广大泥土的身子上只知耕耘、不问收获的广大人民——那样质朴,无言,吃苦耐劳。犁是这样一把刀——它切开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将忧郁的、温柔的、暴烈的泥土全新的一个方面,像赤裸裸的真理一样,曝晒在耕耘它的人面前。

犁一年里和泥土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但每次都很深刻,很彻底,很尽心尽力;每次,它都要让泥土的欲望坦白出来,开花结果……当泥土开花结果的时候,犁总躲在一个僻静的门角落,任凭细声细气的铁锈像老鼠的尖嘴一样啃着它的锋刃;或者,高挂在白粉墙上,和锄头之类的农具一道在墙面上打一个盹,将寒冷的冬天进行到底——直到泥土固有的欲望重新喊醒它,直到它又像一只埋进泥土的翅膀,在距离地面一尺的低度上,保持我们民族性格中那个古老而倔强的姿势——飞行,啊,那是一次低低的飞行……

怀想泥土

文/吴安臣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踏着的不是泥土,而是地毯,地毯让我的脚下没了任何的依靠一样的空虚,想到泥土,是因为前几天看到绿化工人费力地挖坑栽树。轰鸣的机器带着尖利的钻头,使劲地往地面上钻,我很奇怪,钻机面对柔软的土地,怎么会碰到那么强大的阻力?后来才发现是树坑里有一层厚厚的混凝土,不知何时那些坚硬的东西会被掩藏得那么深,总感觉一个城市仿佛已经被一种坚硬包围了,这种坚硬带着硬伤,泥土在这个城市是希罕的,很多泥土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运来后它们被安置在花的根部,树的下面,一块又一块的真正的泥土正在淡出我们的视野,我们不再想念我们曾经来自土地,我们不再感念土地,走进超市什么都有,但是我们忘记了那些蔬菜和水果来自土地,但是那些东西是那么真实,却又来自虚幻的土地,因为种植水果菜蔬的土地离我们很遥远,甚至连那些倒卖蔬菜的小贩都没有亲自到土地上看看,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超市会生产一切,特别是现在的孩子,我们曾经的记忆脱离了泥土,我们穴居于城,忘记城外还有土地。

其实土地历来是受人们尊重的,古来都有敬天敬地的传统,生养我们的土地,要抚育我们,更要在我们死去以后,覆盖我们,所以土地的无私引发了先民的敬畏和感叹,食我者,土地;衣我者,土地。于是头顶青香,恭敬地给土地老爷叩头,也许骨子里从小以来就受大人们的影响,对于土地我也怀着深深的敬意。

土地的神奇超乎我们的想象,记得小时候看到冬瓜,问母亲一个很幼稚的问题,妈,这瓜怎么这么大,记得原先不是小小的一个,怎么一下子就像娃娃般大了?母亲的原话不记得了,大意是土地给予瓜了力量,现在想这种表达似乎欠妥,但是那是从土地里长出的东西,后来看武侠小说,看到一个情景,就是武功超强的大师,即将离开人世时,通过手掌从头顶将功力传给得意弟子,毕生功力输送完毕,这大师也神情委顿,一会就仙逝了,说明纵有高深的武功,终究有完结的时候,而土地就不同,她的能量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养育着万物,哺育着众生,我就从来没听到过土地喊累。在我童年的世界中,对于土地总是怀揣很多的问题。

我喜欢脱了鞋子,在新翻开的泥土里踩来踩去,用脚心感受泥土的温度,那刻感觉到自己和大地是紧密相连的,仿佛一瞬间就可以长成一棵树一样,虽然母亲说过多次,说经常光着脚会得皮炎什么的,但一到地里我仍然喜欢赤脚,光脚让人感到坦然和自在,所以小的时候很少穿鞋的,不是为了节省,而是觉得光脚舒坦,现如今进城了,再不会光着脚走路了,就算在城里流浪的人脚上也会套双胶鞋,城里的水泥地面太硬了,稍不留意会硌着脚的,再说光着脚走,有碍观瞻,你想想上身西装革履,下面却光着脚,真的不太协调。最多在住处的瓷砖上踩几个来回已经很不错了。离土地似乎远了,水泥路面,柏油路面将我的脚和土地隔离开 来,就像老人家说的,我们的脚接不着地气了。

有次到安宁泡温泉,温泉池旁有一鹅卵石小径,一伙人泡了许久,突然有人提议赤脚走走石径,一伙人真的脚颠得像残疾人,艰难地走了那么一段,似乎找回点以前在乡间踩泥土的感觉了,但是石头毕竟太硬,没有土地的温厚敦实,踩土地上那种踏实的感觉寻不到了。

每一寸乡土都是值得我怀恋的,虽然有人说何处的黄土不埋人,但是我想有那么一天,我魂归故里的时候,自己的躯体能躺在故乡的土地深处,虽然说逝去以后我没有任何的知觉了,但我还是喜欢乡间那松软的泥土带给我的温暖感觉。土地的神奇是无穷一生难以明白的。土地迎接新鲜的我,也接纳将来腐朽的我,她的宽容与博大无人能企及。

湖边意象

文/光其军

时常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前段日子,在湖边看见一些贝壳、一棵枯树和一些芦杆的情景:它们失去了灵魂,只剩空壳和干瘪的躯体,没落在了湖岸的滩涂上。季节的缘故,湖岸离湖水远了,大片的滩涂裸露出,那污黑的泥土上,凌乱着诸多的杂物。风吹过,阳光照过,脚踩在上面,松软而结实,我自然就有了一种陷落,但接着就有一种莫名而来的眩晕,弄得我有些诚惶诚恐,不知所云。

这些松软的泥土中有掩埋的和半掩埋的贝壳,泥土上散落有大大小小的且颜色深浅不一的贝壳,稍不留意,脚步就会踩着,伴随看“咔嚓咔嚓”之声,那贝壳瞬间就被踩碎,或者伴随着“嗞嗞"之声陷入泥土。贝壳的命运,似乎是上天注定,对于我,看起来并不伤感。所以,走在松软的泥土上,那些被我踩入泥土的或者踩碎的贝壳有很多,我竟熟视无睹,任凭“嗞嗞"声和“咔嚓"声,一声响过一声。

那天我不知走了多久,才在泥土上一棵倒下且枯死的树前停住。树并不是棵老树,树干也不粗,大约死前正值树的壮年。看它丰厚的根部早已被水冲刷出,露出着密密的根须,每根须上都还沾着泥土,这是树根对大地的眷恋,还是大地对根的不舍,抑或是死不瞑目?我无需深究这些,再看一看树身,那皲裂的树皮早就褪尽,树身黑白混杂,折射出岁月的无情,世道的沧桑。而这枯树倒下的造型很独特,既有异乎寻常的意象,又有太过平常的事理,从不见过如此的我,一下子就喜欢了。

来看它是怎样的独特吧。先看它离根一米的枝干,不知何力使它突然弯曲,其长长的树干,又在离树稍一米的地方再次弯曲,最后树梢扎进了泥土,这样就自然的形成了一个门形。我过去,必得躬身,然而不知为何,我究竟没躬身而过,只是绕门形的枯树转了一圈。这一转,我就看见了有个蛛网结在与根相连的地方,它结的实在隐蔽和狡猾,不转还真的发现不了。顺着蛛网,我还发现了躲在一个根须下的一只黑色的小蜘蛛,它虽一动不动,却是在伺机而动。我知道,在这滩涂之上,昆虫时而出没,终究是有猎物撞网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张蛛网,应该可以网住蜘蛛的全部生活。由此推及,我们生活的世界,也存在着无穷的有形网和无穷的无形网,它们都在网着我们的全部生活。

枯树倒下造就的门形,是自然的,原始的,不矫揉造作,不仰慕浮华,有着干净,清贫和清爽的特质,我给它命名为枯树之门。也是从这时候起,就以为这门我虽不能将它搬走,但它已经扎根我的心,成为我一个人独有的了。那会儿我就以枯树之门为取景框,认知一些我需要的东西,阅尽一些在我看来是风景的风景。从它的一面看湖,湖面广阔,烟波浩渺,却不能望远。看另一面,则是山,层叠的树木,遮掩着一些沟壑的神秘和一些生灵的身影,也是不能深入。一条小河从树木的深处流出奔湖而来,清澈的河水,辉映着地理天光和世道人心。一只渔盆停泊在河岸边,像一个哲人,在静听潺潺而流的河水,而一行并不新鲜的脚印,却在岸上的沙地上往上而去,最终消失在树木之中。

当然,枯树之门所在的滩涂上,不是只有一棵枯树,而是还有一些植物。离枯树不远,就有一些枯萎的芦苇,但芦花早就飘逝了,只剩下孤独且日渐衰败的枝杆,仍在证明着自己过去的存在。另外还有些不随季节而衰微的草,它们仍然都在顽强的生长,尽管有些稀疏,有些憔悴,有些孤独。但都还鲜活的与这棵枯树和芦杆同在,风吹草动,就疑是草的语言,是在与枯树和芦杆对话。而枯树无言,芦杆无言,草的动静也就无可奈何的滑过,等到风息,一切又归于安静。

这些稀疏草的周围,也散落有很多无规则呈现的贝壳,它们或大或小,或张或合,姿态有着明显的不同。众多贝壳当中,我独对两个贝壳发生着感情。这两个贝壳是一样的大,一个贝壳厚些,一个贝壳薄些,初一见到,就以为是一对儿。一个贝壳侧卧着,一面张开着的贝壳似乎拼着命的想合拢,另一面贝壳一大半被泥土遮掩,就连几星草,也欣欣然的在里面安营扎寨。再一个贝壳,背向着它大约几米远,其两个贝壳的面,朝天张着,像是咧着一张大大的嘴,歇斯底里的想呼唤什么的归来。两个贝壳都是生命静止的物象,再也看不到他们鲜活生命时的相互爱恋和为生命的奔跑了,面对没有了肉体,没有了灵魂的贝的尸骨,我叹息,我遗憾,我不能明白他们是寿终正寝的,还是被别的什么吃掉的。不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的法则无论谁,都逃脱不过。

又有风来,吹动了芦杆,也吹起了一些沙土,芦杆动了动,响起几声绝望的哀嚎。枯树动不了,有几粒沙土撒上了树干,微小的几乎视而不见。但这两个贝壳却不同,本就积厚的沙土上又被覆盖了一层,这让我知道,日积月累下去,两个贝壳以及所有的贝壳一定会被沙土掩埋,以自然的方式安息于泥土。我是不会看见了,而即将到来的季节,湖水上涨,贝壳、枯树和芦杆所在的滩涂,也是会被湖水淹没,那些裹挟而来的泥沙也会沉淀下去,一点点的吞噬它们的尸骨的,使它们被掩埋或者倒下。这不能算是悲剧,我也无需悲悯,从贝、枯树河芦苇的躯壳上,我该做的是体察生命本来的意义。

我给贝壳、枯树和芦杆拍了照,我要将把它们在我的记忆里复活,在我疲惫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可以觉得到一些什么,再让它抵达我的核心。如此,我这次滩涂的行走,就不觉得自己的来是多余的,以后,我还会行走更多的地方,那里总是有我得知的东西,觉悟的东西,总有自然中一些微小的物象,直抵内心的柔软。

我的家乡庞光镇

文/赵丰

秦岭是座山脉,牛头山是它的一座岭,距离牛头山不到二华里,就是我的家乡庞光镇,牛头山下曾经是汉武帝时期的上林苑,《汉书·旧仪》载:“苑中养百兽,天子春秋射猎苑中,取兽无数。其中离宫七十所,容千骑万乘。”后来,打开了秦岭到陕南的通道,庞光镇就成了山货集散地。清末民国时期,镇子的街巷积满药材、兽皮、木材、山果……供销社和戏楼间的空地,以及镇子东口的高山庙前,是做大户买卖的,热闹和繁华无须赘述。

镇子的主街极窄,住在主街的人家都开着店铺,檐头挂着黄色的幡旗做招牌,沿屋檐斜坡搭起廊棚,天就成了一条缝。主街的房门是板式的,晚上担负着门的职能,白天被主人卸下来作为铺面摆商品。门板的颜色一律黑色,唯有供销社的门是红色的,是那种暗红,好多年没有刷过漆了。供销社的对面是个旧戏楼,我看过上面的演出,是秦腔《火焰驹》。后来戏楼的一间塌了,露出瓦蓝的天,上部结满了蛛网,还有燕子、麻雀做的窝。

庞光镇人喜欢泥土,因为他们明白吃的穿的用的都离不开泥土。

先说吃。镇上人吃的主食是小麦、苞谷、谷子,这些是山坡上的土地里长出来的,给土里撒了种子,过些天就会长出苗来。泥土不会亏待人。主食还有一种:马铃薯,镇上人叫它洋芋。洋芋做主食的简单做法,是切成块放进面锅里煮;还有一种吃法是糍粑,将土豆洗净煮熟,然后剥皮,在石槽里捣成糊状,熬一锅酸菜汤,在汤内放入蒜泥、葱花等调料,把糍粑放入汤内煮熟。主食外还有蔬菜:萝卜青菜、韭菜蒜苗、豇豆黄瓜。春日里,镇子人更多的是在山坡上挖野菜。野菜的名堂多着咧,马齿苋、荠荠菜、婆婆丁、苦苣菜、龙头菜、明叶菜、乌刺菜、野萝卜、灰灰菜……坡上长着槐树、杏树、核桃树、柿子树。春天的槐花可以生吃,也可以和面和在一起蒸麦饭,杏夏天就熟了,桃和柿子是秋天大人们的盛宴。孩子们喜欢吃低矮的酸枣树上球状的酸枣果,因为酸中带甜,很对孩子们的胃口。

再说穿。坡下的地里种着棉花。秋天收获了棉花,女人们开始纺线织布,做成衣裳、被子、帽子、鞋,还有袜子。如果不是冬天,庞光镇人喜欢穿草鞋。草鞋有着泥土的味道,穿在脚上透气,不生脚气。做草鞋用的是稻草。化羊河在镇子的西南角拐了一个弯,形成一片水面,村子人就在那儿的泥水里种水稻。面积不大,就二十来亩,可是水稻收割后的稻草足够做草鞋了。

后说用。农人离不开农具,锨、锄、镰、耙的把儿是木棍,斗啊升啊用的是木板,筛子、簸箕、背篓用的是藤条,这些都是化羊峪那条沟里长出来的。镇上人坐的马扎,原料也源于化羊峪,到坡上砍四根木棍,割几把藤条回来就做成一个马扎。就连脸盆,也不用到商店里买,挖下一块树根,用斧头劈成一个凹槽,用刀削得光滑,一个脸盆就做成了,也有人家用小树根做碗做盘,用一根木头做枕头的。

命运之手,穿越泥土,创造着庞光镇人的生活。他们明白,泥土是他们的生命之源。没有了泥土,就没有了他们的一切。

庞光镇是泥土做的,老屋的墙壁是土做的,檐头的砖、房顶的瓦都是土做的,就连屋顶的蒿草,也是从瓦缝里的土里长出来的,街道是泥土的,树木的根扎在泥土里。是啊,庞光镇的一切都在泥土之上。古代的庄子说:“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就说镇上的人吧,他们只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要和泥土打交道,土里找水,土里刨食,最后回归于泥土中。

镇子人的构成,分两部分。大部分是当地的农民,少部分是吃商品粮的客户,也就三四十户。客户都是河南人,民国年代逃荒在这儿落户的,没有土地作为生活的支撑,就开店铺做生意。从西到东,排开几十家店铺:裁缝铺、纸花店、钟表店、铁匠铺、理发店、照相馆、刻章店、铁器店、瓷器店、竹器店、药铺、杂货店、修车铺、豆腐坊、烧酒坊、染坊,醋坊,油坊,食堂。没有门面的,在房檐下摆个茶水摊、醪糟摊、蔬菜摊呀什么的。

我家也是客户。祖父解放前带着一家人从河南逃荒来到关中,到处转了一圈,最后在庞光镇落了根。那年父亲十岁了,对老家的记忆依然亲切,他的前半生纠缠在对老家的回忆里,总是觉得自己的根不在这儿,叨叨着要迁回老家住。到了中年,也许是潜移默化的结果,他喜欢上了秦岭,喜欢上了庞光镇的生活,不再念叨回老家生活的事了。“老家啥都好,就是没山没水的。”叹息之间,他就将自己当成了庞光镇的主人,习惯了吃浆水菜、油泼辣子、搅团扯面,跟着镇上的老人哼几句秦腔,有时也会随着镇子的男人们进山砍柴、采药。到了晚年,他的力气不够了,每天清晨都要到牛头山的坡上转转,看看树,瞧瞧石头,听山虫鸣唱,或者手搭在眉头俯视镇子上空的炊烟。

清晨,缕缕炊烟从一户户人家的烟洞里冒出来,宛若庞光镇纤细的脉搏,又仿佛是小镇的抒情曲。小镇的宁静和淡泊,都写在父亲的脸上。

母亲的月光

文/小小麦子

母亲说,月亮是大家的。从此,我再也不敢独享月的任何一丝光亮。

那晚,母亲曾站在月光和树影间,依依不舍地遥望父亲最后一次把锄头探进熟谙的土地。

可在黎明来临之前,她如一片落叶飘零,后来太阳照着她身边的沃土,包括许多长满的艾草和坟堆厚实的思想。

今年,当秋叶不得不离开依恋着树梢时,我又想起了母亲,以及庄稼的影子和滑落的汗珠。以至于在今生转弯的路口,不小心滑倒在梦与醒的边缘,在没有人将我扶起。于是,我才领悟到了月光洒落人间的是一片无言的挚爱。

并确信,善良且真诚的月亮必定有道亮丽的风景。

关于把忠诚与血、热忱与爱化作一缕缕光的月亮,我不知道是等待还是追赶。

有月时,村庄就变得明亮,母亲再清瘦的背影也变得温暖。

无月后,村庄还会伸出年迈的手,和那些枯瘦的挽留,以及母亲体内鲜红欲滴的血液,迫使我用尽毕生的气力,挂起一弯清明月,好让月亮清过的无数次生活情节,闪现真实的光芒。

许多年过去了,月光中的事物,仍在通往乡村的路上积淀着阳光。又是秋天,泥土中深远的辙迹是看不见的,只见我母亲沧桑的背影……

人,除了躯体存在于尘世之外,更重要的是心灵的颤动和灵魂的复苏?今夜,与时光衷心地握手,并开始揣度思想的深度和月亮的光芒,使我清瘦的怀想渐渐丰满起来。

有人说,我的前生是一小撮村庄的泥土,我的来世是一丘哺乳村庄的麦田。而母亲为了那粒仰慕过的粮食,躬身泥土,背负骄阳,最终耗尽了她一生的心血。

每当月晕隐入村庄,果实流入苍茫,总遗有些麦穗,在村庄外呼唤着我的乳名;总有倒伏的小草在骄阳的扶持下,欣喜地孕育着下次的重逢。

月亮纯净的血液溶进了多少天地精华山间灵气,只有村庄知道;母亲种植了多少庄稼,化解了多少风霜雨雪,只有儿女记得。

月亮是幅画,不需要任何人为的矫饰,也没有任何世俗的侵扰,那朴素却又生动的姿态,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无语地诠释着人间的至爱之情。

月亮必定有道亮丽的风景,里面的许多事物一经怀念,即将呈现真容,并且抚摸我昔日的伤痛,那郁郁的痴情,深深的执着,温存过谁孤独的生命?

还让没娘的孩子弯下腰,以跪拜大地的礼仪,在飘然如练的月光里,轻轻地捧起一朵故乡的野花,插在母亲的坟墓之上,好让馨香与草根一起,走进泥土的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