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文章
二舅文章(精选7篇)
二舅的自留地
文/血色的云
二舅是一个很喜欢读书的人,当年他以优异的成绩从高中毕业,不过那时候毕业分配制度已经改变,不再由学校分配,而是由父母的单位负责分配工作。离开了亲人,离开了城市,除了换洗的衣服,就带了几本书。
二舅被分配到了一个很偏远的小山村里,那里交通很不方便,距离最近的县城都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算是过着半隔世的生活吧。
知青的生活很累,做为一位农民所需要做的事情都需要做之外,还有一些额外的工作。二舅的工作就是看护打理村里的果园。
村子的后面的那一片果林,郁郁葱葱的,绿的十分喜人。手捧着一本书,坐在果林最大的一颗果树下面,每当微风拂过,淡淡的果香在鼻尖打着旋儿,绿色的蝴蝶在身旁翩然起舞,那就是二舅最幸福的时候。从那个时候开始,二舅开始学习和钻研果树的种植,细心的照顾每一棵果树。
每一天每一天,摩挲着挺直的树干,摩挲着脉络清晰的叶子,看着它们一天一天长大,抽芽、开花、结果,就如同照顾孩子一般地照顾着它们,茁壮成长的身影就是二舅最大的快乐。
春天,细雨如丝,伸展着翡翠一般的枝条上芽苞初放,就如同婴儿的笑脸,稚嫩地绽放,这时候的二舅总是满脸的惊喜;
夏天,烈日炎炎,葱葱茏茏如撑开的绿色伞盖,就是一名成熟历经风雨的青年,成熟稳健,这时候的二舅总是满脸心疼;
秋天,秋叶纷纷,满园的果香芬芳悠远,多情而婉约,这时候的二舅总是满脸欣慰;
冬天,白雪皑皑,告别了往日的繁荣与热闹,如同迟暮的老人一般的萧索,这时候二舅总是透露着些许哀伤,更多的却是对来年的希冀……
后来政策变化,许多和他一起过来的知青都回到了城市,但二舅并没有选择回城,而是留在了那里,留在了陪他度过最艰苦时期的那片土地,留在了他钟爱的果林里。
土地到户以后,二舅没有选择传统的种粮的水田,而是选择了他一直打理的果园。二舅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他喜欢看书,愿意学习,积极接受新鲜事物。二舅也是最勤劳的人,他相信艰苦的环境下,只有努力的劳作,才会有收获。
其实,二舅只是将他的自留地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罢了。
二舅妈
文/马蹄疾
二舅妈安详地躺在冰棺里,面容和在生的时候完全一样,依然那么瘦,面色蜡黄,小小的眼睛竟然是睁着的,从她的瞳仁里看到了一丝亮光,她脸上的纹沟因为脸色黯淡而比以前浅,除此而外,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是刚刚睡着,我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的过世了。我不忍打扰她的睡眠,在一旁静静立着,久久凝视,眼前渐渐模糊,朦胧中,过去的岁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二舅妈就是个矮小瘦弱的小脚女人,一头过早花白的头发向上梳着,用黑色的发夹夹好,很难看到刘海,短发齐耳,瘦削的连上满是皱纹,衣衫有些陈旧,但很整洁,走路迈着外八字,低着头,小心地一步步向前,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二舅妈是个能说会道、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人,尤其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特别能绕。能夸赞人,能规劝人,能平息矛盾。哪家夫妻有个争吵什么的,她去准能帮你摆平。不过她的话可能太多,和家人在一起总是絮絮叨叨,故而不讨儿女们喜欢。以至于过世的前些天,她的媳妇们当面开玩笑说:您还有好久活呀?你若是过世了,我们要热闹好多天的。然后大家都笑,二舅妈也笑,只是笑得有点无奈。
小时候的我很调皮,逢年过节来舅舅家,会在俩舅舅家轮流吃饭,俩舅舅共住在一个大房子里,这个房子是三正间两厢房的大屋,朝南,台阶很高,上台阶要登好几级,显得很有气派。中间是堂屋,三家公用的,东边住着大舅舅一家,西边住着二舅舅一家,外公住在西边厢房里。这个有七大间的大房子成了我和表兄弟妹们游戏的好场所,尤其适合捉迷藏。
我们疯玩的时候,没顾忌的。二舅妈有些不高兴,但她不会公开责怪我们,只是绕着弯子劝说,要我们守规矩,我哪里懂得他们是大户,有规矩的。然后可以停歇一时半会儿,过了那么一两天,就全忘记了。尤其是大人们都出工了,我们就癞子打洋伞——无法无天了。等舅妈回来看到家里一片狼藉,自然不高兴,于是绕着弯子骂我们,而我们总是躲在一边做鬼脸,然后偷偷地笑。现在想起来,我们那时是多么的不懂事。那时候大人们白天出工好辛苦,晚上回来还要自己做饭,我们不但没帮上忙,反而还添乱,换了谁也会恼怒的。
二舅妈骂人,絮絮叨叨地骂,不由你听不到。但她总是选在二舅不在家的时候。如果二舅突然回家了,那声音就戛然而止。好像正唱得热闹的收音机被人拧下了开关似的。因为二舅沉默寡言,冷着脸没有一点笑容,整天端把椅子坐在堂屋的一侧,或者是端坐台阶上,端一搪瓷缸子茶,静静地想他自己的事。只有极个别的时候,才会脸色温和地叫我过去,问一下我的家常事。这大概就是他们家族里封建思想的残余作怪罢。
二舅舅虽然寡言,但他极喜欢我。因为据说只有我在的时候,才可以看到他极为少见的笑容。正因为如此,我们会肆无忌惮地疯玩,哪怕是闯祸了,也会主动去找二舅“报案”,然后就万事无忧了,因为有了二舅这个“保护伞”,二舅妈对我们是无可奈何的。
文革时,我们家很穷,舅舅家要比我们好。所以舅舅家对我特别照顾。我也特别爱去舅舅家。有一次,我去二舅家拜年。大早出发,走到舅舅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二舅妈赶紧去称了两斤牛肉,她说这牛肉五块一斤,挺贵的,就在开水锅里焯水。然后切了一半做火锅,在煤炉子上吃火锅——牛肉下包白菜。舅舅和舅妈很少去吃牛肉,只吃白菜和酱萝卜。表弟表妹去夹肉的时候,二舅妈就会使眼色,我不懂,看到肉我就不要命了抢,往口里塞,那味道真好,不一会儿,锅子里的牛肉就没了。二舅使眼色要二舅妈继续添菜,二舅妈去厨房里转了一圈,空着手回来了,二舅冷冷地说:“去把剩下的牛肉都切了!”二舅妈只好全拿过来,我抢过那坨半熟的牛肉,放回橱柜,然后当着大家的面,打了一个嗝,拍着小肚皮,笑嘻嘻地说:“你们看,我吃饱了!”说实话,那顿牛肉,我也真的吃饱了。现在我才知道,那年月,牛肉多么金贵。
有一年,我们家穷得揭不开锅了。爸爸先后去了外公家,从两个舅舅家各借来了一担稻谷。一个来回四十里路,步行,还挑那么重一担,我心疼爸爸的辛苦,更感激舅舅家对我们的恩赐。后来我们日子好过了,要还他们这份情,两家人都坚决拒绝了。后来我每次说起这事,二舅妈总是说,那时候,救命要紧啊!冒得那粮食,你们难得度难关呢!那话语,甚至那腔调,还那么熟悉,至今言犹在耳。
说真的,在那样艰难的日子,谁都难以自保而只求自保,也只有他们,能省下口粮给我们度过荒年啊!如今想起来,无论是舅舅还是舅妈,他们都多么善良!
去年腊月二十,我表姐(二舅妈的女儿)家娶媳妇,我看到了二舅妈,那次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记得当时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在桌上玩牌,她一声不响地在一旁坐着,远远地端坐着,眼睛若有似无地注视着我们。我见状走过去,握着二舅妈的手说,提前给您拜年啦!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薄薄的红包塞到老人手里,她笑笑,嘴蠕动着,不知道说了什么,也许只有她自己懂,我想:说的什么都不重要,她的笑容告诉我她是开心的。这就足够了。对于舅妈他们的恩德,我只能慢慢还。但那那一刻,我似乎感觉他老人家大去之期不远了!
现在老人果真离去了,我只能面对冰棺,仔细地端详着这熟悉的面容,只能牢牢地记住这平静而恬淡的模样,牢牢记着老人这颗善良而精细的心。
看尽春归落花时
文/杏花飞雪
好久没有写文字了,此时指尖敲打出的却是怀念与悲伤。
2016年元月元日,农历冬月二十二,极疼爱我的二舅去世。自检查出重症直到去世,仅仅八十天。八十天,于一个人的一生,太短太短。怎么亦无法相信那么身强体健的二舅就这样匆匆离去。
清晰记得表弟与老舅去医院取拿化验单那天,二舅就像个胆怯的孩子一般坐在沙发上,腿脚规规矩矩,正襟危坐,似乎放纵了它们便是放纵了医院的无情。其实,我们早已看过化验单,那是无可回转的死刑书,我们懂得了什么叫无力回天。当时自己尚在工作中,大表弟将诊断书拿给我看,自己的泪水立时便滚下来。夜色渐临,老舅与大表弟迟迟未归,那对叔侄实实的是不知该如何向二舅交差。
他们仅仅是将拍出的片子取给二舅看,二舅看了,一言道破说,这是体内长了东西。而这个东西,我们都知道那是何等可怕。自己遂欺哄他说,他若是亦能看得明白诊断片子,便可以做医生了。其实,二舅内心里是明白的,他慌恐中一定有着太多的不甘心与不敢相信与无法面对。
一直用药,亦只能用药物来做保守治疗,其它的方法亦无须考虑。他在等候表弟去取诊断书时对妈妈和我说,他并不怕死,惟放心不下二舅母与小表弟,及我。此时,那些话语依然响在耳畔。
妈妈的心是自知道二舅的病情时便是碎得四分五裂。手足情,那的的确确如割断手脚般疼痛吧?八十天,妈妈似乎老去了十岁的样子。每每给二舅打电话,自己怕辛苦他,不会占据时间太久,如今,手机里一直存着几次自己与二舅的通话录音。寂静时,会点放开,如斯人在畔。
二舅病危。那一路上天蓝若洗,雪色皎莹,还有多少时日便会出暖花开?斯人却再亦无法看见。那么美好的生命,任谁亦挽留不住,痛断的何止是肝肠。
奔进房间,月前得见的二舅已经被穿好寿衣,张开着嘴,缓缓的呼吸着。最后离开他时,他尚在朦胧的睡意中,迷迷离离应着妈妈与我,当时自己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说会再来看他。一别,永诀。
抚摩着二舅青灰色的面庞,一声声呼唤着,泪如决堤之水。呼唤着他,一遍遍问他,是不是不再疼自己了?他是舍得身单影孑的外甥女的,他亦是舍得他的发妻他的娇儿,否则,为什么那么多的哭声与呼唤都无法唤醒他?贴近他的耳畔,一声声告诉他,小春儿回来了。
二舅在病中,从来没有喊过疼,恰恰是他的要强与坚强要了他的命,但凡他软弱一些,或许便不会失去最好的诊疗机会。他从未烦搅过谁,舅母是深爱他的,用尽心思对他好,这便消弭掉了我们心头的一些芥蒂与荆刺,往事已矣,原谅与宽恕,莫过如此。
那三天里,天气好得不可思议,竟是不像是在数九严寒天。冰雪在阳光下淡淡的融化着,天空碧澈,而似乎依旧触手可及的二舅却安睡在冰冷的黄土垄中,被大地吞噬。果真尘归尘,土归土么?
一直哭泣着。眼睛已经肿胀得不行。怎么亦不能接受他的离去。就像梦幻一般。如果真的是可以醒来的梦该有多好。
自有记忆时,便有二舅的身影在心头。常常抱怨长自己一十三岁的二舅似乎有虐待倾向,他疼爱我时一定要将自己折腾得大哭大叫亦不肯放手,偏偏要待外祖母在他手里将自己救下方作罢。用外祖母与妈妈的话说,自己偏偏又是不长记性的,每每,一定还是会奔向他向自己敞开的怀抱,结局一定是雷同的,会又一次被他弄哭,他会遭了外祖母的责骂而去,在下一次,自己还是会忘记曾经的泪。
莫待花落空折枝。生命是何等脆弱又是何等短暂的东西。那么多贪恋着的与流连着的,竟是一丝丝亦不能随身而去。真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呵。
二舅的自留地
文/血色的云
二舅是一个很喜欢读书的人,当年他以优异的成绩从高中毕业,不过那时候毕业分配制度已经改变,不再由学校分配,而是由父母的单位负责分配工作。离开了亲人,离开了城市,除了换洗的衣服,就带了几本书。
二舅被分配到了一个很偏远的小山村里,那里交通很不方便,距离最近的县城都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算是过着半隔世的生活吧。
知青的生活很累,做为一位农民所需要做的事情都需要做之外,还有一些额外的工作。二舅的工作就是看护打理村里的果园。
村子的后面的那一片果林,郁郁葱葱的,绿的十分喜人。手捧着一本书,坐在果林最大的一颗果树下面,每当微风拂过,淡淡的果香在鼻尖打着旋儿,绿色的蝴蝶在身旁翩然起舞,那就是二舅最幸福的时候。从那个时候开始,二舅开始学习和钻研果树的种植,细心的照顾每一棵果树。
每一天每一天,摩挲着挺直的树干,摩挲着脉络清晰的叶子,看着它们一天一天长大,抽芽、开花、结果,就如同照顾孩子一般地照顾着它们,茁壮成长的身影就是二舅最大的快乐。
春天,细雨如丝,伸展着翡翠一般的枝条上芽苞初放,就如同婴儿的笑脸,稚嫩地绽放,这时候的二舅总是满脸的惊喜;
夏天,烈日炎炎,葱葱茏茏如撑开的绿色伞盖,就是一名成熟历经风雨的青年,成熟稳健,这时候的二舅总是满脸心疼;
秋天,秋叶纷纷,满园的果香芬芳悠远,多情而婉约,这时候的二舅总是满脸欣慰;
冬天,白雪皑皑,告别了往日的繁荣与热闹,如同迟暮的老人一般的萧索,这时候二舅总是透露着些许哀伤,更多的却是对来年的希冀……
后来政策变化,许多和他一起过来的知青都回到了城市,但二舅并没有选择回城,而是留在了那里,留在了陪他度过最艰苦时期的那片土地,留在了他钟爱的果林里。
土地到户以后,二舅没有选择传统的种粮的水田,而是选择了他一直打理的果园。二舅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他喜欢看书,愿意学习,积极接受新鲜事物。二舅也是最勤劳的人,他相信艰苦的环境下,只有努力的劳作,才会有收获。
其实,二舅只是将他的自留地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罢了。
盛开在外婆手心的童年
文/青竹潇潇
童年的记忆,是外婆烙的麦饼总在梦中飘香;是老家篱墙下的韭菜,在心中倔强生长从不曾淡忘;是点燃外婆水烟的草捻,在时光的暗夜中忽明忽暗。
1966年5月16日,中共中央以通知的形式拉开了十年文革的序幕;8月5日,毛泽东发表《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全国性的动乱由此加剧。作为一所省属重点中学校长的父亲和同为教师的母亲,首当其冲,成为红卫兵、造反派批斗的重点对象而备受磨难。
幸而,年初似有预感的父母,即把7岁的我和4岁的弟弟送到外婆家。慈爱的外婆,以她那温暖的胸怀,遮挡了“文革”的狂风暴雨,使我们姐弟免受作为走资派“狗崽子”的屈辱,使我们在“文革”那样的特殊年代,依然拥有快乐的童年。
外婆家是川西坝子常见的农家大院,绿树环绕、翠竹掩映。三进院落,前院是草房,一条小溪把院子一分为二,一边是一笼青竹,一棵核桃树,一边是一排猪圈;中院是二舅住房和厨房,天井中有一棵水蜜桃树;后院则是外婆和我们的住房,古朴精巧,两厢卧房,镂花木窗。院中十来平米的天井,有一口大石缸,垒着一座假山,山虽小,却也是楼台亭阁,曲径通幽,爬满了青藤、小草,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假山的两侧,是两大盆兰花。
老家气候温润,适宜兰花生长。平常并没看见外婆怎么伺弄,但见一年年蓬蓬勃勃的发枝发芽,一年年雪白鹅黄的含苞开花,满院的香。
老家只有外婆和二舅。二舅正当盛年,生得虎背熊腰,勤劳善良,但生性憨厚迂拙,不会持家。他早年离婚,唯一的女儿也已出嫁,家里家外全靠外婆操持。
就像罗中立的油画《父亲》成为“中国父亲”形象一样,端庄、秀丽的外婆就是勤劳、善良、贤惠的“中国母亲”形象。
外婆每天迈着双小脚,喂猪养鸡,田头地里,忙个不停,三进院落,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我们一家人的穿戴,总是整整洁洁。外婆人缘极好,左邻右舍,有事都爱找她拿主意,哪家有难,借碗米讨把柴,外婆从不吝啬。那些年,不时有河南逃荒的,外婆总是尽其所能接济。一次,一位河南妇女饿得昏倒在我家门外的稻田里,外婆把她扶进家里,倒水喂饭,拿出干净的衣物给她换上,临走还给她几块盘缠,那人感动得跪在地上直给外婆磕头谢恩。
外婆不识字,却能讲许多故事。每当明月高悬的夏夜,外婆手摇蒲扇,一边吸着水烟,一边给我们讲嫦娥,讲桂花、月兔的故事。望着飘移的月影,我真的相信那皎洁的月亮上一定有飘香的桂花、欢跳的月兔。
外婆不懂国家大事,却坚信女儿、女婿是最好的“公家人”,她不能用母亲宽厚的胸怀护佑女儿、女婿,便把这种信念点点滴滴融化在对我和弟弟的呵护、关爱中。
外婆的家,便是我和弟弟童年的乐园。
春天,兰花开了,鹅黄的花儿,像一群蝴蝶,翩翩地栖满了剑叶,外婆摘了满满一篮子兰花,叫我那到镇上去卖。正是赶场天,我拎着一篮兰花,满街吆喝“买花,买兰花,一分钱三朵。”声音细得像蚊子,花却很快卖完了。一算帐,两角多,买了一斤盐讨外婆喜欢,还给我和弟弟各买了一个棒棒糖。
夏天,在前院的小溪捉鱼摸蟹,在通往邻居的洞口插上篱笆,会拦下许多惊喜:一节绸带、一个烟盒、一把小刀……
核桃熟了,外婆总要把核桃装在坛子里,说是要把青壳捂烂,留给爸妈回来吃。馋嘴的我们哪里等得,蹲在小溪边,把厚厚的青壳一块块磨掉,两只手磨的青黑青黑,好久都洗不掉。
中院的水蜜桃,外婆是无法留给爸妈了,她和二舅都舍不得吃,全为了两只谗猫。
最高兴的是二舅打猪草,打草归来的二舅简直就是凯旋而归的英雄。二舅打猪草是家里的一件大事,天不亮就得揣着外婆准好的干粮,推上鸡公车出发,要走七、八十里路到山里去打,深夜才能回来。行前,外婆必细细叮咛:路远、山陡,要当心。二舅便总是憨憨应道:晓得,晓得。每当这天,我们和外婆便不像平常那么早睡,总是守候在油灯下,直到听见二舅洪钟一样的嗓门在门外响起,外婆掌着灯,我和弟弟抢着去开门。每次鸡公车上的猪草,堆得像一座小山。第二天卸下来,铺满了整个院子,我们在厚厚的草堆上打滚、嘻闹,摘下一朵朵花儿编成花环,采下红艳艳的野果串成项链,满院闹得像过节一样。
1969年,“牛鬼蛇神”的父母解放了,我和弟弟回到父母身边上学。一晃就是几年,外婆老了,不能再为二舅操持了,被三舅接到镇上。乡下老家没有了外婆,很快就败落了。几年后,外婆去世了,二舅就像无根的草,眼看着一年年枯萎,老家,东拆西卖,只剩残垣断壁。老家,已不复存在。
岁月如梦。几十年后,再回老家,沧海桑田,昨事人非。找了许久,只找到了一段老墙,曾爬满青藤挂满豆角的老墙。
抚摸着光滑的石墙,一阵兰香飘逸而来,好象又看见了老家屋顶上袅袅的炊烟,好象又听见了外婆的呼唤……
外婆那粗糙而温暖的手心,盛开着我和弟弟无忧的笑颜;童年的欢乐,像老家园中清凉的小溪,一次次流过心田。
看尽春归落花时
文/杏花飞雪
好久没有写文字了,此时指尖敲打出的却是怀念与悲伤。
2016年元月元日,农历冬月二十二,极疼爱我的二舅去世。自检查出重症直到去世,仅仅八十天。八十天,于一个人的一生,太短太短。怎么亦无法相信那么身强体健的二舅就这样匆匆离去。
清晰记得表弟与老舅去医院取拿化验单那天,二舅就像个胆怯的孩子一般坐在沙发上,腿脚规规矩矩,正襟危坐,似乎放纵了它们便是放纵了医院的无情。其实,我们早已看过化验单,那是无可回转的死刑书,我们懂得了什么叫无力回天。当时自己尚在工作中,大表弟将诊断书拿给我看,自己的泪水立时便滚下来。夜色渐临,老舅与大表弟迟迟未归,那对叔侄实实的是不知该如何向二舅交差。
他们仅仅是将拍出的片子取给二舅看,二舅看了,一言道破说,这是体内长了东西。而这个东西,我们都知道那是何等可怕。自己遂欺哄他说,他若是亦能看得明白诊断片子,便可以做医生了。其实,二舅内心里是明白的,他慌恐中一定有着太多的不甘心与不敢相信与无法面对。
一直用药,亦只能用药物来做保守治疗,其它的方法亦无须考虑。他在等候表弟去取诊断书时对妈妈和我说,他并不怕死,惟放心不下二舅母与小表弟,及我。此时,那些话语依然响在耳畔。
妈妈的心是自知道二舅的病情时便是碎得四分五裂。手足情,那的的确确如割断手脚般疼痛吧?八十天,妈妈似乎老去了十岁的样子。每每给二舅打电话,自己怕辛苦他,不会占据时间太久,如今,手机里一直存着几次自己与二舅的通话录音。寂静时,会点放开,如斯人在畔。
二舅病危。那一路上天蓝若洗,雪色皎莹,还有多少时日便会出暖花开?斯人却再亦无法看见。那么美好的生命,任谁亦挽留不住,痛断的何止是肝肠。
奔进房间,月前得见的二舅已经被穿好寿衣,张开着嘴,缓缓的呼吸着。最后离开他时,他尚在朦胧的睡意中,迷迷离离应着妈妈与我,当时自己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说会再来看他。一别,永诀。
抚摩着二舅青灰色的面庞,一声声呼唤着,泪如决堤之水。呼唤着他,一遍遍问他,是不是不再疼自己了?他是舍得身单影孑的外甥女的,他亦是舍得他的发妻他的娇儿,否则,为什么那么多的哭声与呼唤都无法唤醒他?贴近他的耳畔,一声声告诉他,小春儿回来了。
二舅在病中,从来没有喊过疼,恰恰是他的要强与坚强要了他的命,但凡他软弱一些,或许便不会失去最好的诊疗机会。他从未烦搅过谁,舅母是深爱他的,用尽心思对他好,这便消弭掉了我们心头的一些芥蒂与荆刺,往事已矣,原谅与宽恕,莫过如此。
那三天里,天气好得不可思议,竟是不像是在数九严寒天。冰雪在阳光下淡淡的融化着,天空碧澈,而似乎依旧触手可及的二舅却安睡在冰冷的黄土垄中,被大地吞噬。果真尘归尘,土归土么?
一直哭泣着。眼睛已经肿胀得不行。怎么亦不能接受他的离去。就像梦幻一般。如果真的是可以醒来的梦该有多好。
自有记忆时,便有二舅的身影在心头。常常抱怨长自己一十三岁的二舅似乎有虐待倾向,他疼爱我时一定要将自己折腾得大哭大叫亦不肯放手,偏偏要待外祖母在他手里将自己救下方作罢。用外祖母与妈妈的话说,自己偏偏又是不长记性的,每每,一定还是会奔向他向自己敞开的怀抱,结局一定是雷同的,会又一次被他弄哭,他会遭了外祖母的责骂而去,在下一次,自己还是会忘记曾经的泪。
莫待花落空折枝。生命是何等脆弱又是何等短暂的东西。那么多贪恋着的与流连着的,竟是一丝丝亦不能随身而去。真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呵。
我大舅我二舅都是我舅
文/郑信仪
“叮铃……叮铃……”门铃声在大年初二的中午毫无征兆地响起。
妈妈狐疑地开门,咦!门外空无一人。可能是邻居家的拜年客走错门了吧。
妈妈回客厅还没落座,“叮铃……叮铃……”又响起了门铃声,这回我去开门!唉!还是没人,这是哪家淘气的熊孩子在捣蛋?我一边说,一边关门。门却怎么也关不上!我再拉,依然纹丝不动。往外看,外边的门把上竟然有一只手!我很惊诧,跨出门看。嗬!原来是住在另一座城市的大舅。他每次来我们家都不提前告知。
不像大舅,二舅住得很近,他每个星期都会给外婆打电话,挂电话前都会告诉外婆,周末哪天几点来看她。每次二舅都会准时到,还给外婆带些膏药,询问饮食、休息、身体情况,反复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大舅每次来都会带着我去逛夜市。一会儿给我买个糖人,一会儿给我买个烤面筋,走不动了,他就背着我回家。
二舅来了,我有意无意地给他说起广场边上大个的棉花糖如何好吃,还没说几句,二舅就拉着我到镜子前让我张开嘴巴,看里面那两颗黑黑的蛀牙。二舅说:“你看蛀牙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小洞洞,再吃糖牙齿就会全烂光的,到时候什么美食都无法享用了。”二舅每次见到我都会询问我的学习情况,会给我带乐高玩具,带百香果、碧根果、库尔勒香梨……还教我怎么整理书柜。
戴着眼镜的二舅,衣服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即便是大热天,衬衫领子上那颗纽扣也不会轻易敞开。
大舅的着装就豪放得多了,大夏天里几乎总是光着膀子,顶多挂个敞着的短衫。于他而言,扣子这个设计是那么的多余,即便是大冬天,外衣的拉链也不会拉上。偶尔还会一个裤腿高一个裤腿低地在外面晃悠,身上充斥着一股烟酒味。
“坐稳了!身子要坐直,要不然脖子一会儿该窝疼了。”二舅确定我坐好了才发动车子去给外爷上坟。清明时节,油菜花一片一片开得十分灿烂。二舅拉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说油菜花里的蜜蜂会蜇人,必经的小桥坏掉了一大半,下面还有很深的水潭……
聚餐时,大舅不见人影了,打电话,发现手机铃声在家里飘荡。于是,一家人饿着等他回来,直到天黑才吃饭。
大舅可忙了,一般五点多就起床了。电茶壶上烧上水,电视机切放到音乐频道,然后去洗漱,接着拖地收拾屋子,又去院子里侍弄花儿和蔬菜,再把黑黑拉到水池里用刷子洗刷一遍,用毛巾把它全身的水珠拭掉,然后带着它去门口的菜市场。八点钟,被大舅叫醒的我,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他亲手做的丰盛早餐:花生稀饭、西红柿炒土豆丝、蒸鸡蛋、软饼、煮玉米、蒸紫薯、水煮毛豆……太多了,我这个大胃王根本吃不消。
二舅也很忙,每次来家里,还没坐上一会儿,电话就响个不停,好几次正要吃饭时,他被单位电话催着回去加班。脱贫攻坚这两年,他更忙了,几乎每天单位乡下两头跑,三个月前我见到的二舅已经晒得像个“非洲人”了。
暑假里,在去灞桥玩的路上,我央求大舅背我。大舅像往常一样用双手抓住我的胳膊想把我抡起来,没抡动。大舅说是我长重了。我想,肯定是他变老了。
哦!我的二舅,这整个暑假都还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