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车站

前些年，我常常远行，在许多城市的火车站留下过足迹。曾几何时，我很喜欢火车站，总是把它当作奔向远方、自由翱翔的起点。若干年后，我终于明白，它也许是我永远无法面对的地方，因为它是一个离别的车站。

火车站永远人潮涌动。我抱着小侄子走在前面，弟弟低着头、拿着旅行包默默地跟在后面，随着人流来到车站入口。

“哥，别送了，你总说就送到小区门口，可每次你都把我们送上火车。”“以后就是想送上火车，也送不成了。再检查检查车票、身份证，整理下旅行包吧。一会儿上了车，记着先找列车员换卧铺牌，记着把卧铺牌、身份证和钱随身收好。一共三个包，你两个，孩子一个。晚上休息的时候，别睡得太沉……”我絮絮叨叨着。

弟弟一边听，一边慢慢打开一个包，慢慢数着里面的东西，再拉上拉链，又慢慢打开第二个包，慢慢数着里面的东西……怀里的小侄子似乎明白马上就要分别，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

“哥，都放好了，放心吧！”“来，和伯伯再见。”孩子的眼泪一串串落在我胸前，“乖儿，记着，一定拉紧你爸的手。”“一会儿上站台，还是你抱着他吧，安全些。下车了，记得先给我打个电话。”“好，知道了。”从家里出来到现在，弟弟一直低着头，始终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看着两人的背影终于淹没在进站的人流中，我只觉空落落的，不争气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低下头，打开刚刚收到的短信：“哥，保重。”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清晨，我背着行囊，站在站牌下，等着开往火车站的首班公交车。远远的，一男一女前后走来，虽是逆光，但他们手上的旅行包清晰可见。“也是一大早赶火车的。”我忍不住轻叹一声。

“这趟车什么时候改从新区发车了？”小伙儿看着站牌问道。我正想回答，只听姑娘说：“你上次走后没多久就改了，将近一年半了吧！”“还从没去过新区呢，听说很漂亮。”“很漂亮，等你下回来时，我陪你去看看。可你下回什么时候来呢？到时还是只能待一天吗？就不能多留几天吗？”小伙儿没再回答，只是伸手取过姑娘手上的旅行包，默默地看着从远处徐徐驶来的公交车。

上车，坐下，我看看车下的姑娘，就在这一会儿，她脸上多了一副墨镜，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遮挡得严严实实。她向车上望着，甜美地笑着，右手放在耳边比画着打电话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竟害怕看见她的眼睛。我回头望去，只见小伙儿使劲地挥着手，大声喊：“保重！照顾好自己！”说完，就将头深深地埋进双腿之间。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挥手的告别，见过太多哭泣的场面，尝过太多离别的苦涩。可是，这一次，望着小伙儿那无声抽动着的肩膀，我不觉潸然泪下……忍别离，不忍却又别离。托鸿雁南去，不知此心何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