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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了

作者: 董灵超2024/02/27心情随笔

在南方,雪是奢侈品。

一个秋日傍晚,我依着小桥流水,读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忽然忆起北方的雪来。

那年我十岁,夜里被惊醒。

窗外新雪初霁,月亮照得天地大白。家里没闹钟,我不知道具体时间,见外面一片通白,决计起来早读。

我穿戴好,出了门,望见西天的月儿,闪在树梢上方,白雪覆盖的大地,泛着清冷的光。

那种透着寒意的光,有种难言的震慑,就那样刻在我的心里。因这《湖心亭看雪》,我才把它拈了出来。

2008年春节,我生了病,在母亲家里住。

时光在我的药碗里袅袅浮腾,冬也成了中药的一味。

忽然落雪了。

大侄女在院里堆了个大雪人,用桂圆核做眼睛,用花生做嘴巴,还在雪人的鬓边儿插了枝花瓣儿稠密的黄蜡梅。

我忘记了中药的滋味。

又八年过去了。生活没有怎样的特别,可又像经历了沧海桑田。

早晨起来,天空飘雪了!洁白的雪,很密,像指甲花的花瓣儿一样大。我立在阳台上,看它。泪水漫过眼角。

这些雪,是在离开故居、以飞舞的姿态奔着融化的宿命而去呢。它们这般的通透,一心一意地旋舞,要把生了一场的欢乐带进归宿……

雪不像雨,雨分不清四季的层次,雪却格外地拉长时间的反差!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古人咏出的这十六个字,织进了多少花谢花飞、星辰起落?

雪白花花地飘,铺出世界的净洁,还有清冷。

白乐天很聪明,他不等雪落,就张罗好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招呼他的好友刘禹铜:“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个夜,刘禹铜的来到,必不会叫白乐天感到冷寂了。热腾腾的米酒、暖烘烘的火炉、好友间推杯换盏,无论落了多厚的雪,都可消融掉这冰天雪地的寒吧?

王子猷是在雪落之后待不住了。他颠颠儿地要去访他的好友戴逵。

俩人离得真不近,可王子猷不管,硬是撑船而行,把仆人折腾得够呛。到了戴逵家门口,他却折身而返了。他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也是,要是在那个夜里,把王子猷堵在家里,他岂不要得失心疯?

落雪的天,要是一个人在屋里过,又该怎样呢?是不是得铺开花笺,给心爱的人写封信,说道说道这雪呢?

古人,可正是因着万水千山的阻隔,才在冷寂的思念里生出那么多的诗情?

那些诗情,可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温暖的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