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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摇一夏

作者: 刘玉兰2023/05/09散文随笔

苦夏纠缠在蒲扇里,绕了一圈又一圈,打了一个又一个结,那是留在记忆深处舍不得抹去的画面。

生活在乡下的父母,依然执着地摇着扇,慢悠悠,唤醒着过往岁月。我一恍惚,总会忍不住偷偷跑上阁楼,用眼神抚摸那张蛛网密布的竹床,那上面藏着童年的味道。耳边,似有咯吱咯吱的声响,眼前晃动的是汗透了的小身板,在竹床上蠕动,寻找凉意。

我是喜欢这样的夏天的,但那已不是现在的我,我确信。

傍晚,姥姥不嫌热,着一身棉布大襟衫,坐在竹床边慢慢摇着扇,幼小的弟弟仰面躺着,咿咿呀呀,手脚乱划,肉团团的样子引得姥姥一脸慈祥。

土灶里绿豆煨汤,那是清热解暑"良药".灶膛里柴火烧得亮堂,推进去一个小瓦罐,紧贴灶壁,炒菜做饭一顿忙活,瓦罐就煨在那里一动不动,沸腾时会有汤水往外扑,不打紧,这时,绿豆就在水里炸开,变得粉糯黏稠。等吃完饭取出漆黑的瓦罐,厨房内就有了绿豆的香气。我很小就能熟练地用提罐耙取出灶膛里的汤罐,将汤倒进铁锅,掺水,下面条,起锅前放韭菜,香喷喷的绿豆面就是夏天最美味的晚餐了。

吃得香,但心里却是忘了先前摘绿豆的"苦".姥姥过日子甚是精明,田间地头从不让荒着,种些绿豆、黄豆贴补粮食的不足。下午放学回家,任天气多热,她都会派活给我们兄妹,轮流去菜园挑水浇菜,去地头摘绿豆。我们提着竹篮,戴着草帽,脚踩着热得冒烟的土地,汗珠一串串往下滴。我们在田里忙个不停,手脚被绿豆毛乎乎的叶片划出了一道道红印子,痒得难受,等回家用井水冲冲,冰凉冰凉的,嘴上定会嚷嚷:好舒服呀!然后,操起竹床上的蒲扇,使劲摇着,咕噜咕噜,口里灌一大瓢井水。大人们懒得管,也不会为此心疼你,因为那就是生活。

傍晚的晒场上,竹床摆阵,是孩子们乐见的,从这张床蹦到另一张床,咯吱咯吱响,不顾大人的训斥,笑着跳着。最常玩的是结伴捉萤火虫,一小瓶子的萤火,照亮一个个稚气的面庞。夜深人静,累了的孩子趴在大人怀里,随蒲扇清凉的风进入梦乡,在没有空调、电扇的时代,这些成为最诗意化的寻常生活。

我为儿子摇扇时,是住在单位分的工棚里,简陋、闷热,没有空调,电扇又不敢对着儿子吹,手上的蒲扇一刻也不能停。几个月大的儿子长了满身的痱子,难受得哇哇地哭,我只能一边摇着扇,一边安抚着:"乖乖,不哭不哭。"在整个炎热的夏天,我在工作生活中忙累着,蒲扇不离手,摇着摇着,恍惚中,我变成了姥姥,一脸的慈祥,满腔的疼爱,用耐心呵护着自己的孩子,体验做一个母亲的辛劳和快乐。

画面一闪而过,城里,晚饭后,我拿起一把改良的小扇,和爱人快步穿过马路,跟着人流在湖边疾走。不见萤火翩飞,但闻蝉鸣嘶哑,看日落霞飞远,叹秋近叶飘零。竹床已远离三十载有余,蒲扇也藏匿不见,还好,有托人寻的草扇常伴在侧。有时故意屏蔽掉空调和电扇,手里摇着扇闭着眼静静地冥想,漫长的夏一晃而过,凉意终会如期而至。

热得冒火时,我会躲在空调室里,掰着指头数日子,仔细一瞧日历,8月23日,在23下面拖了个不起眼的尾巴——处暑。这是我心心念念的一年中的第十四个节气。"处暑无三日,新凉值万金",内心雀跃着,期盼凉意爬上的秋,那是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