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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文字

2023/09/07好文章

倚栏轩精选6篇优秀文字供大家阅读与参考,如果大家喜欢优秀文字(精选6篇),记得收藏与分享哦。

布鞋情

文/何庆良

前段时间,痛风的老毛病又犯了,脚肿得老高,皮鞋没有办法穿,于是翻箱倒柜找出当年母亲从老家邮寄过来的布鞋。穿在脚上,是那样的轻柔合脚,柔软舒服,感觉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这也勾起了我对布鞋温馨的回忆。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算太好,我和弟弟妹妹穿的都是母亲亲手做的布鞋,那时,我看到有同学穿的是运动鞋或皮鞋,心里非常羡慕和嫉妒,真渴望自己也能拥有一双锃亮的皮鞋。上了高中,我把攒下的生活费买了生平第一双运动鞋,那个高兴劲别提了,恨不得睡觉都穿着它。军校毕业后,当了少尉排长,才穿上"三接头"的军官皮鞋,探家的时候穿上它,少不了在同学们面前炫耀一番。现在想来,那时的虚荣心真的很强。

制作布鞋是很费功夫的。首先,要准备好制作鞋底的材料——布壳子。搬出一块门板,用面糊糊把整理好的碎旧布块一片片糊在门板上,在太阳光下晒干,这样,就有了一张张长方形的硬壳子。然后开始纳鞋底,是很费时很艰辛的活,母亲根据我们脚的大小把布壳剪成鞋底子,好几块布壳重叠在一起,中间还铺上棉花和新布,用线固定好,再用麻线一针针地密密细纳,把鞋底拉紧。母亲带着顶针箍,一针针的扎鞋底,很是费力,鞋底厚,针也大,有时针断了,会把手指划出血来,那一针针都是倾心之作。把鞋底做好以后,再做鞋面,上在鞋底上,一双布鞋就做好了。为了确保鞋子的美观和耐用,还要用纸把鞋塞紧,在鞋面和鞋边喷上冷水,放置一二天定型。那时,白天母亲去地里干农活,只有晚上做完家务活才有时间做布鞋,一般要在灯下熬半个月才能完成。等新鞋做好后,母亲的手上又增加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现在已经很少看到有人再做布鞋了,但母亲做布鞋时的样子仍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穿着母亲做的布鞋,才发现,这是人世间最舒适的鞋,因为母亲把对儿女的爱和期望一针一线都缝在鞋子里。穿上母亲做的"千层底",让我懂得了要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幸福生活;穿上母亲做的"千层底",让我在面对困难时多了一份从容与自信;穿上母亲做的"千层底",激励我踏踏实实走好人生每一步路。

梨花之下

文/胡杨

地气上升之际,人内心的冲动也是不断地积累,最后连自己也无法把握了,于是,朝着祁连山下的一个小村,想也不想就去了。

明媚的阳光,广阔的大地,零零星星的绿色,这一切都把漫长的冬天渐渐抛开,一个新的世界似乎徐徐展开。

相比于大面积的绿洲,祁连山山前冲击带的绿色更缓慢一些,这里高挺的海拔,使季候的到来,也如爬行者,步伐明显地乏力,因而,节奏也有点迟疑了。那些山坡上的草睡眼惺忪,想长不长的样子。终年积雪的山峰就在眼前,任何时候,你都能感觉到来自这座山脉的寒冷。尤其是春天,流动的空气和呼啸的风中,打在脸上,很有质感的,是那些看不见的雪片。

但梨花还是开了,只是比山下的果园要稍稍晚一些,晚一些的梨花,更妩媚,更娇艳,看见了,就有一种青春怒放的力量,整个春天的美,直抵人的骨髓。

祁连山一带的小块田野,看起来像是挂在山坡上的,连耕田的工具也相当原始,还是以畜力为主,驴、牛和马在地里耕种,农人吆喝着,有恬淡的生活气息。从车上走下来,我坐在田埂,很久了,思绪沉淀于童年时期农业社会的耕织情景:种子发芽的速度,麦苗成长的速度,玉米灌浆的速度,合起来才是整个村庄的速度。人们渐渐在一年一年的耕种和收获中老去,背靠着一棵老榆树,看着村口的梨树开花、结果,然后,每人占有村子南面的大沙滩上的一个土馒头,没有丝毫怨言,好像这就是人生,这就是遥远的村庄。

我的一个小朋友,他的家就住在这个村子上,快要到家了,他指着山坳里的一个树园子说,那就是他的家。他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了,他和弟弟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父亲和母亲,山里的荒地很多,父亲总想着多种一些,每年都多种一些,几年下来,就种了一百多亩。父母亲常常是天不亮就起床下地,天黑才回家,每天带点干馒头、咸菜和水,一干就是一天,晚上才回家吃点热乎的。

听说儿子回来,老两口赶紧从地里赶回来,说话间,就宰了一只老母鸡,生火做饭炖鸡,顿时,小院子里充满了烟火味和鸡肉的香味。

山里的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但也有一些刚刚爬出地面的野草,这些野草中不乏有品种繁多的野菜,像苦苦菜、灰灰菜等,掐一把,用开水一烫就是一盆凉菜。我和我的小朋友一起去了他家的树园子,树园子里有的是野菜,我们采摘一些,中午的菜肴就丰富了。

梨花灿烂的树园子,梨花淡淡的芬芳弥漫着,茂密的枝条,全是粉白的颜色,营造了虚幻的氛围。人在梨花的包围之中,就像处于一个诗意的舞台,情不自禁地人就飘起来了,与那些梨花融合在一起,成为一瓣新鲜的梨花。也许是在城市里住久了,高楼林立的世界把人的身体和精神都囚禁了起来,来到乡村,就仿佛被解放了,一个被解放了的囚徒,内心里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这样的自由,与满世界的梨花,相映成辉。

有一阵子,我甚至心猿意马,一根野菜,几次都没有铲下来,手里的铲子像不听使唤似的。我想,那一刻,我已经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我已经是祁连山下的一棵梨树。

生命中的鹅卵石

文/长观皓月

我没有收藏奇石古玩的闲情雅致,却对鹅卵石情有独钟。以至于把"鹅卵石"的雅号送给了我的诗人挚友。每每外出,只要遇到鹅卵石,我总会带回几枚,把它放在鱼缸里,让它与鱼儿相伴;放在花盆里,让它点缀红花绿叶;放在案头上,闲暇时与之默默心语……

渐渐地,家里的鹅卵石也就多了起来。于是我就用原产地分别给它们命名:大理花、南京红、长岛白、泰山青等等。对了,还有一块五龙河黄。仔细端详着形态各异、色彩纷呈的鹅卵石,品味鹅卵石的精气神,似乎成了我的一个爱好。它们有的呈青黛色,零星点缀着几颗小白点,极像夜空中闪烁着的星星,熠熠生辉;有的通体透明,洁白无瑕,让你爱不释手;有的身披一袭靓装,红白相间,像是舞女的裙,潇洒飘逸,动静有致,极富诗情画意;还有的貌似丑陋,却隐隐透出刚毅断然的神情,直让人顿生敬畏……

每当抚摸着这一枚枚鹅卵石,我曾试图探究它的历史,想从那些不规则的纹络中寻找它的根基。然而,这是徒劳的,因为它没有确切的答案。尽管如此,我没有失望,我虽然只能是触摸到它圆润的身躯,却透过那滑滑的表体感受到它的沧桑。我不知道它们生在何处,却知道它们长于水中、成于水中,随遇而安,任凭山洪锤打,溪水雕琢,海水侵蚀,在无尽的岁月中默默承受着大自然无情地改造。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的磨难与抗争,使得它失去了原本棱角分明、粗犷豪迈的身躯,变得圆润光滑、晶莹剔透,然而它绝不会妥协屈从,更不会奴颜卑膝,形态的变化只是它韬光养晦、顺应自然的本能,唯一不变的,是沉稳与坚定的内心,哪怕被磨砺成一粒细沙,它也保持着它所应有的石英岩的本色。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我常说,不要小视这些并不起眼的鹅卵石,它们也曾是山巅之上威严屹立的磐石,笑迎日出,目送日落;也曾是笑傲江湖的中流砥柱,敢挽狂澜于既倒,能扶大厦之将倾;它也曾磨砺出无数的锋利的刀剑,奔向扶危济世的战场!它从大风大浪中走来,体验过暴风骤雨的肆虐,经历过涤荡世界的波涛浪滚,见识过逆流而上的沉船和水手的森森白骨。它朴实无华,可观可鉴,它不媚不躁、含而不露,就像一位历尽坎坷洞穿世象的圣哲。

搜寻鹅卵石、欣赏鹅卵石大概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过程。有的人偏爱鹅卵石漂亮的外观,有的人钟情于鹅卵石圆滑的体表,而我总是信手拈来,不追求它的完美无缺,更喜爱它的斑剥陆离。我似乎能从它的缺损处,读到它内心的血性和那团星光四射的火焰。狂风暴雨没能颠覆它的心灵,波涛汹涌的大海没能湮没它的躯体,漫漫长夜掩饰不了它的光芒,恰恰是这一切却造就了它素美的外形和坚强的魂魄。从这个意义上说,任何一块不同形状的鹅卵石,都是美不胜收的。

每每与鹅卵石对语,却从没看见它开口说话,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唱歌。但是我相信,鹅卵石的生命价值并不在于你对它的评价如何,如果它真的开口说话,那一定是一曲动人的乐章,一定是一首不朽的诗篇。

最初的岁月

文/余华

1960年4月3日的中午,我出生在杭州的一家医院里,可能是妇幼保健医院,当时我母亲在浙江医院,我父亲在浙江省防疫站工作。有关我出生时的情景,我的父母没有对我讲述过,在我记忆中他们总是忙忙碌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我几乎没有见过他们有空余的时间坐在一起谈谈过去,或者谈谈我——他们第二个儿子出生时的情景。我母亲曾经说起过我们在杭州时的片断,她都是带着回想的情绪去说,说我们住过的房子和周围的景色,这对我是很重要的记忆,我们在杭州曾经有过的短暂生活,在我童年和少年时期一直是想象中最为美好的部分。

我的父亲在我一岁的时候,离开杭州来到一个叫海盐的县城,从而实现了他最大的愿望,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我父亲一辈子只念过六年书,三年是小学,另外三年是大学,中间的课程是他在部队里当卫生员时自学的,他在浙江医科大学专科毕业后,不想回到防疫站去,为了当一名外科医生,他先是到嘉兴,可是嘉兴方面让他去卫生学校当教务主任;所以他最后来到了一个更小的地方——海盐。

他给我母亲写了一封信,将海盐这个地方花言巧语了一番,于是我母亲放弃了在杭州的生活,带着我哥哥和我来到了海盐,我母亲经常用一句话来概括她初到海盐时的感受,她说:"连一辆自行车都看不到。"

我的记忆是从"连一辆自行车都看不到"的海盐开始的,我想起了石板铺成的大街,一条比胡同还要窄的大街,两旁是木头的电线杆,里面发出嗡嗡的声响。我父母所在的医院被一条河隔成了两半,住院部在河的南岸,门诊部和食堂在北岸,一座很窄的木桥将它们连接起来,如果有五、六个人同时在上面走,木桥就会摇晃,而且桥面是用木板铺成的,中间有很大的缝隙,我的一只脚掉下去时不会有困难,下面的河水使我很害怕。到了夏天,我父母的同事经常坐在木桥的栏杆上抽烟闲聊,我看到他们这样自如地坐在粗细不均,而且还时时摇晃的栏杆上,心里觉得他们实在是了不起。

我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我母亲经常这样告诉我,说我小时候不吵也不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她每天早晨送我去幼儿园,到了晚上她来接我时,发现我还坐在早晨她离开时坐的位置上。我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我的那些小伙伴都在一旁玩耍。

到了四岁的时候,我开始自己回家了,应该说是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带我回家,可是我哥哥经常玩忽职守,他带着我往家里走去时,会突然忘记我,自己一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去玩耍了,那时候我就会在原地站着等他,等上一段时间他还不回来,我只好一个人走回家去,我把回家的路分成两段来记住,第一段是一直往前走,走到医院;走到医院以后,我再去记住回家的路,那就是走进医院对面的一条胡同,然后沿着胡同走到底,就到家了。

接下来的记忆是在家中楼上,我的父母上班去后,就把我和哥哥锁在屋中,我们就经常扑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我们住的胡同底,其实就是乡间了,我们长时间地看着在田里耕作的农民,他们的孩子提着割草篮子在田埂上晃来晃去。到了傍晚,农民们收工时的情景是一天中最有意思的,先是一个人站在田埂上喊叫:"收工啦!"

然后在田里的人陆续走了上去,走上田埂以后,另外一些人也喊叫起收工的话,一般都是女人在喊叫。在一声起来,一声落下的喊叫里,我和哥哥看着他们扛着锄头,挑着空担子三三两两地走在田埂上。接下去女人的声音开始喊叫起她们的孩子了,那些提着篮子的孩子在田埂上跑了起来,我们经常看到中间有一、两个孩子因为跑得太快而摔倒在地。

在我印象里,我的父母总是不在家,有时候是整个整个的晚上都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在家里,门被锁着,我们出不去,只有在屋里将椅子什么的搬来搬去,然后就是两个人打架,一打架我就吃亏,吃了亏就哭,我长时间地哭,等着我父母回来,让他们惩罚我哥哥。这是我最疲倦的时候,我哭得声音都沙哑后,我的父母还没有回来,我只好睡着了。

那时候我母亲经常在医院值夜班,她傍晚时回来一下,在医院食堂买了饭菜带回来让我们吃了以后,又匆匆地去上班了。我父亲有时是几天见不着,母亲说他在手术室给病人动手术。我父亲经常在我们睡着以后才回家,我们醒来之前又被叫走了。在我童年和少年时期,几乎每个晚上,我都会在睡梦里听到楼下有人喊叫:"华医生,华医生……有急诊。"

我哥哥到了上学的年龄以后,就不能再把他锁在家里,我也因此得到了同样的解放。我哥哥脖子上挂着一把钥匙,背着书包,带上我开始了上学的生涯。他上课时,我就在教室外一个人玩,他放学后就带着我回家。有几次他让我坐到课堂上去,和他坐在一把椅子里听老师讲课。有一次一个女老师走过来把他批评了一通,说下次不准带着弟弟来上课,我当时很害怕,他却是若无其事。过了几天,他又要把我带到课堂上去,我坚决不去,我心里一想到那个女老师就怎么也不敢再去了。

我在念小学时,我的一些同学都说医院里的气味难闻,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喜欢闻酒精和福尔马林的气味。我从小是在医院的环境里长大的,我习惯那里的气息,我的父母和他们的同事在下班时都要用酒精擦手,我也学会了用酒精洗手。

那时候,我一放学就是去医院,在医院的各个角落游来荡去的,一直到吃饭。我对从手术室里提出来的一桶一桶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我父亲当时给我最突出的印象,就是他从手术室里出来时的模样,他的胸前是斑斑的血迹,口罩挂在耳朵上,边走过来边脱下沾满鲜血的手术手套。

我读小学四年级时,我们干脆搬到医院里住了,我家对面就是太平间,差不多隔几个晚上我就会听到凄惨的哭声。那几年里我听够了哭喊的声音,各种不同的哭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都听了不少。

最多的时候一个晚上能听到两三次,我常常在睡梦里被吵醒;有时在白天也能看到死者亲属在太平间门口嚎啕大哭的情景,我搬一把小凳坐在自己门口,看着他们一边哭一边互相安慰。有几次因为好奇我还走过去看看死人,遗憾的是我没有看到过死人的脸,我看到的都是被一块布盖住的死人,只有一次我看到一只露出来的手,那手很瘦,微微弯曲着,看上去灰白,还有些发青。

应该说我小时候不怕看到死人,对太平间也没有丝毫恐惧,到了夏天最为炎热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呆在太平间里,那用水泥砌成的床非常凉快。在我记忆中的太平间总是一尘不染,四周是很高的树木,里面有一扇气窗永远打开着,在夏天时,外面的树枝和树叶会从那里伸进来。

当时我唯一的恐惧是在黑夜里,看到月光照耀中的树梢,尖细树梢在月光里闪闪发亮,伸向空中,这情景每次都让我发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我一看到它就害怕。

我在小学毕业的那一年,应该是1973年,县里的图书馆重新对外开放,我父亲为我和哥哥弄了一张借书证,从那时起我开始喜欢阅读小说了,尤其是长篇小说。我把那个时代所有的作品几乎都读了一遍,浩然的《艳阳天》、《金光大道》,还有《牛田洋》、《虹南作战史》、《新桥》、《矿山风云》、《飞雪迎春》、《闪闪的红星》……当时我最喜欢的书是《闪闪的红星》,然后是《矿山风云》。

在阅读这些枯燥乏味的书籍的同时,我迷恋上了街道上的大字报,那时候我已经在念中学了,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都要在那些大字报前消磨一个来小时。到了70年代中期,所有的大字报说穿了都是人身攻击,我看着这些我都认识都知道的人,怎样用恶毒的语言互相谩骂,互相造谣中伤对方。有追根寻源挖祖坟的,也有编造色情故事的,同时还会配上漫画,漫画的内容就更加广泛了,什么都有,甚至连交媾的动作都会画出来。

在大字报的时代,人的想象力被最大限度地发掘了出来,文学的一切手段都得到了发挥,什么虚构、夸张、比喻、讽刺……应有尽有。这是我最早接触到的文学,在大街上,在越贴越厚的大字报前,我开始喜欢文学了。

当我真正开始写作时,我是一名牙医了。我中学毕业以后,进了镇上的卫生院,当起了牙科医生,我的同学都进了工厂,我没进工厂进了卫生院,完全是我父亲一手安排的,他希望我也一辈子从医。

后来,我在卫生学校学习了一年,这一年使我极其难受,尤其是生理课,肌肉、神经、器官的位置都得背诵下来,过于呆板的学习让我对自己从事的工作开始反感。我喜欢的是比较自由的工作,可以有想象力,可以发挥,可以随心所欲。可是当一名医生,严格说我从来没有成为过真正的医生,就是有职称的医生,当医生只能一是一、二是二,没法把心脏想象在大腿里面,也不能将牙齿和脚趾混同起来,这种工作太严格了,我觉得自己不适合。

还有一点就是我难以适应每天八小时的工作,准时上班,准时下班,这太难受了。所以我最早从事写作时的动机,很大程度是为了摆脱自己所处的环境。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进入县文化馆,我看到文化馆的人大多懒懒散散,我觉得他们的工作对我倒是很合适的。于是我开始写作了,而且很勤奋。

写作使我在干了五年的牙医以后,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县文化馆,后来的一切变化都和写作有关,包括我离开海盐到了嘉兴,又离开嘉兴来到北京。

虽然我人离开了海盐,但我的写作不会离开那里。我在海盐生活了差不多有三十年,我熟悉那里的一切,在我成长的时候,我也看到了街道的成长,河流的成长。那里的每个角落我都能在脑子里找到,那里的方言在我自言自语时会脱口而出。我过去的灵感都来自于那里,今后的灵感也会从那里产生。

现在,我在北京的寓所里,根据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的要求写这篇自传时,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那时我刚到县文化馆工作,我去杭州参加一个文学笔会期间,曾经去看望黄源老先生,当时年近八十的黄老先生知道他家乡海盐出了一个写小说的年轻作家后,曾给我来过一封信,对我进行了一番鼓励,并要我去杭州时别忘了去看望他。

我如约前往。黄老先生很高兴,他问我家住在海盐什么地方?我告诉他住在医院宿舍里。他问我医院在哪里?我说在电影院西边。他又问电影院在哪里?我说在海盐中学旁边。他问海盐中学又在哪里?

我们两个人这样的对话进行了很久,他说了一些地名我也不知道,直到我起身告辞时,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双方都知道的地名。同样一个海盐,在黄源老先生那里,和在我这里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记忆。

我在想,再过四十年,如果有一个从海盐来的年轻人,和我坐在一起谈论海盐时,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故乡的小河

文/suqi

故乡的小河,一直在我的梦中蜿蜒流淌。

我的故乡是东北山区的一个小村庄,虽算不上风光旖旎,但也称得上山清水秀。不知哪一天,先祖们在这依山傍水的地方安营扎寨,建成了小村的雏形,靠着小河的精心呵护,村庄渐渐长大。

小河在村边蜿蜒流淌,流过了远古洪荒,珍藏了岁月的沧桑。没有人考究过小河的源头,也没有人追问它的去向。小河没有名字,人们习惯称它为"河"或"小河".但小河似乎对有无名字毫无兴趣,依旧日夜不息地在村边流淌。潺潺的水声,如动听的弦音,日夜不停地弹奏古老的心曲。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小河是村庄的一部分。

春天的小河是一首清丽温婉的诗。河畔绿柳婀娜多姿,河上小桥生动妩媚,它们与古朴的农舍,共同构成"小桥流水人家"的清雅意境。当小桥上放映农伯牧归的剪影时,小河里便流淌着古典的婉约余韵。

夏天的小河是一幅生动的民间风俗画。画的开端是小河的早晨。天刚蒙蒙亮,小河迎来了第一批村人,看水田的农伯来到河水与沟渠的连接处,疏浚一下水道;婶子大娘们端着叵萝、饭盆,来到河边淘米洗菜,准备早饭。

午间的小河最是热闹。太阳暖暖地照着,清风吹拂着,"河水清且涟猗",河边的大石板上,坐满了洗衣的姑姑姨娘,成堆的衣物堆在身边。用棒槌打,在石板上搓……手上干着活,嘴里也闲不下,王家的羊要生羔了,李家的媳妇要过门了……嘻嘻嘻……哈哈哈……欢快的笑语,衣服的沉渍,做活的疲劳,都随流水清风消散了。洗完的衣物就晾晒在河边的矮树上、草地上,花花绿绿的,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下地种田的叔伯,从田里归来,来到河边涮铁犁,洗锄头,顺便把泥腿泥手洗得干干净净;孩子们在小河里嬉戏,捉小鱼、摸蝼蛄、打水仗,年龄大点的只穿条短裤,年龄小的干脆光着屁股,让那飞溅起的串串浪花,晶莹着纯真的童年;成群的鸭鹅也加入了戏水的行列,它们顾盼有情,理理羽毛,抖抖水珠,欢快地畅游觅食,小河,是它们欢乐的家;还有劳作了一天的牛马,结队来到河边,让清凉的河水滋润干渴的肠胃……

有月的夜晚,小河别有一番韵味。柳毛深处,清清的河水是天然的浴池,它带走劳作一天后周身的疲惫;农人们顺手掇一条小板凳来到河边,伴着潺潺水声,谈年景,拉家常;孩子们嚷着老人讲故事,让河神伯伯、嫦娥姐姐装帧童年的梦;恋爱中的情侣,双双来到小河边,老柳下,面对清凌凌的河水,面对一轮皓月,海誓山盟,牵手人生……人们愉悦时,当着小河歌唱,烦恼时,对着小河倾诉……

秋天的小河是一篇充满理性哲思的抒情散文。河边的老柳用簌簌飘落的黄叶铺陈了秋的意象,落叶在水里打个旋依恋地随水流渐漂渐远,老柳清瘦下来;小河也清瘦下来,用它的清澈来给多情的老柳留影;河边清瘦的农伯默然凝视着流水,似乎在点数那些流逝的岁月……

冬天的小河是一首充满野趣的童谣。它一点也不寂寞,看,河里结了厚厚的冰,孩子们在河面上打冰尜,划爬犁;雪一下,在满眼晶莹剔透的童话世界里堆雪人、打雪仗,纯情的笑声随着飘飞的雪花在小河上空飞扬;而大人们,取出小河中的坚冰,春节时做成各种灯饰……那种自然而纯真的欢乐呵,是城里人无法拥有的……

小河丰富着人们的生活,小村的人似乎一天也离不开小河,它成了人们生活的一部分;人们理所当然地向小河索取着一切,甚至把河边的柳树砍下做了烧柴,捞出河中的细沙筑屋垒墙;每当大旱年头,又把小河当成救命河,河水源源不断地流向大田,用小河瘦弱的身躯,支撑起小村一年的希望……就这样,小河用它甘甜的乳汁,滋养着小村,用它的默默流淌,记录着小村的成长,它是小村生命延续的源泉……

时光随着流水远逝了,当年光屁股捉小鱼儿的娃娃已成了壮汉,当他的儿子也到了捉小鱼的年龄时,小河里几乎寻不到小鱼的影子了。小村的一些人走了,一些人来了;小河呜咽着送走了每一个老者,又欢唱着迎来每一个新生命。每当春天来临,小河依旧日夜不息地流淌,但它的脚步似乎缓慢了许多。

去年暑期,我回到了阔别十余年的小村,我第一眼的感觉是:山乡巨变了!大红砖瓦房、红砖围墙代替了草屋板杖;摩托车满街跑,汽车、拖拉机屡见不鲜,村里安了自来水,互联网进了农家院……小村人过上了现代生活!

可是,当我定睛看时:山上茂密的树林不见了,田地开到了山顶;山体被雨水冲成了一条条令人恐怖的沟壑;原来开满鲜花的大草甸子,现在积满泥沙;光秃秃的山岗上,成群的牛羊正在把树根刨出来咀嚼……河床坍塌了,野鸭早已不见踪影,混浊的细流几近干涸,河床边堆满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是啊,有了自来水,用上洗衣机,人们就用不着到小河淘米洗菜、洗衣了;农业机械化了,用不着到小河涮犁、洗锄了……这个曾经让小村依赖的小河,这个在小村人生活和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小河,就这样被冷落了,被抛弃了。

那天,我曾久久地站立在小河边,我听到了小河沉重的脚步和悲情的呜咽!它狼藉的面容让我不忍卒看,我感觉到了无限悲凉,我无法预知小河的明天。但我似乎更不敢想像小村的明天!

我只愿小河的清波,重新荡漾在故乡孩子们的梦中……

霜降

文/唐玉霞

和菊花一起开的,还有霜花。昨晚忘记收回家的竹匾里,干枯的豆壳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乡下人说,下菊花霜了。俗话说补一年不如补一天,就是霜降这一天要进补。男人说今天烧个板栗仔鸡,喊连襟来一起喝杯酒,商量卖棉花的事情。女人在灶屋里答应一声,霜降吃栗子就是补了。仔鸡和板栗都是自家的,并不费事。

霜重见晴天。晴亮亮的一天,棉花全部采摘干净,棉秸秆拔出来拖回家,在门口晒干了。家家附近都有三两座高大的草堆。草堆被抽出窝来,多是烧火烧了不少稻草。

乡下人家讲媳妇,媒人肯到那些草堆又大又多的人家,不用看粮囤,就晓得稻子收得多,是过日子的好人家。

霜降也是三秋大忙的关口,因着晚稻要收割,小麦、油菜要种下去。这个时候江南少雨,天干物燥,正好晒秋。稻子自然要晒干,稻草也是,不然很快就发黑,俗话说的烂草无瓤。不要说铺在床上不保暖,牛也不肯吃,就是烧灶也不经烧。冬小麦播种下去,霜降的时候已经出苗,这个时候要把看上去长得不旺相的苗剔除,指望不上的就不白费功夫了,还能保证优质的苗在冬寒之前长得壮实一些。油菜也是这个理,趁着秋天最后的温暖时光,让它们拼命生长。这时候的霜并不可怕,还不冻,若是冻,那就是一把要命的刀了。

无论如何,山芋是要挖回家。下霜在乡下人嘴里是霜打,霜像一根细细的篾条子,打在花花草草上,打在田里土里,打在萝卜白菜上,打在人背上。人感觉着时节的催促,像给盲人引路一样,刚想停下来,不成,后面有人在推着往前呢。霜降杀百草,花花草草打蔫了,倒是萝卜白菜,像皮实的孩子,一点也不怕,反倒鲜甜起来。一年到头,若说天天萝卜白菜都吃不厌的话,也就是霜降之后了。

天黑得早,从田里上来,天还蒙蒙亮着,几条田埂走下来,进村子已经擦黑,到家门口,屋里乌漆麻黑,女人又没舍得开灯。一股醇厚的香味却比灯光还要浓烈地扑过来,像狗蛋,心里滚过一阵喜欢。只是今天,叫狗蛋的大黑狗并没有迎出门来,它在灶间逡巡,女人今天不唯烧了板栗仔鸡,还煨了一锅筒子骨汤,听到人进门,滚刀切了大萝卜放到汤里。骨头汤滚了几滚,这个时候连襟也到门口了,说回家去换了件干净褂子,在田里搞得太"乌糟".乡下作客去,总要弄干净一些,那是尊重,其实这黢黑的天,谁能看见干净脏?两个读中学的孩子也回家了。

女人并不多说,拉亮了灯泡,黄晕的光铺满整个屋子。两个孩子看到大桌上一大海碗仔鸡烧毛栗子,眼睛立刻就亮了,儿子伸手稳准狠地拿了一块鸡腿肉塞进嘴巴里;女儿虽小,却稳当,放下书包就到灶屋去烧火帮忙。男人一筷子打到儿子身上,连襟赶紧来劝。说着说着,酒就倒下去了,是女人秋分做的米酒,酒香扑鼻。热腾腾的骨头汤端上桌,狗蛋跟在后面,尾巴摇得一刻不停,乡下的狗虽然大惊小怪,但是这样喜气洋洋也是少见。

门口的柿树上,柿子由青转红,软软地兜着一包甜蜜。白天鸟雀们聚集着啄个不停,被啄过的一只红柿子坚持了半日,终于撑不住,噗一声掉到地下,摔成一摊汁水。几只鸡正要上笼,慌慌张张跑过来,尖着嘴巴啄个不停。其实刚才它们在归成堆的稻草里翻找个遍,把稻秸秆上饱的瘪的稻粒吃了一嗉子。可是,在乡下,鸡们总是没有吃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