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文章
外公文章(精选20篇)
外公
文/啬己
去年的这个时候应该就是外公离开的时候。
昨天妈妈打电话对我说,已经裹了粽子和杀了只鸡,明儿就是外公的周年了。我和你姐姐一起去祭拜他。
是的,的确,外公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走的,走的实在的匆忙,我甚至到现在也不相信外公已经走了。外公走的时候,舅舅不在身边,外婆不在身边,妈妈也不在身边,我也不在身边……
我不知道外公为什么会死,就像那条狗一样,我不明白为什么它还活着。外公的家,在一个大山里,那里青山环抱着,很美丽。我记得在读小学的时候我是有几个月住在外公家的,舅舅是一个无赖,外婆也不是特别的聪明。只有外公一个人在家,我也正好去做个伴。
记忆中,外公总是光着头,头发是在很多年轻就理光了的,人高马大的外公剃了个光头让我乐了好一阵子。冬天的外公戴了个帽子,有一天我突然的发现外公其实已经老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回忆起来都费劲了,那个时候我连井下村的小学也没有读,我姐姐也还是在读井下村的小学。外公在他的弟弟家酒喝多了,然后就摔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摔的很凶险,先是在镇里面的医院,然后又转到市里面的医院,最后也总算是保住了外公的性命。
外公在医院的日子都是我的母亲照料的,按理说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外公却一直的耿耿于怀。外公老是说,我的这条命是***妈救回来的,如果你舅舅聪明一点就好了。我就说,我妈妈的这条命也是你给的呀!外公就咯咯的笑。
我住在外公家,那一段日子算不上最开心却也是乐在其中,外公那个村的人都很热情,我们那里有句老话叫做,“外孙大。”意思就是说外孙在外公家里是很大的,吃饭坐在八仙桌上都是要坐上座的,过年的外孙就尤其的显为尊贵,不光坐上座,而且外孙的面前必定就是一个鸡腿或者是鸭腿。在我们小的时候的那个年龄,鸡腿相当于现在的鲍鱼吧,一年是难得的吃上一回的。我们自己的家里在年初的前面8天都是不吃浑的,为了防止有客人,拿不出菜,闹的笑话。所以我每次都特别的喜欢去外公家里做客,每次我都吃掉两个大大的鸡腿。
外公那一年摔的一跤到底也伤着了脑子,已经是脑震荡了。在我稍稍的长大的一些年里,这些现象就显得频繁。
外公家是一个小村庄,小的可怜,连个卖肉的也是井下村挑着担子上来卖的。我读小学的时候,因为也是在井下村读的,经常的看见那个卖肉的。卖肉的大叔就对我说,你外公又给你买肉了,你外公又给你买猪腿了……那几个月我的伙食无疑是最好的,外公每天早上总要问我,钱还够不够,还多不多?每次给的也都是十元的,小学的时候,十元钱何止相当于现在的一百元。
外公说没有钱了就说,外公这里有。外公说想吃什么就说,外公做的不好吃了,就买来,叫邻居帮忙做。
外公是一个朴实的人,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频繁的买着肉,毕竟那个时候肉也是奢侈品,就好像是自己家里一样,一个月也是难得的吃上一回肉。在外公家里的那段时间,外公家的肉就没有断过,外公对别人说,我亏了谁也不能亏了我的外孙呀!在外公眼里或者我真的就是“外孙大”,我压倒了外公眼里的所有人。
外公不光要照顾我,还要种家里的几亩田地,甚至在死前的这几年也还是每次都佝偻着身子,种着那些稻谷,从没有的断过,外公说趁着还有点力气,我多存些粮食。
外公的话是朴实的,就像他的人一样,在死后我们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甚至在床上都翻到了一瓶农药。妈妈说你外公连最后的事情都想到了,可惜他却连这个都用不上了。
外公的死是利落的,利落到连医院都不需要去了。外公的死也是冤的,那已经是邻近过年了,都快过年了,妈妈说,就差一个月,你外公就70岁了,70 了,只可惜你外公永远也达不到70了。
生命在有些时候显得这样的脆弱,比婴儿的生命还要的无奈。妈妈说现在生活慢慢的都好了,村里到了六十岁以上的人,每个月都有工资领,村里也已经给办了低保,每年都有将近一千元的补助,你也长大了,你姐也长大了,家里也不再是那么的紧缺了,可是你外公却终于没有福气花上你们的半分钱,是的,这是我头一年在外面打工。
你外公这一辈子真的始终的没有过上好日子,忙忙碌碌的。从生产队开始一直到死,都是和稻子,农作物打交道,或者到死之前的几秒钟他还想着田地里的农作物是不是该施化肥,撒农药。
外公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可是他却没有享受过更多的热闹,舅舅很是无能,不知道,应该称无赖还是无能,反正就是一辈子也让别人操心的人,然而却又很大佬,什么事情不懂却偏要整日里的什么事情都很会的样子。在外公出殡的日子,他就对着我们这些人大发起火。我说,现在好了,现在外公走了,我看你,我看你以后怎么过……
舅舅不喜欢和外公住在一起,早些年,外公的力气大于舅舅的时候,舅舅还听外公的话,可是当外公渐渐的不再有很多的精力的时候,舅舅显然就任意孤行了。外公说,我再也管不了我的儿子了。
舅舅没有娶上媳妇,那是情理之中的。外公没有过多的为了这些事难过,或者是没有在我们的面前表现出来。妈妈以前似乎提过,但是外公显得很焦心,他是没敢想过,仰或是没有敢在我们的面前想过的。外公总说,如果你舅舅有你那么的聪明就好了,我这一辈子也就安心了。
外公是这样死的。外公把一条多余的土狗卖给了一个镇上的人,那个人希望外公能把这条狗杀了,给他。外公也是一个热心的人。外公出殡的时候,那个小村的所有的人都来送外公。我说,外公走的时候是热闹的,外公你安心吧。你看,你在人世间的造化……
外公在帮那个镇上的人杀狗的时候,据说那条棍子没有打到狗的鼻子上,而是打到了一块石头上,棍子的反震让我们永远的失去了外公。
村里的邻居是唯一送走外公的人,不过那也几乎是最后一眼了,外公没有说话,急促的声音是他唯一的遗言了,或者外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外公最终也没有说上。外公走的时候,我没有问到底是挣着眼睛还是闭着的。但是我猜肯定是挣着的。因为外公还有多少的事情没有做完啊?外公的房梁上已经准被了年货,酱鸭,猪头,干鱼。外公家的年是每年最为热闹的人家,外公虽然自己没有孙子,但是侄子特别的多,为此外公还特意的买了一张圆桌,那张圆桌足可以容纳十几二十个人,但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上不了桌,我是外孙,“外孙大”这句话或者应该变一下了,“外孙亲”更应该的实在了。我说外公,我没事,我们又不是外人,我们是爷俩呀!外公听我这样的说,特别的高兴,每年一样的话却更加的开心。
外公真的没有给我们增贴一点的麻烦,办丧事的钱是外公自己的,外公的钱藏的很好,藏在了自己种的谷子里面。没有人知道,是被村里的几个人和我的妈妈一起强行搜出来的。有一万多的钱。那点钱可能在别人眼力是不算什么的,但那个钱其中有几张是旧币,那是现在市场上已经没有了的货币,我想外公肯定不是为了收藏而存起来的。外公是真的实打实的,一分一分的存起来的。外公的钱来的不容易,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或者这些钱是外公这差一个月就七十年才存起来的。
邻居说,以后再也没有这样好的邻居了,每次只要有什么事情用到根土(我外公的名字),只要喊下,他就会来,自己手上有事情就先停下自己的事情。这样的邻居以后是永远也不会有的了。
我回到家,是在外公死后的第三天,我走进外公的房间,外公躺在门板上,身上盖着几件崭新的大被子,那是特地让死人盖的被子。被子很是鲜艳,外公或者活着的时候也没有盖过这样的崭新的被子。
我给外公上了一炷香,我说,外公,外孙星儿回来看你了,你好好的走吧。
我没有看外公最后一眼,外公的脸被香纸盖着,到最终我也没有看外公最后一眼,直到火葬场我也依然的没有看外公最后一眼。
我一直的相信外公有一天会突然的站起来,站在我的面前,一直的到出殡,我依然相信外公还会站起来的。那样,我去外公家里,我依然可以老远的说,外公,我来了。
一念相思,一寸疼痛
文/叶墨涵
活着,便是要历经岁月的沧桑,渐或磨平世间的沟壑,却抚不平我内心的悲凉。一念相思,一寸疼痛,裸露在时光下,渗出一抹嫣红的惦念和怀想。
——题记
◎柠檬花下
三月,阳光温热,柔软得如绸缎上的锦绣时光。人面桃花灿然,岁月这般静好,您却走了。时过境迁,故人难见。梨花香呵心却感伤,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柠檬花下相思未央。
二十九日凌晨三点,您走得太突然了。我来不及相信。此时,我的眼泪沾湿了枕头,睡不了,天一亮就回家,见您最后的一面吧,疼……
哭红了眼,声音在黑暗里抽离沙哑,静静等候黎明的到来。
早晨,寒凉袭来,我的心苍茫空尽,潦倒着荒原一路蔓延,像索然之冬飘落晶莹眼泪的雪花凝落于我的眼角和手心……
踏上汽车,寻找回家的路,我呆呆地望着风景嫣然的季节,心突然漏掉了半截。
我只是希望,您是在和我们开开玩笑,等您睡一觉就起来,伸着双手,呼吸着新鲜空气,轻轻唤着家里的孩子们。
可是,在我归时的途中,证实了您走了。我才发现您离我们越来越远,坐在车位上,一直哭一直掉眼泪。
沿途的花花草草在阳光下,如此的美丽。但我,却不知道如何去丈量我和您的距离,您闭眼的那一瞬间,我们都只是在梦中。
无法守着您最后的灵魂抽离,我们只有任凭眼泪坠落。
您,真的走了。此刻您是否在等待归来的孩子们?
随着汽车的颠簸,我的记忆开始充血。
最后的一个电话,是我嘱咐您和爷爷多买点盐放在家里。一个电话竟然成了生与死的别离。您问我,枚子,何时回来看看奶奶啊。我说,五一大假,您老的八十大寿就回来,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呢,奶奶。
您只说了一句,好,记得早点回来。
只是没有想到,回来便是要送你最后一程。这是多讽刺的场面。
推开车窗,我的视线里犹如散落了一路的火纸,在风驰下,竟翩缱成黄色的蝶,无力地低垂着。它们是护送您回家的证明么?是您回家落下的寂寞痕迹么?
心骤然抽搐,泪早已崩溃。
平坦的公路,客车飞奔疾驰而过,我离家越来越近了。路过您和爷爷住的街头那房子,木木地凝视那一扇门,我渴望您静候在那扇门口,在阳光下,闪烁着银白的光阴,安然听着我们唤您一声奶奶。可是,今天,那道门紧闭着,我知道您回了乡下的老屋。
从桥头下车,这短短的几百米,我竟然像走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您越来越远了,我该怎样测量这种距离?
脚步慢慢地挪动,提着相思的口袋,站在浅念起风的渡口。仿若此时,反反复复的听着那一曲您曾深爱的京剧,也不过只剩余了一些依稀相似的聒噪;仿若此时,您低首看着手中的青花茶杯,纹路依然分明,只是往日钟爱的柠檬茶已换成了深褐色的苦丁茶……刹那恍惚,突然不认识了这里是哪?
我看着叔伯们头上一抹白色,便惊寒得抽离,含着眼泪,搁下行李,扑通跪拜在您的面前。您依旧那般慈祥,那般和蔼,紧皱的眉头该是疼痛的煎熬。您静静地躺在寒凉的冰棺里,花白的发间微微升起白色的水雾,双手双脚无力地垂落着。他们怕你冷,为您盖上厚厚的被子,足足六床被子,也权当是六个子女为您捂热归去的路。
两只木质的拐杖,跟随着您已经有二十几年了,它被您摩擦得光洁透亮。老伙计斜斜歪歪地靠在您的身边。
爸爸说,您在闭眼的那一刹那,双手吃力地指着的就是它,我知道您舍不得它,更是想回家,人都想落叶归根。可是年幼的堂弟城,哪懂您的心,让您死不瞑目。
在爸爸的坚持下,把您安放在家里新修的三层楼房里,您说过,您想回老家住一下新房。
我默默地流着眼泪,褪下了花红柳绿,穿起了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黑色的布鞋,手臂带上写有挽的袖肩,头上裹着三尺白绫,拖延着长长的思念。香烛弥漫着清晰可见的袅绕,缠绕在梦靥边缘;唢呐吹响着生命的终结,丧鼓锣儿敲击着沉重的步履,安送逝者的灵魂;哭丧歌人低沉平仄的语调抚慰逝者飘散的神聚。我们作为晚辈唯一能做的是默念,在夜深宁静的上空,盘旋着思量与追悼,凝结着厚实的眷恋与不舍……
叔伯们整理着您的遗物,在几本破旧的书里,夹着厚厚一叠人民币。隔几页放一沓,足足存了八千一百块钱。基本是按照家里六个子女一人一千,老伴一千,每个孙辈一百的发财钱。
虽然,这些钱并不多,但是,对于省吃俭用的您来讲,是个巨大的数字。因为,这是您做卖一双双布鞋换来的。
望着这些钱,家里的每一个人,都默默地哭着,为您滴血。
翻开箱子,看见几包鞋子,写着我们四个孙女的小名。这是您为我们准备的婚嫁布鞋。一人二十多双,您知道我们的母亲不会做,而我们已经到了快出嫁的年龄。
您说过,从前女子出嫁,母亲都要提前给女儿准备婚嫁布鞋,祝愿女儿婚姻步步生辉,平安喜乐。您代替我们四个孙女的妈妈为我们准备了。
而,堂叔表叔们也抹着眼泪,说您也给每家的侄儿侄媳一人做了一双布鞋。手抚摸着灯草绒的脚面,很是暖和。
突然,我的眼前呈现出您戴着老花镜,在晨光微弱的门口,安然坐着,捻一根白色的线,使劲扎进鞋底里,密密细细的针脚,是岁月的镌刻,是爱的雕饰。
每年,我们六个家庭都会收到您为我们所有人做的布鞋。只是我们当中的有些人,爱慕了虚荣,蹬起了皮鞋,把布鞋压了箱底。
收起所有的遗物,我们齐刷刷地跪在灵前,磕破了额头,在您的面前尽最后一份孝,陪您走过尘世里的最后十五天。
风微凉,夜未央,孤灯烁,把思量。在每天的油灯燃烧下,我们铺着谷草,铺着被褥,安静地睡着您的身边。
夜,很凉,哭丧歌人的音律响彻在四月烟雨中,几多凄凉,几多伤感。哭了,累了,倒了,病了,伤了。
我们为您渐宽衣带不悔,我们为您消得人憔悴。
在短暂的十几天里,我们全家二十五口人,一点荤油都不沾,瘦了脸颊,瘦了相思。有人说月亮弯的时候,思念也弯;月亮圆的时候,思念也圆。那半个月,月亮也病了,瘦成一弯眉。
下葬那一天,看着片片白幡在那光秃脊梁上又添荒凉的坟前立着,纠结着,默哀着;声声鞭炮停驻归人脚步,沉重着,无奈着;袅袅轻烟点燃亲人缕缕相思,飘散着,哀叹着。山坡上,自家的柠檬花,散漫着沁入心脾的花香,随风撒落在奶奶的坟前,白色的花蕊,挂着一个个青色的果实。
我明白,柠檬花下,是您钟爱的归宿,嗅着春天的气息,守候着您挚爱的土地,来年,可赠送一季花开春暖,秋果累累。
此时天空,飘起了雨儿,漫洒下一路泥泞,一路飘撒着雨的忧思,清明将至,把远方归人的魂引入了这片天空,我们一大家子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走向山岗。
让我们再看您一眼,从此把您印在心上。一抔黄土,将是您最后的皈依;一树柠檬花,将是您今生最好的陪伴。我静静伫立在墓碑前,看您,静静的感伤,碑上的笑颜很美很美,也幸福。您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安详宁静。
我伫立在柠檬花下,恍然看见您化成了一只嫩绿色的蝶盘旋在我们的身边,大家哭了,您停在岁月的枝头,静静地凝视着我们,叫我们别哭泣,在岁月的痕迹里,默然守候着那些眷恋,那些爱。风起,您就轻盈的飘然远走,飞向遥远的国度……
◎橘子红了
朋友从乡下老家,提了一大袋柑橘,说是自家树上摘下来的,绝对无害水果,让我们放心吃。瞬间,朋友们蜂涌地去抢。因为没有农药侵蚀,长相实在有点抱歉,坑坑洼洼的,不过呢,倒也小巧玲珑。
一个长相如月球表面的柑橘,指尖轻触,凉凉悠悠的,长长的指甲嵌进果皮,倏地剥开,溅起一层层油脂,伴有淡淡的清香,桔黄色的果肉,放在唇边,便是爱不释手了,甘甜,多汁,极好的味道充斥在我的喉咙间。
如此好吃的柑橘,让我有些爱不释手,放纵自已多吃了几个。偏爱这种酸酸甜甜味道的还源于外公。
外公家居住在大山里的,山高地险,丛林茂盛,良田基本没有,几分薄土倒任由时光耕种。
那种家中少食多嘴的年代,靠几分贫瘠的土地,无法折腾出更多的吃食和口粮。
好在,外公懂些果树栽培,从重庆大足小舅公家那讨来了些柑橘树,在后山开垦了几亩荒山,小心栽植,小心伺候着,定时培土,定时施农家肥,定期给柑橘树们修枝剪叶,终在秋冬季获得满园橘红色的小灯笼,向我的母辈们宣告橘子红了。听母亲说,她们儿时最高兴的莫过于在秋光下尝着那些甘甜。
日子恰如流沙,母亲和姨们相继结婚成家,外公更是把所有的心血付诸于这一片柑橘林,不辞辛劳。
记忆最清楚的是七岁那年,四川的天空在小寒时节飘起了雨夹雪。外公的柑橘林,眼看就可以高挂红灯笼,卖钱了,可惜,这天公不作美,让它们在这种潮寒的天气里,越发溃烂。
这如何也是来不及摘卖的,何况市场价格也不过是几分钱般贱买,有时候在寒颤的风口下,双手交错缩在衣袖里,头踡缩着,双脚跺步,也卖不出去几斤柑橘。
为此,外公总托熟人让我妈和三姨去摘柑橘,挑回来给外孙们吃。
每次母亲都会挑回满满一担,橘红色的表面渗着一层水滴,在昏黄的灯光下,倒像橘色宝贝,硕大,鲜艳。直勾勾地垂涎着它们的清甜和芬芳。
在物质贫乏的八十年代,生活中的水果,仅限于乡土生长的五月李子,七八月的地瓜(是藤蔓下一颗颗粉红色的植物果实),寒冬时节的柑橘。
秋冬时节,嘴唇干裂,渴望汁水滋养,母亲从外公家摘回来的柑橘无疑成了解馋的救赎。
母亲一声令下,我们姐仨迫不及待地去筐里拿,使劲剥,使劲往嘴里塞。大吃海塞,把肚子撑得鼓鼓的,告知父母,晚饭不吃了,洗脚上床瞌睡了。
连续几天接着吃,直到吃没了,还是心心念念,便和姐弟背上扁篼,兴冲冲地绕着山路,一深一浅地迈在外公家的路上。夜幕下,小路极难走,要翻山越岭的,穿过荆棘,越过阴森的空旷,寒风料峭潜入那片夜色中,瑟瑟的枯叶唏唏嗦嗦地散场,以哭砂的姿态作自杀状。闪烁的光影倒映在身后的竹林、青冈林,荒芜的坟茔扯着噪子吼着,晃悠着幽怨穿越岁月,我们姐弟三人抱团,心慌意乱,加快了步伐,试图甩落了鬼魅影绰,远远看见外公家那盏灯光,心便锃亮明净!
即便如此,仍让我们惦记树上那一片探出来的小脑袋。天亮,外公便带着我们,爬上后山,手里拿一根弯钩,背上一个大大的箩筐。
走进那一片橘园,到处蔓延着喜庆的招摇,清风拂过,小家伙们一个个地探着头,打量着我们。清晨,橘子们满身裹满羞涩,娇羞地掩藏在树叶底下,时不时地可怜着我们的矮小,温柔的弯下腰,轻抚着我们的脸庞,亲吻着我们的鼻子,甚是可爱极了。
看着这样的盛景,我不由闭上双眼,静静地沉醉在这橘香的世界,陶醉在那甜甜的味道里。如若不是姐姐的一句话,我肯定是得发呆一上午了。盯着姐姐那单薄的身体,我不由替她担心,便把她叫了下来,自己一骨碌爬上高高的树枝上,伸手便要擒住我内心那一片颜色,美得无与伦比,它们是可爱的孩子,更是乖巧的孩子,摘下便丢给在树下雀跃的弟弟,他实在太小,实在太文静,这种与刺打交道的活,本就不是他俩可以干的。外公也在树下忙忙碌碌的,时时地叮嘱我,小心摔着。
望着外公慈祥的脸,砸人而花白的胡须,傻傻地冲他笑着。如今,想来都还那么清晰。因为小时候,我是由外公带大的,总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放牛割草,爬山什麽的。
一筐橘子,没用多久就满载而归了,外公看着我们的傻样子,乐呵呵的。我想他是觉得很有成就感吧,所有的外孙们都偏爱这片橘园,那是外公带给我们的欢乐和甘甜。
十岁那年,外公因病离开了我们,遵照他老人家的嘱咐,把他葬在那一片他深爱过的橘园里,他说他想听橘子的花开花落,更想听我们在这片橘园里欢快的歌声。
外公走了,走在那一片橘红里,走在那一年的寒冬里,来不及咂吧他的橘红,留下一杆旱烟磕巴着岁月的痕迹。
从此,橘园,就没人打理了,每年总是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个橘子,表示它们还活着,渐渐地它们也老了,死气沉沉地挂着风霜雨雪。
转眼,十七八年过去了,橘园里的树,被虫子们吃空了树干,乳白色的木屑从一棵棵树下剥离,树枝早已干枯,歪歪溜溜地倒在那一片橘园,整个果园里,满地都是一两米的杂草,苦蒿草留着青涩的泪,垂卧在外公的坟前。
大年三十,父亲带着我,提着一瓶酒,一碟花生米,一盘卤肉,一盘水果,有苹果,香蕉,雪梨,桂圆,还有外公生前爱吃的橘子。一柱香,焚然缭绕着这隔空离世的思念;一封鞭炮,响彻于大山深处,及时地告诉他,过年了,我们来看看他老人家;一个磕头跪拜,曲腿扣心念故人。仰望天空,便是橘子红了,相思未央。
风声起,父亲拔着坟头那些杂草,他知道外公爱干净,父亲的喃喃自语,像是在和外公对话,听着舒心的话语,我满眼溢满的泪,挂在腮边,来不及擦拭,转身,静默在焚香中听着旧日里的笑声朗朗,看着外公矍铄的眼神。
祭拜结束后,父亲说,拿着吃吧,这是供果,你外公特许你吃的。吃着这样的橘子,任凭思绪蔓延,春去春又回来,花落花又开,冥冥之中的安排,谁能抵挡?橘子红了,欢颜旧在;橘子红了,丛生的想念,像野草遍及爱的荒原;橘子红了,红透了我对亲人的惦念。
而今孤身异乡的我,时钟指向了凌晨一点半,我蜷缩在夜里,发着抖,想念外公,用尽笔下的墨迹,勾勒出外公的样子,有人说我太痴,太傻。任由键盘候住指尖缭绕着思念,在这宁谧的夜里,轻缓脉动血管里的浅殇。今夜,我的心悬挂在无风月的时空里,相思,未央;在花前月下,缱绻,深情。可别问我成因,只待梦里花落方可知多少!
忆亲情
文/哭泣的百合花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常听人们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一定会怎么怎么样。可是我觉得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觉得有点可笑。因为不管什么事情;一旦错过了就不可能再从新来过。与其在那里惋惜抱怨;倒不如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以后该怎么做,才不会再度失去。
在今天这个灿烂的阳光午后,一觉醒来,心情很低落。突然间很想念逝去的外公。很想很想的那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间就想起了他,心里痛痛的感觉。很难受。
记得很小的时候;跟着外公一起去集市上;那时的经济没有现在这么宽裕;日子过得很紧。馋猫的我看着零食的的那个熊猫头造型的棒棒糖就很想吃;然后就拽着外公的衣角说我想吃那个棒棒糖,那时一个棒棒糖五毛钱,可是在那个经济本来就不富裕的时候真的很重要。因为有很多人都在为了能吃饱穿暖而奔波;有的家庭甚至还不能有过年的粮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外公也没用犹豫的给我买下了这根棒棒糖,那时的我高兴的不得了。可是却不知这不知道又要使外公付出多少汗水和辛苦才能换回来的。自己却还在那美滋滋的享受着。现在想来,多么的无知。
后来,不记得外公的眼睛是在哪一年开始看不见的,只记得他的头发都白了眼睛也完全失明了。在我的记忆中就只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茫然的站在门口或者坐在门口,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充满了期待。
每次去到外公家里,都先叫他一声。然后他才会知道是我来了。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外孙女。记得每次去他都要叫我过去到他的面前;然后他会用他的手摸摸我脸和头。然后就会说:“我外孙女又长高了,长胖了哦。”表情很慈祥。我也会给他买吃的,都是一些很方便取出来就吃的东西。然后放到他手里,或者喂他吃。我以为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可是却一定会很长久,可是我错了。
在那个炎热的夏天,正是玉米收获的季节,家里都在忙活着收玉米。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丰收的喜悦氛围。那天天气很闷热,妈妈接到了舅妈打来的一个电话,说着说着,妈妈在电话这头伤心的哭了。我立刻就预感到了什么。只是那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呆呆的望着妈妈。呆了两分钟。妈妈一下子冲出了屋子,朝外公家奔去……于是我跟着就去了。到了那里,外公家哭声一片。我知道,我明白我的预感是真的,外公他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据舅妈说,是因为外公的哮喘病突发严重,加上天气的炎热,所以就……只记得当时的我没有哭,因为我知道外公去的那一个世界一定没有病痛的折磨,因为那里是天堂……我去到的时候外公已经入殓了,可我坚持要打开棺木看看外公的最后一面,于是棺木被打开了。我看见外公的表情是那么慈祥而宁静;那一刻,我的心开始疼痛。如撕裂般的疼痛。感觉心里很难受。很难受。
接下来几天都在外公家,陪着他。守着他在家里的最后几天日子。第四天,外公就入土为安了。看着他的坟墓,我的心里无限疼痛。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在他还健在的时候天天陪着他,也许他走的很孤独。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孝。
现在的我,长大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懂得了很多。似乎才真的明白亲情的可贵。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对待健在的亲人,不要等失去才知后悔。才知惋惜。
秋天的怀念
文/安夏凄凄
从瑞昌回来以后,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对于过去一个多月的生活,不回头,不提及,不回忆。就像哑巴吃了黄连一样,对于他人的询问只是打个马虎眼,一笑而过。在没有人时,看到那个城市留下来的痕迹,一种难以抑制的情绪满到心口,放佛要将自己淹没。
回到家乡后,看到房屋迭起,良田改道,过去十几年里我所熟悉的一切变得陌生,才知道我爸妈倾尽心血地把我变成了自己家里的客人。
我像客人一样询问家里日用品的摆放位置,像客人一样被自己家人招待。当然,这只是最初的时候,往后就会好的。
我第一次去看二外公的时候,是老爸叫我去带外婆来家里吃饭。我走到二外公的床前,他双眼紧闭,像婴儿一样弓着身子躺在几十年前留下的破败的老屋里,瘦的堪比那峭壁上的古松,瘦骨嶙峋,那双脚却肿的像胀水的面包。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知不知道我是谁,他用不是很清楚的老家话告诉我:“我知道的。”我又问他知不知道我叫什么,他像是梦呓一样的说不记得了。
我从外婆那儿问来了二外公的情况,才知道他是得了胃癌,已是近燃尽的蜡烛。我在那里和姨姨、二外婆她们寒暄了一会儿,二外公就又难受地发出了怪叫,像打公鸡打鸣,又像山里不知名的野兽在咆哮。
垚把这个叫声说得极其恐怖,以至于她一直都没敢去看望二外公。我第一次看望生命将枯竭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害怕。
姨姨她像带小孩一样服侍二外公,我好像明白了,生命走到最后,同最初来时一样。带不走富贫,带不走悲喜,带不走福祸,却只能像小孩子一样,被别人服侍着。
匆匆地看望了二外公,我就带外婆回自己家了。之后的几天,倒也没怎么把二外公的病情放在心上。
看了二外公的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就开始一直发高烧。感觉像是烧了一晚,头疼得放佛要炸了,全身的骨头痛的厉害,像是被电击了一样酥麻疼痛,提不起力气,还一直发抖。去看医生的时候,爱仙阿姨不在家。我给奶奶打了电话,她叫我回家她给我叫医生到家里来。
我一回家感觉撑不下去了,就在爸妈房间里躺下了。医生来的时候给我量了体温,38.9°,就要给我打针。后来我不是很清醒,只知道他在给我打点滴,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走了,我看了一下桌子上一堆输液瓶,头还是疼得厉害。奶奶不在家,我就只好去厨房做饭。后来奶奶回来了,我就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回床上继续睡觉。
晚上爸妈回来了,我的烧还没有退掉躺在爸妈房里,一会儿觉得冷,老妈给我盖上几床被子,大半夜又觉得热,把被子全踢了。只是闹腾了一晚上,我爸妈还有我奶奶都没怎么睡着,一会儿这个来摸摸我的额头,说烧还没退,一会儿那个又来摸摸我的脖子,说好像好一点了。虽然我感觉我清醒着,但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第二天早上,老妈说我烧还没退,就要带我去县医院。一来二去我就被她带到了俞宅那边去看医生。医生说,我得打好几天的针。就这样,在学校一整年没有打针吃药的我,一回家就遭此不幸。
第二次去看二外公的时候,是几天后外婆打电话过来叫我们过去吃饭。那天我感觉好多了,去医院打完针就去外婆那儿了。我只是顺道去看了一下二外公。我走进他躺着的屋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泥墙瓦房的老房子光线不好,我看二外公的肤色黯淡发黑,他的灵魂像是和这座当初他和我外公两兄弟一手盖起来的老房子的灵魂融在了一起。
我觉得他比上次更瘦了。他胳膊上的皮已经紧紧地和骨头贴在了一起,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具带皮的骨架!我和他讲话,他已经开始有点神志不清了,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了。
姨姨说他吃的越来越少了,两天就吃了一两口稀饭,病痛的折磨还是会让他偶尔地发出怪叫声。我退出去到外婆的家里,不敢看见二外公难受起来可怕的样子。
那次回家以后,我的生活似乎忙碌了起来。打针,吃药。后来,天就一直下雨了。直到有一天,突然得到消息,二外公去世了,我如梦初醒。我的针也打完了。
二外公的病情是他在逗留人间时最后最长的告别,我却还当他会好起来一样,想当然的以为也不过尔尔。
二外公是中午走的,那天下午我就知道了。但是我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总感觉有一股波涛将在后面汹涌而至,只是我尽可能地回避。
第二天老妈买了纸,就带我去二外婆家了。我去的时候,二外婆坐在二外公的床前,二外公的遗体被红布遮起来了。但我知道,红布下,是一具尸骸,是那个我叫二外公的人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只是我不敢相信他留下来的证明是这具一米二三十的尸体!
我赶紧从里面出来,不敢再看。老妈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眼里的泪水,我很愚蠢地问了一句:“妈,你怎么哭了?”
老妈没回答我,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回答。然后我们就匆匆出去有事了。
那天是晓琳的大学酒,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去了晓琳那儿。我和慧,我们都没有带伞。
我下午再过去二外婆家的时候,二外公已经入殓了。我走进他生前躺的老房子那儿,床上已经没有二外公了,他躺过的地方被用水抹过了,留下了一片湿痕。二外婆守在那儿,地上的油灯孤零零地摇曳着火花。二外婆说,你看看你二外公,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我突然觉得很难过,小时候我老往他家里跑对我好的二外公就这样没了,在这个世界里再也没有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没有了……
毛毛告诉我,二外公入殓的时候她看见了红布下面露出来的二外公的手和头,他的手黑黑的,头只有碗那么大,她说好可怕。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也不相信人死后真的就去了另一个世界。生命就像蜡烛一样,烧完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天雨下得好猛,虽然我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淋湿了一点,头发都打湿了,头又开始有点疼了。
,二外公要出殡了。我说了要去给二外公举花圈为他送行的,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又发烧了,本来想就不去了,后来又叫老妈等我一起去。
老家接连好几天一直下雨,二外公出殡的那天雨就没停过。去二外婆家的路上又把头发淋湿了,前几天喉咙不疼了现在又疼得更加厉害了。
我们一直在等雨停,可是雨像是落不完的泪,没有停歇,后来我们冒雨送二外公出殡。二外公的棺木抬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有一些忌讳,离得远远的。我并没有觉得害怕,也没有觉得忌讳,我很想再看二外公一眼,可是他的遗体被封在了棺木里面。
我们走的时候雨稍微小了一点,我关了伞,举起花圈跟上出殡的队伍。二外公的墓穴在一个小山坡上,下雨天,路不好走。拐弯的时候他们险些就抬不上去了,后来队伍后面陆陆续续有很多人到前面去帮忙,老爸也在前面。
一两百米的山路走了不下半个小时,我在想,山无棱,路无角,秋水为洪,断前路。无非,是为这最后一行,留个念想吧!
我们到二外公墓地的时候,雨就大了。我赶紧就撑开了伞。
二外公的墓穴在他们家老房子后面的小山丘上,是双穴。我问老妈为什么有两个穴,老妈说另一个是二外婆的。我没有亲眼看到二外公入穴,因为外婆和老妈她们就急着赶我们回去了。老一辈人的观念多少有些迂腐和迷信,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乖乖回去了。
从始至终,我没有掉一滴眼泪。我不知道原来我在真正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心境竟如此安宁,如此淡定。我看着二外公把病痛和折磨带进坟墓,也连同我的眼泪,我的悲伤,都被带进了坟墓。我一直都觉得这是一件让人多么伤心难过的事,但我不会掉一滴眼泪。
逝者已逝,生者长矣!我好像明白很多。生命本来就是大自然发展规律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我们生来就意味着死,但是我们和死者比起来,有更长远的路要走。
转眼间秋天的味道更浓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我换上了毛衣外套,看见我穿的这么夸张的人都说怎么年纪轻轻的,身体就这么差!
我想,不单是这样,秋天确实来了,在日历上秋天已经来了好久了。二外公在这个既是凋零也是收获的季节走了,在寒冷的冬季到来之前,选择了这个还算舒适的时候走了。
二外公走后,就赶上天晴了。我吃了点药,晚上和妹妹分开睡,盖上了厚厚的被子,等到阳光晒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的时候,我就好的差不多了。
我还是会时常想起这件事,我的二外公,在2014年8月17日走了。在以后的秋天里,也许就会多一份怀念。
小声说话的人
文/章铜胜
我喜欢小声说话的人。在小声说话的人的平静外表下,有着一颗温润如玉的心,能让人感受到来自声音和内心的一致温暖,柔和。
听人小声说话,容易让人安静下来,也容易让人迷恋上那如软语般的声音,就特别想知道柔软的声音之外,还包含着怎样的意思在里面。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在外地上学。第一学年的寒假结束,我坐火车返校,在车上遇到了一位同去我上学的城市的人,准确地说,他是一位习惯于小声说话的人。他就坐在我座位对面,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看上去跟我平时所见到的人不太一样,我说不上来他和别人的不同之处在哪里,但这种感觉使人亲切。
后来,在读台湾唐史学者赖瑞和的《杜甫的五城》时,我才明白,他的穿着和谈吐超越了我已有的经验,就像内地人第一次看到从香港转道来的赖瑞和一样。或者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作派的人。这种感觉,就像是赖瑞和初次来大陆游历时所感觉到的一样,他觉得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盯着自己看,他们把赖瑞和当成是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我就是那个盯着别人看的人,总觉得他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人,只是我看的不是赖瑞和。
同程的几个小时中,他和我说了许多话。他说自己姓程,就出生在我上学的城市附近的农村,现在北京从事学术研究,去我所在的城市,是为了去看自己的同学,现在的市领导,同时也帮市里谋划国际旅游文化节的事。他说,本来同学是要他坐飞机来的,可他想趁着寒假期间火车上学生多,坐一回火车,感受一下氛围,也重温一下以前坐火车上学时的那种感觉。
一路上他说了许多自己的事情,也问了我不少的问题,他说过的话,如今都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他的声音是那样低缓而轻柔,像窗外的细雨轻轻地落在茶园、竹林里的声音。那样娓娓道来,问答之间,自然而又安静,像车窗外的春夜。那是我第一次和一位陌生人说那么多的话,心里毫无防备与顾忌。程先生是一位小声说话的人,他和气、亲切的话语,拉近了原本陌生的距离,让人信赖。
我记事的时候,外公已经快六十岁了。我记得的外公,是位须发花白的老人,他说话的声音也不大,语速不快,或许是因为外公年龄大了,也或许是外公说话本来就轻声细语,我喜欢外公说话的样子和那轻到温软的声音。
在外公家,我从来不会担心,即使做错了事,或是因调皮毁坏了东西,外公也从来不会呵斥我,他会走过来,摸摸我的头,问我为什么会那样做,那样做对不对。或是告诉我不应该这样去做,以后应该怎样做才好。每次,我都觉得外公说的话极具道理,他在和我商量、探讨,他在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在外公面前也变得越来越听话了。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在外公说来是那样的自然。外公的话说服了我,让我懂得了一些今后慢慢要去懂的道理。
二姨家住在长江中的江心洲上,去二姨家,要坐船渡过长江的南夹江。在江上摆渡的老人表情坚毅,多数时候是沉默的,很少听他说话。有一次,我坐他的船过江,船到江心,一阵风来,船晃了晃,船上的人一阵惊慌,老人撑篙的手停了停,在船尾站稳,随即吩咐大家坐好,在船上不要乱动。老人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坚定有力。船上的人坐好,老人重又撑起船篙,只三两下,船又平稳地向对岸滑去。
我喜欢小声说话的人,他们的声音让人安静、信赖,如日光月色般填满我们的内心。
我的外婆
文/童秋霞
外婆就是那样一个慈祥的老人
用她辛勤的双手把她儿女养大
不求回报,自私的思想她从来都没有
有时看到她那岁月沧桑的脸
头上的白发
我都会感到惋惜
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失去她
尽管她以前老是为了一点点小事
跟外公吵个不停
也许这就上老人的习惯吧
现在外公走了去了遥远的地方,天国吧
外婆还是老念着外公
她很寂寞我知道啊
因为她的儿女们都不在她身边
他还是要靠自己的劳动去生活
大家一起行动吧
多多关爱自己的亲人啊
为了你们曾经他们也受到了伤害
不要失去才后悔
那是一些没必要的行动啊
也许他们曾经错了但只要你有
那颗宽容的心,我想世界也许更美啊
怀念我的外公
文/李丛
今天中午,一个丝毫没有特点的中午,我当时正在上班,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是父亲打来的,或许是由于父亲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我的缘故吧,我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电话里终于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外公走了,昨晚凌晨四点多走的,当时还在医院,现在***、舅舅还有其他亲戚都还在医院办手续,我提前先出来打电话告诉你……”
外公走了,其实并不是件很突然的事,我早已有作好思想准备了,因为他近段时间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当我听到父亲传来的噩耗,心情并没有像小时候亲人去世时那样悲伤和激动,毕竟我已经长大了,或者说,我已经慢慢习惯了,习惯了亲人们离我而去的感觉。在我还没出生的前两年,爷爷就已经去世了;在我八岁那年,奶奶去世了;在我十二岁那年,姥姥也相继去世;在我二十二岁那年,我的太姥姥(奶奶的母亲)也离开了人世。如今,我的外公也走了,我虽然没能见他最后一眼,但我相信他走的时候是安详的,是平静的。他走的时候应该还有在惦记着我,虽然我无法听到,但我的心可以感觉得到。
外公的名字叫吴强治,在我的印象中,他这个名字似乎是当年一位泰国华侨亲戚给取的。他生性奋勇好强,活泼好胜,是一位拥有四十多年工作经验的体育教师。他身体好得很,在七十多岁高龄时,还经常到河里晨泳。那游泳的技术和速度,普通的小伙子可还真在他眼前要自惭不如!无论是拳术、气功、游泳、门球、排球、乒乓球还是篮球,他都样样在行,样样精通。值得一提的是,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外公曾是我们澄海市最闻名的篮球队——“白狼队”的后卫。
小时候,我就经常在外公家里的后花园玩耍嬉戏。他喜爱种花,家里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应有尽有,最令我难以忘怀的是那棵桑树,大约有两层楼高,每年到了收成的季节,就会有美味可口的果实可以下肚。当时我有一种偷吃零食的天赋,无论藏得如何隐蔽的食物,我都可以不动声色地搜出来偷偷吃掉。但后来外公知道我贪吃,就故意把零食都锁在柜子里了。这下我虽然拿不到零食,却深知那些我喜爱的东西就藏在那个木匣子里面。
那时候外公跟外婆有个习惯,即一大清早就要下棋。他们总一边喝白粥,一边啃着花生米,边吃边下。如此一来,他们吃一顿早餐总免不了要一两个小时。而一到下午,外公家的客厅可就热闹起来了。每当下午,都有四五位退休的老教师,固定来到他家里打打麻将,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他们都风雨无阻,十分敬业。一般情况下,他们打他们的麻将,我则在一旁看电视剧《西游记》,或者玩我的智力拼图,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但当我肚子饿了的时候,就会“主动出击”,习惯性地走到外公身边,不停地摇他的大腿,我一做这个动作,外公就知道我又馋嘴了,他一边打麻将,一边不耐烦地说:“好啦!好啦!你看,妈的!又糊了!”随后,他便到房间里打开柜子,递给我一块饼干或者糖果,他看我还站着不肯走开,便说道:“好了,已经没有啦!”
外公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知老,不服老,但有时也过于固执,天生一副牛脾气。就在他去世前不久,还能开着摩托车到处游逛,潇洒无比。他既没考车牌也没办车证,有时在收费站遇到交警,交警同志见他毕竟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必恭必敬地对他说:“老伯,您还是开慢点吧。”有时家里人因为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不再让他开车,他就立刻像小孩子一样耍脾气,他说如果让他一天不出门,就等于要了他的命。最终迫于无奈,家人只好“网开一面”,让他再次开车出游。出发时,大家刚要嘱咐他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时,话音未落,他连人带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真令人哭笑不得,难怪他的朋友们都说他是“老顽童”。
外公这人没什么心眼,头脑十分简单,但由于生性急躁,所以做事有时也难免太过于粗心草率,并且闹出很多笑话。比如,他有时听到一件事之后,还没弄清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就作“大义凛然”状,风风火火地要去摆平此事。他还有严重的耳背,经常将两件牛马不相干、但发音相近的事物给拉扯在一起,闹得笑话百出,令人啼笑皆非。
外公虽是个“大老粗”,但也有细腻文雅的一面。例如,他懂一点音乐和书法,甚至他的钢琴曲《蓝色多瑙河》弹得还不算差,我曾经就有幸听他弹过一次,还真有点让我大开眼界。外公的房间里有一台古筝,那琴弦早已生锈,上面布满灰尘,犹如在湖南长沙马皇堆刚刚出土的文物,一看就知道其历史之悠久。他家里的客厅也挂了不少美术作品和书法作品,大都是他的朋友送给他留念的。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幅《钟馗图》。老实说,我平生所见过的钟馗图不计其数,但画得最传神最精彩的当属这一幅。据外公说,其实这幅画的作者当年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现在这个姑娘可能有五十多岁了,好像在某所中学教美术课。听了外公的话后,我木然了,心想如此有才气的美术高手竟最后沦落到此种命运,真是可悲!
外公有时就像一个小孩子,他对世界任何一种新生事物都充满着好奇,别看他已经是年近九旬岁的人了,竟然还懂得跟我们这些年轻人互发手机短信。摄影一直也是他的爱好,他经常带着傻瓜机到处拍照。但他这人怪就怪在,你特意请他帮你拍照,他就是死活不肯;当你根本不想拍照,或者在忙活,在发呆,在傻笑,甚至造型狼狈不堪的时候,他就偏偏趁你不注意给你来了个特写镜头,让你丑态百出。用他的话来说,这叫做“追求自然”。
其实外公身体一直都很好,就是偶尔心脏会出现问题,这说到底还是在文革时期被红卫兵批斗时留下来的病根。他第一次心脏病发作是在2004年,或许是巧合吧,当时我刚刚将近高考,正在填写报考志愿。由于外公当时病情十分危急,所以那段时间父母都在医院照顾,根本没时间过问我的学习情况。结果我的高考志愿在没有与家长协商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乱填一通,最后阴差阳错录取到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三批学校。其实当时医生和很多亲戚都以为外公的病情没救了,没想到他最后还是奇迹般地活下来,这还是要归功于他那过人的身体素质。刚刚出院的第二天,他又仍然不改“英雄本色”,再次骑上摩托车到处闲逛,真令人又担心又佩服。
我“李丛”这个名字,当年就是外公为我取的。“丛”字其实有包罗万象、博大精深的意思,例如那些比较大型、内容比较丰富、全面的书籍都叫“丛书”。或许是外公希望我能够成为一个多才多艺、博学多闻的人吧!坦白说,这名字还真不俗气,至少我无论走到哪里,都很少有与我同名者,这也体现出了我与众不同的一面。
外公这辈子并没有给我留下任何隽永的语言,但他却对我影响很大,毕竟他是我所有长辈亲人中与我接触时间最久的一位。就在过年后我回公司上班那天,外公还给我发过短信,说我“有礼节,懂得对长辈感恩,今后必成大器”。就在他去世的前几天,他又给我发送了一张照片,是他当年篮球“白狼队”的全体队员的合影,没想到这条短信就是他和我最后的诀别。
愿外公在天之灵能听到我的祝福和祈祷!
接站
文/范会新
前两天,接到母亲电话说,要独自从老家坐火车来看我。如果车不晚点,凌晨2点多应该能准时到达郑州。临行,母亲一再切切嘱咐:“孩子,你别来接我。白天上班辛苦,晚上还要坐一夜的车,太累了!”
母亲说,她打算在火车站找一个地方坐到天亮,再坐客车来我这,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不老,虽然不识字,鼻子底下有个嘴,我可以问。还可以顺路观光一下郑州这个大城市。”
我没有在电话里执意要接母亲,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外婆一共生养了七个子女,因是长女,母亲年幼时就帮外婆带弟妹、挖野菜、去生产队挣工分。
没有上过学的母亲渴望文化,因为父亲识文断字,贫农身份的母亲违背外公外婆的愿望,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地主身份的父亲,来到一个离家几千里之外的陌生省份。从一个贫寒跳进另一个贫寒里。
外公外婆思女心切。那年两位老人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看母亲,看到一贫如洗的家庭,消瘦的母亲,嗷嗷待哺的孩子,外公外婆哭了,立刻要带母亲回去,母亲放不下我们,她把两位老人送上回家的列车,转身,泪雨磅礴……
我们兄妹三个,接二连三出生。母亲每天天不亮就要下地干活,先掐一些红薯藤蔓回来,叶子和细茎给我们炒炒当菜吃,粗藤蔓喂猪,等我们背着书包走出家门,母亲就又匆匆走向田间地头。在母亲的操劳下,土坯房的家也被她打理得整洁有序。
母亲不识字,对识字的人怀着崇敬。母亲在让我们读书的问题上,从来都是立场坚定,不管家里多么困难,一定要让我们把书念下去。农忙时节,星期天在家,我们怕去地里帮忙,就伪装成看书,捧本厚厚的书看,那厚厚的书,让母亲敬畏,母亲看一眼,自去地里忙活。邻居们奇怪,怎不叫你家的孩子们来?母亲笑笑说,他们在看书呢。全村人家,纵容着那么大的孩子在家看闲书的,怕只有我母亲了。
母亲给了我生命,更给了我灵魂。母亲为我们付出了一生的辛劳,我岂能给自己留下没有尽孝的遗憾!
于是我深夜12点就坐客车来到火车站等候母亲,我愿意用我风雨中的等候换来心灵的安宁。
当母亲在出站口随着人流出现的刹那,我冲过去牵着母亲苍老的手,颤着声音说:“母亲,我们回家!”话音未落,我的双眼已经模糊不清,脸上早已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淡淡的深情
文/police小张
每次提笔前,脑子里总会盘旋出许多煽情、优美的句子,可是,真的手指触到键盘时,却始终无法打出。怕太过煽情,反而不真心;怕期望煽情,反而平淡无奇。于是,我的文字,有时只能含蓄的吐出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感情线路,明明心中已经翻腾蹈海,可落笔仍旧云淡风轻。好友说,那叫“淡淡的深情”。好吧,一语道破。
迎来四月,这是个祭奠亲人的时节,任性的让思念成灾。过去的一幕幕如泛黄的胶卷,投影在晃动的幕布上,翻过又翻回,淡淡的深情包围周身。
仍记得,外公坐在一盆盆花花草草之间,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的成就,满脸欢喜;仍记得,时髦的外公对着镜子抹摩丝,吹头发的挺拔背影;仍记得急脾气的外公哄我陪他一起抓虫,只为了他心爱的盆景,满眼宠溺;仍记得,外婆与外公的恩爱,竟然让还懵懂的我生出羡慕与感动的情愫;仍记得…竟然认为自己都已记不清什么,其实历历在目…最记得的,也许还是那场怖人的中风。外公的英姿、外公的可爱、外公的直率,所有都随之而去,毫不留情。
外公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晚,我被爸妈拎到外公床前,当时的我呆立,动弹不得的看着外公犹如出生的婴儿,一丝不挂,以蜷缩的姿势躺在床侧,他费力的看了我一眼,立马又只能任凭涣散的眼神落向他处。不知那时的我在作甚,我只是不停的往后退,退,退…耳边是父母严厉的叱喝声,身边是外婆死命护着的怀抱,我却还只是退。最终,外公的告别仪式,我没有参加,我无法参加。
今年,我站在外公的坟前,大人们将钱、衣服、香烟…一样不少的烧去,跪在地上对着碑上外公的照片,不停的说着、聊着,没有悲伤,甚至温馨。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我不禁恍惚,外公,在那刻,您是否真的就在我们跟前,一如从前诙谐的与我们谈笑。良久,周围人都已离开后,我站在坟前,定定的看着外公微笑的照片。又似小时候,甜甜的唤道:“外公,明年我再来看您。”终于转身,微笑下山。
爷爷是在我大学时去世的,爷爷的去世给我最大的震撼,是父亲的哭声:凄厉,悲惨,无法遏制的痛苦,怀抱中是爷爷已略显僵硬的身子。平常的坚强与威严不攻而破,残留的是无尽无助与脆弱。父亲只将抽动的背影留给我们,不许任何人上前。听人说,爱终究是对等的,父亲那刻的悲痛,正在反馈着他还未来得及的爱。
父亲说,爷爷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同时也是严格与苛刻;父亲说,爷爷是个心直口快,对恶破口大骂,对善呵护有加之人。爷爷有满腹经纶,爷爷有一手好字…关于爷爷,都只是听父亲说。在我眼里,却一直只是个沉默寡言的平静老人。高三毕业那年,一下心性放开的我,竟然主动与在我面前始终不多话的老人聊天。其实那时爷爷的已心脏病发多次,身体虚弱。大半时间也只有我一直在说,爷爷只是温柔的看着,微笑的听着,偶尔提点两句,却都是点睛之语。父亲说,爷爷的那份温柔,只有在我们小一辈面前才会流露。可是渐渐的,爷爷似乎对身边所有人都越来越温柔,不再压抑情感,不再含蓄的表达,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父亲看着从前一向倔强、刚强的爷爷如此,欣慰更心酸。可是,爷爷终究倔强,再一次的在死亡边缘挣扎回来后,坚持独自洗浴,滑到于地,最终未能站起。
站在爷爷的坟前,奶奶无法自抑,父亲与叔叔伯伯们却只是闷头磕拜,知道爷爷爱烟,一支又一支的点上,再无多话。父亲一直背对着我,无法看到正面。母亲拉着我,示意与父亲保持距离,我了然。叔叔、伯伯和父亲,与爷爷很像,话语不多,沉默却温柔着。我知道爷爷生前对于小字辈中,最放心的就是我,考上了警校,做了警察,似乎已稳定无须担心,因而,他看着我的眼神总是最放松、温柔的。我磕着头,心里想的第一句话:爷爷,在那边一切都好,甩开那身病体,好好的爽快的大口吸烟大杯喝酒吧!
还是煽情了,淡淡的深情无可抑制。
一片温暖,一缕惆怅,一丝悲伤,晃动的胶片投影一幕幕翻过。无论那些人、那些事在或不在,我的爱就在这里,不减不灭。
留在最深处的爱
她变得谁都不认识了,外孙、孙女,甚至自己的女儿和儿子。
有一天她失踪了,我们全家都急得不行,四处寻找,最后终于在郊外看到她了。可她一个劲嘟囔为什么要带她回来,她要回她自己的家。
我们都十分痛心,原本那么疼爱我们的外婆不见了。
惟一庆幸的是她还记得外公,有时她睡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嘴里就喊着外公的名字。可她却不认得外公的人,就算外公站在她身边,她还会用拐杖打外公。但我们知道外婆的心里还是有外公的,毕竟外公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
后来,外婆的病情变得更不乐观了,需要住院。一开始,外婆死也不肯去医院,最后我们和她说外公在医院里等她,她这才妥协了。一路上她还不住地问我们,医院到了没,她要见外公。其实那时外公就坐在她的旁边。
到医院后,外婆渐渐喜欢上了吃橙子,并且只要外公喂她。我们还以为她认识外公了。谁知她说,”我就要他喂,他喂的样子像老头子。”
外婆得病后,嘴里总爱自说自话,讲一些她和外公以前的事情。说得累了,便无声地比划着不同的姿势;抬起,放下,直到没有力气再比划,她才在外公那怜爱的眼神中静静地睡去……
慢慢地,外婆有点认识外公了,她开始什么事都依赖外公,外公一会儿不在她就要喊他。她的脾气也好多了,当然只是对外公。外公说什么,外婆都能很认真地去听、去做,仿佛一个刚懂事的小孩。
外公80大寿,全家人说要好好庆祝一下,所以把外婆暂时从医院接回。面对那么多”不认识”的人,外婆显得很害怕。她不停地拽着外公的衣服,让外公赶客人们走。外公对她说,那是他的朋友,让她不要害怕,果然外婆就不响了,静静地坐着,吃着外公递来的橙子。
吃饭的时候,外婆不停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莱,她面前的碟子已经堆得很高了,可还是不停地夹。然后,她把莱推到外公面前说:”老头子,我给你抢了好多,你赶紧吃,再不吃,别人就来抢了。”外公看看那个碟子,里面什么莱都有,杂乱无章,再看看外婆认真的脸庞,外公的眼里溢出了泪水。
最后,外婆还是离我们远去了。临别时,外婆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望着坐在床边的外公,那眼中的不舍和温情让晚辈们都禁不住失声痛哭。病魔切断了外婆和世界所有的联系,让她遗忘了生命中许多重要的人和事,惟一不能割断的是她和外公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怀念我的外婆
文/青雨
今天是外婆八十五岁的冥生,虽然她离开我和妈妈十年了,却依然时时被我们怀念着。
外婆出生在桂花飘香的金秋季节,于是父母给她起了个小名叫“秋桂”,出生于贫苦人家庭从小就向往读书的外婆终于在上学堂后给自己另外起了个名字“慧君”,外婆跟我说起改名的原因:“秋桂”听起来像丫环的名字,“慧君”才像小姐的名字。年幼的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外婆说得挺有道理,就这样我记住了外婆的名字。
和出生在新中国诞生不久的母亲被称为新中国的孩子一样,出生在1925年外婆也是当时的新中国的儿童,因为辛亥革命发生才过去14个年头;和我出生时有国家领导人去世一样,外婆出生的那年春季,孙中山去世了。于是,外婆出生的年份我也记住了。
外婆也有过快乐的童年。外婆的妈妈,我的曾外婆,曾牵着外婆的手,告诉她,长沙城里以前清朝时是什么样子,哪里原来又是城墙,后来拆掉了。正如多年后外婆和妈妈一块散步怀旧一样,外婆一边念着哪里哪里以前是什么样子,一边和妈妈谈论着。
快乐的童年很快随着父亲的去世结束了。十三的外婆为了家里也掇学出去打工,那一年是1938年,长沙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文夕”大火惨案。整整三天三夜的大火将有着古老灿烂历史文化的长沙城焚烧贻尽。如果不是在南门外的大舅爷爷极早发现并回家报警,半夜里睡着的曾外婆她们后果不堪设想。
家没了,逃难又开始了。在危难时局中做工的外婆认识了外公。后来,外婆说,选择外公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外公在邮政局,逃难有车。逃难中发生了一件事证明了外婆的决定的正确性。在一处小桥旁有许多等待过河的车,小桥很窄,刚刚够汽车的轮胎宽,这时,日本兵在后面追。焦急中轮到邮政局的车了,司机凭着精湛的技术和沉稳的心态救了一车人的命,车过去后,外婆看到后面其它的车因为心急和技术不稳,一车车翻下了河。后来,在洗脸的河边还看到了从上游飘下来的一具具尸体。
逃难中,年轻的外婆因为没有经验的疏忽,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女孩。第二个孩子也因为种种原因有了残疾。
外婆身体一直不好,经年的劳作和营养缺乏,经济的困苦,使生育成了一种严重的负担。于是,在生完小姨后,外婆做了一个绝决的决定,不再要小孩,我几乎能想像当时外婆的无奈,勇敢和果断。
外婆和她那个时代的女性一样,忍耐了一生的辛苦,劳作一生,为了养育五个孩子放弃了新中国刚成立时无数好的工作机会,一辈子为家庭牺牲了自己。最后年老的时候因为没有工作,没有养老金,当外公去世后,只能靠儿女们的赡养。儿女们都有自己的家庭,赡养能力有限,年老多病的外婆只能在无奈中捱日子。外婆的经历告诉我,女人的一生,一定要有自己的经济实力,而不光是靠丈夫和儿女。
外婆有两颗龅牙,这大大影响了勤劳又爱美的外婆的心情。后来,外婆跟我说,她最要好的两个朋友——现代语就是“闺蜜”了——都是大美人,并带着几分弥补遗憾的得意之色,使我暗笑之。我当着外公的面调侃外婆道,外婆不要瞧不起自己的龅牙,外公就是被您的这两颗龅牙吸引的。外公和外婆都哈哈大笑起来。善良的外婆让我从小就知道了,心灵的美丽从来都胜过外貌。我的外婆是美丽的!
外婆的生病起因也简单。我和表妹出的那年,折磨自己数十年的婆婆死了,儿女们又都各自有了工作,日子渐渐好起来,升级又当外婆又当奶奶了,外婆的心情自然好起来。在我记忆中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儿女们周末和节假日都回了外婆家。每当这时,外婆都会做一桌子菜。当大家都吃完了,收拾中的外婆舍不得倒了剩饭剩菜,于是自己偷偷吃掉。那时,日子好起来了,餐桌上的鸡鸭鱼肉也多。外公以前有肉铺的朋友,经常带些肉回来,记得我小学三年级一个暑假在外婆家长胖好几斤。后来,外公脑溢血动了手术,菜吃得清淡了。所以,那个时候,剩饭剩菜一定都是外婆吃掉的。又高又瘦的外婆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有脑血栓。是啊,一辈子没吃过好饭好菜的外婆,却在晚年迎来了一个物质超极丰富的时代,又怎么能轻易就舍得浪费呢?可惜的是,那个时候的人们,没有谁会想到,病其实大多数是吃出来的,是“生活方式”造成的,是“无知”导致的啊。当风烛残年的外婆生命的最后七年在我家渡过的时候,我看到了心脑血管病是多么的可怕,长寿一定是要健康做基础。外婆再一次以她的经历告诉了我,健康的重要性!
外婆为出生的我做了四季替换的小衣服一大叠,在我刚出生的日子就送到了妈妈的产床边。在月子里为我洗澡,照顾妈妈,所以妈妈以后常对我说,有娘的女儿才幸福。后来,那些衣服表妹表弟们又接着穿了,在那个时代,外婆的能干惠级了所有的儿孙们。长大后我遗憾地对妈妈说,如果当年留下些衣服做纪念多好啊,那些小衣服一定非常可爱,凝结了外婆不少的心思和智慧。
外婆爱文艺,爱读报,爱剪报,喜欢唱歌,也喜欢听戏。也许,外婆的这些基因是源自于她的奶奶和父亲。外婆的奶奶是个开明而勇敢的女性,在清朝末年,因为无法忍受乡下的闭塞和族里长辈的虐待,一个人带着儿子进了省城,靠替人盘发为生。外婆的父亲是一名能工巧匠,会做风筝,有一手好木工活,那些旧时的雕花木床就是像外婆父亲那样的巧木匠才做得出来的。我想,我也是因为秉承了这些基因元素吧,因此感到外婆更像一个可以愉快交谈的朋友。
外婆走了,她是留念我们的。可是,她走的那时,正值中午,大家都在另一个房间午餐,没有人在她的床边。
外婆被葬在了外公一起。在追悼会后的回忆中我写下了《寄怀外婆》:七年流水光阴,叹情长病久,磨人碎,暗伤魂。此别无语匆匆,将满腹心事都付了春风。青山寂寂,水田漠漠,安祥平静中。愿相逢泉下,与君叙离情。希望外婆和外公在下面聊聊离别之情。
死者已矣,生者当生。
外婆去世两个月后,表妹的儿子出生了。也许是外婆在冥冥中以这样的方式,又让我记住了她去世的年份。两个月时间里,一去一来。那个春天,被我永远地记住了。
外婆,我想你,生日快乐!
爱上小米粥
文/张振平
一直记得外婆家的窑洞,土炕、泥炉、泥灶,一节红漆木躺柜,几口白口黑釉小瓦缸,这便是外婆的全部家当。
昏暗暗的窑洞里,硬邦邦的土炕上,盛满了我童年数不尽的温暖和欢乐!
外婆改嫁到那个小山村时,我大约两岁。在我曾经幼小的心里,那个高个子,穿着黑夹袄,甩着放羊鞭子,总是从怀里摸出山果子给我吃的好老头儿就是我的外公。
外公外婆都是不喜欢多说话的人。他们相守近二十年,从来不红脸、不拌嘴,只是静静地相守。跟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我从没听他们说过一句“甜言蜜语”。
那时,小米粥是外婆家的家常便饭,即便是早晨,外婆端上饭桌的碗里也常是小米粥,除非哪天下大雨下大雪,外公不用去放羊。
很多个清晨,天刚蒙蒙亮,外公外婆就轻手轻脚地起来。外公夹了镰刀出门去,外婆抱柴添水烧火。在风箱“呼踏、呼踏”欢快的歌声中,我甜甜地睡在炕心里。
等外公背着一大捆开满野花儿的青草回来,糯香的小米粥味儿早溢了满窑。
外公最爱吃小米粥,“咯吱、咯吱”啃着腌萝卜条,哪顿饭都要吃上两大碗。我是不爱吃小米粥的,只要一看见外婆把小米粥放在我跟前,我就对着它凝眉头。外婆眯眯笑着,在我的粥碗里滴上一滴香香的胡麻油,外公一双大手捧着我的碗轻轻摇,摇啊摇,摇啊摇。不一会儿,我的碗里就会出现一个金黄闪亮的圆球。
我问过外公,你为啥那么爱吃小米粥?外公呵呵笑着说,你外婆做的小米粥香,外公一辈子吃不够!
后来我才明白,那时外公给生产队放羊,春夏秋冬,满山坡跑,小米粥最顶饿!
每天早晨饭后,看着外公摘下墙上的羊鞭,外婆就牵起我的小手,跟着外公走出院门。等外公“啪啪”甩着鞭子,赶着一大群羊从门口走过去,外婆才回屋。而我回屋后还会趴在窗台上,直到看见外公和他的羊儿们慢悠悠爬上对面的山坡才罢休。
我上大学的第二年,外婆走了。抚着外婆的棺,外公难过地跟我说,以后咱吃不上你外婆做的粥了!
外公一句话,让我泪泉喷涌,泣不成声。
如今,外婆没了,外公也没了,而我却爱上小米粥,可无论这小米粥有多香甜,我再也品不出童年窑洞里的那种爱的味道……
对一位裁缝的记忆片段
文/谢冬梅
油菜已种到地里,施过肥。山上的柴已砍回来,捆成把,围着门前半山坡上的老槐树,垒成堆。白菜萝卜种下不久,自个儿在土里长着新绿。秋收的稻谷收藏在仓里,散发诱人的清香。一年中的最后一季,跟在北风的背后来临。
若秋天是萧条,冬天则是干净。天空没有云彩。一座座山,没有杂草,没有荆刺,只有几棵树干枯地支着,像秃顶前还倔强着不肯离开的几根细发。田间,收割后的稻草垛或有或无地正在消隐。
那时候,农村的冬天,就是这样了。山上山下,凡是能点燃的,都砍回家做柴烧,甚至那些躲在地下的根,我们都不会放过,一棵一棵,挖回家晒干做柴火。
就在我们追着北风在山坡上攻城踢房子的时候,外公来了。沿着空旷田野里那条蜿蜒的小溪,像天使,在我们焦急的盼望中慢慢走来。
我们都叫他外公,其实他不是母亲的父亲。在母亲还没和我的父亲相识时,我的父亲被媒人介绍一个女子,但因彼此不中意,没有产生爱情,却留下友情。外公是那个我们不曾相识的女子的父亲,虽然关系特别,但我们都很喜欢他。
外公的家离我们很远。那时,没有车,只能步行。每次来我们家,外公都是天没亮就出发,背着一个大布袋,翻山越岭,天将黑才到。外公来的路上,要经过一个离我家不远的供销社,每次,他都会买几角钱水果糖藏在袋子里。
入了冬,我们的视线常常被粘在田野里的小溪旁。那里有糖,在外公的口袋里。姐弟中,只要有谁发现小溪远处的黑影,都会呼叫着一起去迎接。常常,当我们跑过去,却是别人。大家垂着头,一路踢着小石子,怅怅而回。如果是外公,便牵着拉着,前呼后拥,围着外公又蹦又跳。外公从袋子里拿出糖,一人一颗。
水果糖。一角钱八颗。普通的白底红花薄纸包着,两头一拧,糖在纸里,甜甜地躺着。我们拿了糖,先把它放到鼻子下,深深地闻,闻了又闻。然后,小心地松开两头的纸,剥开。糖,浅黄色的,有点透明,身上还有丝丝纹理,像天上的云彩。
冬天,家家户户都要请裁缝,一家大小一年的衣服大部分在冬天做,还有破了洞的衣服裤子全搜出来,就着裁缝在家,补丁上加补丁。有请两三天的,也有请八、十天的。我家请的时间最长,因为我们的外公是裁缝。我们家的裁缝,一来就是半个月。每年,外公都会来给我们做过年的新衣服。
外公把袋里的糖,隔三差五地给。这半个月里,我们都争着向他献殷勤。
外公择了一间屋,拆下两块门板,两头用高凳架起,裁剪台就出来了。布,有花布,多是红底起花的,还有格子布和蓝色的布青色的布。蓝色的布是奶奶用粗白布染的,很容易掉色,给大人们做衣服。红花布给我们做棉衣棉裤,格子布做秋天的外衣,青布做长裤。
最开始,只有粗棉布和卡基布。后来,有了的确良,东方绸,毛料。花色也越来越多。
缝衣机是父亲承诺送给母亲的嫁妆。结婚几年后才买的。外公把缝衣机头从缝衣机的大木肚子里提出来,倒转,嵌在机架上。再把机架铁轮子上的皮带从机肚里抽出,套进机头右侧小转盘的脖颈。装好机,搬张小木凳,坐下。两只脚踩缝衣机的踏板上,用手板转机头上的小转盘,然后,双脚踩踏板。缝衣机转动了,长针飞快地钉上钉下,针下的牙板,也跟着一前一后地移动。
我们排好队,站在外公面前,外公用一根扁窄的木尺在我们身上量。袖长,肩宽,衣长,胸围,裤长,腰围,裆长,腿宽,外公一个一个地量,不用本子记。做出来的衣服,各是各的,长短大小完全合身。
我很奇怪,那么多不同的数字,他怎么就能记住。平时外公很少说话,但在我无赖式的推推挪挪下,外公才好不容易笑迷迷地把眼睛从老花镜里翘出来,看着我说,“就这点数字都记不住,还当什么裁缝?”
外公有一把很利的大剪刀,剪布的声音像我们一口一口地咬黄瓜。我喜欢站在外公的旁边,看他在一块布上用画粉横竖弯地画,有实线有虚线,间或又打个小叉。大剪沿着线,把布剪成小块大块。大块小块的布叠在一起,卷拢,用一根碎布条捆住,打上活结,放到一边,又去布上画画。所有的布都被剪成块,各自捆着堆到一起。
外公在裁剪这些的时候,我们都围着他。兄弟姐妹几个,高的,伏在台板;矮的,踮着脚伸长脑袋;实在不够的,搬条凳子垫起。大家都想是靠外公最近的一个。所以,明着挤,暗着挤。站在凳子上的被挤得摔倒,“哇哇”地哭。外公看到,便放下手中的剪刀,从我们中间挤出来,扶起地上的,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有了糖,哭声比断电的机器还快,立马停止。拿着糖的,朝我们得意地笑。
一天到黑,除了吃饭,外公都伏在缝衣机前。机器声“咔嗒咔嗒”,从清早到深夜。
在我上小学四年级时,外公已没有腿力来给我们做新衣了。我很想念外公,春节里,跟着同村的人去过外公家一趟。外公的家,远得让我后悔跟他们一起去。一座山连着一座山,下了山又要上山,真不知道,外公那些年,是怎么一个人一步一步走到我们家的。
到了外公家。两间矮屋,泥土斗的墙,盖着稻草。一张小床,像临时搭起的裁剪台,下面铺着稻草,一床发白的军用棉被有棱有角地叠着。外公驼了,拉着我的手,笑了又笑。满脸愧疚地说,“外公的袋子里没有糖了。”
我摇摇头。对着外公笑。一直以来,与外公之间的交流只有笑和哭、摇头和点头,外公的世界是安静的,所有的声音都在他之外。外公年轻时当过兵,在一次战斗中,耳朵被炮弹的声音震坏。从此,他只笑,很少说。
后来的冬天,外公再也没来过我家。田野里的那条小溪依然蜿蜒,可是,再也没有我们期盼的身影。
我小学毕业。上初中时,父亲对我说,“别上学了,去学裁缝吧。女孩子,只要有一门手艺,不需要读那么多的书。”
我不同意。执意天天去学校。初中要毕业了,父亲又说,“初中毕业后,正式去学裁缝。我们村子里的女孩都是小学毕业就去学艺的。”
可初中毕业时,我竟意外地被一个中专录取。父亲不同意我继续读书,决定放弃这份录取通知书。可就在开学前,一个学生的父亲专程来我家,要买我上中专的指标。父亲受不了别人的贬低,于是,我幸运地又有书读。
裁缝这门技术终究与我无缘。
这么多年来,我养成了过年穿新衣服的习惯。快到春节,总会领着孩子去街上买新衣。大街上,到处都是服装店,许许多多衣服挂在橱柜里。
可是,我那个做裁缝的外公,永远也看不到这么多的新衣了。
风中聆听
文/零尘
风总是一掠而过,仿佛对时间没什么留恋。风滑过的那一刻,一瞬间静静聆听,却发现其中带有多浓厚的感情。
No.6里紫苑一个生活在一个“完美都市”的男孩,no.6一个生活条件完美的都市却不允许市民对当局有任何怀疑。当紫苑打开窗口吼叫的那一天,风也呼叫着。风带走了紫苑的声音,而紫苑声音中却带着被都市禁锢,渴望自由的梦想。
前几个月听说外公得癌症了,对我妈来说是天打五雷轰的消息,那时我妈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我感觉她简直疯了,这种感觉我无法体会。(其实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什么情感一年能见4、5次已经是奇迹了。)窗户大开着,想着,风啊,快把妈的思念带给外公,吹散妈心中那深深的悲痛吧。
风带走的东西是回不来的,我总想把回忆放在风里,把憧憬也放进去让它在风中消散。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用一味的回首过去,也不用痴痴的展望未来,只需要做好现在。或许这样我才能不断地回忆起不曾注意的细节,幻想出更美好的未来。
每一阵风都混杂着情,也可以说情感幻化成了风。温馨的化成微风,享受着棉柔的温暖痛苦的化成狂风发泄着心中的苦闷。倾听风的细语。
风带走魂魄
人掠夺心灵
大地呀,风雨呀,天呀光呀。
将所有都留在这里了;
有一种爱叫不能选择
文/心念
外公离世的时候,妈妈哭着对我说,我再也没有爸爸了。当时只是理解,却体会不到。
看悲伤的电影,女主角死了,男主角活着,还会笑,却是带着淡淡的忧伤。夜里做梦,梦到妈妈离开,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出。醒来,眼睛里还全是泪水,明明是周末,却再也睡不着。对着镜子看,眼镜是肿的。梦里趴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换成了我。
没有经历过亲人生死的人,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是没了。当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被人慢慢拉上拉链推进去火葬的时候,你再也叫不醒他的时候,连旁边要推进火葬室的人眼睛都红的时候,《唐山大地震》里方登的妈妈说的,没了,才知道什么是没了,我才知道,什么是没了。
你永远都再看不到他,摸不到他的手,感觉不到他的温度。想念他的时候,就只剩下冰冷的相框,隔着玻璃,他的笑容却依旧灿烂,相机定格的那瞬间。
外公老年痴呆了五年,这五年,里里外外全是外婆一手操办。外公先是迷失方向,走出家门就不知道回家的路,每年的冬天病情就会加重,到最后,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脑子完全认不出人,痴痴傻傻,每天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半夜经常嚎叫着,让人睡不着觉。外公大小便失禁之后,外婆每天都给外公换衣服,洗衣服,晚上隔两三个小时都会起来看尿不湿湿了没有,外公会不会不舒服。外婆每天上午的活动,都是洗衣服,整整一上午的衣服,全是外公的棉袄棉裤,尿戒子。
那时候看着外公这样一天一天的消瘦,难过,心疼。可真当外公离开的时候,我宁愿他就这样痴痴傻傻的活着,就这样只知道吃,不知道饥饱,不知道大小便,不认识任何人。却再也不能摸摸他的手,替他擦擦脸,擦擦身子。
外公走的瞬间,听到他重重的松了口气,我不知道外公是不是真的知道他要离开了才松了口气,可是留下我们一屋子的泪流满面的人。就像此刻,半年过去了,我依然泪流满面。
妈妈说,我再也没有爸爸了。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我知道,人总有离开的时候,或许对当事人来说是件好事,对身旁的人来说,是即使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他也不会再看你一眼了。
上一辈的人比我们幸运,父母离开了,还有兄弟姐妹,还有血脉相连的其他亲人。我们这一辈,独生子女多,父母离开了,就只剩下自己,再没有人会无限的包容,无限的爱,不同于爱人的爱,没有人再给自己撑起天,从此以后,自己不再是孩子,不能再任性,就只剩自己,在这世上踽踽独行。想到朱自清的《背影》,父亲离开的背影踽踽独行。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可这千千万万的人,和你相关的,就只是那么两个三个。
人们常说要珍惜,珍惜身边的人,嘴上经常说着,依然会吵架,会伤对方的心。就像我,依然心疼我的爸爸妈妈,依然会和他们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依然事后会很生气。一想到外公离世的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更多的不是伤心,是后悔。
每当有人问我,怎么不出去闯一闯,呆在这个小城市一辈子,不觉得委屈吗。每当这时候,我就不说话,即使说再多,他们也不会理解,自己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在一天天减少。
我终于明白电视剧里,被遗弃的孩子,即使养父母对他再好,依然想找亲生父母。养父母可以有很多,亲生父母,却只有一个。
人这辈子,最不能选择的,就是父母。
外公和春联
文/汪职坤
提起过年自然会说到春联,说到春联我则一定会想到外公。
外公不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上世纪30年代,外公因读了几年的私塾而成了村里小有名气的文人,在外公的同年龄人眼里,外公总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加上外公的宽和与热情,常会有人找外公替他们写信、算账,写写春联什么的。
上世纪70、80年代的农村是很少有地方可以买到春联的,人们往往是买回红纸找人代写,因为外公写得一手好字,过年替乡邻写春联便成了他当仁不让的义务。
每年腊月二十七的大集之后,便有人陆续拿来红纸让外公给写春联,这时他便会忙碌起来。别人拿来的纸都是整张的,外公总是先要问明人家需要什么样的对联,如:几副门板,几副门框,几个横批,几个福字等等,然后根据需要把红纸裁成长短、宽窄、大小不同的条条块块。总记得外公写对联时的样子,一张四方矮桌放在炕上,他双脚分开站在炕沿的地上,低头俯胸在小桌上,凝神屏息、神情专注。外公拿过一张红纸先上下左右地目测一下,太长的纸需要按字数多少及字迹大小将纸折出暗格,稍短一点的纸,则直接下笔。奇怪的是,无论是折了暗格的,还是直接下笔的,外公写出的字总是横平竖直,整整齐齐。那时的我们根本说不上外公的字如何好法,但却会在一旁专注地看。喜欢看外公笔下的直竖,状如露珠,垂而不落,更喜欢外公的“点”笔,下笔之处如一颗小小的炸弹,落地铿锵有声。
外公每写完一副对联总是上上下下地看,那目光里有欣慰也有挑剔。外公写对联很少用墨汁,都是自己研墨,不知道当初是因为墨汁的效果不好,还是为节省外公才这样做的,现已无从考证。总之,外公研墨时那淡淡的清香会溢满房间。外公也会让我和舅舅帮他研墨,看到我们把身上、脸上弄个乌七八黑,他会开怀大笑,似乎这才是让我们研墨的真正目的。外公对联的内容总是不落俗套,有从最新的杂志上摘来的,也有自己构思的,有时外公也会让我们开动脑筋,外公当然不会采用我们那些幼稚的童话,不过听完之后,也会开怀大笑,仿佛让我们勤于思考才是外公的真正目的。
外公写对联的那几天,家里的每间屋子都摆满墨迹未干的对联,桌上、柜子上、橱顶上、甚至床上,我们只能在有限的区域内玩着自己的游戏,或看着外公专注地忙碌着。有时外公会写到很晚。因为那些墨迹未干的对联占据了我们睡觉的地盘,我和舅舅困极了,只有挤在屋角,仰着红彤彤的小脸,闻着墨香打起深深的瞌睡。不识字的外婆则会高擎着蜡烛,看着外公的每一个动作,品味着对联上的每一个笔画。
外公一定会在大年三十的上午把所有的对联写好,然后把其送到每个乡邻的家中。大年初一的早上,我和舅舅最喜欢到每家的门前看对联,红红的纸,黑黑的字,看到外公的笔迹鲜活地伫立在各家的门上,我们往往会对小伙伴们自豪地炫耀:“这是我外公写的”。
年,年年过,对联,年年贴,可是外公不在却已多年,各家门上的对联依然是鲜红如昨,字迹依然墨黑如初,但却再找不到外公那苍劲而熟悉的笔迹了。
幸福,就算一秒
文/伊诺
稍纵即逝,走过了岁月的轮回。追随沧桑的印痕,往事侵蚀了你的眼眸。在拥有,失去的同时,不知道所谓的坚强对你来说有多残忍,在你艰辛付出的时候,你一定期待着今天此时此刻,四世同堂的幸福画面。你的坚持成就了你的儿女,你的执着无私奉献了你的亲人,一个走过风风雨雨八十年的老人,承载着一个母亲的伟大使命,望着子孙满堂的笑脸,幸福,就算一秒。
八十年了,不知道在你生命里,经历了多少苦辣酸甜,不知道在你的生活中,尝遍了多少苦。关于你的记忆,从我的记忆开始存在的时候就有了,二十一年前,你还是那么的爽朗,五个孩子的母亲,外公的妻子。家里的大小事都是你一个人忙里忙外,或许你已经忘记那时的辛苦,忘记了那时的烦恼,可是岁月无情,把时光的足迹深深地烙在你的额头,没日没夜,为这个孩子操完心,又的为另个孩子伤心,你的世界似乎从来都不安静。慢慢的我跟着你开始了我漫长的童年的生活。童年的世界,你是我所有的依靠。二十多年来,你最疼的那个孩子是我,最挂念的那个孩子还是我。而我童年所有的记忆也都是你,还记得你在我生病时的着急样,还记得每天晚上抱着你睡觉,还记得为了给我出气你踏破了学校的门口,还记得老妈不许我吃饭时,你总是偷偷地往我书包里塞钱,还记得你亲手缝制的书包,还记得上大学时一遍一遍的祈祷,还记得小时给我做的那可口的饭菜,还记得,没有你的世界里,一定不会有我,离开你的世界里,我活不了。二十一年,不管是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你都一直陪着我,鼓励我,向前走,
喜欢,回顾你的故事,因为你身后的故事,在我们这代人的眼里是多么的罕见,似乎在这八十年里,你的故事也一起成长了八十年,你经历了抗日战争,经历了新中国的成立,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经历了身份的变化,经历了地位的改变,可是没变的始终没变,那就是一位母亲的荣誉称号。因为你的存在,才会有了亲人的代代相传,才有了今天的我们。相信这八十年里的故事,会像一部说不完的长篇小说,而你的一生是精彩的,丰富的,在社会不断地改变,更新的时代,你却奇迹般的带着孩子们生存着,那是一位母亲最值得的骄傲。
人生不免挫折,生活是脆弱的,在这八十年里,你经历的痛苦,是非人难以承受的。还记得你总爱说,外公惹你生气,回忆,只到外公最后闭眼的那刻,陪着他的还是你一个,六十年的感情,你们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发生过多少次磕磕盼盼,可我坚信,外公走的没有遗憾,至少你们过了一辈子,一辈子不离不弃。没有外公的日子里,我知道你的内心并不快乐,还记得外公去世时,你没有流泪,不知道你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悲伤,还是希望外公能走的快乐一些,失去外公的日子,你依旧坚强,那几天你没有倒下,外公的葬礼,在你的指挥下进行的很顺利,我想外公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很幸福,因为最后那一刻,你把他送走的很安心。他会放心的放手离你而去了,而你呢,在外公走后的日子里,我看不到你脸上的幸福,更多的是怀念他在你身边的日子里。其实,在你们的心里,都牵挂着彼此……
感叹人生,时光,岁月,一切都像过往的云烟,一笑而过。岁月不饶人,白发占据了你的思绪,消瘦的身体,让我看着心痛,渐渐地你老了,没有了以前的爽朗,没有了以前的霸道,再也不能跟外公吵架了。望着你的背影,一个八十岁的老婆婆,在你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写满了八十年里,你所有的回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难忘的。
此时的你,依旧还是小时候那个疼我爱我的外婆,只不过我却不会在抱着你睡觉了,不会让你再宠着我了,不会再靠在你怀里数星星了,可是我知道,那颗心始终还是在爱着我。时时的为我操心,为事业,也为爱情。
今天是你八十岁生日,看着你子孙满堂,儿孙群绕。沧桑的脸上除了微笑,我想你的心里更多的是幸福的,不管我们一大家曾经有多少吵闹,多少悲伤离合,想必都已随着今天的欢笑而逝了。知道吗我们都很庆幸,因为你是我的外婆,因为我是你的孙女。
外婆,这辈子你相信幸福吗?幸福,就算一秒。我想外公此时也在笑吧。因为我们的幸福,他一定能看得到……
故乡的腊月
文/乔仁卯
腊月一到,年也就近在眼前了。腊月是阴历年的最后一个月,人们铆足了劲儿忙完这个月,就可以轻轻松松过大年了。腊月,虽然仍是天寒地冻,但人们心中对春的渴盼已经积累到了非常强烈的程度,天人感应,大自然中春的气息似乎也真的呼之欲出……
——编者
小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十分缓慢。一进入腊月,从小在晋北外婆家长大的我和舅舅就眼巴巴地盼着春节的到来。过年,对于那时的孩子们来讲,总是充满了诱惑。
每年腊八节前后,在外工作或流浪的大人们陆续回来了,村里开始有了年气儿。家家到县城集上采购年货,户户给老人孩子裁剪新衣。小年这一天,外婆恭恭敬敬地把供品放到灶王爷神龛前,让我和舅舅放鞭炮,说是送灶王爷上天,给玉皇大帝汇报家事。我和舅舅总是在这一天晚上,老老实实地给灶王爷磕头,并送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儿。
眼看到年根儿了,外公却挑着担子贩卖水果去了,说要给我们赚点儿压岁钱,走了两天没有回来。第二天,一场大雪铺天盖地而来,这可急坏了外婆,我和舅舅也是忧心忡忡。
当外公在风雪中出现在村口时,我和舅舅扑了上去。外公把我俩放在两个箩筐里。箩筐里竟然还有一只冻死的大雁和几个雪白的野鸭蛋。这是外公路过树林时捡到的,这年可肥实了。
从腊月二十七这一天开始,满院子都是香味儿。外婆开始炖肉、蒸丸子、炸麻糖。我最喜欢的是外婆做的蒸肉。这种蒸肉和洛宁蒸肉完全不同。它的佐料主要是肉泥和粉芡,放上花椒大料粉、葱姜丝,用水和开,然后装盘压平,搁在笼上蒸。蒸好出笼放凉,用快刀切成薄薄的几乎透明的片片,浇上花椒油和蒜汁儿,是大人们温酒对酌的最佳下酒菜,也是我们这些孩子解馋的美味佳肴。
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母亲在炕上把剪好的窗花仔细贴在窗户上。母亲的剪纸,大都与神话传说有关:张果老倒骑驴、八仙过海等,还有喜鹊登枝、富贵牡丹等吉祥作品。母亲的剪纸错落有致地张贴在窗户上,满屋瞬间就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外公平时对外婆逆来顺受,忙活了一年,给这个家做出了突出贡献,这时候他就是大爷,他在黄泥火炉上用锡壶温酒,时不时地往我和舅舅嘴里放一块凉肉或者蒸肉,慢悠悠地享受着过年的滋润。
八岁那年,我随父南下北上,定居洛阳。儿时过年的美好记忆,现在已经化作浓浓的乡愁。
那个秋天未走远
文/寒池
那个秋天已走远,却总是若隐若现,躲在拐角处不时露着脸向我招手,那个招手的留着白花花的胡须,拄着油亮亮的拐杖站在青悠悠的茶山脚下,用慈祥面容对我微笑的,他是我的外公!对于他的模样我已记不清了,有些细节是根本就忘了。其实那个秋天是一个美丽的秋天,天高气爽,黄灿灿亮晶晶,我看见乡亲们的脸上都盛开着秋收后的笑意,把一辆辆板车填满谷物拉向收购站。但那个秋天过后,外公却被定格,被定格在四四方方的不足二尺的小木框里。那个秋天过后,外公已没有了余生,所以那个秋天尽管很美,却让我感到窒息,尽管我年纪尚小,却格格不入的悲伤着,一如我不知所措的心情。
外公的家在一个闭塞的小村子里,交通不便。小时候我跟姐姐去他家,都是牵着手迈着小步走去的,离我家大概十五公里左右,一路上风景和事物却极深的留在我童年的时光里。那时候的鸟儿很多,叫的声音也很动听,路边的花儿也多,还有那些桃子和李子的果实总是从路边的围墙探出头来,我和姐姐总要做一些”偷窃“之事。倘若在春天,这些黄灿灿的油菜花是一路延伸到外公家的;在夏天最忘不了的就是路边树上的蝉声,每每到外公家,我的网兜里便捕满了知了;秋天的时候,路上厚厚的落叶总是喜欢与我相遇,我会拾起它们,然后会带着它们,埋在外公家属于我的秘密“根据地”里;而在冬天,印象最深的就是漫天的雪花和那些挂在山檐下的冰冻,那时候冬天是很冷,不像现在叫暖冬。外公的家坐在四围的青山里,广阔的田野,茂盛的竹林木林,一条溪流从村中间穿过。那时候的天空总是那么的蔚蓝辽阔,白云就像我手中的棉花糖那样的纯白。
外公是一个党员,也是他所在村里的干部。我记得他经常开会的,有时候就在外公家里。那时候的电压还不稳,时不时会停电,在晚上开会的时候点着煤油灯的。我们现在公司开周会,基本上都只是听听,由领导布置一些任务。他们不一样,他们会争吵,红着脸,更有甚者拍桌子,指着鼻子大声喊叫,外公总是坐在中间的位置,温和却严肃的发表他的看法,协调着各件棘手露刺的小事情,东家占了西家的一些土地了,西家的小牛嚼了东家田里的秧苗了,村里的困难户无法给小孩交学费了……但这些小事情却是外公至高无尚的事业!每次开会的时候,我都会看见外公拿着三样东西,一本翻阅了很多遍的毛泽东语录,一本写的密密麻麻的工作手册,一支用胶布缠了很厚的钢笔,据说这支钢笔是乡里奖励给他的。
外公一家过的很清苦,加上我妈妈一共养育了六个子女,三男三女,我妈是女子里最大的一位,因为家贫,大舅和我妈没有上过一天的学,不识一个大字,幼小的身影便躬身在田间地头,另四个子女最高也只有初中的文化。我对大舅的印象极浅,他去世的时候应该未到三十岁,在他短暂的一生之中,未娶妻未出过山门。我相信,这对于中年丧子的外公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每年的暑假和寒假我与姐姐都要在外公家度过一段时间。那都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我也像那些盘旋在空中的鸟一样,飞在没有褶皱的岁月里。跟随外公和小舅在水田里垂钓黄鳝,在树林里置布捕捉器具的地方寻找野味,在后山长满野栗的坡上寻那浑圆的果子。外公会用竹子给我削一把“宝剑”,会在我不高兴的时候给我堆一个雪人……我最喜欢在秋天的时候去外公家,那时候地里的果实都熟了,我和姐姐坐在高高的石槛上,在黄昏里等着从地里劳作的外公回家,因为他总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好东西,一小捆玉米杆、四五个毛桃……最喜欢外公给我们带回来的土豆和红薯,可以在堂屋的火塘里烤着吃,特别是在快要烤熟的时候,那香味会让我的口水咽的叮咚响……
我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外公心里最关爱的是屋右侧的那座茶山,每天至少会用眼光深情的抚摸一遍,像他看着我时一样。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怎样的一种情感?我无法读懂,就是现在都不能形容!这座茶山,是外公家的重要经济来源,其实于我也是在外公家无法抹去的重要之地。那时候每年到采茶的时候,应该在五六月份,春夏之季,学校里总会给我们放几天假,让我们回家帮家里多抢采些茶叶。我家里没有种茶,所以我只能到外公家帮采茶,体验采茶的生活,每年如是,那时候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让我每年乐此不彼的到外公家摘茶,就是每年茶假结束的时候,外公都会给我一些零花钱。记得有一年,因外公一家另有事,只有我跟姐姐两人去采,却采过了界,把别人家的茶叶采的乱七八糟,当晚上对方坐在外公家与外公诉说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跟姐姐闯了祸。外公没有责备我们,把我们采回的茶叶全都给了别人,然后摸着我的头,微笑着,仍旧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皱皱的小票给我和姐姐。
外公给我的记忆都是对我的疼爱,外公没有打过我,甚至连一句语重的话都没有。我还记得有一次放暑假,因为我放假比姐姐早一些,于是就一个人便先去了外公家。那天,可能是因为没有吃午饭,到了外公家肚子饿的直叫唤,而外公家只剩下外公一个人,外婆出去砍茅花了。我叫嚷着要吃东西,外公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吃的东西,没有办法只好生火给我做饭,我在我印象当中,外公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一次或许是他这一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吧。外公那天烧的菜是丝瓜炒鸡蛋,一直让我咸到今日!
外公是山里人,平时不苟言笑,这一生也没出过山门,他的血液里都是泥土的香味,只有一双长满老茧的手,只听的惯老牛的哞哞声和清晨早起的鸡鸣声。在我初中快毕业的时候,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一下子就老了很多,与外婆极不相称。就在那个秋收过后的深秋,我跟二舅和小舅在茶山上清理着杂草,外公拄着拐杖站在埂上远远望着我们,笑着,这是病后很少的笑脸,或许他已经给自己找好了一块长眠之地!外公终于没有挺过那个秋天,倒在入冬之前。当外婆拾起拐杖,那张脸扭曲着,痛苦无比。那个秋天是那么的凉薄和寒冷!
时光是一个老骗子,总会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候带来伤痛!也是这尘世最肆无忌惮的小偷!外公去世具体多少年,我已记不清,我亦记不清外公躺在这开满野菊花的茶山上的哪个方向,哪座坟头。满山的草蔓延着,尤如我的思念无限的扩大。“外公,我现在已长大成人,已娶妻育女,你在天堂还好吗?”我站在那座茶山,双目微闭。
外婆仍健在,高寿,每次放假我都会回去看望她。每次去的时候都会摸摸村口的那个大槐树,斑斑驳驳。外公说过“那是一颗风水树,会辅佑庄里的每个人。”
那个秋天已越走越远,在风中被吹的只剩下影子,我抓住这个影子,原来它深藏在我的心里!
今天如此悲伤
8年的时间真的很快。总是想起父亲,冬天的阴冷已经刻在骨头里。我的宝贝没见过外公,希望他长大后有外公那样的才气。熟读诗文,一笔好字。
父亲的声音和容貌,八年了,从没远离过我,时时想起,时时梦见。
原来思念会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