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散文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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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
文/素依清颜
一、
天在将夜未夜之间,下着连绵不绝的雨。她开了壁灯,屋子里被昏黄而朦胧的灯光笼罩着,仿佛整个世界很柔和,仿佛夏日的夜很温驯,而雨,只是一曲伴奏的和弦。
她依偎在落地玻璃前的摇椅上,看着窗外的雨,闭着眼睛,仿佛世界在这一刻停顿了,她乐于在下雨天,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听雨,听风。广播里,传来了暖暖的声音,她听着那温情的祝福,才惊觉,原来又是一年的父亲节。
她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度过了多少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而每一年的父亲节,都让她痛彻心扉,都让她悔恨不已。有谁知道,自从父亲离去以后,她就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
有时候,她真的害怕听到"父亲"这两个亲切而温馨的字眼。每逢听见"父亲"二字,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好多好多的往事。而所有的往事,都随着时光、随着父亲归于尘土,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悔恨,与她相伴。
广播里头,是主持人声情并茂地朗诵着听众写给父亲的心声与祝福,她认真地听着,泪,悄悄滑落。此时此刻,谁能明白她的心情?此一刻,主持人在念着听众倾诉的那一个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都与父亲有关,每一个故事都是那么温馨,每一个故事都是那么让人向往。而她,她的心,却像是被什么触动了。她真的好想和他们一样,有机会跟自己的父亲相聚,有机会给父亲送上祝福,哪怕只是一天,或是一小时、一分钟,她亦会觉得无比满足。只是,她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父亲,在天堂里面,会看得见她么?会听得见她心底的说话么?
她站了起来,落寞地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雨丝渐渐朦胧成父亲的容颜,她伸出手,想去触摸,可是终究什么也抓不住。父亲已离去多年,却总是清晰如昨,她知道那并不是幻觉,而是,父亲一直藏在她的心里,从没消失。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想起父亲时,便只是觉得,父亲还停留在相邻的都市里,只是很久、很久没有回家。如果可以,她宁愿父亲还逗留在他乡,也不希望他去了天堂。
只是,父亲,已经和她隔了天隔了地,纵然她一直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也还得忍痛接受。她一动不动地站在落地玻璃前,沉浸在自己的思念里,父亲已在天国,她如何还能触摸得到呢?
她的思绪,随着纷飞的雨丝,跳跃着,像是飞到了很远、很远以前。
二、
此时的她,眼眸里又涌起了一层薄薄的泪雾。父亲节,多么温馨的节日呀!她想把世间所有最美好的祝福都收集起来,然后寄往给天堂的父亲,可是如今,即使她做了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到底,父亲在世时,她从来不懂得珍惜,她只会冷眼相待,她只会用违心的话语刺激父亲,她只会指责父亲。如今回想起来,她还记得当初自己的目光和言语有多么的凌厉,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目光和话语,可以让父亲痛彻心扉。可是那时,她却觉得痛快。
而父亲,即使被她伤透了,也从没怪责过她。在她的面前,父亲一直小心翼翼地,甚至近乎讨好她,其实她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一位生她养她的至亲呢?直至父亲离去了,她才懂得,正是因为深爱着父亲,她害怕失去父亲的爱,才一直与父亲针锋相对。
多少年的往事呵!她一直沉浸在这些往事中,纠结着,自责着,而时光,依旧慢慢流转,却没有唤醒她。
雨,还在缠缠绵绵的敲打着,落在她的心里,让她觉得,有一种淹没的沉重。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真的愿意,珍惜和父亲相处的分分秒秒。
而岁月不留人,当诸事终于静息,当一切的人事已渺,他已归于尘土。而她,甚至来不及告诉他,其实她真的爱他。
她在落地玻璃上轻轻地呵了几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玻璃上画下了一个大大的心的形状。一滴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浑然不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梳妆台前,从她那个精致的百宝盒里取出一些旧物。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用过这些在百宝盒里沉睡的旧物。不是因为物件本身的价值,而是这些礼物,里面包含的情意太重,总让她思绪万千,掀起许许多多的回忆。而这些回忆似乎太沉重,沉重得让她无力负荷。
她捧出一条金项链,那是父亲在很久很久以前送给她的礼物。她突然觉得空气很沉闷,心里有一种泪不出的难过。原来,每一场生命的洗礼,既是因缘,也是无常。
她尚记得,那日,他说,如若日后他不在,也好留个纪念。
此一刻,她轻轻地念着:当时只道是寻常。原来彼时,他早有预感,他会离去;原来彼时,他把最深切的爱都寄托在这一条金项链之上;原来彼时,他心中装满了爱的天籁,而她,却听不懂。
三、
那是一款异常华美的金项链。拿在手上,只觉沉甸甸的。极有光泽的颜色,上面系了一个翠绿无暇的玉观音坠子,碧玉珠圆、色泽光润。
后来,心平气和之时,她亦曾想,父亲素来喜欢收藏玉石。这个玉观音,怕是他的最爱了吧?这里面,蕴含了多少他对女儿的祝福?又蕴含了多少他对女儿的爱?
其实她与父亲亦曾有过一段温馨美好的日子。那是她十岁之前,那时父亲还没离家,一家人过着贫困但快乐的日子。那时,她是父亲的掌上宝贝,父亲宠着她,爱着她,每天都牵着她的小手,到东江边散步、拾贝壳,给她讲故事。
那时,因为父亲的爱,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父亲需要到虎门办事,她不依不饶地缠着父亲,要父亲顺便带她到虎门的姑妈家玩。或许,那天,父亲的工作原是繁忙而挤不出空隙的,但父亲最终还是答允了她的要求。可是到了最后,等父亲办完了事情,天已晚了,父亲害怕赶不上回家的车,于是,他牵着她的小手,告诉她说自己来不及实践诺言。而小小的她,那时尚不懂事,只是一个劲地哭鼻子,最后,她的泪水软化了父亲,父亲给她买来了她最爱吃的荔枝罐头,还掏出身上不多的钱,包了一辆车,送她到了姑妈家。
许多年以后,她尚记得那一天的荔枝罐头,那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亦是许多年以后,她无意中知道,那时家里贫穷,父亲把用身上仅余的钱,全都付了车费,只为了让她开心。
她十岁的那一年,父亲为了生活,离家到了异乡谋生。再后来,父亲的情感偏离,她的泪水再也无法感化父亲。于是,执拗的她,开始痛恨父亲。她从不知道,恨父亲,其实只是因为太爱。她走进了死胡同,她刻意否认了过往的爱与温暖,她告诉自己,她自小便与父亲关系淡薄。于是,因为她与父亲皆是性子倔强之人,亦不善于表达情感,那份父女之间的深情挚爱便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针锋相对。
在她懂事以后,她早早便认定了,父亲是不爱她和母亲的;她早早便认定了,是父亲使她的生命有了缺失,包括爱、温暖以及物质;她早早便认定了,是父亲使她的心敏感而脆弱;她早早便认定了,是父亲使她过早地立于黑暗的边缘;她早早便认定了,是父亲让她不相信世上有美好的爱情。
而她,终究错了。当天人永隔,当父亲和她再也不能执手之时,她的心是那样的疼。她多想,有一场粉身碎骨的救赎,好让她,弥补错过的爱和温暖。
四、
而那日,父亲送她金项链的时候,一字一句的交代,语气十分平淡。她竟是,听不出他言语间的苍凉,亦感觉不到其中的深情。她觉得,金项链在现代女子的眼里,不过是俗气的物品。而于她,更是与寻常物件无异。所以,她一直放在梳妆台的百宝盒里,从没佩戴过。
后来,父亲匆匆离世,她才恍然明白,那闪动着金色光芒的项链,是父亲把他认为最值得珍重的东西,以最世俗的方式,给她以最诚挚的祝福。亦是不善言辞、不谙表达的他,曾经想让她知道的,关于父亲对女儿的,最深切的爱。
如今,斯人已去,往昔一切只能成了追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再翻出旧物,睹物思人,竟是这样的苍凉、如斯的惆怅!
而到了这一刻,也不过只能轻轻叹息: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曲终人散的时候,她痛心地追忆。她终于明白,尽管父亲在情感上出轨,但他对她和母亲始终背负着一份责任和亲情。只是这责任过于沉重,让他无力承担;而他的亲情,却被她毫不珍惜地丢弃了。
也是在曲终人散的时候,她才恍然明白,她是多么多么的爱他,哪怕他真的背叛了她和母亲,哪怕他曾经对她们有过怎样的犹豫和决绝。
可是,她却已经无法告诉他,他的离去成为了她今生永远无法平息的疼痛。
而她,所能做的,不过是睹物思人,不过是借着键盘,把一抹哀思、一束心花,献给天堂的父亲。
她终于明白,这条金项链的重量。她终于明白,他在她心中的份量。她终于明白,这份爱是那般的沉重,教她今生无法释然。她亦终于明白,有一朵思念的莲花,永远在她的心间绽放……
她走到落地玻璃前,再次呵气,用力地写上两个字:父亲。
当时只道是寻常!父亲!
山乡柿子红
文/商子秦
近日去商洛,回西安时,朋友送了一挂"柿子扎扎",也就是一堆还带着细枝的小柿子。这些柿子并不用绳扎线捆,只是把一个个枝桠随意地挂在一个电线或细铁丝挽成的细圈上,一旦拎起,就成了一挂色泽鲜红、宛如放大了的葡萄串。
我知道在乡间,这种柿子扎扎都挂在家中的高处,等待柿子完全软甜之后,就可以取下食用。回家后,我便把柿子扎扎挂在阳台上,阳光一照,一颗颗柿子鲜红晶莹,宛若一颗颗半透明的玛瑙,着实成了一道风景。望着这些柿子,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知青岁月。
我下乡的宝鸡西部山区盛产柿子,距我所在的公社之西数十公里,有一个火车站就叫柿树林,这里的柿子树之多也就可想而知了。我们知青户所在的四家坪五队,柿子树更是比比皆是,可以说柿子是我下乡三年间吃过最多的水果。
下乡之前,在西安吃的柿子多是临潼的火晶柿子,个头不大,外形圆方,略微扁平,色泽红润,吃起来甜软滑爽,现已成为西安的品牌果品。那时也曾吃到过硬柿子,个头挺大,色泽金黄,像一个个金黄色的大馒头,果肉脆甜可口,柿肉中有扁平硬实的深褐色的柿子籽。记忆中的柿子大概就是这两种。
下乡之后,宝鸡西山中的柿子让我长了见识。这儿常见的柿子有三个品种,第一是"帽盔"柿子。这种柿子个头特大,果实扁圆尖顶,完全成熟之后表面滑润细腻,鲜红诱人,就像一只只红色的帽子,因之得名为"帽盔".帽盔柿子从色泽到造型,就像是放大了的火晶柿子,柿汁特别饱满,只是吃起来口感比火晶柿子淡了一点。第二种也是大个的,名叫"重台台",因为柿子底部有一圈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台阶而得名。这种柿子色泽金黄,果肉含水分较少,适合硬着吃,脆甜爽香,口感更好,因含水分少,也适合用来做柿子饼。最多的一种是小柿子,当地人称之为"火罐罐"柿子。这种柿子形状圆中带长,有点像一个个小圆柱体,色泽初黄,待熟透之后变得鲜红,叫做火罐罐真是名副其实。别看火罐罐柿子个头小,其实味道最浓,甜润如蜜。吃起来一口吸溜一个,真是一下子能甜到肺腑。
人都知道柿子甜,其实刚从树上摘下的柿子是奇涩无比。要是敢咬上一口,真是涩得能让人喘不上气。要想吃到甜脆的硬柿子,就必须给涩柿子加工。
记得老乡们都是用瓷盆盛了温水来浸泡生柿子,盆子还要放在热炕头上保温,盆盖上要用棉垫捂着,一旦盆中水凉了就要再加上热水,保持一定温度,水的温度要适中,太凉了脱不了涩,太热了把柿子烫熟了,就不再脆甜。用温热水浸泡上一天一夜,柿子就变得脆甜可口,一点都没有涩口的味道了。多年之后,才知道这是因为柿子中含有的可溶性单宁质(鞣酸)有很强的收敛性,它能刺激口腔里的触觉神经末梢,因而有"涩"的感觉。把柿子泡在温水中同空气隔绝,使它无法进行正常呼吸,分解了果实里的一部分糖分,产生了二氧化碳和酒精,这种化学变化,就会促使单宁质变为不溶性的物质。柿子便脱了涩。
当年下乡时还是集体所有制,柿子树也都归生产队,每年秋天,柿子红了以后要集体摘回。摘柿子的日子充满了欢乐,大家总是先把树上已经红软熟透的柿子小心翼翼地摘下,在树下大吃一顿,一个个吃得满嘴黏糊,开心无比。然后再上树的上树,架梯的架梯,挥动长竹竿敲打树枝,一个个柿子震落,妇女和孩子们四处捡拾,最后再装进背篓,背回生产队场院的仓库。
摘收回来的柿子,生产队要按人口分配,记得最多的一年,生产队每个人都分到了二百多斤。要是能卖出去,那还真是一笔小财。可放在山里的知青户,离火车站两架大山,几十里山路,根本无法运出。再加上当时是文革时期,运出来也没有市场。就是想给家里带一些,要翻山越岭再乘坐火车,带也带不了多少。这些柿子只能是自己消化,一直吃上一个冬天。
于是,许多个寒冷的冬夜,或者是阴冷的冰雪天,在繁重的劳作之后,回到知青户,我们围在灶火边,一边唱着忧郁的俄罗斯歌曲,一边把一个个冰冷的柿子慢慢烘热烤暖,就是这一个个小小的柿子,给我们原本苦涩的日子,带来了一份难得的甘甜……
藕与莼菜
文/叶圣陶
同朋友喝酒,嚼着薄片的雪藕,忽然怀念起故乡来了。若在故乡,每当新秋的早晨,门前经过许多的乡人:男的紫赤的臂膊和小腿肌肉突起,躯干高大且挺直,使人起康健的感觉;女的往往裹着白地青花的头布,虽然赤脚却穿短短的夏布裙,躯干固然不及男的这样高,但是别有一种康健的美的风致;他们各挑着一副担子,盛着鲜嫩玉色的长节的藕。在藕的家乡的池塘里,在城外曲曲弯弯的小河边,他们把这些藕一濯再濯,所以这样洁白了。仿佛他们以为这是供人体味的高品的东西,这是清晨的图画里的重要题材,假若满涂污泥,就把人家欣赏的浑凝之感打破了;这是一件罪过的事情,他们不愿意担在身上,故而先把它们濯得这样洁白了,才挑进城里来。他们想要休息的时候,就把竹扁担横在地上,自己坐在上面,随便拣择担里的过嫩的藕或是较老的藕,大口地嚼着解渴。过路的人便站住了,红衣衫的小姑娘拣一节,白头发的老公公买两支。清淡的甘美的滋味于是普遍于家家且人人了。这种情形,差不多是平常的日课,直要到叶落秋深的时候。
在这里,藕这东西几乎是珍品了。大概也是从我们的故乡运来的,但是数量不多,自有那些伺候豪华公子硕腹巨贾的帮闲茶房们把大部分抢去了;其余的便要供在大一点的水果铺子里,位置在金山苹果吕宋香芒之间,专善待价而沽。至于挑着担子在街上叫卖的,也并不是没有,但不是瘦得像乞丐的臂腿,便涩得像未熟的柿子,实在无从欣羡。因此,除了仅有的一回,我们今年竟不曾吃过藕。
这仅有的一回不是买来吃的,是邻舍送给我们吃的。他们也不是自己买的,是从故乡来的亲戚带来的。这藕离开它的家乡大约有好些时候了,所以不复呈玉样的颜色,却满被着许多锈斑。削去皮的时候,刀锋过处,很不顺爽。切成了片,送入口里嚼着,颇有点甘味,但没有一种鲜嫩的感觉,而且似乎含了满口的渣,第二片就不想吃了。只有孩子很高兴,他把这许多片嚼完,居然有半点钟工夫不再作别的要求。
因为想起藕,又联想到莼菜。在故乡的春天,几乎天天吃莼菜,它本来没有味道,味道全在于好的汤。但这样嫩绿的颜色与丰富的诗意,无味之味真足令人心醉呢。在每条街旁的小河里,石埠头总歇着一两条没篷船,满舱盛着莼菜,是从太湖里去捞来的。像这样地取求很便,当然能得日餐一碗了。
而在这里又不然;非上馆子,就难以吃到这东西。我们当然不上馆子,偶然有一两回去扰朋友的酒席,恰又不是莼菜上市的时候,所以今年竟不曾吃过。直到最近,伯祥的杭州亲戚来了,送他几瓶装瓶的西湖莼菜,他送我一瓶,我才算也尝了新了。
向来不恋故乡的我,想到这里,觉得故乡可爱极了。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起这么深浓的情绪?再一思索,实在很浅显的:因为在故乡有所恋,而所恋又只在故乡有,便萦着系着不能离舍了。譬如亲密的家人在那里,知心的朋友在那里,怎得不恋恋?怎得不怀念?但是仅仅为了爱故乡吗?不是的,不过在故乡的几个人把我们牵着罢了。若无所牵,更何所恋?像我现在,偶然被藕与莼菜所牵,所以就怀念起故乡来了。
所恋在那里,那里就是我们的故乡了。
秋闲几许
文/李丹崖
"闲"这个字,繁体字是这样写的"闲",在门中望月,多有画面感,人一闲下来,没事做了,就掇条凳子,在门槛内,托着腮,望着天宇之中那轮圆圆的月华发呆。光阴静止,时间之河慢慢在眼前流淌过去……
木心先生的那首《从前慢》近年来备受大家热捧,多年以后,仍能引起共鸣,足见,对慢时光的推崇和向往,是永恒不变的主题,是属于生活美学范畴的重要课题。
现如今,慢生活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喜欢,许多休闲度假类的文旅项目也开始以"慢"为主题,大做文章,比如,慢城,顾名思义,进入到这座城市,你的节奏都是慢的,是闲适的,不急不躁,你自己走,慢腾腾地踱步。
但我始终觉得,"慢"与"城"结合,多少有些不合时宜。我还是喜欢安徽池州石台县的一个名叫慢村的地方。"慢"与"村"相逢,好比金风玉露一相逢,多契合呀!现在来回想,旧时的乡村生活多慢呀,耕种,劳作,烧火做饭,生儿育女,乡间的炊烟、犬吠,都是那样的安宁而富有诗意。
慢村这个地方,四周皆茶园,最适宜初秋前往。很多人来这里,可以认领一亩茶园,每年都可以免费住这里的地道民宿,民宿是黄泥墙,古村落改建而成,石块铺出来的院子,四周烟雾缭绕的云霭,清晨,鸟鸣如闹钟把人叫醒,邀请朋友到自己的茶园来,摆开茶几,用山泉煮水,冲泡一杯新茶,这周遭的山峦、草木,与眼前的人,都自带"美颜效果",看什么,心里都透着清爽。
民宿前的那株磨盘柿子,似乎是从《山海经》里走出来的,红彤彤的脸庞里,透着些许古意,有不知趣的鸟儿前来叼食,主人也不撵,"这就是大自然的恩赐,人能吃,鸟也应该分享",民宿的主人有他的逻辑,这逻辑,温情中透着淡淡的爱意,和这个秋天的那点儿闲适融合在一起,也似这石台山峦之中吸纳灵气的一杯绿茶,肺腑之间都是草木葳蕤。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这是摩诘的句子,如果我有充足的资财,一定会在山区买一处民宿来养老,院子里也种上桂花,待到秋天来的时候,在桂花树下品茶,看膝下儿孙承欢,夜静下来,看满天星斗,邂逅一场流星雨,与渐渐花掉的老眼和身边的老伴儿指着朦胧飞过的一两颗流星,这辈子,也不枉走此一遭。
这就是"闲"的迷人之处,也是古人造字的浪漫。即便是换算到简化字,也不忘在门内放下一个"木"字,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即便是雾笼罩了天宇,空中的那轮月看得不那么真切了,身边的草木也一样可以愉情,也一样不妨碍我们"闲适"一番。
秋天越走越深,白露打枣,秋分卸梨,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们只管跟着季节,一路慢走就是了,在旖旎的路上,别忘了多给自己制造一些"闲适浪漫",这是我们难能可贵的生活美学。
冬至糍粑香
文/虞颖茂
每年冬至到来之前,我的家乡——大别山北麓的光山县,人们喜欢打糍粑。这是一种为过年准备的食物,用糯米制作而成,有的地方叫年糕。据史料记载,它的创始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吴国名臣伍子胥。
在我看来,年糕与糍粑是有区别的,糍粑应是纯糯米制作,不加入任何材料,而年糕则不同,加进了一些东西,或咸或甜,不那么纯粹。打糍粑是一项需要协作的活。过去,由村里德高望重者统一安排日期,排定顺序,互助进行。活动必须赶在冬至之前完成,据说冬至这天将做好的糍粑用水漂起来,可保存到来年的春天都不会变质。
想制作出质量上乘的糍粑,需要从糯稻收割前就上心,将夹杂在糯稻田里的稗子、籼稻等拣干净。糯稻收割后,放在远离其他谷物的稻场上脱粒,晾干晒透,妥善保管备用。糯稻去壳成米,最好赶在秋末冬初,盛入透气的陶缸。临近打糍粑时,将糯米用筛子筛除其中的细米,再挑拣出其中的小石子、籼米等。挑拣后的糯米,粒粒饱满圆润,白亮如珠,这便是上好的糯米了。将上好的糯米淘洗干净,用清水浸泡一天一夜,捞出滤干,倒进架在锅上的木甑大火蒸熟,然后扣入石臼内,用木棒反复杵捣和搅拌,或用木棰轮番击打,前者四人,后者两人即可,一对一下地捶打。在反复杵捣、击打和搅拌下,米粒相互交融,黏性逐步显现,能将木棒或木棰紧紧黏住,难以拽脱,拉成长长的丝带,有如白色的绸缎,所以,干这种活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待臼中之物成泥状后,用蘸水的干净毛巾把黏在木棒或木棰上的全部扒下,然后紧贴臼壁擦一圈,使糍粑与石臼脱离,最后整体托起,放在事先铺了面粉的桌案上,擀成一厘米左右的薄片,切成大致均匀的方块,晾凉变硬后,以清水浸泡存储。
在这项活动中,主角是那位拿着湿毛巾者,糯米是否蒸熟、何时出锅,石臼中的糍粑何时打成取出,皆由他掌握定夺。哪位搬笼屉,谁人上场挥汗捶打,何人铺面粉擀糍粑,完全听由他一人指挥。不过,他也十分辛苦,要在制作过程中,给糍粑翻身,给黏着糍粑的工具卸套,给如胶似漆的糍粑和石臼分离,最后要将沉重的大块糍粑搬上桌案,这些都是很费力气的。在当年吃不饱的日子,他在孩子们眼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手中的湿毛巾就是印把子,给与不给,给多给少,全在于他的心情了。时值寒冷季节,围观的孩子们冻得吸溜着鼻涕,对温暖和热闹有趋向性,笼屉上热气蒸腾,石臼里白雾萦绕,糍粑的香味激发出他们的唾液,眼神就难免流露出渴望和期待。要是每个孩子都给,主家心疼舍不得,给一个不给另一个,又怕得罪人,索性都交由拿毛巾者全权处理。围观中,有的孩子很快得到一坨,欢天喜地地跑了;有的知道等也没用,识趣地走开了;有的从头到尾干等着也没结果,最后也只能失望地离开了。人生亦是如此,我们对某人某事有所期盼、抱有幻想,但结果往往并不遂愿。到底值不值得等待和追求,需要理性判断和智慧分析,明知得不到,不如及早放弃,放下心里的包袱。果真如此,心情自然轻松。
糍粑可用笼蒸、油炸、火烤、水煮、煎炒、煨炖,其味细腻香甜、柔韧软糯,是招待客人、馈赠亲友的上等佳品。正月串亲拜年,糍粑成为家家户户的主食,油炸糍粑外焦里软,甜酒糍粑醉人心脾,肉汤糍粑香糯绵长,幼时的我总也吃不够。
我偏爱糍粑,热衷于去干有关糍粑的活儿,比如给糍粑缸换水,所以我家的糍粑能放到来年插秧时节。母亲用火钳在灶膛里烤出一块焦黄的糍粑,舍不得吃一口,全分给我们,谁能得到,是对谁最大的奖赏。冬天早晨的被窝令人留恋,母亲叫起床的方式不是吆喝,而是将烤好的糍粑放在枕头边,热气和焦香把我们从被窝里拽起。捧着热乎乎的糍粑,心中充满温暖与幸福,咬住两面的焦壳,不要急于切齿,慢慢拉扯,能牵出长长的丝来。
那长长的糍粑丝啊,是大自然的馈赠,是汗水与心血的凝结,更是母亲对儿女的深情!
常忆那片温暖的绿色
文/魏益君
他健在,或早已作古,我并不知晓,时光已流走了二十七个春秋,南北之遥,相隔百里,我也无从打听。然而,那一片温暖的绿色却常常飘进我的梦里。
1987年冬,我怀着对绿色军营的美好向往,报名参军。新兵集训完我们开始分到各个部队。黎明时分,车抵山东青州火车站。下了火车,再乘汽车,三四个小时的颠簸后,车停下时,一座大山呈现在眼前。吃过午饭,班长给我们开班务会,我问班长,营房这么偏远,能收到信件吗。班长说,只要写清楚地址和部队代号,收信还是很及时的。正说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车铃铛,跟着是一个浑厚的喊声:"来信喽。"
班长说声散会,老兵们边叫着"李伯",边抢看着报纸和信件。被老兵们称作"李伯"的邮递员看上去五十多岁,穿着一身邮政制服,头发已经花白。
几天后,我写出了几篇关于军旅题材的散文,正想着该如何投走,就听到那熟悉的车铃铛了。我赶紧迎出去,说:"李伯,这是给报社投的稿子,我不知道该不该贴邮票。"
李伯仍是笑呵呵地说:"反正你是义务兵,盖上部队的三角章就能发。"
一个月后,天气突变,几日阴雨连绵。好容易天放晴了,路上却泥泞湿滑。已经两天没有听到那清脆的车铃铛声了,我正想着路不好走李伯是不会上来的,就听一声喊:"小魏,你的汇款单!"
听着,我赶紧地跑出门。李伯正背着邮包走过来,鞋子和裤腿上满是泥巴和泥点子。我和战友都问:"这么难走的路您还来?"
李伯高兴地说:"再难走我也得来,小魏来稿费了,这可是喜事啊!"说着,递给我两张汇款单。我接过一看,有《前卫报》的,还有《大众日报》的。
几天后,我请假来到镇上的邮局取稿费,顺便寄走一篇稿子。当我取出稿费,将信封递过去时,营业员说这不是信件,需要贴邮票。我愕然:以前不都是这样寄走的吗?难道是李伯……
当我再见到李伯问他帮我投稿是不是都买了邮票。李伯笑笑说:"看着你这么出息,我就高兴,不就是两毛钱吗,没啥!再说你又不是天天都寄。"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年关。腊月二十九这天,天空突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我想,这么大的雪李伯是不会来了。中午时分,李伯浑厚的声音还是响起来:"来信喽!"
外面,李伯披了一身雪花,好像摔了跤,走路有点跛脚。李伯仍是笑呵呵地说:"过年了,家书抵万金啊,不能让你们失望。"
送李伯下山时,望着李伯的身影像一朵绿色云彩渐渐飘远,我们心里一热,大喊一声:"李伯——"
以后的岁月里,"李伯"这个尊称便印入我的脑海,我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二十多年过去了,那片温柔的绿色常常飘进我的梦里,让人怀想,使人眷念,给人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