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散文
师傅散文(精选20篇)
最后他们都去了哪里
文/玩偶
小镇小的只能容下一个理发店,两位理发师傅和一个学徒。
中街临河一栋两层四间门面的老房子,谁也说不清哪年哪月,哪一位房主人手上的事,靠西墙的一间分出去做了理发店。顺门放着三条长板凳,作为排队等候区,正中摆着三个可调节角度的简易木制理发椅,污迹斑斑,隐约可见旧时刷过红油漆的残痕,扶手处磨的油光水亮,透出木材的清晰纹理,椅子前面的墙上挂着三面锈迹斑斑,边角脱掉水银衬底的木框理发镜,荡剃刀的帆布条,放工具的木托板;靠里是一堵竹篱笆上抹黄泥面上刷着石灰水的简易墙壁,把屋子分成里面两间,顺墙齐吊脚楼的石坎边上砌了一个烧石炭的炉子,外边糊上的黄泥掉了大半,上面常年坐着一个铁吊罐,炉边立着一个陶水缸,吊脚楼一侧有个简易的厕所,另一侧开窗,方便倾倒洗头的脏水,墙边立着一个上楼用的木梯子。
固定的老客户,也没人竞争,师傅操持着一直延续下来的老手艺,没啥改进,平头、分头、背头、光头,剃胡须,左右离不开这几样。街坊邻居的欣赏水平也就那样,分不出好坏,按照各自不同的留发习惯,长了理短就行,不想变动,也就没啥可挑剔的想法。推子夹头发,上点煤油,剃刀钝了,磨磨,就算是精神不集中,不小心割破了皮肤,赔个不是就行了,街里街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啥过夜的矛盾,小理发店恍然成了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闲暇时,街坊聚在那拉家常,谝闲话,鸡毛蒜皮的破事,在这里不断得到补充,完善细节,还原过程,使一件不经意的小事有了崭新的面目,随之传遍整个小镇,成为一个时期挂在人们嘴边的热门话题。
两个师傅一般胖瘦,区别是一个个高,骨节大,花白的头发三七分,面色白净,脸上架着一副塑料框,左边镜腿上缠着一圈白胶布的近视眼镜,身上常年穿着蓝色迪卡布中山服或制式衬衣,不熟悉的人第一印象绝对是学校老师或单位会计;另一个稍矮,前额略秃,留着一个大背头,下巴边蓄短须,常年一身或蓝或黑老式便衣。两人常常是一边理着发一边随口说着不咸不淡的废话,遇上感兴趣的话题,顾客也随口搭上几句腔,全然不顾锋利的剃刀在眼前晃悠。
闲下来的习惯两人不大相同,个高的喜欢看报下棋,报纸只看通版黑色字体的《参考消息》,事无巨细,翻来覆去地仔细看完每一个符号,国内、国际大事,随口都能让他说得头头是道,颇有指点江山的神韵。下象棋,和他分析政情的老辣就差远了,偶尔如有神助,下出几步令人叫绝的妙手,羞煞抱膀子的看客,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招烂招,惨不忍睹,结果自然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但架不住人家喜好这个,小理发店也就成了业余棋馆,整天都有一堆人或蹲或站围在那看下棋,争得不亦乐乎,个个都像棋王,一个嫌弃一个是臭棋篓子,完全没有看棋不语的规矩,性急的看着看着就上了手,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着出招,下错了,一方要悔棋重来,一方死活不答应,又开始斗嘴,翻出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起哄架秧子,唯恐天下不乱,到了吃饭的时间也舍不得走,人堆外又是喊人回家吃饭的婆娘,儿女,旁人一打岔,忘了正事,叽叽呱呱的扯起淡话,小孩子逞强好胜,难免就会动手,输的一方瘪嘴哭闹,也是常有的事,小孩一闹,大人想起正事,脾气不好的婆娘,嘴里脏话随之就纷纷蹦出,憨实的男人,不言不语地挤出来,跟着往家走,性急爱面子的免不了还几句嘴,遇上针锋相对的两口子,动手掀棋盘,大打出手的也见过,街坊邻居拉的拉,劝的劝,眼看着快要消停了,添点油加把火,鸡飞狗跳,好不热闹,第二天,死脸的男人还是凑过来继续看棋,全然不顾街坊的笑话。点灯鏖战,整个通亮,也曾有过,只是苦了周围的邻居。个矮的闲了喜欢拾掇理发工具,更像一个正经的手艺人,推子拆成零件,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细心擦拭、抹油,剃刀磨的明光锃亮,费这一番功夫,最大的好处是剃起胡须像是春蚕吃着桑叶,感觉不到疼痛而已。徒弟也不知是换到第几茬了,专事洗头,还没熬到上手的那一步,后梁上的人,和个矮的沾亲带故,平时少言寡语,人勤快,随时都把水缸蓄满清水,扫把不离手,深得两个师傅的喜爱,无人下棋时,高个的师傅爱把他喊过来打谱,过过大师的瘾,天长日久,也能走上几步,渐渐快要赶上师傅的步伐。
日复一日的缓慢生活,习惯了,也就说不清好坏,就和山脚下的河水,静悄悄地流了不知多少个岁月,没人操心它翻出过几个浪花,最终又流向哪里……
XXX师傅千古
文/张国齐
上午上班前。局机关开水房门前,一些人在围观什么,噫,有名堂。
财务科小程也提着热水瓶来到小房门前,见门上贴有纸条,上写“因烧开水的师傅昨夜去世,近几天喝开水问题,暂由各科室自行解决”。人们只得提着水瓶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好人哪!为局里烧了十几年的开水,就这样一夜之间不声不响地走了,唉……”有人怅然感叹。继而,更多的人在感叹“真是好人哪”。
小程也神情悲戚地往回走,眼前却总晃动着烧开水老师傅的模样——个子不高,背微驼,头发花白,胸前总围块蓝围布,冬天总穿大头鞋,见人来打水,核桃般的脸就笑开了,笑得皱褶更多更深,皱褶里的煤屑隐约可见,太熟悉了。小程来局里五年多,每天上班前来打一趟开水,已成公式,太熟悉了!
回到科里,小程把老师傅去世的事告诉了同事们。同事们端着喝水杯子,都发自内心地叹息:“真是好人哪。”沉默了好一会儿,同事们提议:应该给老师傅献个花圈。
花圈买回来了,众推科里“圣手书生”小程在花圈上写几个字。小程蘸墨、提笔、屏气、凝神……可弄了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来。
“写呀,怎么不写?”同事在催。
“唉!烧水的师傅姓什么!叫什么?”小程突然瞪大眼问自个。
同事们瞪大眼,也给难住了。
最后,还是科长高明:“其它的字先写上,姓名空着,然后去行政科问一下。”对!就这么着:
“×××师傅千古”
钱想办法
文/解帮
最近买了台空调,约了厂家来安装。安装师傅从我家四楼窗户往外看了看,说把空调室外机装到墙外的固定空调机位上,先得卸下窗户。
装空调的师傅拿出工具,站到椅子上开始下螺钉,发现拧铰链的螺钉中有三个十字螺钉的槽口不知道何时被拧成了圆形凹窝。两个师傅试了试后,从椅子上下来说,“这几个螺钉滑丝了,你得自己想办法。”
“你们专业装空调的都想不到办法,我怎么能想到?”
“卸窗户,可不是咱们分内的事情哦。”其中一个年轻人不客气地回答我。
我放缓口吻:“你们是专业的,帮忙想想办法吧。”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一个安装师傅拖着懒洋洋的口吻,“但你要加一百块钱。”
安装还要加钱,顿时有种被人敲诈的感觉,我口吻也变得不友好起来:“我买了你们的空调,你们就有义务帮我装好。”
“帮忙可以,但关键是你家螺钉滑丝,我们也没办法啊。”两个师傅毫无惧色,“你有意见可以打客服。今天我们还有两台空调要装呢,等你下了窗户你再给我们打电话吧!”
两个师傅走后,我心里极其郁闷,打客服投诉。无奈该空调并非一线品牌,客服说的竟和装空调的师傅一致。几个螺钉,难倒了英雄汉啊!这空调今天是必须装起来,平时单位请假太难了。我站在屋里琢磨着窗户铰链上的螺钉,一会用螺刀再试试,一会用锤子敲敲。就在山穷水尽之时,我突然灵光一闪,要不用老虎钳夹住螺帽拧拧看。
说干就干,我拿着老虎钳紧紧夹住螺帽,只听叭的一声,钳口打滑了。再夹紧,钳柄突发转动,螺钉松动了一点,再来,又松动了一点……哈哈,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其中的一个螺钉被我拔出来了。用同样的方法,我把另外两个螺钉又拧了下来。
把这两个钉子掰下来后,我就赶忙打电话给那两个装空调的师傅,让他们下午来安装。下午三点钟,两个师傅来了。“怎么样,有你们说的那么难吗?是不是我搞下来的?这个世界上,方法总比困难多,不想办法怎么行呢。”
安装师傅没好气地说:“办法哪是你想的,这办法是那一百块钱想的。”
过年
文/祝绘涛
裁缝进村了,离过年也就不远了。
裁缝师傅扛着油腻腻的缝纫机,提着装满针头线脑的帆布袋来了,一进村就像贵客一样被接待着,各家各户排着轮子请他。一年到头,一家大小总要穿件新衣服的。
裁缝做衣服的地点总被安排在堂屋,因为堂屋宽敞明亮,脚边还放一只火盆,以便取暖。师傅做衣服时周围总是很热闹,围着猫儿狗儿小孩儿一大堆。小孩儿一是热衷于捡那些碎布头破布片玩耍,二是要看看自己那件新衣服什么时候做。小孩是最愿意裁缝进门的,因为裁缝一来,饭桌上不是多了咸蛋,就是多了回锅肉。猫儿狗儿虽不向往穿新衣,但温暖的火盆却让它们蜷伏在一旁不愿离去。
裁缝总是气定神闲,无论周围怎么吵闹,只顾把缝纫机踩得扎扎响,线锭子转得飞快,像一只呼呼生风的陀螺。几天功夫下来,他就要把一家老小的新衣做好,然后又赶着到下一家去。
紧接着进村的是爆米花师傅。师傅扛着黑乎乎的像大炮一样的爆米花机,往院坝中间一站,小孩们立即四散飞跑回家拿玉米糯米去爆。师傅生起火炉,往爆米花机里装入玉米或糯米,再把机器放到火炉上,徐徐旋转。大伙儿在周围屏声静气地等待着,等待着,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山崩地裂,雪白的玉米花或糯米花喷涌而出,像洁白的礼花一样,涌入早就准备好的大麻袋中。孩子们高兴极了,欢呼着围过来抢吃香喷喷的玉米花糯米花。很香很有韧劲,外面布满淡黄色的斑点,像长满雀斑的小姑娘的脸蛋。
最后进村的是杀猪匠。杀猪匠多半是膀粗腰圆的壮汉,三两下就能把猪放倒。巨大的木盆接满了漂着泡沫的猪血,这猪血趁热放进豆腐搅拌,装入猪肠中熏制成好吃的血豆腐。猪被吹胀了气吊起来,杀猪匠用锋利的刀麻利地刮毛破膛,不一会儿,新鲜的猪肉就被割成一块一块的了。
杀完猪后,年味越发浓了,家家户户厨房的房梁上都吊起了腊肉、香肠。手上的农活儿暂告一段落,人们开始用桐油炼制过的河沙来爆炒胡豆、红苕果儿,过年时用来招待客人。磨好汤圆面,制好汤圆心子,那就真正过年了!
最热闹的是大年三十,每一扇漆黑的木门上都被贴上了红艳艳的春联,像乡下老头穿了件红棉袄,古拙中透着喜气。晚上,一大家人吃年夜饭,饭桌上平时清汤寡水,那一晚却是丰盛:香肠、腊肉、烧白、喜沙肉……
吃过晚饭,开始放火炮,红皮的土火炮,一家接一家地炸响,最后震耳欲聋,响成一片。一年就这样闹腾腾喜洋洋地过去了。第二天,院坝中满是红色的火炮皮,像是落了满地的桃花。姑娘媳妇跑出来,争着把火炮皮往自家门前扫,说扫的是“财”,扫得越多“财”越多。
不知不觉,又临近过年了,光阴就在这样的念想中,一寸一寸地过去了。
质朴的心灵
文/顾茹宜
《山羊不吃天堂草》是一部小说,写的是一群来自农村的手艺人在城市的打工生活,描绘出了此类小人物打工生活的酸甜苦辣。
三和尚继承了祖传手艺,领着两个徒弟吃起了手艺饭。他们每个人都做着一个淘金的发财梦,默默地出卖着自己的廉价劳动力,咬着牙忍受着生活带给自己的煎熬,固执而又坚持着乡下人特有的人格和尊严。
主人公明子是个很有个性的孩子,他父亲养羊赔了一千多元,沉重的债务像一座山把一家人压得抬不起头来。小小年纪就只好跟着师傅出来赚钱贴补家用,凭着自己的灵性,他很快掌握了木匠手艺,甚至超过师傅,最后在师傅的赞声中出师了,最终独立支撑起了门户。
小说的对象虽是我们少年儿童,可我在读后却久久难忘,其魅力可见一斑。我觉得小说的最可贵之处,就在于作者扎根于社会现实生活,读起来如身临其境。小说的主人公生活在一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城市社会中。“钱”字深深地扎在每个人心中,紧紧地束缚着每一个人,他们为钱而哭,为钱而欢,为钱而分,为钱而合。就连明子的尿床也与贫穷紧紧地联系着,正是在这样一个成人化的小市民氛围中,明子那质朴的心灵却在成长着,谱写出了一首圣洁而动听的生命乐章。
杀年猪
文/王富强
在家乡有一首年谣: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因此,在儿时,每逢春节前夕,生产队里总有一户人家要杀猪过年。
在农村养一头猪真不容易,倾注全家人的精力。猪一日也是三餐,主要饲料就是泔水,伴上稻谷加工后的糠。那时人都吃不饱,猪想吃点带米粒就难了。好在我家就住在长江岸边,春夏时节碧草芊绵,猪白天就在这里吃青草;秋冬时节草木凋零,猪靠长长的拱嘴,刨起埋在土里的根茎。
杀猪的日子正式确定后,很快整个生产队都知道了,村庄不大一有消息很快传播。包括左右生产队的人也闻信而来,先是目睹杀猪的过程,然后再买点猪肉回家过年。
杀猪的师傅挑着担子应约而来,他的行头还真不少,一头是个椭圆形的小腰盆,一头是个大竹篮,篮子里装着大小刀具、刮铲、斧头、铁钩等应用之物,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师傅坐在板凳上,翘起二郎腿,抽着劣质的香烟,一边和别人散扯,一边在耐心等待。
主人熬点稀饭,拌上米糖,让猪吃顿饱饭。只有此时,猪才能美餐一顿,这是一年当中仅有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它美美地吃着,再也顾不上接下来的潜在危险。
几十双大小眼睛都在观看杀猪师傅独自精彩的表演。只见他熄灭烟头,系上皮制的围裙,招呼大家准备动工。四个强壮的男子悄悄靠近,各逮住猪的一只脚,师傅双手紧紧抓住猪的双耳,控制着它的头部,不让随意动弹,嘴里咬着一把又长又亮的刀,将猪侧身按倒在木制的凉床上。猪一看失去了自由,不由得害怕起来,它除了不断地挣扎外,还发出“嗷、嗷”的呼救声。师傅一只手按住猪头,感觉力量还不够,再用一条腿的膝盖顶住;另一只手持刀,对准猪的脖子,嗖地一刀捅进去,疼痛中的猪又发出几声悲惨而绝望的嚎叫。猛地一下将刀拔出来,一股鲜血顿时喷洒在地上的大盆里,血越流越少,直至血尽气断,猪四脚朝天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一刀毙命,师傅过硬的技能和娴熟的动作赢得大家的称赞,杀猪的步骤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师傅拿出一把薄如纸片的小刀,在猪四只脚的外侧各划一道小口子,用根长长的如拇指粗细的钢钎捅进去,像在猪身上疏通皮肤一样,再从划口处吹几口气,用根细绳扎紧,猪身子像气球一样立刻膨胀起来。
妇女们将大锅里沸腾的热水倒进腰盆,师傅让人将猪扔进去。拎着猪脚左右翻动,又用水瓢舀热水往猪身上浇,在浸泡过程中,师傅不时伸手拔一下猪身上的毛,感觉差不多了,师傅双手拿刮铲,在膨胀的猪身上快速刮动,一身黑黢黢的猪毛片刻就变成光秃秃的了。
乡村的生活平常而单调,杀年猪既给主人家带来快乐,也给其他村民带来一份快乐,大家相互传递、共同分享这份属于自己的简单的快乐,把乡村传统的年俗年味过得热烈而厚重。
泥鳅的故事
文/翁俊安
“天上斑鸠,地下泥鳅”。泥鳅,又名鳅鱼,在江南,凡湖泊池塘、水田沟渠皆有。泥鳅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江南人家夏季家常菜。
少时在老家,抓泥鳅也是盛夏乐趣之事。炎炎夏日,稻田里那浅浅的田水热得发烫,泥鳅喜凉畏热,大都会钻进泥底下躲起来。沿田埂,每隔一段距离就在埂边挖一个深坑,由于挖得比较深,水就会比较凉快,当晌午日照使水温渐渐升高时,泥鳅三五成群地钻到深坑里来“避暑”;黄昏时分,一个坑一个坑地掏,少则三五条,多则十几条,轻轻松松就能满载而归。
我年轻时在一酒店做小厨,给师傅当下手,日久天长,目学了不少菜的做法。有一天,师傅让我主勺泥鳅钻豆腐。这道菜的做法我早已烂熟于心:先在锅里放一些清水,再放豆腐和泥鳅,小火慢炖,随着水温逐渐升高,泥鳅会被热气所逼钻入豆腐内躲藏,然后,入高汤、葱姜、蒜泥等调味料猛火煮匀味后即可。
我急忙找了几条肥大的泥鳅,按照师傅所烹之法,清水下锅,豆腐和泥鳅也逐次下锅,小火伺候,随着水温逐渐升高,估计泥鳅受不了热温,噼里啪啦把锅盖撞击作响。师傅闻之二话没说,掉头走了。我有点心虚,不知是豆腐老了或是泥鳅挑大了,急忙揭开锅盖一看,顿时傻眼了:一锅碎豆腐,几条脱了皮的泥鳅横竖交叉着,泥鳅钻豆腐变成“泥鳅搅豆腐”。后来,师傅告诉我,首先必须用烛头大微火将水极慢地烧热,等到泥鳅在水中躁动之时,再将整块豆腐迅速放入锅里,泥鳅遇凉才会主动钻进豆腐;其后依然用微火慢煮,当泥鳅与豆腐真正融为一体了,才可用旺火猛烧……
食物的美妙,除了舌尖品味,也少不了智慧想像。“高厨巧做三鲜美,妙手熟调五味香”,任何食材,想要发挥其妙处,必须烹制得法,否则费尽心思也枉然;像泥鳅钻豆腐这道菜,看似简单,制作起来却不易。老子在《道德经》曰:“治大国,若烹小鲜。”做任何事,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这也让我深深启发到做事也好,做人也罢,不能依赖主观要求,根据客观需要,才能把事情办好。
菜汤飘清香
文/良悟木白
现在的生活好了,天天都过年。人们喜欢忆忆旧,吃点儿苞米面饼子、窝窝头、高粱米水饭什么的。我家偶尔做点小白菜土豆汤,常常让我想起钢厂的大菜汤来。
有一个时期,厂里的食堂实行饭票制,一个票4分钱,正好是一碗大菜汤的价钱。钢厂的大菜汤,用的是嫩绿嫩绿的小白菜,加上切好的土豆条,洗净后扔进大铁锅里,加水加点儿肥肉和大骨头,熬出来的菜汤真是鲜美独特、沁人心脾。
那时候,厂里给炉前工甲字保健3毛钱。由于物资匮乏,生活不富裕,很多老师傅都舍不得吃保健,买了保健也是拿回家和家人分享。一盘肉段8个票3毛2分钱;一盘木耳或一盘木须肉、一盘烧茄子都是6个票2毛4分钱。家人一起分享,其乐融融。我师傅当然也不例外,他家住近郊,属于一心顾家的那种人。家里人口多,妻子加两个孩子,还要照顾父母,生活十分拮据。
师傅爱喝大菜汤。平时一碗大菜汤加上2、3个馒头,一抹嘴巴就是一顿饭,回到炉前干什么活儿都不耽误。你看他,穿着厚厚的防热服,虽然又大又笨,可里面衬上黑色的厚呢子,防辐射热效果相当好。穿上它,上千度的高温也能冲上去。师傅姓孟,干活不耍滑不偷懒,机灵能干,脏难险累活儿干在前,刚入厂时工友们都叫他“孟虎子”。时间不长就成了二助手。自从发现他吃饭老是大菜汤加馒头以后,工友们就干脆叫他“大菜汤”了。师傅不计较也不跟大家理论,他是那种心静如水,随遇而安的人,豁达、乐观。胸襟开阔,坦坦荡荡。任你说什么,他还是乐呵呵地炉前炉后地忙,老是琢磨着把活儿干好。
一段时间,厂里号召炉子要多吃废钢降成本。当时不是所有的炉前工都当回事儿的。因为加多了废钢,耐火砖抵挡不了重压就会损坏炉壁,减少炉令,造成很大浪费,影响竞赛指标的完成。在浓烟迷漫,热浪滚滚的炉前,师傅组织我们在兑铁水前多加矿石、镁石铺炉底,然后再加废钢,以减少炉壁的压力,效果非常好。一次,吃饭的时间快要到了,他硬是带领我们坚持抢时间,加了两大槽废钢,兑完铁水才带着一身身淋漓的汗水去食堂吃饭。那一次师傅喝了两大碗大菜汤,就着大馒头,我们每个人也喝了一大碗,好香好香啊!
岁月如歌。多少年过去了,钢厂大菜汤的清香还常常飘在身边,久久不散,仿佛一首柔美的歌时时响在耳边。
你有请一天假的底气吗
文/范家生
前两天到小区内一个理发店理发,夫妻俩开的,虽然位置偏僻,设施也很简陋,但一直到晚上8点多了还有四五位客人,生意很好,与同来理发的客人交谈才得知,夫妻俩不仅收费公道,更重要的是手艺好,来的大多是回头客。
这让我想起一个小故事。一位退休的师傅告诫自己的徒弟:不管何时,少说话、多做事,凡是靠劳动吃饭的人都得有一手过硬的本领。徒弟连连称是。10年后,徒弟也成了技师,但他找师傅诉苦:“我一直都是按您说的去做,可为什么那些技术比我差、资历比我浅的人都升职加薪了,而我却还拿着比他们低的工资呢?”师傅说:“你敢确定你在工厂的位置无人代替吗?”徒弟点头说:“是的。”师傅说:“孩子,你该请一天假了。”于是,徒弟回去请了一天假。没想到第二天一上班,厂长就找到他请他做全厂总技师并加了薪。原来,就在昨天,一部机器坏了但没有一个人能修好,厂长这才发现,原来平时所有故障都是他去处理的!
偏僻的理发店生意为什么那么好?徒弟请一天假的底气到底来自哪里?我想,这主要得益于他们拥有过硬的本领。这种本领,需要不断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但现在,有些人却无法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有人说爱迪生,你为造出一个电灯泡而失败了16000次。爱迪生纠正他,我只是发现了16000种无法适用的方法而已。因此,将过去的失败看成投资,乐观地面对失败,不断总结教训,远比害怕失败而畏缩前行更有价值和意义。
当然,有些人乐于躺在自己的安乐窝里坐享其成,宁愿吃“大锅饭”也不愿创新改革,缺乏开拓能力和冒险精神。青蛙随着水温升高因舒适而悠然自得,等无法忍受想逃却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温水煮青蛙”道出了从量变到质变的原理。其实,人生生存与发展,就是一个不断奋斗、不断消除不安全感的过程。有风险才有攀登,有困难才有突破,有压力才有奋起,有风浪才有搏击。学会应对,勇于创新,敢于实践,才能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从而攒下请一天假的底气。
爆米花
文/陈然
现在回想起来,爆米花是一种贫寒年代里含着泪微笑的艺术。
每到年关,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开始眼巴巴地盼望着。盼望什么呢?盼望大人们闲下来,静下心思,给我们缝那么一两件衣服,买那么一两双新袜子。冬风雪雨里,在火盆边给我们讲那么一两个故事。大晴天,煎豆粑,擀红薯饼,腌姜芋。
再有,就是盼望那个每年冬天如期出现,走村串户打爆米的外乡人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已经来了哩。”
我们小孩子嘀咕着,眼睛都望痛了,大人们呢,也早已准备好了打爆米用的木柴,把米筛了又筛。
等打爆米师傅挑着他那独特的工具终于出现在村口的时候,几乎响起了一片欢呼。大家把他让到一块宽敞的地面上,有女人端来了茶水,自然,就要帮她家先打。我们便很羡慕地望着她家的那一串孩子,私下里怪自己的母亲:怎么也不给师傅端碗茶来呢?
木柴烧起来了,风箱响起来了。打爆米师傅牵开那条特制的长长的叉袋,然后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往炉子里塞柴,拉风箱,摇那只黑乎乎的铁鼓。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它,想马上看到它表演的魔术。
打爆米师傅也很黑,像烧炭的。村里人都叫他老黑。
果然,不一会,老黑用手指在口里沾了点唾沫,飞快地往黑鼓上一按又拿开,只听得滋的一声,他便站起来,转过黑鼓,按在叉袋里,左脚一蹬机关,只听得一声巨响,刚才还瘪瘪的叉袋立时丰满地鼓了起来,我们小孩子欢呼着,上前去抱着打滚。
“你说,是不是那黑鼓子里有什么魔法?”
“我看,是在叉袋里。”
“怎么会在叉袋里呢?我看是在老黑手里。”
我们便都用力盯着老黑的手,仿佛要识破那魔法似的。
“老黑家的孩子,大概是天天可以吃爆米的啊!”我们惆怅着,嫉妒着。一连几天,村里像过节。
爆米打好后,除了留一点点给孩子尝鲜,或给女人们泡糊粘鞋样,其他的,都要好好收起来,防潮,防老鼠。正月,有新媳妇过门的,要送一瓢,另加两个红蛋;亲戚来了,要回一小篮子……那些爆米,其实包含着祝福和无奈。
月光下的“学打”
文/谭旭日
朴塘村人能文能武,在上司里和下司里都遐尔闻名。村子外方圆百十里,唯朴塘村人习武强身。村里人学武又叫学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村子里的人学打不为逞强好斗,确是为防身健体。
小时,常听老辈人讲述族谱及本家姓氏的起源。相传明朝初年,皇帝爷在湘赣边界扫荡旧朝残余势力,酿造血洗湖南街的惨案。谭氏先人中有先朝武将,因逃避战乱,遂隐名埋姓,带了四个儿子从江西边界流落安仁。后来,一个儿子走马禾市新渡村,一个儿子走马四川达州。先祖带着剩下的两个子嗣飘落到朴塘村后,发现这里四面环山,遂定居于此,日出而耕,日落习武。久而久之,村子里就有了习武耕种的传统。
村子里的武术传承了几十代,无人不晓。舞拳弄棍,舞龙耍狮,属于哪个武术流派,无人过问。方圆百十里地家喻户晓,来村里拜师学武的络绎不绝。小时听外婆给我们讲过去的故事,讲村子里的英武人物。相传到民国时期,村子里的武术已经是第三十几代,太祖武术在这一代传授给了排行第二的老二。老二在世,又将武术传授给了元科伯和花子伯。
我穿开裆裤起就知道了村子里的人爱学打。元科伯的武艺最高强,他吃国家粮,在公社的医院里做中医,无暇来村子顾及武术的传教。偶尔,他也会在医院附近的平背、长岗、五渡村几个村庄里教徒弟学打,朴塘村的后生也有偷偷跑到那里去偷师的。
村人习武成风,村子里的少年多半师从花子伯。花子伯外表精干有神,常年着老式长衫,这服装宽口束腰,很是飘逸,一看,就有侠道仙骨的味道,令人陡生几分敬畏。
在乌石塘湾,八成的后生都是花子伯的徒弟。花子伯教人学打,不光在家里,有时侯也会走湾串户。学打都是在夜晚,师傅白天要劳作。八岁的时候,乌石塘湾开了一个夜场。湾里的后生中,细乃、塘清、光华、晓红、忠文、晓青、忠乃,一班子人在我家的老屋中堂里练功。我小叔“熬嘴巴”(指做人耿直,敢于仗义执言)也是花子伯的徒弟,早已出师。花子伯教徒的时候,先练马步,小叔在一边帮助师傅提点晚辈们的基本功。蹲马步蹲了半个月后,开始练习跨桌子角,迈步一冲,单手扶桌角,整个身体从桌子上跨到对面。练完这些基本功后练习拳。这套拳叫八步拳,套路不繁杂,但左右开弓,防御能力特强。可进可退,步步制敌于关键之所在。八步拳练熟了后,师傅开始教人对打。八步拳的路数柔中带刚,刚中克柔,进招拆招,来来往往,进退自如。
师傅教学打,旨在强身。师傅一再告诫徒弟,习武先习德,做人先有品。学会了八步拳后,师傅要对徒弟测试武德。故意派徒弟找这些刚学打的人找茬,如果不以武伤人的,就进入下一步练习。十八般武艺器材,关公大刀、小锏、双节棍、剑、长棍短棍、板凳、单锤双锤、长鞭、长樱枪,一字排开,师傅再逐一教导。那时没有电,只有月光明亮的夜晚,才会在禾堂上练刀练剑。刀剑在月光下挥舞着,明晃晃的寒气煞是逼人。一两年后出师,徒弟们要主办一场隆重的谢师宴,邀请村子的名人旺辈。四方桌子一溜摆开,吃三海席,舞龙灯狮子,好生一番热闹。
学打结束,村里又归于宁静。喊声,撕打声,器械的磕碰声,瞬间消失在村子的夜色深处。乌石塘湾、勤古湾、黄土岭的村落附近的草坪中,你会看到那些练拳的,舞棍的,他们夜以继日地操练着。
村子里学打的习俗在方圆百十里的地方流传着,远处的好事者,有不远千里来单刀赴会的。在朴塘村的流年史上,村子的武者总是凯旋。有时候,连村子里的人到安平司赶圩,也有人故意找茬。童年时,我们看见河对岸的旱半村人来挑战。旱半人再彪悍,找上门来斗武也不见有好收场。有一年,元科伯亲自赶回家,两三个武艺高强的旱半人上台来挑战,只见元科伯左突右转,不费吹灰之力,三下五去二把他们打得东倒西歪。从此,朴塘村的学打更是名声大振。
这一切陈年旧事,已时隔二十年,当年学打的年轻人也步入了中年。元科伯退休后,随着儿女去了城市定居。如今,他年事已高,已九旬高龄。朴塘村的武术绝活似乎再也找不到精湛的武术师傅来传承,只能停留在时光的年轮中。
铁匠铺
文/范家生
2000年第一次来合肥的时候,从公交车上看到胜利路的火车道旁开着一排铁匠铺。那火红的炉火、挥锤的师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那里的铁匠铺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高楼大厦。那些冬天也赤裸着上身的师傅或许改了行,或许是换个地方。前两日路过望江路与青年路交叉口,那消失了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眼前。路边摆满了刚打好的农用工具,旺旺的炉火在鼓风机的作用下滋滋地燃烧着。随着车子的行驶,这景象逐渐从眼中消失,却擦亮了记忆的火花。
春夏之际,每个农户都要准备一次农用工具,于是到镇上的铁匠铺买个犁头、几个耙齿将家里的犁和耙换一换、补一补,收割的时候,自然要买上几把镰刀、铁钗来收割、翻晒油菜、小麦,还得用铁锹把犁田时留下的边边角角翻翻,因此,家家户户都少不了与镇上的铁匠铺打交道,那里也成了人员集中、话题广泛之处,张家长李家短的叨个没完,没准还能为王家二小子找个媳妇,为赵家的三姑娘寻个婆家,当然这是铁匠师傅的业余工作,虽然不时也有些意外收获,但本职还是打好铁器卖个好价有个好收入。
天蒙蒙亮,小徒弟就早早起床进行准备工作,把打铁的工具一件件放到位置上,然后再把屋里的农具一件一件搬到门外摆放整齐,早饭后便开工,师傅在上面打铁,小徒弟便在下面拉风箱,偶尔跑过来搭把手或者俩人换个位置,师傅不时地在旁边指点一下,碰到有人来买,老板娘便从屋里出来讨价还价并收钱。那时还小,有时我就疑惑,那么身强体壮力大无比的师傅怎么就被娇小弱不禁风的妻子给拾掇得言听计从服服帖帖呢?成家之后我才明白:那是一种关爱,更是一种文明。
摆在门外的铁具多种多样。小到扁担上的铁圈,拴牲口的铁链,锁门用的门鼻子,以及钉棺材的铁钉,大的自然有镰刀、铁叉、锄头、斧头、锤子等等。随着时间推移,机器逐渐代替了手工,耕田用上了耕田机,收割用上了收割机,脱粒时再也不是老牛拉着石轱辘在转,而是用上了脱粒机。前不久在新闻上看到,为了禁止燃烧农作物秸秆还用上了打包机,看来用不了多少年,一些农具就会逐渐淡出人们生活成为历史,或许再经过50年、10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些儿时记忆中的农具可能成为一种文物,陈列在博物馆里供参观者浏览与回味。
铁匠,或许伴随着铁的出现就存在,经历了几千年的演绎,生存的同时也促进了生产发展,提升了生活质量,否则,我们鲜艳的党旗上也不会镌刻着锤子和镰刀。无论时间多久,无论科技如何先进,锤子与镰刀都随着党旗的高高飘扬,融入血脉,扎根记忆,熠熠生辉,鲜亮无比。
2018年的第一场大雪
文/李治亚
雪来了,纷纷扬扬的,一下就是一整夜。昨天晚上查过寝室到家已经九点半了,地上还都是雨水。今天早起,打开门,看时路上都是积雪,厚厚的,看看天气,还是那么不急不躁地下着,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雪很大,急匆匆赶到公交车站台的时候,第一班第二班车早已走了,于是在那里着急地等待着汽车的到来。这时候风似乎更大了,站台上人似乎很少,本来嘛,八点上班,又是漫天飞雪的。正在焦急的等车,猛然看到来来往往的车辆,此时都是蜗牛一般的行进,心里顿时感慨道:这时候,开车也是一种负担。
环卫工人师傅开始清扫路面,只是积雪太厚,大雪又在纷纷扬扬的下着,无法把所有的路面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只得在行人过多的地方扫出一个路眼,只见他们穿着黄色马甲,很吃力的躬下腰去,我赶紧过去想搭把手,可他们摇摇头,说:这你不行,没有经验。
大路上日渐明晰,可是路上的积雪还是清扫的特别费力。昨天下的雨已经结成薄冰,上面有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即使经验老道的公交司机师傅此时也是小心翼翼的,看车子慢吞吞的赶来,我连忙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车子停了,我赶紧把伞合了,跺跺脚,抖抖身上的雪花,看着司机师傅,忙不迭地去投币,然后客客气气的说:你真是太辛苦了。
司机师傅看看我,憨厚的脸上洋溢着笑:咱都一样,你也是挺早的。吃忙你?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你呢?
早吃了,要不,起得这么早,连买吃的地方都没有。
车子开了,虽然慢,却很平稳。我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安全,我不敢再给司机唠嗑,我只想让他认认真真的开车,尽管我知道这些司机师傅都是老司机,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考核的。
终于到站了,我匆匆的下了车,向司机师傅道了个别,就在路上慢慢的走着。猛然一看见手机响了,原来是有人在打电话,说学生可能来晚,路上车不好走,我暖暖的告诉家长不要太紧张,路上注意完全,就飞快地向学校跑去,我知道孩子们有的可能已经到班了……
老鞋匠
文/李景宽
老鞋匠九十五岁了,身板还挺硬朗。他当年耍手艺那会儿,专门缝制皮鞋、皮靴,绝不掌鞋。他说,这碗饭吃不上流才去掌鞋呢,这是鞋壳里弹烟灰,自个儿烫自个儿。
他的活计好,一锥、一线,一丝不苟。缝制皮鞋使用的麻绳,是经过松香浸泡的,既滑溜,又结实,还防水,抗腐烂。年轻时,他用的皮料专门到皮匠铺去挑选,然后拿到皮革作坊烤漆。拿回来自己设计鞋样,下料,制帮,制底,缝合,全套工序一人承担。他还会做木质鞋楦,留存了一箱子鞋楦。经他手做的皮鞋、皮靴,舒适、耐穿、美观。他把“舒适”放在首位,不无道理。他说,脚是无名英雄,穿的鞋必须让脚舒适,然后才是“耐穿”,最后是“美观”。没有一个人,为了美观,让脚遭罪的。年轻时,他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鞋王。他讲起早年间的事,如数家珍。若问他近些年的事,他摇头说,记不清了,断线了。
上世纪三十年代末,他是跟着父兄种地的乡下少年,看啥会啥,学啥像啥。一天晚上,祖父把它叫到跟前说,顺着垄沟拣豆包吃,是不会有大出息的,看你聪明伶俐劲儿,还是进城学样手艺吧。一招鲜,吃遍天。说罢,从怀里摸出三块银元,放到他手心里,他感觉银元还热乎呢。第二天早上,他拜别了祖父、父母和兄弟姐妹,肩背蓝色包袱,离开了生养的土地,徒步走向远方。
当鞋子磨烂时,他才走到人头攒动、街道两旁挂着各种招牌的城市。陌生而又新奇,拥挤而又孤单,这是城市给他的最初印象。他站在人群中间,正不知往哪走的当儿,看见一个中年人从他身旁走过去,这人小衣襟短打扮,裤腿角扎着黑腿带,脚上却蹬一双半新的尖头皮鞋,特别扎眼,也肩背蓝色包袱。不知怎么弄的,包袱破了口子,一团麻绳明晃晃的露在外面,颤巍巍的,眼看就要掉下来,那人却浑不知觉,还噔噔地往前走。他想喊他,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他跟在那人后面,走着走着,那团麻绳终于掉到了地上,蹦了几蹦,滚动到了路边,绳头还在包袱里。他跑过去哈腰捡起来,边缠麻绳边向那人追去,就像他被那人用麻绳拉走了似的。
那人是个鞋匠,成了他的师傅。他吃住在师傅家,扫院子、挑水、倒尿盆,啥活都干,不怕脏,不嫌累,干啥都要个样,深得师傅和师母的喜爱。可是,师傅心眼小,不肯传授他手艺。他并不生师傅气,反而挺感恩的。要不是师傅收留了俺,俺俩眼迷黑准得饿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他常跟别人这么说。
师傅活忙时,不得不叫他打下手,他趁机学艺,不错眼珠地盯着师傅的一招一式。从裁断到制帮、制底,一直到缝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每天起大早,洒水扫除,挑水、劈柈子。天刚蒙蒙亮,他就用废弃的边角料练习基本功。三年,他用过的边角料,足有一麻袋。
有一次,师傅病倒了,手里有个急活,必须按时完成,可是手没劲,干不动。师傅悔恨自己,没有把手艺传给这个老实巴交、聪明伶俐的徒弟。这时,他吞吞吐吐地请缨上阵,师傅半信半疑。没别的办法,只能让他试一试,师傅躺在他旁边指点。他拿起活,不无熟练地操作,还真就像模像样地干得很利落。
订货的主顾到日期来取皮鞋,翻过来调过去,仔细地看了又看,说,这绝对不是师傅做的活。他在旁边站着,脸都吓白了,师母连忙替他遮掩。主顾又说,这活干得细致,针脚匀称,像马神码的,可我知道,还没有能穿透这么厚底的马神。那时候,人们把缝纫机叫马神。师母一看没有责难的意思,便说出了真情。主顾说本来是要考察师傅的活计,意外发现了徒弟的手艺。原来他儿子开办个制鞋厂,他到处网罗手艺高超的鞋匠。他要带走这个小鞋匠,给高工薪,高待遇。师母回身对他说,大主意你拿,去不去你自个儿打定盘星。他摇头说,鞋帮离不开鞋底,俺离不开师傅,更不能忘恩负义去攀高枝。
师傅一病未起,死于伤寒病。临死前,将麻绳用松香浸泡方法传授给了他。他安葬了师傅,赡养起师母,挺起了皮鞋作坊,很快生意就兴隆起来,就连外国人也来订做皮靴。师母的姐姐有个女儿,与他岁数相仿,姨父死她来吊唁,认识了这个小鞋匠。听姨母说,他为报恩没有攀高枝,打心眼儿里佩服他。一年之后,在师母撮合下,小鞋匠和这个姑娘结婚了。
几年后,他和老婆领着儿子回乡省亲,拎的柳条箱里全是他给父母兄弟姐妹缝制的皮鞋。其中,还给祖父缝制了一双皮靴。可惜啊,祖父在他省亲的前一年仙逝了。父亲告诉他,你爷爷临终前嘱咐,怕你耍手艺分心,不让告诉你。他到祖父的坟前,把皮靴供上,烧了一捆纸钱,洒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他感谢祖父处处为孙儿着想,还看得远,指给他一条明路,才有了今天。
以后,他把手艺传给了儿子,儿子又把手艺传给了儿子。可是,鞋匠手艺在七十年代末就被机械化完全取代了。儿子不得不在大商场门前掌鞋。九十年代,孙子成立了皮鞋美容连锁店,挣了大钱,从此不让父亲再去掌鞋。儿子、孙子把他当活祖宗、老小孩。
他经常拿一个小巧的鞋楦把玩,这个鞋楦打磨得古色古香,两边各钉着一段浸了松香的麻绳,绳上拴着小核桃,一摇啵啷啵啷响。嘿,他拿它当哗啷棒玩哩。
上 梁
文/鄱阳湖的风
上梁
李文旺
上梁是我们老家的方言,除了鄱阳湖周围的几个县的人,别人是听不懂的。上梁是指农村的房子最后完工之时,人们以一种特定方式庆祝新房落成的活动。
在我们老家,对于上梁,有这么两句顺口溜:“上梁东家喜洋洋,大人小孩抬头望,能抢能吃是好汉,鱼跳龙门天天强。”离开家乡很长时候,我不知道其他的地方上梁的习俗和我们那儿有什么不同。在我们乡,有个独特的风俗:新房完工之时,上梁抢来的米粿、馒头、花生、糖果之类的吃食,也叫梁粿,必须当场吃掉,据说只有当场吃掉,这一年的运气才能顺顺利利。
上梁的主角除了新房子主人————东家老板,就是木匠、石匠等师傅。整个上梁的现场常常热闹非常,新房的大梁和主要的柱子上,都三三两两地挂了些红布,显出一种十分喜庆的气氛。新屋最大的一根横梁被几根树杈架在新屋地面的中央,东家从五六个师傅中,选出一个德高望重者为代表,那人就叫做师傅头。面对着粗大的横梁唱几句祝福的歌儿,也叫上梁歌,类似于什么重大典礼的献词。师傅头一只手抓着东家准备好的公鸡,用手指甲掐去公鸡鸡冠上的一点肉,鸡冠上马上渗出几滴鲜红的血。师傅头将那几滴血庄重地沾在横梁的左中右三个部位。然后就开始起梁,即是将横梁用粗大的麻绳往屋顶上送,这是新屋最后一道工序,所以,需要许多人看着,显示其不同一般。
上梁的高潮在抛梁粿。这时,师傅们坐在高高的房梁上面,东家在仅具雏形、空旷的新屋地基上张罗。待房梁上的师傅一声高喊:“上梁了。”鞭炮和锣鼓齐鸣,师傅们朝地下撒下一些红红的碎纸片,东家便将装在箩筐里、热乎乎的米粿等等吃食用一根红红的绳子送往梁上。师傅在房梁上用力拉,东家用手尽力的向上托。这个过程俗称“起梁粿”,是个很神圣的时刻,此时此刻,有些东家望着凝聚了自己十几年甚至大半生心血的新房子,会热泪盈眶,就像人民共和国升起第一面国旗。起梁粿的时间,各乡都有不同,有的是三分钟,有的是九十秒。在我们老家,人们最喜欢的数字就是三和九。据老辈人说,文化大革命以前的上梁,师傅喊的不是“上梁了",而是"发财了”,后来,文化大革命了,“发财”被看作资产阶级的思想,“发财”这一声大喊,也被看成“四旧”而禁止了。
记忆中,我们村里的上梁,从七十年代末开始,早已经改为九十秒钟。因为改革开放以来,大家的活儿似乎更多了,再也没人愿意等那漫长的三分钟。等梁粿送上房梁时,站在地下的人自发的大喊一声:“好啊”。因为人多,因为声音集中,有的时候,这一声好,能传出两三里地去。喊完好之后,大家就将早已准备好的抢梁粿的工具———雨伞、笸箩、网兜等等东西,朝房梁上的师傅伸出去。这个时候,房梁上的师傅似乎一下子成了主宰世界的神仙。有些姑娘或者少妇会和师傅们开玩笑地抛个媚眼,其实,大家都是同村的人,只是为了个快乐,没有人会在乎抢得多少东西。所谓抛媚眼,其实只是我们当地一道增加喜庆气氛的传统节目。
抛完媚眼,真正的抢粮梁粿才开始。
师傅一边在房梁上朝下抛着喜庆的吃食,一边不停地高喊:“房梁大又粗啊,东家实在富啊。”地下的人们也自发的跟着说:“富啊。”师傅:“新屋五丈高啊,生活日日好啊。”人们:”好啊”。师傅:“新屋面朝东啊,子女都是龙啊。”地人们:“龙啊”。师傅也有师傅的职业道德:谁应和的声音大,或者谁抛的媚眼多,就应该朝谁多抛些梁粿。
离开农村近三十年了,后来很少看见上梁的场面,因此,对于老家上梁的情景,不但记忆犹新,想来还十分亲切。
高人
文/刘美凤
满城人都尊称他为凌师傅而不叫凌医生。他可是远近闻名的高人。据说他曾在某大庙修行多年,只因一段不了情缘才还俗回家。他家坐落在得胜路上水码头边,屋前屋后遍植中草药材。药材中有强身健骨的,也有延年益寿的,还有专治风湿跌打的。慕名求医的异域患者,只要远远闻到凌家那略带辛辣之味的草木香气,枯死绝望的心情,便会生生地鲜活起来。
凌师傅做人行医极讲仁义,无论亲疏贫富,也无论季节风雨,昼来昼看,夜来夜诊。看病前必将腰间悬挂着的酒葫芦摘下,细细地品上两口“桂林三花”。脸就红红的,眼也眯眯的,乍一看是醉眼朦胧,实则是双神眼。神眼懂得月亮对人体的影响,懂得传统的望闻听切,以及碰阳、放血、刮痧与烧艾对治病的诸多好处。
神眼看病一眼望穿,骨断伤寒,痨病抽风,无不药到病除。而鱼骨梗喉、足生“鸡眼”,凌师傅的治法更是名扬四方。治好后也不算计药费,全凭病家自己估量着用红纸封住金额酬劳。多则1元2元,少则几角几分,凌师傅概不在意。下次来时依旧按病给药。
却说凌师傅取鱼骨、挖“鸡眼”的绝招,特神。信不信在你。我呢,眼见为实。先说取鱼骨。那是除夕的傍晚,我家的年夜饭吃得过于生动快乐,母亲竟被鱼骨卡了。卡了就急切地搀住往凌师傅家去。凌师傅说声不要紧,就转身从刚吊上的井水里舀来一碗清水,然后凝神静看,再后念念有词在水碗中凭空划个“十”字,令我妈一气喝干。我记得我妈喝干时眼睛一亮,继而满脸疑惑地问鱼骨呢。凌师傅说,鱼骨化成无了。什么物?空无的无。
再说邻里有个叫陈美玉的老太太,听说凌师傅挖“鸡眼”刀不挑肉,遂令孙子备了厚礼前去相邀。凌师傅人来礼物也跟着捎转来了,连说治病救人是替天行道的善事,岂能乱收乱受?说话间已有动作。那时的我大约只有八九岁,人又矮,很轻易的,就挤到了被人围着看稀罕的凌师傅跟前。但见凌师傅示意陈老太太将带“鸡眼”的那只脚掌,平放在门槛下端的地上,然后依葫芦画瓢,画出只灵灵秀秀的脚掌来。照例的凝神静看后念念有词,最后尖刀一举,吓得陈老太太尖叫一声。凌师傅并不理会,却把尖刀往地上那只脚掌戳去。手到“鸡眼”除,喜得陈老太太连声道,神,真神。
“文革”期间曾有不谙世事的红卫兵“破四旧”、“立四新”,把凌师傅揪出来批斗,同时还把凌师傅的书卷抄出来堆在水码头边焚烧,凌师傅悲痛欲绝。后来,据说抄过凌师傅家或烧过凌师傅书的人,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其它原因,回家后均感生理不适,从此再不见有谁来凌家造孽。一次凌师傅路遇流氓欺凌妇女,善言相劝反遭拳击,大怒下遂点了那流氓的一个穴位,使其动弹不得。待警察闻讯赶来把流氓铐住,凌师傅方才余怒未息替其解了。
许多人因此慕名要做凌师傅的徒弟,凌师傅也有意收留一二,以免珍贵的医学、武术瑰宝从此失传。但几乎所有前来求学的人士,均不能接受学此盖世奇功必先绝育,以免存有私心鱼肉百姓的戒律。凌师傅因此报恨而终,这是后话。
却说凌师傅于“文革”后期,曾收过一先天不育的黄姓中年人为徒。不料此人品行不端,虽无嗣子承其财产,但仍乘人之危敲诈勒索,致使凌师傅大失所望,一怒之下把徒儿扫地出门,更不要说把诸如点穴之类的绝招传给徒弟了。
盖世功夫,果然失传。
“掌着”师傅
文/袁作军
“掌着”,江汉平原方言,即为熬糖、酿酒、打豆腐等行业进行全盘的技术指导。“掌着师傅”等同于工厂、公司的总工程师吧。东村的老实人丁酒,年过半百、妻儿皆无,从十几岁起,就长年累月在各酒厂、酒坊做事。谁也不清楚他怎么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工,变成了技艺高超的“掌着师傅”。总之,他被丁村年仅三十多岁的本家丁穷请去“掌着”五年,硬生生把籍籍无名的小酒坊变成了全县酿酒业中的龙头老大,甚至把“丁村纯粮酒”的品牌打进了全国糖烟酒展销会。丁穷赚得盆满钵满,洋房、豪车、娇妻都有了,还被幸运地选举成了全县致富带头人。丁酒却还是个为人作嫁的打工者,每个月去领那一千五百元的工资,还得看丁穷是不是高兴。不然,即使家有急事,那钱就在丁穷桌上,也到不了他丁酒手里。
丁酒有个老娘,八十几岁了,是个烧钱的“药罐子”。丁酒每月所得,大多消耗在她身上了。好多人认为是这老人连累了丁酒,凭丁酒的技术,出去大酒厂干活,每月少说也能挣五千元;有了钱,老婆自然也就有了着落!丁酒却说:自己的生命是她给的,老人家是吃了苦的;怪只怪自己无能,没让老娘享什么福……
忽然有一天,丁酒的老娘醒悟了,她不能再活着继续拖累儿子了,就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床架上。要安葬老娘,丁酒却手无余钱,只得去找丁穷。
在丁穷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丁酒哭丧着脸说:兄弟,我老娘死了,想支点钱送葬,不知……
丁穷摆足了官腔说:嗯——?支什么钱?每月工资都按时给你了。我这里还有你的存款吗?
丁酒期期艾艾地说:不是这么说。我想透支下几个月的工资……下几个月我不领就是了……
丁穷居高临下地说:谁知道我的酒厂还能不能开到下几个月?你一开口就是一万,以为我有印钞机吗?——这样吧,这个月的工资提前几天给你。不过你送葬的时间肯定不短,那是要扣工资的,所以,给你一千块吧。
丁酒见丁穷说的“合情合理”,虽心有不甘,但也无话反驳,只得拿了那一千块钱,默默地走了。丁穷美貌如花的妻子倒有些见识,说:“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个掌着师傅。他平时的工资还没一个小工多呢。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整个酒厂的兴衰都系在他身上呢!”
丁穷却说: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他是掌着师傅?我的小工里面哪个不是酿酒高手?他那两下子,我早就会了,我的技术也不差嘛。我主要是不能惯出他的毛病来!
他妻子说:可你们谁酿得出正宗的“丁村纯粮酒”?不听我的,小心后悔莫及!
丁酒东挪西借欠了万把块钱的债,好歹把老娘安葬了。在广州打工的一个表妹回来给老姑妈送葬,得知了丁酒的情况,不无埋怨地说:“哥呀,全地球恐怕就你一个老实疙瘩了!那个丁穷这么作践你,你还给他当什么掌着师傅?”
丁酒说:“可我人笨,除了酒厂的事,我什么都不会……”
表妹说:“你有掌着的本领,你就是总工程师呢!——这样吧,你先到我们保洁公司去,包吃包住每月工资二千五。另外,把你自己酿制的丁村纯粮酒带十斤去,我有用处。”
丁酒反正是光棍一个,大门一锁,就跟表妹去了广州。丁穷的酒厂失去了认真负责的掌着师傅,很快出了问题:仅半个月,陆续发出去的三十吨“丁村纯粮酒”,客户全部退货!理由很简单,这不是正宗的丁村纯粮酒,是乱七八糟的假货,喝着还有马尿味!丁穷取来一杯一尝,果然如此。他亲自上阵掌着,出来二十吨酒,取来一尝,还是马尿!……
丁穷慌了,觉得还真是必须把丁酒找回来,否则后果很严重!按照妻子的指点,丁穷带来礼物坐上了前往广州的火车。他想好了,要给丁酒涨点工资,起码每月一千八。然而,丁穷的动作还是“正月十五送门神——迟了半个月!”
丁酒去表妹所在的保洁公司上班才三天,公司老总梁老板就召见了他,并与他商谈了一件做梦也不敢想的美事。梁老板的弟弟小梁老板开有一家大型白酒厂,因为酒品质量不过关,行将倒闭;如果丁酒愿意,并且保证酒能通过质检,他可以拿技术入股,酒厂给他百分之十的股份!原来,是丁酒的表妹四处美言推荐、请人品酒,终于让小梁老板知道了,颇负盛名的“丁村纯粮酒”的掌着师傅沦落在他哥哥的保洁公司里扫地!他真是又惊又喜,如获至宝,立即恳求兄长一定要成全自己。这才有了梁总召见丁酒的事。
丁酒去了小梁老板的酒厂,被委以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的重任。不到三个月,与“丁村纯粮酒”味道类似的“珠江纯粮酒”正式出炉,一炮打响,顺利通过省市区三道质检!
几年后,丁酒带着迟到的妻儿荣归故里祭祖扫墓。有人告诉他,曾经富甲一方、不可一世的丁穷,真的跟他的名字一样,成了个负债累累的穷鬼;房子、车子、妻子都成了他人之物;占地三十余亩的丁村纯酿酒厂早已风光不再,房子破败,野蒿丛生……
照相
文/陈越
周日上午,我们两口子去照相。
这是一家合肥老字号,以前是在长江路上的,后来因为道路扩建搬迁到省委宿舍门口一个大约30平方米的小店面里。因为是拍纪念照,有点怀旧情结,于是从网上查到了地址,找到这里。
柜台里站着的是一位老者,70开外的样子,很精神,也很健谈,还有一位50开外的师傅,姓何,摄影师。我们说明了来意,说要照黑白纪念照,师傅很麻利地带我们进了摄影棚,帮我们摆好了标准姿势,男左女右,并肩坐好,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照相机,带暗室的,仔细地调整好灯光、角度后,还用很专业的表情逗我们“笑一点、再笑一点、笑开、笑开!”我们跟着师傅的引导,笑得很灿烂。
因为黑白照当时看不到,要一周后才能拿到,我觉得兴致被挑起来了,提出想再拍几张彩照,师傅马上给我们选了大红的背景板,设计好造型,这次姿势稍稍有点变化,一共拍了四张,师傅让我们选,我们感觉都不错,就选了两张放大。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照片拍完了,该付账了,问多少钱,那位70多岁的老者已经算好了,一共145元,付了钱,回家,一路很开心,期待下周拿照片。
整整一天,我的心情都很愉悦,晚上回家跟儿子说,今天是我这一年里最开心的一天!儿子很诧异,说,就因为照个相?那你今年一年的生活品质着实不高哇!我提出下周一起去再拍个全家福,他很勉强地说,好吧,到时看时间。儿子大约不能理解,他的老妈,对照相这么个事,为何如此带劲呢。
我想,我深感愉悦的原因,大抵如下:一是满足了我的怀旧心理,端坐在老式照相馆里,有回到儿时、年轻时的感觉;二是照相馆的经营方式让人很轻松、舒心。如果去大影楼,照相可是一项工程,先要化妆,再换各色衣服,摆各种姿势,很累,拍出来的照片固然很美,但可能会失真。这里真简单,就穿自己的衣服,不用化妆,完全是真实展现。因为对他们的信任,我们根本没有提前询问价格,在我提出拍彩照时,师傅也只给我照了四张,让我选。不像大影楼,一下照好几十张,让你选得眼花缭乱。三是历时经年,生活归于平淡而安稳,偶尔来点小色彩点缀一下,算作锦上添花,自然更开心。
开始怀旧了,开始喜欢轻松简单的生活方式了,这些,对我而言,标志着什么呢?我自然是明白的。
低处的自在
文/祝宝玉
我居住的镇子上,有一个很出名的烤饼师傅。他的摊位在一个深巷里,平时人很少,但只要他的摊位一摆上,立马人流如潮,热闹极了。50岁出头的他虽然手艺精湛,外人却评价他太过懒散,因为他有“五不卖”,即天热不卖,天冷不卖,刮风下雨不卖,心情不好不卖,挣得够吃了不卖。所以要想吃上他的一块饼,还真要靠运气,但靠运气还不行,还要靠时机,因为他的饼定量,卖完收摊。他如果好好干,早就发财了。起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次妻嚷嚷着要吃饼,让我去买,我火急火燎地跑去,还是没赶上趟。
我向正在收摊的烤饼师傅抱怨,咋不多烤些饼来卖?他放慢手里的活计,朝我笑笑,说:“这是我爹给我下的规定,烤饼炉子太热,人烤时间长了伤肝,何况饼好吃,烤得少,才能拢住人气。”
发不发财,对他来说不重要,身体健康重要。因为看淡了收入,所以活得自在又乐观。他的生活信条虽然简单,却震撼了我。
年轻的时候,为钱卖命;年老的时候,拿钱买命。这是如今很多人的写照。为名,为利,给自己戴上重重的枷锁,还要戴着这枷锁拼命地往前跑。
很多时候,我们感慨活得很不自在、不开心,试想,不自在的生活怎会开心呢?想去旅游,没时间;想躲起来静一静,又怕被人给遗忘了;想放慢奔跑的脚步,又恐落于人后。不自觉地快马加鞭,累到吐血为止。身累,心也累。
真应该向那个烤饼师傅学习,不求名,然名已在外;不求利,然利自来。虽身处低微,但活得逍遥自在。生命之意义,不正在于此吗?
岁月深处米花香
文/母宗美
周末去逛街,意外在街角看到一位五十多岁,身穿蓝色中山服的老师傅。他正在摇着炉火上黑漆漆的大炮式的爆米花机。见此情景,我仿佛又回到了五彩斑斓的童年时代。
记得那时年关还未到,打爆米花的师傅便早早走村串户打爆米花了。 每次来村里打爆米花的师傅,多数都是住在大伯家。因为他家堂屋门口宽敞,既遮风又避雨。加之院子也大,任凭多少人前来打爆米花都不觉拥挤。最主要的是,我们在排队等着打爆米花时,可以和小伙伴们尽情地玩耍。
我们最兴奋的事,就是亲眼看着师傅把玉米倒进那个大炮式的爆米花机,然后放进一定比例的糖精,盖好盖子放在烧得旺旺的炉火上。他一只手不停地转动着爆米花机上的摇手柄,另一只手则有条不紊地拉着风箱。随着风箱发出“呼呲呼呲”的声响,炉子里的火焰也欢快地吐着火舌。
等待的时光总是太漫长。我们等啊等啊等!似乎等了大半个世纪那么久,其实也就十多分钟而已。等达到一定的时间,师傅看一眼锅盖边上的表,便站起来大声提醒旁边嬉笑玩闹的小伙伴,“孩子们,都躲远点,躲远点了,要爆了哦!”我们听到后,连忙捂住耳朵四散开来,跑得远远地站着,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师傅。
只见他熟练地抬着滚烫的爆米花机,放到事先准备好的长长的竹筐边上,用一根麻袋将筐口包裹严实,再用钢棍用力一撬。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顿时划破了山村的宁静与安详。一团白雾随即升起,那香甜的味道一下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锅爆米花就这样新鲜出炉了。此时,我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一窝蜂似的围上去争抢溅到外面的爆米花。我们每个人都睁大着双眼,飞快地捡拾着。边捡边迫不及待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没几下就咽进肚子里了。吃着香甜可口的爆米花,每个人脸上也笑成了一朵朵灿烂的花儿。
我们就这样边吃边玩,等待着下一锅出炉。往往我们在排队等待爆自家爆米花的时候,就已经吃得肚子溜圆溜圆的了。等到带来的玉米全部变成酥脆可口的爆米花,我们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家……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岁月里,这不起眼的爆米花不但香了我们的嘴,还暖了我们一颗颗稚嫩的童心,更是给我们的童年生活,留下了许多温暖甜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