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散文
老院散文(精选6篇)
老院儿
文/罗广才
静静的在老街深处凝视。午后的阳光惶恐不安地吸收着能够吸收的水分,知了也鸣叫着都市记忆深处最后凝重的背影。
老院儿不是很大,住着拥挤的十几户人家,却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尽头,这么多年一直魂牵梦绕,细想想老院儿给我记忆是融于血液中的,一直循环在我肉体里的。那思念的是什么呢?
那时我还小。那时真的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烦恼,没有烦恼就是人生幸福的花轿啊。老院儿也不老,很青春的纯粹着,它能容纳暴雨作为清洁老院儿的“朋友”,却从不容忍狂风暴力的肆虐,老白杨树高不参天茂而不密,但它的粗壮的力量和很团结的院墙联合着总让狂风经过而不做停留,稍微经过时间长一点,盲伯伯家的傻哥哥就会叫喊:这是谁啊,声音这么大。不等傻哥哥说完,风儿早已溜得悄无声息……
循着一排排斑驳的院落走进1981年,依然是坑坑凹凹,九转十八弯。那门楣那石墩那大杂院里悠远的嘈杂声,饱满着我的眼睛和童年记忆。父亲好象根本不曾半身不遂过,那有力的脚步那手中永远拎在上班路上装有饭盒的黑色提包,在我眼前清晰的摆动;母亲依旧拭着额头的汗水,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一家人吃着她刚刚做好的饭菜;邻居二婶在哥哥训斥我时来劝解:别说了别说了,不就考了50多分吗?干嘛?这就不少了啊”,哥哥被逗的正抬起右手准备抓耳挠腮呢;二叔家四方八邻唯一的小二楼在老白杨树的傍依下更显得老院儿的与众不同,那想上楼去摆弄二叔的各式各样练武的兵器的冲动又袭上心头;宋奶奶和王奶奶挪动着大方的三寸金莲相互来串门,唠着很遥远很时尚的话题,好象还喊着什么?哦,是在喊:“广才,别在我门口撒尿,去水管子那尿去,这倒霉孩子”,我从容的小跑着身后弥漫着细声细语的笑声;我的腋下怎么有些塥着慌的感觉,哦,原来是我仓皇中偷藏着平常轻易见不到的发面饼忘了“转移”了,馋嘴的我又渴望能从妈妈或刚上班赚钱的大姐那得到一毛钱,飞向街北头“老小儿家”去换那用泛黄的报纸包着的23粒或24粒辈儿香辈儿香的“五香果仁儿”,然后小心翼翼的托起一粒,从中间慢慢掰开一半,严肃、庄重的咀嚼、下咽,好幸福啊;哦,刚跟着“司令”五哥和“敌人”作战归来,又和万军去玩弹球,撅着屁股一次次瞄准弹出,还是败在百发百中的万军手下,我还在不服气想再比拼一次呢……
不管岁月如何穿越,时光怎样的流淌,最终都集合在老院儿那厚重的院墙下,院墙连接着院墙,老院儿连接着老院儿,是城市里人生中恒久的记忆。
寻梦老院
文/江泽涵
好多个夜里,我梦回毛竹山下那个手表状的老院。
“表盘”是一个用磨光棱角的小石块铺就的长方形道地,雨水自会由缝隙下渗。作晒场就不必说了,那是老院的基本功能。奶奶可是个勤劳人,紧贴着矮山垒起一块半人高的小菜地。初夏时,壁上缠满青瓜南瓜藤,绽放的黄花就是最好的缀饰。奶奶虽在农村,却不失情趣,菜地也半作花坛,中央立着一株十年都大不透的茶花,在外凸的泥壁处养着三株从山间挖来的野兰花。底下搁着万年青和仙人掌,这俩家伙终年不需打理。每早看这些花与菜,就觉身子绵绵生起力气。
菜地旁搭着一个茅棚,安放各种农具,另置一口大水缸,塞着麻袋、蛇皮袋和几双破球鞋。小时候胆子大,不怕有蛇钻出来,我常爬缸里去。邻居问我这是做什么,我摆上玩具和破鞋,“开小店,请叫我老板。”表盘右边挺着一株冲过屋顶的广玉兰,树根边是一个砖造鸡笼,上面可作洗衣台。那会儿也不怕摔,蹦上洗衣台,翻过墙头,再攀坐到广玉兰粗老的枝杈上。
老院在黄昏时最生情趣。我下了幼儿园,就拿着沙袋、绳子,又扔又甩,狂吼瞎叫,直到吃饭才肯停下。夏天傍晚,总是抬出桌子吃饭,赏着天际晚霞的余韵,又能隔墙谈天。饭罢拖出睡椅来乘凉,我老逼着不会讲故事的奶奶编些蹩脚故事来听,一老一少用无拘的笑叫声向深邃的夜空致敬。有时一迷糊就睡了过去。恍惚间,飞舞着一个亮点,“啊,星星掉下来了!”我惊叫之余,反应过来那是萤火虫,于是挥着两只小手去追逐,似乎从不曾追到过。
两条“表带”自然也是院子的组成部分。左边这条巷子通向大门。奶奶平时在檐下绑洗帚,闷热时候,就把活搬来这边做。这边的地面是泥巴,奶奶也舍不得荒着,向人讨来指甲花和鸡冠花的苗栽在边上。右边的巷子通向堆积石磨、蒸笼的杂货房,小道上堆着四季烧不完的柴火。
光阴匆忙,这些都已成记忆。我如今面对的办公室方方正正,回到住处也就一个小阳台,勉强伸伸拳脚,也不敢放肆。想看看天,又被周围的高楼挡掉了大半。我意识到,心灵变得狭隘,思维也显迟钝。想回老院养养心境,是不能的了,奶奶八年前搬了家,新家没有独立的院子,只有檐下一角。老房子已塌得不像样,院子里杂草丛生,广玉兰已作古,那茶树倒与屋檐齐平了。
也拜访过别墅人家,豪宅自令人羡慕,那花园栽的都是好花,一盆花顶得我半月工资。不像乡下的,除非你刻意要弄死它,否则被踢上一脚,撞断一根枝杈也不打紧,能自行痊愈。 还是平民家的小土院来得亲厚。跳绳、踢毽子,甩着哪儿都无碍。若是兴致突至,掀翻几块小石头,挖个坑,灌壶水,放几只螃蟹,就是一个小池塘。你要为所欲为,烤火也无妨,奶奶就把做副业剩下的渣子在院子里烧成灰,然后拿去养菜田。
古人造房子为什么都配了院子,而不像现今的商品房?他们似乎早就注意到院子的功能。房与院,一内一外,外收内融,隐现着古代建筑的美学精华。别看乡下的田地和房子大多闲着,迟早会暴贵的,然后人们又一窝蜂拥回乡下。院落文化目下虽有式微,但总有一天又会恢复的。
鸟鸣接通乡情
文/荆卓然
不必设置手机提醒,也不必启用闹钟几近生锈的嗓音,每天清晨,我都会被悦耳的、乡土气息的鸟鸣声唤醒。
我会在这种祥和的气氛中,慢慢睁开眼睛,常常是人还在床的边缘,就感觉到阳光的气息透过大气层,透过玻璃,透过我的梦境,熙熙攘攘,铺天盖地,一拥而进。
我想,叫我起床的这只鸟,一定是我的梦,幻化而成的,每天为我敲响人生的警钟。
在师专上学两年,虽然隔三岔五也要回家,赖着妈妈烧好吃的油饼,缠着爸爸去买爱吃的肉类,短暂的停留毕竟肤浅,思维里没有什么强烈的落差,能够让我拿起笔来。假期就不一样了,我像一株庄稼,连根拔起,全须全尾地移栽回了家乡的老院子,感觉一下子就突破闸门了。尤其是家乡的老家雀,穿着传统的服饰,说着纯正的乡音,让你觉得它和你就是一家人,亲到恨不能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上几口,才能解去相思之疾。
老院现在完全成了聊斋版式,知道其中不会有什么狐仙妹妹呀、鲜花娘子呀的异类,每次打开老院大门上的铁锁,吱吱呀呀推开两扇各二尺宽、七尺高、三寸厚的木门,我还是皮肤发紧,脊梁骨上明显有冰凉的空气抑或是铁器在走动。
老院是典型的四合院,我数次依稀听到列祖列宗在青砖前墙的院内说说笑笑,正欲转身而逃,忽然就听见了悦耳的鸟鸣声,从女儿墙和房檐上传来,方怯意全无。
无人居住的老院,生长着些西红柿和黄瓜。它们和列祖列宗的脚印与鸟鸣相偎相依,使七级尺许高的、寂寞的青石台阶,也有了唐诗和宋词的诗意。
这些父亲和母亲栽种的农作物,长势喜人,青春昂然,结出果实的,像美丽的少妇,没有果实的像长发遮面的娃娃,开花的像含羞的少女。鸟儿每天为它们唱歌,太阳每天为它们沐浴,雨水经常为它们输送营养,天光地气,云集全身,味道鲜美是理所当然的。
我吃了几个熟透的西红柿,感觉肚子里有几只小鸟,正叽叽喳喳研究我的内脏结构和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老院上院中间的屋里,有一对书柜,黑灰色的油漆色泽,铜锁、铜合页,几乎没有描金画面。书柜据说是曾祖父娶第一个赵姓妻子的时候,人家送的陪嫁。遗憾我这位赵姓的曾祖奶奶英年早逝,没有留下子女,留下的这对书柜,也算是给后辈留下了一点儿念想。我数次拿着细砂布或者是毛巾轻轻擦拭这对书柜,本想寻找祖先的指纹,感受祖先的体温,没有想到细砂布或者是毛巾与漆面、铜锁摩擦的声音,发出的居然是鸟鸣的声音。
被鸟鸣声叫醒是幸福的,甚至故乡的蝉鸣、犬吠、蛐蛐声等声音都能接通我的心灵,都能和我的情感同频共振。
鸟鸣接通乡情。鸟鸣让我周身舒畅。鸟鸣让我感觉自己生出了羽毛,在时尚与传统、城市与乡村、梦乡与现实之间,自由飞翔。
乡村老院
乡村老院总是令人留恋的。
石条、土砖、木柱、篱笆墙、小青瓦,想起乡村的老屋,就会情不自禁想起这些物件。乡村的老屋,尤其是有点年岁的老屋,这些物件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三五户、七八户或者十多户这样的老屋相对集中在一起,就成了院落。如果房子四周相连,就成了四合院。
这样的乡村老院,是很有气势的,也是很有生机的。
老院的房,是古朴清秀的。不论是低矮的,还是带有阁楼的,全是清一色的小青瓦顶房。这些老房,主人是很讲究的,房屋朝向、高度、几排几间,那都是精心测算过的。家底殷实的大户还要设计深庭重院,可谓是“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不管墙壁是砖结构的,或者是石条垒筑的,或者是篱笆墙,那房子的柱子和屋梁都是大原木,而且全是榫子固牢,几乎不用钉子的。那房屋上的屋挑、吊檐、檐头,更是一番风景,每家每户各不相同。站在高处俯瞰,这些院子被翠竹或者林木掩映,镶嵌在田野间。尽管房子挨着房子,但一点也不显得拥挤,而是错落有致。
树是老院的宝贝。可以说,树是老院的灵魂。有树的老院,尤其是有大树、古树的老院就特别有生机。不论是梧桐树,还是黄葛树,不论是苦楝树,还是核桃树,春天繁花盛开,夏天绿树成荫,秋天落叶飘飘,冬天傲然坚守。他们四季轮回,无怨无悔守护着老院,陪伴着老院的人家。在盛夏的日子里,这些树下充满着欢声笑语,它们让那些劳作归来的人们生活在一片温情里。中午或者晚饭过后,大家聚在大树下,乘凉,闲谈,无拘无束。小孩围着大树奔跑、嬉戏,累了就听大人们讲故事,或者靠着树打一会儿盹,偶尔还有一些调皮的孩子手脚灵敏地爬上树去。在月光似水的夜晚,月光透过粗细不均的树杈,穿过疏密错落的叶子,肆意挥洒在老院子里,欢声笑语和着清风融化在月光里,老院一下多了几分静谧和安详。
最难舍的,是老院的人。农村的大院子,居住的多是杂姓,就像一个大家庭似的,来来往往,出出进进,互相帮忙,虽然偶尔也有因为鸡皮蒜毛小事拌嘴吵架的,但很快就忘掉了隔阂。他们也总有扯不断的瓜葛,张家的磨子李家在用,李家的犁耙张家在使,王家的篓筐李家在挑。遇上哪家有急事,招呼一声,大家都来帮忙打理,而且绝不谈什么报酬。逢年过节,哪家有什么好吃的,还会习惯性地给邻居送去一些。所以,老院是多情的,居住在城市高楼大厦的人们,是很难享受到乡村大院这种邻里情谊的。
但不知从何时起,乡村大院在静悄悄地老去,很多老屋空了,没有人居住了,即便有人居住,也多是那些希望落叶归根的留守老人。走近老屋,可以清晰地看到年轮的沧桑———杂草丛生的院坝、爬满青苔的台阶、斑驳的墙壁、破败的门窗、残缺的瓦片以及那些诸如拌桶、风车、簸箕等陈旧的物件,都有一抹历史的忧伤,让人顿生“老屋老矣”的感伤。
静静地站立在老院子面前,心里如五味杂陈。这些乡村老院从繁盛走向凋零,是喜还是忧,实在无法表达。或许,乡村老院子是再也回不去了,它们的消失想必也是一种必然。
感念桃花
文/程新民
我的眼前常常浮现出老宅中那株桃树的影子,它虽只有尖尖的绿叶,矮矮的树冠,稀疏瘦弱的枝杈,并不丰茂,但对我是一种莫大慰藉,暗红色的枝条,浅浅粉色的花朵似一串串艳艳的灯火……
用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锁,沉重的大门开了,我和妻子提着行李走进自己的老院,抬眼看看老院更加清冷荒疏。时令虽然已至清明,但气温并未暖和多少,冷风拍打着窗户,台阶上草屑飞舞,屋前院内破旧不堪,这就是梦魂索绕的家园?这就是时时牵挂的家园?望着这些,我的泪水不由地滴落下来。
往年,每次回家都见到母亲扶杖盼儿归的情景,都能看到母亲衰老而慈祥的面孔,听得见母亲嘘寒问暖的话语,而今天母亲已仙逝近五个月了,母亲的音容笑貌,母亲的一切爱抚已成为过去,在这座老院中母亲生活过七十多个年头,母亲自二十一岁进入程家门后几乎没有离开过一步,她伴随着年年岁岁,风风雨雨,朝霞夕阳,把这座老院整理的干净整洁,井井有条。她用她的大爱培育着儿女子孙,她用她大爱护育着这里的一切。而今人去院空,我们又在外谋生,老院无人照料,它失过了往日的生机,失去了往日的繁荣,失去了往日和睦愉悦的氛围。
妻子忙去内屋收拾已灰尘满地的卧窒,我则不停地在院内观瞧。近些日子我一直被失去慈母的痛苦所袭扰,泪水常常使我在梦中惊醒,时令正值清明我特地从千里之外的塞北回来给母亲扫墓烧纸,养儿方知父母恩。正在踌躇间我眼前突地一亮,见到院中台阶旁这株桃花正灼灼地开放着花朵。她亮亮的,是院中唯一开花的树木,在这空旷的院落中,只有她在散发着生机活力,我不由地轻轻走近她,仔细观看。
这株桃树是家乡常见的树种。它大概是几年前母亲不经意丢下的桃核而生长出的。它似乎在人们极不注意的请况下不知不觉地长高长大。它平凡而不起眼。去年我回家时也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而今天正茁茁壮壮,生机勃勃地成长着。它伸展着枝条,串串粉红色的花儿正开的烂熳,并招来不少蜂蝶的欢欣。
有神灵吗?是母亲的神灵来佑护这若大的老宅吗?我相信是的。这眼前的桃花不正是吗?
在人生的漫长岁月中,母亲是最相依为命的人,她不但养育了我们还教诲我们,呵护我们,把所有的一切一切的爱都奉献给儿女们。仁者长寿,母亲以九十六岁高龄无疾而终。就象这株桃树,它把它的绿叶花朵、果实都无私地献给了这个世界,她祈盼回报吗,没有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慈母的恩惠是永远报答不完的。
人们都喜欢桃花,崇尚桃花。历代古人都留有许多赞美桃花的诗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讲桃花的明艳灿灿,“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映浅红。是讲桃花的刚毅自立,不随世俗的风格,“桃花无言花自红”是讲桃花不张扬,不卖弄,默默无闻的脚踏实地的品格。这些词句虽然过去多次读过,而今天才真正体会到它的深刻内涵,真正感悟到它的真情伟大。
在家乡,在老院中我虽短短呆了三天,但几乎每天都站在这株桃花旁细细观看,她花英缤纷,昂然细柔,阳光照晒上面还升腾着一种甜蜜气息和柔柔烟霭,我微闭双眼,似乎看见母亲站立在花丛之上,守候着这座老院,花的温馨和芬芳沭满她的周身,母亲依旧如常地在院中生活……
我感谢桃花,她给我的老院增添生机。
我感念桃花,她使我依旧感到母亲的温暖。
老院那些猫
文/李奕
老院最少也有20年的历史了,在一圈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包围下颇显得格格不入。刚搬回来,我努力调整视觉上的不适,压抑内心滋长的不悦。楼房一幢幢浸没在粉红色的外衣里,粉得俗媚,没有亮砖的包裹,只有油漆的涂抹。楼间是逼仄小径,勉强容得下一辆小车通过,几棵树歪歪斜斜地立在一旁,叶子也早已不那么浓密。我不由得想起《桃花扇》中的名句“无非是枯井颓巢,不过是些砖苔砌草”。
喧嚣与忙碌遗弃了这里。于是,这儿也就成了老人与野猫的乐园。
白天,是看不到猫的,倒是常有老人三三两两地散步、闲谈,打发似乎总也望不到尽头的漫长时光。惟有黑夜像笼子迎头罩下,这些猫才会踩着雍容的小碎步借着夜色的迷茫寻找食物。
也许是老院的老鼠太过猖獗、数目可观,也许是老院的剩饭种类多样、营养丰富,野猫身上丝毫不见流浪猫式的瘦骨嶙峋、落魄潦倒的穷困相。那体形气质俨然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妇。虽然它们厌光,总爱往阴暗的地方走,但逢着人,也不会做贼心虚般地抱头鼠窜。至多只会定睛望你一眼,然后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坦坦荡荡地沿着既定的路线踱去,只留一条长尾在你眼前摇来晃去,警示不要跟近。
可是,就一眼,我也能从它晶亮的黄绿色眼眸中,感触到逼人的寒意。
夜深,万籁俱寂,从几扇紧闭的小窗 中流淌出来的光与几盏孤单的路灯中喷涌出来的光相互映衬,抵挡黑暗的侵袭。沉默整日的野猫此时恣意地唱起了歌。其声尖厉、绵长,此起彼伏,像两个市井女人声嘶力竭地对骂,像几个饥饿婴儿呱呱地啼哭,搅得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在我听来,那声声是在叫嚣命运的不公,咒骂人性的丑陋。
我常见那一个个茕茕孑立的身影在颓圮的老墙上,在衰败的花架下,在污秽的垃圾箱旁,疑惑它们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它们都曾体味过人的体温,嗅尝过人的气息,经历过衣食无忧的甜蜜生活。也许是它打碎了主人心爱的玩物,得了无法医治的怪病,抑或只是它的毛色已被时尚甩在身后,温暖的怀抱变成冰冷的沥青地,当朔风吹来,当天降大雪,它的心里恐怕也结下了难以融化的坚冰。
听朋友说,她曾在废弃的管道里发现一窝流浪猫,它们脸上都消失了宠物猫所有的温顺驯服、顽皮淘气的神情,只顾呲着牙、伸着爪、圆睁着双眼,“喵、喵”地发出警告。
现实中猫的悲惨生活仍在继续。
“伦理不仅与人,而且也与动物有关。动物和我们一样渴求幸福,承受痛苦和畏惧死亡。如果我们只关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那么,我们就不会真正变得文明起来,真正重要的是人与所有生命的关系”。这是人道主义者史怀泽告诫我们的,可是把“爱的原则扩展到一切动物”的理想何时才能真正照进现实,惠及与我们共处一片蓝天下的千千万万的生灵?
老院里除了老年人的问候声、谈笑声,剩下的就只有猫凄厉的叫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