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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散文

2023/01/08经典文章

父亲散文(精选20篇)

木乡读树之:梓木树

文/官舟寨

官舟寨来了尊贵的客人是要在中堂屋里摆酒席接待的。堂屋里待客需要八仙桌,配八仙桌至少要两把太师椅和三条三人凳。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祖父三兄弟分家,我们家是与大祖父一脉的三爷家、满祖父一脉的七爷家合伙用一栋木屋,当然中堂都是三家共用,谁家有客来了就使用中堂,其他两家男主人也作陪。八仙桌是我祖父分到的祖业,放在中堂里,三家人用。我记得那时好像凳子是腐朽的,后来根本坐不了人,随时可能把客人摔着。有一次,丈公(外公)来我们家,照例是祖父、与七爷住在一起的满祖父和父亲、三爷、七爷作陪。那一晚七爷有点喝多了,站起来敬我丈公酒后,坐下去屁股有点重,那条老腐的三人凳终于。有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对于客人极不礼貌,自家的名声也将受到极大的损失。

对于这样一件关乎家声和人的安全的重大事项,父亲很为重视,斫了几根木头,借了些钱,请来木匠做了一套椅凳。对于两把椅子我没有太多的关注,因为它们实在过于简单,没有任何装饰,与曾祖父留下、摆在大堂伯家中堂家的太师椅相比,它们只能算有靠背的凳子。三条三人凳毫无精致可言,就是四只脚支在地面上,托着一块长条木板。我凑近去看三条三人凳的凳面,那粗犷、古朴而漂亮的木纹一下就迷住了我。淡黄的木质里生成简单却极有韵致的墨绿花纹,让我看到了水流或者云朵或者音乐的流动,看到了山脉或者车轮或者风的走向。于是,我忍不住用鼻子去嗅,那特殊的香味慢慢渗入我身体的深处。我得承认,我确实进入了一个幻想的世界。这种境状是我所喜欢和难忘的,我觉得我需要这样。

我问父亲,这是么子树,父亲告诉我是梓木。小小的我不晓得是哪个zi字,我也不去问,问了也没那么高的文化去理解。

我记得父亲把它们从山上扛来时,它们一点也不起眼,灰黑的身子,斑驳的皮像放大几十倍的鱼鳞,粗糙得像外形毫无规律可言的岩石。我不太看好它们,它们的外形肯定是原因之一,另外我还猜测既然父亲用它们做板凳想必不是高档的木材。当我看到它们的内存品质时,我的以貌取材就被瞬间毁灭。后来,我才晓得,父亲用梓木做凳子,原因有二:一是喜欢它们;二是当时杉木属于大队的,私人难批到,而梓木之类属于杂木,私人可以任意砍伐。

为了与旧八仙桌相配,父亲买来黑漆把椅凳刷黑。这多少让我有些担心,刷上黑漆不是要把整个凳子弄得黑乎乎的么?它们那漂亮的花纹怎么还能看得到呢?

还好,它们的花纹没有被完全覆盖,好歹让我心安了一些。刷上黑漆的梓木凳面呈现给我的是,黑色的木质里长着更黑的木纹。这是另一种风格的美,有着一种魔幻的味道。

我对梓木的记忆,便始自这三条三人凳。

自此,我便记着要到山上去见识一下梓木。跟奶奶上山去斫柴,事先就跟奶奶讲好,看到梓木树就要告诉我。当我走得有点累时,奶奶指着几株树说,这就是梓木。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树,觉得它们是端庄典雅之士。树干有碗口粗,通直多枝;灰褐色的树皮呈纵裂状,比枫树、樟树的裂纹更深更粗;幼枝呈紫色,上长稀疏柔毛;叶子翠绿鲜活,叶片比我的巴掌大,为阔卵形,先端渐尖,基部心形,整片叶子有多个浅裂,叶脉凸现;树冠如伞,形态优美。

后来读书知道,梓木不光湘西南有,它分布广,遍布于黄河至长江流域。其材优质佳,质轻而耐朽,木理优美并带光泽,不开裂,不伸缩,刨面光滑,所以非常适合雕刻、做模和其他细木装饰部件,是木胎漆器、乐器和雕版刻字的优质材料。古代帝王、王后下葬时则专用梓木做棺。梓木是我国历代用材最广的木材品种之一,也是制作器具之良材。

在《诗经》里读到“维桑与梓,必恭敬止”时,发觉梓木很早就进入了中国人的生活和诗文。古代,人们喜欢在住宅周围栽植桑树和梓树,并以物代处所,用“桑梓”代称家乡。说到桑梓,感人肺腑的是蔡文姬用心里的血吟唱的诗句:“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她在兵荒马乱之中被胡骑掳去,写出了千古绝唱《胡笳十八拍》。这位不幸的女子自弹自唱的悲伤歌曲,穿越了宇宙时空,情憾万古。在中国人的心里,“桑梓”这个词有千斤重。数千年来,报效桑梓一直是每个中国人的愿望。梓跟桑一起成为了华夏子孙的精神和文化象征。

现在,很难见到梓木了,就是在官舟寨的那些山山岭岭也只能偶尔在草丛里看到梓木幼树。究其缘由,一来是生态被破坏了,二来是人们很现实地广泛栽种了市场效益好的其他经济林木。梓只是活在古诗文里和我这样不随流者的心里。

父亲追星

文/刘宏伟

“嘿……这回总算是亲眼看见毛主席他老人家了!”父亲满头大汗地走进屋,边脱鞋边冲我说着,满脸兴奋,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了不少,很久没见到他如此神采飞扬过了。

初春的京城,乍暖还寒,而父亲却在这样的天气里,累成这样,歉疚的心绪瞬间将我淹没了。都怪我,没有事先查查毛主席纪念堂的开放时间,害得父亲跑了三趟,才如愿以偿。

父亲一行来京,只安排了三天时间,都惦记着家里的农活儿。要想逛遍偌大的京城,这点儿时间是远远不够的,只能挑几处重要的景点看看了。因此,我将他们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凑:故宫、天安门、颐和园、奥运场馆、长城。

像所有不愿意给儿女添麻烦的父母一样,父亲对我的安排,并没有意见。从僻远的巴山一隅来到京城,他有些慌神,也不顾上提意见。只是从故宫出来,一进天安门广场,我就发现父亲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四下张望,像是在找寻啥东西。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拍照时,父亲突然神情激动地冲我嚷道:“老幺,对面那个房子就是毛主席纪念堂吧?我在电视里经常看见。”

我恍然大悟,原来父亲一直惦记着参观毛主席纪念堂。反正近在咫尺,我便带着父亲朝入口处走去。一看关上的护栏,才知道纪念堂当天没开放。

“哦……原来星期一不对外开放。”失望和无可奈何,爬满了父亲的脸。在纪念堂四周转悠了一圈儿后,他才恋恋不舍地赶往下一个景点。

第二天中午,从颐和园出来时,我原本计划带父亲去奥运场馆看看,父亲却面露犹疑,追问再三,得知他还想去毛主席纪念堂看看,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我们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地换乘地铁,直奔毛主席纪念堂。到了堂前一看,依然冷清一片,不像有人参观的样子。一打听,纪念堂只在星期二至星期日上午8—12点钟才对外开放。

“唉……上次该打听清楚就好了,又白跑了。”这次,父亲脸上的失望更浓了,神情凝重,久久地打量着眼前的毛主席纪念堂。

回住处的路上,父亲一直闷闷不乐。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村民茶余饭后摆龙门阵时,父亲最爱讲的就是毛主席的故事。“毛主席这个人,那是相当不一般的,古今中外,都算得上号的伟人”,话语里总是充满自豪和敬佩,仿佛发生在毛主席身上的那些事情,跟他有啥直接关系似的。父亲还会发出一句感叹:“这辈子,要是能亲眼看看毛主席,那才算是没白活一场。”

毛主席成了父亲心目中最崇拜的偶像,宛如一颗明星,照耀着他朝耕暮归的苦日子。

其实,父亲对毛主席的一生,并没有做过详细的研究,甚至连我念高中时买给他的那本特里尔写的《毛泽东传》,他也只是粗粗地翻了翻,总说“毛主席的事情,那还用看书。”

在我的印象中,毛主席对父亲而言,更多的是停留在感性层面,是对一个救民于水深火热中的伟人的心仪和崇拜,对于接受滴水之恩也要跋山涉水登门说上几句感谢话的山里人而言,这份恩情,比天还大。按时下流行的话来讲,父亲是毛主席的铁杆粉丝。原来这么多年,父亲的心愿一直没有变过。

想到这里,我侧身对父亲说道:“明天咱们再去一趟,明儿一早去,肯定能看到!”

“真的?还能去?”父亲满脸惊诧,继而欣喜,旋即又黯淡下去。他知道,此次的行程太紧了,同行的亲友还有好几个景点没去参观呢,不好意思耽误他们的计划。

“没事儿,早点儿出发,看完再去别的地方也来得及。”见我如此说,父亲的眼里重新燃起了一线希望。

第二天天没亮,父亲便早早地起床了,催促着亲友出发。因要上班的缘故,我没能同行。

进屋后的父亲,连外套都顾不上脱,一如发现了“新大陆”的孩童一般,神情激动地冲我讲起了他的见闻和感受:“毛主席就躺在正中间的水晶棺里,……我还献了一束花,你是不知道,看的人太多了。我想多站会儿都不成,后面好多人等着呢。感觉毛主席比电视里见到的好像要瘦些……”

在我的记忆里,即便十多年前我跟二哥相继考上大学,父亲都没有如此激动过。看来,这次回去,他那些关于毛主席的龙门阵,肯定摆得更带劲儿,更有滋味儿了。

原来,参观毛主席纪念堂,是父亲此次来京的主要目的。亲眼见见毛主席,是他今生最大的夙愿。

一直到离开,那抹心满意足的微笑,始终荡漾在父亲的脸上。

我与父亲的自行车岁月

文/郭红霞

阳光晴好的初夏周末,我与父亲一起外出走亲戚。由于路途并不远,于是父女俩就到公共自行车站租了两辆自行车。父亲将车踩得飞快,我在后面紧紧跟着。追上了,父亲笑我:“这真的女大不中用的节奏呀,你看我一把年纪了,踩得比你快。还记得小时候学自行车的事吗?”我说,当然记得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曾被称为中国家庭的“三大件”。对于中国普通家庭来说,就如一件件极为昂贵的奢侈品。

我年少时是十分喜欢附庸风雅的。某日看报纸,有报道说女明星陈冲为了躲开众人的目光,偷偷在月光下学骑自行车并跌伤腿的故事,竟然感觉十分浪漫好玩,于是,也希望有一辆自行车,即使在月光下吹吹风也是好的。我遂向父亲陈述买自行车的理由,父亲大笑,我工资才十几元,这年头只有明星才骑得起自行车玩浪漫啊。听父亲这么一说,挺失望的。不过事有凑巧,几个月后,父亲却接到调令,要到离乡镇很远的另一家学校做老师。路途遥远,又要照顾家庭,走路起码得两个小时。于是父亲一咬牙决定去供销社买自行车,永久牌,价值二百多元,花掉家中积蓄一大半。单车外观全黑,28型。中间有道长长的横杠,对于才十三四岁的我来说,有点像庞然大物。

我开始学骑自行车,父亲害怕我跌下来,就拽着车尾架跟在后边气喘吁吁地跑。学了好多天,也不敢单独一个人骑。有一回我正在学校的操场上骑得欢快,后来无意扭头一看父亲却不在后面,心里一慌,啪的一声掉下来,将膝盖摔损一块皮。父亲竟然也不上来扶,还对我说,嗯,有明星范儿。我觉得十分委屈,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父亲好像慌了神儿,赶紧扶起我,哄我,跌几次就会了,不要灰心。

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父亲用自行车载着我与小弟到镇上赶集。我坐在车架后面,弟弟身体斜跨在单车杠上,父亲当司机,骑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直往镇上赶,惹来一路羡慕的眼光。到了市集,即使人来人往,父亲车技高超,不碰路人衣衫,穿来插去的,看到有好吃的,就停下来,让我买,边吃边兜风。时过境迁,那种温馨快乐相信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快点,我们准备冲刺了。”父亲对我说。现在我又落后了一些,我尽力与父亲保持相同的节奏。我们终于并排踩着自行车一起前进了。

新时代的自行车既漂亮又时髦。父亲逗我,嘿,中年大妈骑这车,裙裾飘飘像美少女呢。真的是老玩童,瞥一眼父亲,父亲的白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曾经正值壮年,踩着永久牌自行车的父亲慢慢老去了。生命或者不能永恒,但我知道有一辆镌刻着岁月浓情的老式自行车,在行将老去的岁月里依旧年轻,一直在心湖驰骋。

秋语

文/曹锦军

在秋日中开始了我的回家之旅,在晨风中开着车子以90码的速度奔驰在黄小高速公路上,只见路两边的谷子金灿灿的一片,都垂下了沉甸甸的身躯,等待着收割机的欢呼声和粮农丰收的笑容。

回到家中,父母亲在张罗着早餐。饭后在父亲的建议下,我们一行向附近的古迹——蔡山的江心寺出发。

蔡山不高,海拔58米,距今已有1700多年。这里有东晋支遁大师亲手栽培的“晋梅”,因每逢冬春两季二度盛开梅花,故又称“二度梅”。传说蔡山是地藏王菩萨第二道场,地藏王菩萨年年月月在九华山,每年七月三十到蔡山,故每年这一天,蔡山香客众多。唐代诗人李白曾巡游在蔡山,留下了“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千古绝唱。

蔡山我并不陌生,小时候经常和同学们到山上玩耍。如今这里变化很大,修建了不少殿堂楼阁,只是隐隐约约中感觉少了一份肃穆。

山上的游客很稀少,或许是地处偏远,远不如四祖寺、五祖寺的热闹。站在山顶,那传说中的观音菩萨两只脚印化成的两口池塘清澈如明镜,为世代居住这里的村民洗涤着尘埃。

眺望远方,九江长江二桥就横跨在万里长江上,这也是我多次来,第一次在山顶能望见九江。长江离蔡山真的很近,这也就不难理解唐朝时,蔡山是个江心洲,周围都是浩浩长江水,后来长江河道发生变化,向南移到了10多里。如今这座山孤立在黄梅下乡广袤的平原上。

年近七旬的母亲,她的腿远不如过去走路利索,在有点坡度的地方,都是父亲搀扶着。其实父亲也有腿伤,走路也不是很快。母亲边走边说,蔡山本是庐山的一块石头,是被秦始皇用神鞭甩过来的。

蓝天白云下,和父亲闲聊,过去这里只有几间殿堂,没有现在的许多建筑。父亲说,黄梅东有五祖,南有妙乐,西有四祖,北有老祖,四祖寺,五祖寺他都快30年没有去了。

我告诉父亲,现在四祖寺,五祖寺这两个地方变化很大,已经是湖北省“东禅西道”重要的一极,是禅文化的核心区。每年都有几十万游客、香客到这里游玩或者礼佛。

虽然四祖寺,五祖寺离我现在的住处才10来里路,我也经常去,却没有想到父亲这么多年都没有去过,愧疚之情油然而生。等有空,我会开车带他们二老看看四祖寺,五祖寺如今的变化……

老屋

文/烟雨斜阳雾

从我记事开始,一直住在这个老房子里,去邻居家串门,感受在新房子里的感觉,暗自嫌弃起它来。

17岁刚刚下学的年纪,跟父亲商量外出打工,想和他一起努力把老房子翻新,那个月光黯淡的晚上,昏暗的灯光下,两人在灯下踱步,对老屋未来充满了憧憬。

自那时起,就开始默默的存起钱来。那些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家里只有一台电视机,父亲和我爱看不同的频道,年幼的我爱和父亲争着看,有几次父亲被我气得把电视让给我,出门去和村人聊天。后来的我渐渐懂事了,再也不和父亲争频道了,看着父亲看着他爱看的频道,我心里很幸福。

那时候,也是我最粗心的时候,一次外出打工时,回到家把身份证弄丢了。回到家,身上的钱也所剩无几,再补办一个身份证的钱都不够了,可我并不向父亲开口,在家里呆了好几个月。

那段时间,是我最最开心的时候。父亲并不知道,我在进行着一项伟大的工作。除了吃饭时间,我一天的时间手基本没离开过手机,有时到深夜还没睡,父亲只是关切的劝我,睡觉吧,天这么晚了,我应着,便乖乖关上手机。

紧接着在网站上发表了好几篇小说,为了拿到稿费,我对父亲说把银行卡给我用一下吧,给我买台电脑吧,写小说能挣钱,父亲并不相信我的话。我转身,继续我的工作。

再后来小说被改编成了电视剧,一部一部的在湖南卫视接档播出,而那时的我正在打工,心里却很满足,那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我去勤工俭学,父亲也答应每星期给我伙食费作为我的零花钱,我很感谢有了它,我走进了网吧,开始了我的创作,依旧被改编成了电视剧,只是没有人知道作者是我,我依旧在学校穿着破旧的衣服,吃着廉价的饭菜。

现在房子翻新了,我也有了自己的银行卡,不久就会回家专心创作,只是无比怀念起在老房子里写作的那种感觉,在也不用担心它会不会在某个雨后突然倒塌,尽管父亲一直安慰我它很牢固。

以此文纪念这些年为我和家人遮风挡雨的老屋。

三代党员一样情

文/王国梁

我刚参加工作那年就入党了,当时觉得荣耀极了。那时打电话还不方便,我就写了一封激情澎湃的信给父亲。直到现在,父亲还保留着那封信,写得像演讲词一样豪迈,充满激情。

比我的信还有激情的,是父亲的回信。父亲在信中说:“咱家光荣啊!三代都有党员!你爷爷!我!现在你也是党员了!党员就得有个党员样……”父亲的信里是一连串的感叹号,因为父亲不大懂标点符号的用法,只觉得感叹号是表达激动心情的,所以几乎每句话都有感叹号。

我爷爷是在五十年代入的党。他年轻时在生产队当队长,非常认真负责,从来都是把队里的事放在第一位,奶奶总说他傻。爷爷经常说,党员就得啥事都做在前面,如果总想着自己,那还叫啥党员?有一次,生产队刚收了麦子,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爷爷急了,赶忙组织人去给麦子盖塑料布。他把自家能盖的东西都拿出来,冲进了雨里。村民们一起努力,终于把麦子盖好。爷爷怕刮风再把盖好的塑料布吹开,就披着雨衣守着打麦场里的麦子。他在屋檐下站了半夜,直到雨停了才回家。类似的事,爷爷做得太多太多。他说,那些英雄党员为了老百姓,牺牲生命都不怕,我干这点小事算啥?爷爷赢得了村里人的信任和尊敬。他一辈子对党充满感情,所以也影响了父亲。

父亲是在八十年代入的党,他努力了多年,写过几次入党申请,才最终通过,所以无比珍惜。入党以后,父亲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后来,父亲还担任村里的村长。父亲很有号召力,那些年他找项目,找资金,想尽办法带领村民致富,大家都听他的。他和大家一起种西瓜,种桃树,还张罗着带人去外地学农业技术。那些年,我们那个单调闭塞的小村活了起来,不仅田里多了很多经济作物,还与外界多了联系,村里的马路也修起来。如今,村里人还总佩服地说,老王是个能人!多年里,父亲一直是我的偶像。

我是在九十年代入的党。记得刚上班时,我仅仅是个小职员,所以工作一度很消极。有时候,在村里下乡,老百姓的工作不好做,我还总是有情绪。后来,是父亲的一番教导和鼓励,让我改变了态度。父亲说,你把老百姓当亲人,他们才会把你当亲人,你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应该更了解他们。我重新面对自己的工作,把老百姓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工作越来越顺手了。没多久,我也入了党,那是父亲最骄傲的事。有父亲的鼓励,我对工作丝毫没有懈怠过。如今,我可以骄傲地说,我是一名称职的共产党员!

我家的三代党员,都默默地履行着共产党员的职责,也让奉献精神代代相传。

父亲走了

文/饶雄伟

父亲走了,走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走在我们阵阵心痛之中。父亲走了,我们日夜兼程也追赶不上他的脚步。父亲走了,走在勤劳了一辈子的忙碌之中。敬爱的父亲没有留下片言只语,更没有一点嘱咐。尽管我们对他那么依赖,可是他还是丢下我们走了,走得那么悲壮,走得那么天地动容。

就在这一刻,犹如天塌下来的我骤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地流。尽管自己已是三十几的人,然而在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成了一片飘荡的落叶,从此没有了方向。不知所措的我有了前所未有的渺茫,恐惧与痛心。我木然地被左邻右舍的长辈按排着祭奠父亲,所有的跪拜与叩首,所有的哭喊与泪水都挽留不了渐行渐远的、疼爱了我们一辈子的父亲。满目青山皆戴孝,一条隽水全含悲。所有的村人,所有的亲戚朋友,所有的花圈,所有的挽联都留不住与人为善了一辈子的父亲;所有的香烛、鞭炮都唤不醒沉睡着的辛勤劳动了一辈子的父亲。

悲痛欲绝的我不知自己的记忆能到达多远,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世上停留多久,因为一切世事都不可预料,就像父亲与世无争、勤劳善良地做人,结局竟然这般仓促惨烈。我不再天真地相信那句“好人有好报”的鬼话,“苍天有眼”也只是懦弱者的自欺欺人。尽管我不会去做一个坏人,毕竟父亲生前的教育,我不会去忤逆,但是我一定要坚强得犹如家门前的山峰。

在外流浪的日子,总是会把亲人与家事打包封存在心灵深处。父母妻儿,一家老小全部安然地镌刻在记忆幕墙上。他们时常会成为我在外忍耐屈辱的动力,总以为还会有很多很多时间孝敬父母,养育后代,总以为美好的的生活就在不远的将来。然而就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就在这个所有的人都热闹着的新年门槛,我那封存的包裹一下子被抽空了一大片——父亲走了!以前塞得满满的心房,倏地变得那么空虚;以前那么多明媚的希望,忽然变得那么苍白。

我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苦难,才算完满;就像我不知道还要走多少路程,才算结束一样。我清楚地知道:只要一天走在路上,苦难就会时刻相伴!日子仍会一天天地流逝,漠然的四季风仍会不咸不淡地刮过憔悴的脸庞!父亲走了,他不再受着人世的苦难,也不在享受着我们的呼喊!爸爸的称呼从此消失在我的口中,只是心灵会因了这个称呼变得异常伤痛!尽管时常会痛彻心扉,然而我还是得伤心地去忆起我的父亲,得一遍遍地温习他那苦难的过往,得认真地书写我的怀念与感恩。因为我不能忘却,我的后代也不能忘却!

父亲走了,但他永远走不出我的心坎!我和我的后辈永远都会怀念可亲可敬的他!我知道父亲走时很痛苦,所以我要虔诚地祝愿:父亲一路走好!!

谢洋修船的日子

文/古岸

阴历六月廿三大谢洋,是后来我听父亲说的,先前根本不知道。对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闹热的场面更能吸引人了。那时的南头山不寂寞,东剑、剑西岸、杨梅坑的人大多从山岗墩走过,或者路过歇一歇,扯开嗓子发一通话,至于说了些什么,我大都记不起来了。

不过在这段日子里,父亲是不用出海的,赶早起来担水,忙乎好家里的一切,相对来说,减轻了母亲的不少负担。有时候,我睡过了头。父亲的埋怨、唠叨甚至骂声就会在某个清早钻入我的耳朵。爬起来,我会莫名其妙地发呆。这个世界好像对我是陌生的,阳光直白白地照进来,四下里无人(他们大都工作去了,母亲忙地头,父亲修船做生活),只有我还恍惚在某个梦境中,好像突然被抛掷出来,一下子没有缓过劲来。

父亲扔下了话,有空到七段山去。七段山,是父亲拢洋修船的地方,从南头山对面过去,拐过外南头山,就到了。我现在能记起这桩事,并不是那里的活计吸引了我。那最多只是一种气氛,用“热火朝天”就可以简单概括了:叮咚的敲船声、刺鼻的桐油味、晃来晃去的人群……还有许多像我一样放假的小孩。

我来到七段山,才明白父亲埋怨我晚起的原因。当父亲把雪白的敲过印记的大馒头递到我的手里时,坐在阴凉地里发呆的我有些吃惊——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好的事,什么活都不用干,坐着也能白吃。

父亲的面孔、手、背晒得通红,我想不出用哪个词来形容。后来,我引用了阿爷的话:红皮老鼠。其实这个词也不准确。再后来,我看到了作家们写的词:古铜色,但对我来说还是没有认同感。

记得有一傍晚,我在给父亲擦背,发现父亲背上的皮脱了下来,我问:阿爹,你的“油皮”脱了,变成一层层“衣”了。父亲好像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只是回头对母亲说了句:明早给儿子换件厚一点布衫。我没有听父亲的话,依旧穿着汗衫出门了。当天晚上我发现脸上、手臂上火辣辣的痛,一点一点渗进皮肤里,隐隐灼灼,睡不着觉。海边人常说,日头是毒的。在海边,你找不出细皮嫩肉的人来,除非你不出去。好在没几天我就习惯了,脱皮后,皮肤就老结了,一般晒晒不成问题。

白吃的馒头一天有两次,一次是早点心,大约早上10点后,一次是午后两三点,我总是能定时拿到父亲给我的馒头。有时,父亲还悄悄趁无人的时候,多领几个,叫我包在衣服里带回家。

一个暑假大约有十多天工夫,我是这样度过的,准点出发,领了馒头后回家。关于谢洋修船,我能记起的实在太少。

记得那时常听大人说,“做大木”的工匠很吃香,抹桐油石灰很辛苦。那个时节父亲总是起早摸黑,具体干了些什么活,我后来问过父亲。父亲说,大船“车”上后,船里的家什整理,简单的修修补补,帮“大木”师傅做下手,等等。而对我来说,除了馒头外,我还参加过一次新船入水,坐在船头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山人海”“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彩旗飘扬”的欢闹场面。难怪上小学读到我爱北京天安门时,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一景象。这时,你丝毫感觉不到六月太阳毒辣,一切似乎都不存在,而一切又都在真真切切地发生。

“高大上”的人生

文/汤飞

进入“互联网+”时代,网络占据了工作和生活的主导地位,受其影响,我们成了“键盘侠”。处理业务、与人沟通乃至用餐观影均由网络代劳,轻松便捷不少,自然乐在其中。

网络还催生出一种奇怪的语言,咱的嘴巴随时蹦出新近流行的各种网络词汇,在家时也不例外。父母如闻外语,一脸茫然,少不得要耐心解释一番,他们方才恍然大悟。有一次,父母张罗了一桌子美味佳肴,兴奋之下我赞了一句“高大上”,眼见没反应,只好解释为“高端大气上档次”。父亲若有所思,说:“我希望你也有一个‘高大上’的人生。”只听父亲慢条斯理地说:“我说的‘高大上’可不是你以为的这个含义,我这里是指高兴、大气、上进。人这一辈子,不管做什么、收获多少,站得多高、看得多远,总要快快乐乐才好,高兴是最重要的幸福之一,正所谓千金难买我乐意嘛。大气意味着包容和胸襟宽广,绝不自私自利、斤斤计较,它能让你从更高的格局审视人和事,拿得起放得下,拿起时认真对待,放下时心中坦然。大气会成为快乐的源泉。上进属于一种非常可贵的品质,满足于现状固然好,但是不满足、不迷失于眼下所拥有的成绩,保持锐意进取的态度,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你将发现别有洞天,从而真正提升人生的价值。”

父亲这一席话令我获益匪浅,我豪气地说:“那我努力做一个‘高富帅’!”父亲说:“好,希望你志向高一点,学识富一点,做驾驭自己、挑战自我的主帅,这才是‘高富帅’,千万别光说不练呀!”

我为父亲读小说

文/江左秋

父亲喜欢看书。父亲的阅读不仅仅在于中外经典,更多的是杂志。自记事起,父亲的案头就没有离过书。

父亲教了40年书,订了40年杂志,大都以文学类为主,平均每年订三至五本,其中《人民文学》或者《小说选刊》是雷打不动从不更改的。

退休后,因为离开了学校不能及时收到,杂志渐渐订得少了。由于母亲先走了,父亲视力急剧下降,也就断了这份爱好。我便把发表了自己文章的杂志带回给父亲看,父亲自然很乐意,并经常为我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

最近几年,父亲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都不在身边,和保姆又没有共同语言,聊不到一块,再说保姆做完家务就去忙自己的事了。每天面对一台电视,没有互动,即使一个好人,语言和思维也会退化的,何况是一个七十几的耄耋老者呢!因而我尽量抽出时间陪父亲谈话,而话题自然是他所熟悉的文学。

父亲的老年痴呆症越来越严重了。渐渐地父子之间的对话有此起没了彼落,更多的时候父亲都是点头微笑地听着。因此我便说,爸,我给您读小说吧,好啊!其实我是为了一点虚荣常常读自己的小说。每到此时,父亲都是很愉快地听着。我明白父亲的快乐缘于我们曾经所共同经受的文学浸染和体验。这种感受是不可以言传身教只能默契意会的。

父亲听得很认真。当听到我的小说里有时出现一两个他不理解的词语时便打断我的朗读问,刚才那个词是哪几个字?我便说是哪个字和哪个字的组合。父亲一听便不高兴了,说你怎么能随便生造词语呢?我说这也不是我造出来的,是最近流行的网络用词,而且许多纸媒报刊也默认在使用了。父亲说不好,词典里肯定找不到,听着也别扭。

父亲就是这样,作为一个曾经教了十几年中学的语文老师,他对传统文学经典的坚守我是理解的。虽然不会与时俱进,但那份对于纯洁祖国文化的执着信念和固执与敬畏不由得令我肃然起敬。如果再次遇到类似的网络用词时我尽量避开或用一个近似的老词代替。

我很理解,父亲那份对于文学的眷念是割不断的。因而每次寒暑假回家,都要和父亲聊聊文学动态。每到此时,也就是父子之间最投机的时刻。我们的谈话是处于同一层面几乎找不到年代断层的。

父子都很享受这段时光。虽然互动不是很热烈,但父亲的享受远远要高于我的享受。因为我想起了儿时的夏夜,我们躺在竹床上乘凉时,母亲在旁边驱赶着蚊子,父亲则讲着那永远也说不完的故事,那时我们聆听的享受也是远远高于父亲的。

每次读完,我的心里都沉甸甸的。总担心我的这次朗读会不会成为父子之间的诀别。父亲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每次离别的时候都会说他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你不要担心。医生说我可以活到85岁,我还要等看到你的长篇才走呢?

父亲终究没有等到我的长篇,兀自走了。虽然没有了忠实听众、铁粉,但我的文学路会更坚定地走下去。因为他仍然听得到。

家乡的小瓦

文/章中林

家乡在皖南丘陵上。丘陵没有山峰那么伟岸峭拔,却也平仄有致,《蓝色多瑙河》那样洒脱、平和。站在屋前一望,那高低起伏的丘陵,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亲切,而与之相契相合的是那寻常沉静的小瓦。

小瓦是田园诗意不可缺少的一个角色。试想一下:屋后是红色丘陵,房前是绿色水稻,天上是白色云朵。假如没有青青的小瓦,坐在藤椅上翘望的乡亲,这是不是一种缺憾呢?

小瓦没有什么尊贵出身,却是乡亲最为亲近的存在。不管你走到哪个村落,一抬眼,看见的就是青青的小瓦。

小瓦,乡亲不知道它的大名,也不想去知道。这就像父母召唤我们,从来只喊我们的乳名一样,有的是亲昵,有的是无间,因为小瓦也是他们的孩子。

冬闲时节,乡亲就开始在土窑前忙碌:用黏土制瓦坯,送到窑里烧。对于小瓦,我们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我们喜欢的是小猫小狗之类的玩意儿。趁着父亲歇晌的时候,我们偷偷溜进瓦场,团泥捏小猫小狗。我们想要把泥猫泥狗塞进窑里,而父亲最多在封窑的时候,把它们放在窑门前。

烧窑的日子,父亲每天都窝在窑洞里,添柴禾,看火候,比照顾我们还要细心。小瓦出窑了,我们挤到窑门前,直到泥猫泥狗抢到了手才一哄而散。出窑怎样辛苦,新瓦烧得怎样,我们是不上心的,但泥猫泥狗可是被我们摸得光滑锃亮的。

烧了两年窑,砖瓦备齐了,父亲就计划着盖房。有新屋住了,我们高兴得上蹿下跳。泥瓦匠看到小瓦,拎起一块,敲了敲,这瓦好火候,不愧老把式。我这才注意到那青色的素净的小瓦,也学着泥瓦匠的样子,拎起一块敲了敲。清脆清亮,有着金属般的悦耳乐音,连耳朵都跳了起来。

新屋落成了。小瓦一层层一排排的,鱼鳞一样卧在屋顶。凝望着新房,父亲一脸的沟壑被笑意填满了——这可是他劳碌大半辈子的杰作啊。

坐在宽敞明亮的新屋里,透过窗户往外看,屋檐的小瓦成了一弯挑起的秀眉,舒展而快乐。虽然天空碧蓝如洗,但是我却独喜欢小瓦的沉稳如石。有了它的庇护,什么风霜雨雪,什么严寒酷暑,都被挡在了屋外。

梅子时节家家雨。夏日的雨是最恣肆的,似乎想横扫一切,但是遇到了小瓦,却怎么也张狂不起来了。虽然雨势如风,但是落到小瓦上,却成了一首浑厚悠长的古筝曲。“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聆听着小瓦上的雨点,那浮躁焦虑的思绪会随风而逝,心境也空明了。

小瓦之上也是有风景的,你注意过吗?梧桐的花儿落到屋上,一朵一朵,切切如私语般。那花儿铺了一层,就像一个紫色的梦,连空气中似乎都飘着它紫色的香呢?鹁鸪喜欢成双成对的站在屋脊上,咕咕,咕咕地和鸣着,亲昵着,是在感谢小瓦给它们提供了广阔的舞台吗?麻雀对此感受更深吧。它们把窝搭在瓦楞里,整天就绕着小瓦上下翻飞。有风雨了,它们就钻进瓦楞里,安逸地梦呓着。

屋顶也是晾晒的好地方。母亲的蚕豆酱是在屋顶晒的,父亲打回的小鱼也是在屋顶晒的;豆渣是在屋顶晒的,辣椒干也是……小瓦是一张便签,虽然不能一一记下父母一年的收获,但是也留下了一些美好的片段。

站在老屋之前,望着屋顶上的小瓦,小瓦之上的瓦松、青苔,恍然发现自己离开得太久、太久。其实,无论我离开得多久,这老屋,这小瓦,这小瓦之下的记忆总是那么清晰,那么鲜亮,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怀念麦子

文/李洪

冬天的风吹在脸上,把脸刮得生疼。我走在纵横交错的田埂上,听着焦黄的茅草和芨芨草在脚下快活地吟唱,心底也不自觉地生发出无限愉悦,就连那静默着的土地,似乎也在忘情地一唱一和呢。这是祖辈休养生息的地方,更是生养我的厚土,这里的一切都与我血脉相连啊,哪怕最细微的声响,也能牵动我内心深处绵延不绝的眷恋。

田畴静静地斜躺着,除了少许的几块摇荡着盈盈绿意的油菜田,大多都荒芜了,裸露着冬阳一样的惨白。我的目光四处逡巡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总觉得这个季节,还缺少点应该有的熟悉风景。心底突然有种被蚂蚁撕咬的痛感:麦子!是的,麦子哪儿去了?这个季节,不是应该有大片绿油油的麦苗,在一梯梯的田野上从上到下地随风而舞吗?这个季节,朴素的麦田不是应该在故乡最显眼的地方迎候远道而来的游子吗?

可是,没有!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地方,再没有麦子的身影。

那时,麦子是家乡最普通的植物,家家户户都种植,麦粒不仅是各家最主要的食物原料,麦秆也是上好的柴禾。毫不夸张地说,对麦子的那种情谊是与生俱来的,土得掉渣却难以割舍,不需要任何修饰和渲染。

每到九月,一梯梯平整好的田里,都是忙着播种麦子的人。我清楚地记得,田被父亲竖着掏成了一米见宽的规格大致相近的厢式块状,然后挖距离相差无几的窝,年少的我就挎着军绿色的装满麦种的包,每个窝里撒下七、八粒麦子,跟在后面的母亲会在已经撒下麦子的窝里盖上牛粪与草木灰混合制成的农家肥。相邻田地里的人们还会热火朝天地摆一些家长里短的龙门阵,倒也怡然自得,丝毫感觉不到疲累。

小阳春到了,田地里已经被有些泛黄的麦苗覆盖了,虽然看上去蔫蔫的,有些黄,也很纤细,但你别以为它们会枯萎死去,它们坚强着呢。这个时候,你站在田野上,凝神屏气,仿佛就能听见麦子潜滋暗长的蓬勃之音。父亲常说,双手不粘泥的人是不懂麦子的,那时不明白父亲话中之意,现在明白了,可父亲已经不在了。对麦子的怀念,实际上也是对父亲深深切切的思怀感念。

最是感怀春节后的日子,麦子已经长高了,从高处看下去,倾泻而下,墨绿得惊心动魄,特别是有风的时候,左摇右晃,前俯后仰,煞是壮观。这个时候,随麦子一起伴生的藤蔓植物野豌豆结出了饱满的豆荚,那可是与我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们最好的玩物了,我们摘下草绿色豆荚,清除掉里面的豆粒,然后折断成两段,放在嘴里吹,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每到那时候,田野上,大树下,山林里,院落中,到处响着野豌豆荚呜哩哇啦的欢快之音。最让我记忆犹新的,莫过于我们在采摘野豌豆的时候,由于不太懂事,什么都不顾不管,往往会踩踏一大片麦苗,自然会惹来心疼的大人们一顿训斥,那时少不更事的我们免不了心生憎恶,现在想想,那训斥,那憎恶,也是那么美好与难忘。

三月的春风,吹熟了麦子,放眼望去,随风而动的金色麦浪,在温暖的阳光下闪着迷人的光芒,层层叠叠,气势恢宏。父亲也早已修好了搭斗和斗架(搭斗和斗架,都是渝东南地区农村常见的收获工具),镰刀磨得铮亮,挂在堂屋最显眼的墙上,闲置了一冬的围席也翻了出来。那个时候,父亲满心的激动溢于言表,抽着味道很重的旱烟,一遍一遍地往麦田跑,我知道,每看一遍亲手种的麦子,父亲心里就会更踏实,也许在他心目中,那不仅仅只是麦子罢……

冷冷的风吹进了我的脖颈,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涌动着的,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慌乱。麦子哪儿去了?今日麦子消逝,会不会有他日油菜或其他的消逝?我不停地问。风儿兀自吹着,听不见丝毫应答。斜阳搁在了暮霭渐起的山脊,静默的村庄上空只有几缕稀疏的炊烟欲说还休。

怀念麦子,我是有一种深深忧虑的,不知道他日再回,故乡的一切是否依然!

等待荷香

文/阿木湖

日子在临近。上金贝的荷田,就成了思念的症结。不以悲伤的名义,透过时光的窗棂,我在记忆的梦中静静地等待荷香。

上金贝的荷花,此时应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吧。不妨事的,只要有爱,一切美好都会在心田开放。

两山之间,荷田沿着山坳一层层地向天边叠去,一片碧绿把整个天际和心情叠成了迷蒙的翠绿世界。淡淡的青草味夹杂着荷的清香,味道陈得就象蟠桃会刚开了坛的仙酒,不消许多就有了迷醉的感觉。荷花热热闹闹地开满了荷田的各个角落,象绿的街道、花的集市,着裳或艳或素的少男少女从一望无际的街道那头接踵而来。白的如玉雕般温润而娴雅;粉红的如幼儿那涂了胭脂的腮儿。近看象群舞刚演过高潮后的定格画面,远看又似碧空中璀璨的繁星。而一切喧闹都只在瞬间。最是彻入你心骨的美是一切复归于宁静和淡泊的美。象朱老先生笔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父亲显然已经沉浸在这样的情境中。时而掬起身旁的莲花朵儿,细细端详;时而远远眺望着连天的碧波,默默凝望。许久父亲就这样伫立在荷田的埂头上。也许他是在细数那花?或是因着荷的品质点检他一生如荷花般洁净的品格与修为?我清晰地看见父亲掏出纸巾,轻轻地在眼角拭过。

知道父亲爱莲,缘于小时候当我迫不及待地翻阅父亲的存书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爱莲说》那段着名的句子“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以及书页上留下的旧旧的折痕和句子下父亲用心划下的标记。

从记事伊始,这句名言就象一把尺子,丈量着父亲的人生。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正当我寻思着再接父母来宁小住,然后一家人一起再去上金贝看荷,却不幸传来父亲小脑出血的噩耗。

正如荷的贞守,父亲为人善良、为官清正;在顺势时不娇不贪,在冤曲和逆境之中坚强笃实。他勤勤恳恳一辈子,从没有让人麻烦过,让儿孙们伺候过,既使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选择平静、安详却又那样匆忙地走了。走了的那一天起,一连五天,天就开始下着连绵的雨,而出殡的那天豁然就晴了。雨后的阳光温润而明亮地铺陈在灵车缓缓走过的街道上,温柔地轻敷在绵延半条街道的送别队伍中,仿佛要抚去人们眼角的泪痕。街坊们说,这些都是父亲修来的。想到这些,我总会想到父亲伫立荷田边的情景。想着想着,父亲就化作了那缕阳光照在最高处的那朵荷花上,洁白的花瓣辉映着仿佛来自天国的光芒,渐渐地、渐渐地,父亲就明亮而圣洁地与荷融为了一体。

于是,无论何时何季,上金贝的荷田总是承载着无尽的思念。在每一次播放这段时光的录影时我难免让眼泪不争气溢出眼帘。父亲便会用他的坚强告诫我,无论怎样的世事炎凉,想荷念荷,切莫以悲伤的名义,淡泊心态,只在时光的窗里静静地等待荷香。

爸,上金贝的荷花盛开的时候,我替您再去看它。

父亲常说“人生如电”

文/易州米

父亲曾是发电厂工人,与电打了一辈子交道,对电有着独特认识。他常说“人生如电”,这四个字我觉得包含三层意思:

人要像电一样发挥能量。父亲所在的发电厂一直担负着北京的供电重任,在父亲看来,保证每个夜晚北京的灯火通明是他和同事们的神圣职责,为此必须全力以赴。所以,发电厂似乎没有节假日,工人们也像电流,不断地向外传输着能量。

人要像电一样遵守规则。父亲说和电打交道必须遵守规则,该不该操作、如何操作、操作到怎样的程度,都要按规矩来,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否则会有严重后果。对于亲身经历过的那些事故,他说原因都是人在违规,电是最守规则的。

人要像电一样诠释瞬间和永恒。很小的时候,每当雷雨天,父亲都会指着空中的闪电对我说:“快看,多美的电!”而从发电厂输出的电,将沿着导线指引的方向,源源不断地转化成光、热和力量。说起这些时,父亲眼神中好像也有电,他希望我能理解,如电的人生应该创造怎样的瞬间和永恒。

岁月的痕迹

文/翟利军

如果说“四十不惑”是人生历程的一个重要节点,那么此后漫长的人际旅程,我设想,“不惑”只是起点而已,真正的人生历练和人性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一直体况不佳的父亲在去年冬天出现支气管炎症状。随着咳嗽增多进而剧烈,他的睡眠和食欲受到明显影响。我们建议他去住院治疗一下,最少要在门口的社区诊所输液来消炎,但都被他拒绝。父亲真是怕住院。

清晰记得,两年前九月的一个晚饭后,用餐完毕的我们准备小憩一下,而父亲呢,也坐在沙发上准备看电视。忽然间,父亲嗓子里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就突然大口喘着气,眼睛上翻,瘫坐在沙发上神智昏迷。我们顿时乱成一团,有的呼喊他,有的使劲掐着他的人中,但效果都不太明显。情急之中,母亲拿勺子叩开他的嘴唇,灌进了一把速效救心丸。将近漫长的一刻钟后父亲慢慢醒来。

之后住院的核磁检查结果,父亲心脏左动脉口有堵塞,需要做一到两个支架。父亲听后坚决不做。他说一怕花钱、二怕受疼不管用。我们就轮番苦劝,一是他有医保、二是手术效果明显,并且是微创,恢复快。亲友的劝慰,他自己连续几天日思夜想后,终于答应做手术。就在等北京专家的档期,我参加了一个采风活动,特意在岐山湖观音菩萨像前虔诚礼拜后,来到医院,妹妹告诉我,父亲意识不清醒了。

治疗心脏药物结合心理调控药物,我们陪着父亲艰难地调养着他的病情。

因为畏惧了医院,父亲去年冬天出现之前所说的气管炎病情也只得通过用药来治疗。漫长的冬季,顽固的病情,让父亲身体每况愈下,日渐消瘦。

2015年年初,家里也悄悄进行着与病魔的顽强搏斗。父亲没有食欲,就换着味道刺激他麻痹的味蕾。药物的效果慢,就变换着药物,调治炎症。春节七天假期,满满地与病魔斗争的七天。

父亲的气管炎病况康复后,今年春天一个温暖的日子里,我陪父亲去做个气管炎康复检查。CT机很快就做完了胸部检测。医生神态有点凝重,悄悄把我叫到一边。那个温暖的春日,仿佛突然降临寒潮,让人黯然神伤。

找专家访名医,上北京下南方,自己暗暗下决心与父亲的病魔做殊死搏斗。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北京专家建议,结合父亲体质,我买来靶向药。尽管药物昂贵,但在父亲服用一个月后去做复查,病情就有所改善。又过去三四个月,再去复查,药效没有想像得那么好,但暂时控制住了病情。老人的饮食起居也算正常,让人稍有宽慰。

时光荏苒,在仓促不觉中,2015年就到了岁末。

现在,我也思索着中国的孝道。它是中华传统思想的重要部分,是人们的基本美德和品质。孝道的境界就是通过默默而全力地侍奉父母,以达到身心宁静、平和。

失落寸心

文/曲然

我家的屋背有一棵野梨树,笔笔直直的,且高,树梢尖儿能绊住天上的游云。树上结圆溜溜的黄皮泛麻点点的梨。但它十分苍老,已经没有能力为我们孩子们提供足够的解馋食了。不过每到中秋边,堂叔、堂姐和姐姐还是会满怀着希望带上我去梨树前转上一圈的,生怕万一漏掉了那不能多得的口福。

待我被姐姐拉着深一脚浅一脚,紧赶慢跑,连滚带爬赶到梨树跟前时,堂叔已经褪掉鞋子,三捋四爬窜上了树。我们则在树底下仰着脖子望住他。若是梨结得多的时候,堂叔会紧紧地抱住树干,眼睛一闭,用脚踩在树枝上使劲地闪,梨便会下雨般落下来。这时我们就赶紧伏在地上,用手抱住头,野鸡顾头不顾尾地,让梨纷纷砸在背上,作鼓响。心里喜滋滋的。可现在,树上并没有挂上什么梨。堂叔在树上恼羞成怒而又很不甘心地溜上溜下,象只野猫儿在每一片叶子底下仔细地寻。我们在树下把脖子都仰酸了,堂叔才抱住树干溜到地上,从各个兜里掏出十几个梨来,往我们面前一放,意思是说:“全在这里,瞧着分吧。”

一说分,大家的眼睛就一齐盯上了于中一个最大的。那棵老梨树大概是老糊涂了,统共才结了十几个梨,却还分了个砖厚瓦薄,其余的梨都只有鸭蛋般大小,唯独那一个却有猫头那么大。论功劳,那个梨应该分给堂叔,但我竟先嚷道:“我要这个大的!”并一把将它抢过来,往怀里一抱。由于我小,他们尽管不断翻白眼,但也无奈,只好把所有的小梨平分了。我终于获得了那个大梨,就一个。其实,论斤称两,我所得一个大梨远远不及他们所得的一半,既不光彩,又不实惠。我且不管,我有我的打算。

他们坐在水沟边各人吃各人的梨。我则揣着那个大梨站在一边,强忍着口水,不好意思看他们。待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才惊讶地问我:“得了个最大的,还舍不得吃呀?”我低着头,用手在梨上仔细的摸,嗡声嗡气地说:“我要把它留给妈妈吃!”这时他们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一桩什么大心事似的,一齐停住了嘴。堂叔还把吃剩的半边梨从嘴里拔出来,用巴掌擦一擦,放到了裤兜里,然后都起身默默地往回走。

万万没想到的是,下第一个山包时,戳刺狠狠地咬住了我的脚踝子,弄得我向前扑爬一跤。揣在怀里的梨甩了出去,顺山坡滚到了沟底。堂叔、堂姐和姐姐都下到沟底去帮我找,直到天不知不觉地黑下来了,各种不知名的秋虫陆陆续续遍山四野地叫起来了,还连梨的影子也没有找着,我们都哭了起来……

儿时的那件事一晃就过去二十多年了,但至今仍揣在我心里。那是我第一次生出的对母亲的一点孝心,但是却落空了。后来,为了读书,为了工作,我离开了母亲温暖的怀抱。这十多年,我不但未能好好地孝敬过母亲,反倒让母亲为我牵肠挂肚,倍受思念之苦。

岁月总是十分殷勤地为离人积累着思念。我家屋背的那棵老梨树早不知什么时候被什么人砍掉了,前些年父亲在门前种了两株桃树,是五月桃。父亲在信上说,两年前桃树就挂桃了,而且个个大似猫头,一手抓不了两个,水蜜得很。自桃树挂桃,母亲便每年都挑最大的留着,盼我回家。第一年她老人家把挑出的桃用坛子装着,每天都揭开盖子看看。一直留到夏天过后,桃子终于烂了,我也没有回家。母亲抱着坛子暗自伤神。第二年,母亲把嘴馋的外甥看得紧紧的,不让他摘桃,让它们在树上多留一天,再多留一天。直到桃子在树上变软了,挂不住了,母亲才把它们摘下来,又挑最大的装在坛子里,用黄泥封住口,埋在很深的地下,然后一日一日地盼我回家。可是直到过年,我也没有能够回去,而且我也根本说不准何日是归期……

今年的中秋节又要到了,亦在他乡工作的大弟有幸在差途上顺便回了一趟家,给我来信说,母亲老了,身体远不如从前了。读着弟弟的信,我的心被泪水一遍一遍地浸湿。母亲啊,您的皱纹是在劬劳中增多,而您的头发却是在思念中变白!我下定决心中秋带上妻儿回去过个团圆节。恰在此时,我又接到了父亲的来信,并寄来母亲为儿子做的新鞋。真是儿乃娘的肉,儿走千里母担忧。但是父亲在信中说,母亲的意思是叫我不要老想着个家,这几年家境好了,用不着我担心,况且自古道,“忠”“孝”不能两全,要一心一意做好工作。母亲不识字,父亲将他和母亲对我的要求写成一首《中秋示儿》附在信尾——

共月长空天海涯
遥相把酒面桂花
正好放眼江南美
岂能缠思故地遐
弱冠请缨怀报国
力竭从公免持家
嘱儿莫以家为念
谨将微忱献中华

捧读父亲的亲笔信,心中充满惆怅。多少个团圆节,母亲思盼我回去团圆,但又怕我耽误工作,反嘱咐我不要回去;多少个团圆节,我多么想回去团圆,但是却始终未能如愿。满月是无数离人的乡愁把它胀满撑圆的,当离人们把他们的乡愁都化作相思的泪默默地洒去后,满月于是缺了,就象离人的心又被咬了一口。每当这种时刻,我就会想起那个曾经失落的梨。古人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可是,我的这点心却为何一再失落?!让我感到宽慰的是,在父母博大的胸怀里,我能够找回自己一切的失落,并且化为自己生命的力量!

清明掬一抔黄土以心祭父

文/江白涛

清明节前,我用自己的方式去祭扫父亲。

父亲的坟墓在老家大山深处的半山腰上,只有坟,没有墓,因为墓有碑,碑有志铭。父亲的坟只是一座荒冢。赤条条地来,带着牵挂而去,回归自然,与大山融为一体。

父亲是1980年3月9日去世的,年60,秉性淳朴厚道、吃苦耐劳、勤扒苦做,上山砍柴,下地种田都是一个好把式,中国普通农民的典型。父亲的一生是在挨冷受饿中度过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分田到户,眼看着日子好起来了,他却因胃癌离我们远去。

父亲的厚道有口皆碑。那时,山外人进村买柴,他总把最好的柴火用最低的价格卖给人家,结完账后他还要给别人几块片柴“搭翻”(用于担子的平衡),别人再给钱时,他总是憨厚地予以拒绝:“山上有的是,多花点力气就是了,力气又用不完。”这让我明白了与人交往当以诚相待,千万别想着怎么去算计别人。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时,一次在放学的路上拾到五元钱(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回到家,我把钱交给父亲,他严肃地说:“不管怎样穷都不能要别人的东西,明天一定要把钱交给老师。”第二天,我把钱交给了老师,老师在班上表扬了我,校长还把我叫上台在全校表扬呢。这件事让我记忆犹新,我也常用父亲的话教育我的两个孩子,但愿朴实厚道的优良品质能得到传承。

父亲的追求是读书,心愿是儿女成才。记得文化被革了命的年代,只读过三年蒙馆的父亲硬是把发给家里的“毛选”四卷逐字逐句地读完了。这对于有眼疾上了年纪又没有眼镜的父亲来说实在是不容易!每晚,父亲便叫我们兄弟几个围坐在凹凸不平的方桌边或看书或打珠算(“六百六”和“九归头”就是父亲教会我的)。一盏用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搁在倒置的塘瓷碗上,摆在方桌中央,父亲的脸几乎贴在“毛选”上,眼睛盯着细小的字,右手食指随着低低的读书声一行一行地划过。这种眼、口、手并用的读书法肯定是他的独创。我不知道父亲是否读懂了毛泽东,但那份虔诚的用心读书的神态和对精神世界的渴求深深地烙进了我的灵魂!几十年来,当我因世事浮躁的时候,我总想起父亲读书的艰辛,于是静下心来,捧起书,从中寻找快乐与真理。

为了让孩子读书,他什么苦都能吃。三弟读高中,离家40余里,总是父亲步行送米送菜。记得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母亲准备好米、菜,父亲便冒着风雪出了门。一顶绽出棉花的旧黄棉帽,帽耳随脚步闪动,帽带随风飘扬。脖子上围一条大姐出嫁后留下的紫红色的破围巾。发白的卡叽破棉袄紧紧地折叠过来用别针栓住,腰间还紧扎着一根尼龙绳。破棉裤。深口解放鞋露出大脚趾和小脚趾。佝偻着身躯,忍受着胃病的折磨(那时我们居然还不知道,知道后已是胃癌晚期,送进医院,人财两空),背着米菜,头也不回,艰难前行。雪地上留下了一串坚实的脚印。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伫立良久,这脚印深深地嵌进我的脑海,至今枚枚在目!父亲的坚毅和执着至今仍在鞭策着我,要认真读好书!在父亲去世的同一年,三弟如愿地考上了大学!这是弟弟勤奋努力的结果,但我更愿意相信是父亲在天之灵的荫泽护佑。

山风习习,林鸟啾啾,山下的烟花爆竹齐鸣。艳阳里,做清明的人们没有“欲断魂”的悲戚,只有欢蹦活跳的快乐。我肃然起敬,掬一抔黄土,撒在父亲的坟上,将几份有我的作品的报纸和刊物摆放在坟前,长跪不起。但愿父亲能看到我发表的文字。仅以此仪祭扫父亲,告慰亡灵。虽然没有墓碑,但父亲的墓志铭却珍藏在我的心中!

那些回不去的旧时光

文/陈浩

哥哥比我大三岁,小时候,我是哥哥的跟屁虫。在哥哥的带领下,捉泥鳅、爬树、掏鸟蛋,我一样都不比同龄的男孩子逊色。7岁那年,我和父亲一起去省城,半路意外遭遇车祸,在父亲死命保护下我才得以逃生,但父亲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自此,我便再也不喜欢说话了,后来渐渐有了口吃的迹象。一句简单的话,要重复好几个词,这越发让我不敢开口。在我被小伙伴们耻笑的时候,哥哥总是将那些坏孩子赶开,然后用稚嫩的身子挡在我前面,告诉我:“不怕,有哥呢,咱慢慢改。”

每天早上,哥哥很早就把我扯起床,尽管我死命躲,但终拗不过他的强硬态度,每次都是我揉着惺忪的双眼,跟着他在院子里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哥哥将他所知道的古诗和课文一遍一遍地读给我听,怕我跟不上学校的进度,他又从“b、p、m、f”开始教起,不厌其烦。三个月后,我能读古诗了。半年后,我能慢慢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了。两年后,我能够不错一字地读完一篇两页的课文。四年后,我能镇定自若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绘声绘色地讲故事。看到我的每一点进步,哥哥比我还兴奋,他说,我就说吧,你能行的。

每年的寒暑假,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因为这时候的哥哥,总会给我不一样的惊喜与感动。有一阵子,我特别想吃鱼。哥哥说,简单呀,我去钓。他找来别针,然后用石头敲打成鱼钩,问母亲要点缝被子的线,在屋后砍了一根细细的长竹子,不多会儿的功夫就做成了一根钓竿,我耻笑他:你这能钓到鱼吗?他肯定地点头。没想到傍晚,他果真拎了两条一斤来重的鱼回来。那个夏天,我在鱼汤的滋养下,身心都特别畅快。

哥哥是我的守护神,从小到大在他的庇护下,我没有受过同学的半点欺负。每次放假,衣物、学习用品和课桌,都是哥哥帮我用自行车载回家。结婚那天,是他抱我上花车。结婚后,又是他指点我老公做生意,时时叮嘱老公要照顾好他这个小妹妹。我常常很感激生命里有这样一个好哥哥,但终因嘴笨,未曾将谢谢与爱说出口。

那段和哥哥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终成了我人生中最甜蜜的回忆。

父亲的巴掌

文/程伯承

父亲一辈子只打过我一次,狠狠地打过我一次,但这一次让我记了一辈子。

那天,我和同一个生产队的老刘家三小子为一句口角拉起了“黄瓜架”,他姐姐外号小喇叭,气急败坏地跑到我们家,大声喊道:“老程头,你还不去看看,你家儿子把我弟弟掐得都快没气了!”父亲正要出屋,恰好我没事人似的走进来,父亲扯着我的衣领子薅过去,掀起我的衣服后襟就是一顿巴掌。虽然看不到,但感觉到每个巴掌都会留下五个手指的印痕,每一巴掌都在发泄一种怒气。

在今天看来,不过是两个孩子打架而已。但是父亲压抑在心底里多年的郁闷,一下子就迸发出来,变成我后背那狠狠的巴掌。后来的某一天,父亲不知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下对我说,他从来不打孩子,哥哥、大姐、二姐,他从来没有动过一个手指头。父亲是他那辈为数不多读过中学的人,后来成了一名教师。

父亲数学教得好,总是在教五、六年级的数学。凡是在我们乡中心小学毕业的学生他都教过,可谓桃李芬芳。父亲课教得好,待学生好,是出了名的,用今天的话来说是“名师”。他的学生后来有出息的很多,都很尊敬他。在我们那个小山村,当时的父亲也是一个“公众人物”。

有一段时间父亲遭遇“不公正”,变得更为“公众”,只有十一二岁的我不知父亲身上的压力和心中的苦闷。有的学生见到他躲着走,有的学生改喊“老程头”。上世纪六十年代,工作队见父亲的毛笔字好,便让他整天在大红纸上或大墙上写毛主席语录,父亲精神头还挺足,觉得是受到了重用。

父亲有咳嗽病,后来的几年里咳嗽得越发厉害,常常是半夜里喊我起来,让我去给他切块萝卜压压咳。他还常常写信,让我拿着去找他那些在各公社、大队卫生院和卫生所的学生,买点紧俏的止咳药。记忆中我和鲁迅先生当年一样,常常是淋湿的衣服还淌着雨水,跷着脚,举着父亲写的条子,用期望的眼神看着柜台后的那个人。有人说父亲的肺病是当老师时间长粉笔灰吃得太多的原因。

1969年早春,有一天父亲说他肚子隐隐地疼,开始是吃两片镇痛片扛着,后来吃大把镇痛片也扛不住了,在长春的大姐接父亲到长春白求恩医大一院检查,结果是肠癌。

父亲攥着那个诊断回到家,又坚持了半年,无奈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的那些学生,年仅52岁。

父亲的病也许是因为心火而生,父亲是个极要脸面的人,受到那么多不公正的待遇,怎能扛得过来。我常想,父亲当年打我的那顿巴掌如果真能消除他胸中乌云一样厚重的郁闷,那多打我几次该多好啊……

父亲的衬衫

文/漂泊

第一次注意到父亲穿着那件蓝色长袖衬衫是我考上高中,父亲送我去上学的时候。父亲送我到宿舍,帮我放好行李,铺好床铺,刚离开宿舍,隆隆的雷声响起。我忙跑到三楼宿舍的窗前,楼下路旁拐角,石棉瓦搭的棚子下站着父亲,我才注意父亲的穿着,那件蓝色长袖衬衫裹着瘦弱单薄的父亲。瓢泼大雨中的父亲渐渐模糊了,那蓝色的身影却清晰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在年少无知的年龄里,何时关注过父母的衣着呢?很幸运,那场大雨让我记住了父亲的这件蓝色长袖衬衫。这件蓝色长袖衬衫应该是父亲夏天最好的衣服,父亲送我去学校都会穿这件衣服。

那次是高三快结束时,我崴了脚,在家休息了几天,父亲骑自行车送我去学校,依旧换上那件蓝色长袖衬衫。蓝色衬衫已经掉色快成灰色了,折叠的褶皱衬着父亲一脸风霜的面庞,到是十分的相称。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父亲迎着风弓着背用力蹬着车子。风鼓起父亲的衬衫贴在了我的脸颊上,温暖的味道。没进校门,就听见了校领导在广播里讲话的声音,我有点踌躇起来。学校正在办公楼后开校会,去宿舍,一定会从全校师生面前走过去。我想自己下来走进去,最终没有开口。害怕父亲看破我的虚荣,少年的虚荣有时就像风中那薄薄的纸片,不堪一击。也是我的虚荣伤了父亲的心。儿子多是父亲的骄傲,而在年少的岁月里,几时把父亲当成我的骄傲呢?尽管父亲不光鲜的衣着换来了同学们的侧目注视,尽管年少的我也好面子。父亲把送我到宿舍,叮嘱几句,骑上车走了,深灰色的背影愈发单薄瘦弱了。

去上大学,父亲听错了报站,我们爷俩提前一站下了公交车。父亲提着包默默地走在前面,我背着一个包跟着。陌生的城市和街道,炽热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行道树漏下斑驳的光影,斑斑点点洒在父亲身上,洒在那件已经褪色成灰色的长袖衬衫上。我突然发现父亲老了,父亲的头向前微倾,就像那件已经褪色成灰色的长袖衬衫一样,在四周几乎都是浅色的短袖短衫的对比下是那么不和谐。我好像一个外人,看着熟悉的父亲,那件褪色的衬衫渐渐有些陌生起来。

参加工作后,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父亲买了件白色短袖衬衫。和父亲年龄相仿的同事穿白色短袖衬衫很精神,又显得年轻。买衣服当然是瞒着父亲的,不是为了给父亲惊喜,是怕父亲反对,父亲在自己身上舍不得花钱。

当我把衣服拿回家时,永远忘不了父亲眼角的惊喜。父亲虽然嘴里念叨着:“买这干啥,这么贵!我又不是没穿的。”仍笑呵呵穿上了。穿上的那一瞬间,我后悔了,这白色的衬衫真不适合父亲,父亲黝黑透红的皮肤让白色显得那么扎眼。这亮眼的白色好像和父亲不是一个世界。再说,父亲能穿着这白色的衬衫泥里来、土里去的在田间劳作吗?我为自己的欠思量而懊恼,父亲却很满意,说这就是喝茶的衣服。喝茶,农村就是走亲串友做客,或有喜事等正式场合穿的衣服,就像那件蓝色长袖衬衫。其实,我明白,衣服好不好,合不合适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儿子买的。

第二年夏天,父亲生病住院,临去医院前,父亲换上了这件白色短袖衬衫。病房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让父亲白色的衬衫不再那么扎眼。可陪护的那些日子,我却常常想起父亲穿了多年,皱皱巴巴的蓝色长袖衬衫,想起父亲穿着蓝色衬衫的身影。几十个日日夜夜,目睹了父亲在病痛的折磨下,一点点憔悴下去。那段日子,父亲话很少,我也寡言少语。那是我和父亲接触最亲密的,也是最后的一段时光。可在父亲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我的寡言少语,对父亲是不是一种伤害?这成了我最大的隐痛,常常深夜醒来,浮现病床上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父亲,和父亲那沉默的眼睛,心里阵阵疼痛。

病魔带走了父亲,那件白色短袖衬衫成了我给父亲买的唯一的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