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散文
村庄散文(精选20篇)
油菜花
文/白禹
风过泔溪,吹绿了大地,也染黄了一丛丛的油菜花地。
一条河流从泔溪集镇上穿流而过,将集镇和村庄划在了此岸和彼岸。站在集镇看过去,彼岸油菜花地连绵数里,就像是给村庄披上了一件金黄的外衣。过了一座桥,沿着公路向左拐入一个村庄,农舍,菜地,黄牛,林木,山石,零星散落,似无序,却又有机。
在泔溪,油菜花地里花事正盛,地里的油菜花开得声势浩大。在村庄里,金黄便成为了第一种主流色彩,压倒了春天里的绿色。在油菜地里,绿的油菜杆、茎和叶托起成千上万朵金黄色的菜花,汇集成一片金黄色的海洋。阳光明媚,春风送爽,连绵的花海波涛汹涌,村庄就像一艘漂泊在大海里的船。
时逢周末,甘溪油菜花地吸引了大批游客,我们簇拥在熙熙攘攘的游客队伍中穿行。一排排屋舍座落在公路两侧,或依山,或近木,或临水。穿过新房旧舍,穿过田畴土畔,穿过桃红梨白,也穿过了一个春天。晌午时分,在阳光照耀下,地里发酵出浓烈的油菜花香味,香气飞过了公路,围绕笼罩着院落。在路过一座院落时,我真心羡慕这户农家。在忙完一天农事归来的傍晚,可以拿一张木椅坐在门口,悠然自得地观赏无边无垠的油菜花海。
油菜花地里,堰堤上,到处是踏青赏花的游客,我们也挑选了一条近路投入到花海里。地里的油菜花恣意盛开着,置身在一片金黄色的菜花里,顿觉自身渺小,我像是被淹没了一般,彻底丧失了发声的本能。有人用相机狂拍一通,我忽然觉得自己也化身成为一根油菜,因为品相普通,混入一块油菜地,让自己也辨认不出来。
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菜花开过,便是寓意了一年的丰收。我想起了少年时候,母亲在老家油菜地里打油菜籽的情形,她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汗珠,汗水浸湿了衣裳。
我立在油菜花海里,一条道路通往远方,前面还是一片片恣意的油菜花海。在远方,是村庄,是房舍,是饮烟,一缕乡愁便如小鸟飞上心间枝头。
树上的村庄
文/一叶
在冬天,树叶落尽,飞鸟南迁,和村庄相依为命的就只有这些鸟巢了。
村庄里,每个院落都是一个家。树梢上,每个鸟巢都是一个院落。年少时,我曾一次次攀沿上树,偷偷去拜访过。鸟巢竟和人的家一样,虽然从外面看相差无几,但只要走进“家”,或整齐干净,或脏乱邋遢,每家的生活习性就一目了然了。
这些鸟巢,如同乡邻,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黄鹂的巢精巧、喜鹊的巢笨重、黑卷尾的巢缜密、斑鸠的巢随意、八哥的巢严实、灰雀的巢邋遢……我曾认真观察过它们筑巢,同样是一对鸟儿,但筑起一个巢,它们花费的力气并不比人建一座院落少。
枯枝是最主要的建材,青叶是“涂料”,草根是“钢筋”,泥团是“水泥”,毛发和棉絮等则是“家具”。两只小鸟儿,飞来飞去衔运,巢也有了“相濡以沫”的气息。后来我才知道,那两只鸟是一对小夫妻,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时,我就想,鸟巢就是树上村庄吧,因为同样住着父亲、母亲和孩子。
少不谙事,我整天无所事事地游荡。村庄里玩腻了,我就到树上的村庄串门。我很想知道它们过得怎样。黄鹂下蛋了吗?斑鸠的鸟崽还光屁股吗?八哥为啥不唱歌了?还有喜鹊,它们一叫,就有喜事,我就能讨到喜糖!可怎么就是不叫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看不懂村人的事,鸟的事我更不懂。或许,人有人的事,鸟有鸟的事,谁忙谁的就行了。我不甘心,猫着身子,偷偷爬上树。这“家”看看,那家转转,偶尔“顺手牵羊”。为此,我惹怒过黑卷尾,被它们追打到家门口,不敢露面。
母亲数落我一番。父亲捧着雏鸟,一路赔不是,送回鸟巢。我依稀懂得,就像父母疼爱我,鸟也疼爱它们的孩子。树上树下,人与鸟过着相同的生活,是我的顽劣,打破了那种和谐。以后,我再不敢造次,见到鸟,都客气地打声招呼,就像遇到长辈。
后来,读到一首诗:“这些用树枝、稻草、泥巴,搭成的房子,群聚在这里……它们是我们筑窝在高处的先人,是我们一直寻找的古民居。”我想,白云是镜子,野花野草是河流,人就是植物吧?只是,我成了流浪的苍耳。
村庄已是别人的村庄。我回来了,但时光回不去了。几个老人,几只麻雀,就是村庄的全部。“鸟巢最终裸露出枝头。冬天藏不住秘密……很多东西将经受不起,鸟选择离开鸟巢,我知道,你选择离开我。”父母依偎着,靠着墙,眯着眼晒太阳。我的眼顿时潮湿了。
《诗经》曰:琐兮尾兮,流离之子。父母不会这样控诉我,尽管我也是家的候鸟。他们习惯了等待,守着冬,候着春,望着“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我抬起头。老槐树上的那个巢还在,就像父母,端坐在门前,晒着时光。
飘向村庄的福字
文/肖淑萍
临近新年的县城,寒冷的空气里响起了爆竹声。在清脆的爆竹声里,载着我和几位书法家的文化流动车,向县城以西的大河店镇驶去。
隔着车窗看过去,道路两边的山坡上,白皑皑的积雪,崭新的村路、整洁的村落、有着大河地域特色的文化广场,时不时会让我眼前一亮。这还是我记忆中那个九曲十八弯的缠山路像麻绳一样勒着大山的肩头,屏障一样的大山像铁锁一样锁着村庄咽喉的贫穷落后的大河吗?硬化了的水泥路一如美丽的缎带,引领着我们前行。这些崭新的气象让我们眼前一亮的同时,也让我们感到了精准扶贫给这一片土地注入的活力、带来的希望。
车子绕过一个S形的山梁后,一面鲜艳的红旗便远远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突然间四周尚显荒芜的山坡,都被这一面火红的旗帜给点燃了。先前的眼前一亮,又变成了现在的心头一振。不用问这就是坐落在大河店镇大山村的党建文化广场了。广场里聚集着许多村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喜悦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热闹的场面,我的身心不觉暖和起来。同行的一位书法家,也高兴地指着那些兴高采烈的村民告诉我说,今天,大河店镇火石村和硬湾村还要在这里举行村民分红大会。这些村民都是在精准扶贫的政策带动下,经过一年勤勤恳恳的努力,现在以股东的身份来参加分红大会的。顺着书法家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了在这些村民中间,许多人胸前都戴着一朵大红花。那一朵一朵的大红花,似乎使他们脸上的皱纹变得舒展,神采也更加飞扬起来。
一听到分红,我脑海里一下子就出现了之前中央电视台第七套节目《每日农经》栏目播出的有关“青泥黑猪”的专题片。这是继去年夏天,中央电视台第七套节目《每日农经》栏目播出的《在高高的树桩里采蜜》后,摄制组在今年冬天再次把镜头聚焦在了我的家乡、大河店镇的这一片土地上。大河店镇火石村的青泥黑猪和硬湾村的龙崖老巢蜜都是以“党支部+贫困户+产业扶贫”模式,依靠这两个村所处的位于青泥岭山系的独特地理位置,和原生态的自然环境发展起来的“绿色生态”养殖业。尤其是最近已成为肉类“佼佼者”的青泥黑猪肉,不但成了“网红”,还在《每日农经》播出之后,成了许多城市人餐桌上供不应求的“紧俏货”。作为一个徽县人,我为家乡的农产品能够走出大山、走进央视、成为城市人舌尖上最受欢迎的“年味”而感到自豪。
我和几位书法家提着写春联的笔墨砚台,还有两大摞红纸来到了上山村村民活动中心前的那一片空地上。村委办已早早地在那里摆好了供书法家挥毫的桌子。广场上的高音喇叭里,不断地叫着一些村民的名字,这些村民都是率先给这两个合作社入过股的积极分子。热烈的掌声穿过寒冷的空气,那是广场上的村民对分到“红利”的家庭最真诚的祝贺。这一波一波热烈的掌声,仿佛使大河店镇的新年也在村民鼓鼓的钱袋子里,红红火火地拉开了序幕。
我又联想到了大河店镇富有地域特色的流水席“九碗三行子”,这一片土地上传统的美食。最基础的食材就是青泥黑猪肉,但做“九碗三行子”时,也离不开本土出产的老巢蜜做的蜜汁。就像是以“党支部+贫困户+产业扶贫”这样一种从根本上解决农村贫困问题的扶贫模式。这一模式不但让大部分村民转变了思想观念,还从根本上扶起了他们过上好日子的信心,从而也鼓起了他们的钱袋子,给他们的生活和年味注入了老巢蜜一样的甘甜。
此时太阳越发地明媚起来,像是受到了广场上那些分到红利、抱着奖牌的村民笑脸的感染。领到红利的村民陆陆续续来到我们写春联的地方,每一位书法家的桌子前面都站满了等对联的人。一位穿着红棉袄左手抱着“增收新星”奖牌的大妈,请求给她家的牛圈也写一副对联。书法家大笔一挥便在红纸上写下:“青泥日月开春景,人勤四季有余庆”,把对大河店镇村民的朴实勤劳和对新一年的祝福全都包含在了一副意味深长的对联中。大妈让书法家给她再写两个“福”字。说她儿子和媳妇也依托精准扶贫的好政策,去年就在淘宝上注册了网店,专营青泥黑猪肉和老巢蜜。今天分到的红利和她怀中抱着的奖牌,也有儿子和媳妇一年到头辛苦的努力。她要给儿子和媳妇的房门上贴两个大大的“福”字。书法家慷慨地一下子就写了六个“福”字,大妈把墨迹还没干透的“福”字,用手掌托着向坐落在高坡上的村庄走去。阳光下她的两只手上,托着的已不是一个简单的汉字,而是一个村民发自内心的幸福感、对新年幸福生活的期盼。这个“福”字仿佛是一片吉祥的红云,正依托着无数双勤劳的手向村庄飘去。
村庄里的羊
文/徐芳凝
除了农忙,平常时节,羊儿是不会被整天挡到圈里的,几乎天天都要被主人抽空牵出去放一阵,就像城里人每天都要把宠物狗拉出去蹓蹓一样。羊被主人如此宠幸,与当前羊肉的价钱关系紧密。村里年纪轻的人都外出打拼了,留守在家里不能脱身出去的人,就得想法儿有个来钱的路数。养几只羊,即不耽搁务息庄稼,又有了来钱的渠道,可谓两全齐美。
农闲时节,地埂上,到处是被牵着放的羊。被放的大多是绵羊,性子温顺,老实,只用绳子拉着头羊就成了,其它的自然会紧跟在头羊的周围,步履一致,低头专心致志地啃草。山羊如今已少见,就是有,也不过间或掺杂一两只而已。家里有娃儿的,养只山羊,山羊产过羔后,羊奶就源源不断地供给家里的娃儿了。羊羔儿长大卖掉了,家里的娃儿仍然天天有羊奶喝。
一块地上如果青草茂盛,几个人就会不约而同牵羊扎堆来放。羊儿吃羊儿的,无声无息;放羊的人则扯着嗓门,话题自由散漫,海阔天空,无所不谈。若是女人们,趁此就可以捣捣闲话,说说东家长李家短,说说谁家的羊糕子,在收羊的回子跟前卖了个好价钱,才两个月,啧啧,两只羔羔子就卖了一千多……若是男人们,话题就广阔的多,小到鸡毛蒜皮,大到国家政事。
养羊,也不是每一家都能养得欣欣向荣。比如两家一起抓的羊羔,一样的喂养,但奇怪的是,一家的就比另一家的长得好,膘肥毛顺,白唰唰的那个惹人爱,人见人夸。另一家的则就不行,干咂咂的,疵毛郞当。主人的心也费了,料也费了,放羊的时光也耗上了,羊儿却就是不给你好好上膘,气的主人天天气鼓鼓地望着羊骂不争气的。这是个奇怪的现象,村里人也解释不清楚,只好释然说,没办法,连养羊也出门缝子。就像有些人家的娃儿就争气的不行,有些人家的娃则像毛不顺的羊一样,疵毛郞当捋不顺。
羊弱小,得要紧看管好。若不然,那收羊的,趁周围没人,就给你顺手牵走了。就像村头上陈二家,羊圈在院落里,人去上地。结果收羊的听到咩咩叫,歹意顿生。撬开庄门,抱起羊,正要捆绑在摩托车后座上,恰巧陈二的女人从地上回来了。陈二的女人哪能舍得,誓死拉住收羊的;到嘴的肉怎能放掉,收羊的把陈二的女人摔打在地。陈二的女人就地拾起一块石头,砸过去……左邻右舍听到陈二的女人吱哇乱喊,跑来相助。收羊的眼看无法得逞,才狼狈而逃。虎口里抢下了一只羊,多险哪!
遇到这种倒霉的情况,村里人就更加格外小心羊的安全,也才会念起牛的好来。说同样是牲畜,还是牛好,也不是太让人操心,整天价拴在麦草堆上,那魁梧的体格,也不怕有贼心者来抱走。就是贼人想拉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牛劲儿那么大,再说了,你看村子里貌似静悄,无人看管,其实到处是眼睛。人的眼睛了,狗的眼睛了,猫的眼睛了,白杨树上无数只麻雀的眼睛了,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庞然大物,公然要从村庄里牵出,谈何容易。
倘若羊是圈在了后院,那一定得在后院养一条历害的大狗看管。不然,几个贼人趁着夜色,里外一呼应,就用绳子把羊从圈里抬走了。养只大狗就稳妥得多,一来有动静时,可以出个声气;二来也给不安好心的贼人设一道防线。倘若不养大狗的,就要在前院和后院的围墙上凿开一洞窗户,这样,也可以在夜里随时听到后院的动静。睡在前院的人,想必得是上了一些年纪的人,睡眠一定浅得像沁住得奶皮一样,浮浮的,薄薄的,不敢深沉。
在以前,羊其实并没有现如今金贵,也并不是家家都养。养一吊半只的,又划不着去放,就全集中起来,由村里的二伯去放。二伯一辈子就是个放羊倌,他的一生,与羊为伴的时候多,与人为伴的时候少。也许正缘于此,平时里,他的话极少,感觉像活在另一个时空里。
二伯如今老了,挡不了太多的羊了。精神好些时,仅挡挡自家的三四只羊。前些年,他会把村庄里零星的羊收集起来,赶到邻近的祁连山上去放。清早,他在家里吃点开水就馍,再在怀里揣个干馍,赶着羊就出发了。二伯赶羊上山后,就任由羊儿在山坡上吃草,他则就地找个山窝儿,仰天一躺,看天看云听风,其他事一概不管不闻。村里人都说,二伯一辈子所食,哪有什么营养可言,除了干馍还是干馍,但二伯却鹤首鸡皮地活了八十多岁,成了目前村子里最长寿的老者。村里前赴后继有多少人都先他而去,种在了地里,长出了草,开出了花。村里的人想不通,只好猜测说,也许放羊真能修身养性,延年益寿。君不闻,当上羊倌三年,给个县官也不干?大家这样一说的时候,就感觉放羊的价值不仅仅局限于卖钱食肉了,简直是能拉伸人生在世的长度了,这样一想时,眼里居然不自禁就飘出了一丝神往。
远去的村庄
文/KEVIN
在岁月或浅或深的行进的脚步之中,村庄缄默地窝在西北这片广袤无垠的黄土地上,像个透析世事人情的智者一般在与大地齐平的角度上亲眼目睹着这片土地上上演的一幕幕的悲欢离合。她在自己的身躯上出生并养育了成千上万的子民,也将成千上万的逝去的生命连着躯体和灵魂一起吞噬掉。她的存在历史之久远,甚至于连村里最年长的老人和时至今日依旧流传在村尾巷首的古老的讲述之中也不能寻得一二。古往今来,有多少新鲜热烈的生命在她的见证下出生成长,又有多少鲜活明媚的生命在她的躯体上被人悄无声息的埋葬;有多少怀揣梦想与希冀的年轻人带着一腔的意气风发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果断刚毅的背影,又有多少漂泊半生孤苦无依的老来游子在遍尝世态疾苦之后带着一脸的斑纹和泪水重新回到她的怀抱被她温暖的拥抱。如今村庄里四处还是可以听见四处啼哭的声音,只不过有时候是因为出生的艰难和喜悦,也有时候是因为生命逝去的悲怆与不舍;村庄还是有人在不断地离开还是有人在不断的返回,但是村庄不可否认的是村庄终究是被人掏空了,变得空空荡荡无所依靠。村庄还是以前的那个村庄,只是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沧桑落寞起来,更多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出生地的代名词,然而这个词却与思乡的情感、与年夜饭的温暖、也与一些隐藏在岁月深处的记忆无关。现在的村庄更像是被人刻意遗弃了一般,就那样沉静地停留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里面,任凭岁月老去,自己被人遗忘至死。
村庄早些年很热闹,尽管在地域规划甚至于人口规模上来说都无法与周围的几个巨无霸式的存在相提并论,但这并不能成为影响她的存在的因素。我一直以来都潜意识地认为她的存在的全部意义似乎只是为了让在外受了委屈和苦楚的游子可以提供一个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的场所,但是随着年月的渐长岁月的无情冷漠的变迁,我逐渐发觉这似乎与她的初衷似乎有些违背。村里的人离开了一批又一批,道上的荒草长高了一寸又一寸,村庄的泪水也流淌下一河又一河。但是这似乎更像是她早已被命运书写好了的剧本一样,从她存在之日起就应该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就应该会想到自己会亲眼目睹着在自己的土地上出生的一个个子民最后都会背弃她离去,而她却更像是在提供他们奔向更好的生活和归宿的路途之中的一个驿站,仅此而已。
有人离开了,然而有人却还在固执地守候着,情愿与村庄一起伴着岁月慢慢老去。村里留下了白鬓斑斑的耄耋老人和尚在咿呀学语的稚童,还有一片片被荒草侵蚀的田地以及草长过膝的马路,他们同村庄一起固定成这片土地上最后的守护的姿态,亘古不变。村庄开始变得日渐荒芜,显出一片死寂的气氛,就连空气之中也开始透漏着一股腐败的气息,这种气味,农忙的时节更甚。六月时节,本来是属于村庄里一年之中最为忙碌和喧嚣的季节,麦田里的欢腾声音,被农夫用磨刀石仔细打过好几遍的镰刀亲吻麦秆的声音,村人抢收麦时间在地里吃早饭的嘴巴吧唧声,往家里运送麦垛的牲马骡畜的嘶鸣声音,打麦场里三轮车来回碾压铺满在地的麦子的声音……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组合出一出悦耳动听的乡村大合唱,但是这些声音和气氛注定只是属于曾经,属于村庄最不愿回忆也最愿意回忆的过往。如今只剩下空气之中躁动不安却又寻不得宣泄的情感,被太阳打得奄奄一息的树叶和满塘池水晒干之后一群小蝌蚪挤在一起的绝望与悲凉,在傍晚时分烧一大堆艾草用来驱蚊避虫的老人和孩子,以及夜色袭来时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响声,空虚而寂寞。
有的时候,空气燥热不堪,村庄整个陷入死寂,放佛被人施了诅咒一般再也没有了生气和活力。老人和孩子摇着蒲扇抱着板凳坐在打麦场上的树荫下眼神呆滞地望着眼前那个同样冷寂的邻近的村庄,相顾无言,划过一滴辛酸的泪水在满地的尘埃里砸出一个黄豆一般大小的坑点来,村庄也似在自己身上被人剜去一块肉一样疼痛的一阵心悸。
我也是梦想着有一日可以逃离村庄的束缚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的人,我也是亲眼目睹村庄是如何一步步被人给抛弃,又看着她如何一步步的远去消失在岁月里。
我也曾经亲眼目睹过一个画面,临近八十岁的老人和他年尚未满五岁的重孙在一起干活。两个人,相隔四代,一副落寞的背影。每次想起那副让我长久难以忘怀的画面,我的心里便如同刚刚下过雨的池塘的边沿一般潮湿。
母亲经常和我打电话过来,喃喃问候之中不时透漏出一些并不美好的信息。离开的人更多了,村庄越发的空了。听得出来,母亲的声音里有羡慕但更多的是不满,我总是羞愧于自己竟然寻不到适当的词汇来安慰母亲来劝慰母亲,来给自己一个回去的理由。
村庄在哭泣,村庄在呼喊,村庄在歇斯底里地怒吼,但是没人能听见。或许村庄早就该明白这是她避不开的宿命,就是梁山伯遇见祝英台,纵是可以美好的可以让人心惊,但终究是留不住。村庄是这个时代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城镇化所摧残的产物,是在于世俗的金钱荣誉名利地位相争过后被撕裂开来的会让每一个老人都忍不住喊疼的口子。但是,这就是她的命,不服不行。你老去了,你离开了,你青春不再,你韶华消失,你庞大的身躯在这个星球上面消遁的不见踪影,但是,眼泪和哭泣决计是不能再去挽留你了。
高中上学回家,从小道抄近路的时候却被在脚边肆意缠绕的荒草乱了方寸,我羞于承认我再也寻不见小时候一次次上学返学时踩过的小路了。没有人走的小路,便没有存在的价值。村里小孩早去了附近的乡镇和更加遥远的县城读书,村里的年轻人都去了车马喧嚣华光溢彩的北上广深去消耗青春,村里的中年人丢下养育了祖先也埋葬了祖先的土地去了赚钱更多的工地。一批批的人离开了,一包包的钱被带回来了,只是村庄再也没了以往那种让人赞叹不绝的气味。离去的人的青春被无情地消散挥霍在了一座座繁华到无与伦比的城市里,村庄的苍老却被一次次的埋葬在了对外出游子的一次次不绝于耳的闻声呼唤里。
有时候一个不经意间的选择便会成就一段佳话的流传亦或是促成一株悲壮的往事的诞生,而村庄在一代一代世代相传的故事之中苍老了身躯。
村口的年轻的新媳妇出了外遇,终于在丈夫终日的辱骂指责和村里人异样的眼神之中选择了逃离。她是村里最后一位包办婚姻的牺牲品,也是村里第一位自由婚姻的实践者。山顶的二叔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断了脊骨瘫痪在床,女人和儿子终日在床前为他侍奉汤药。村里人都说这婆娘仗义,这儿子孝顺。故事不断地被人讲述,只是主角确实换了别人。我也曾想着把自己的一生写成一个苍美凄凉的故事,再假借村庄的口吻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可是你觉着现在还会有人在听么,村庄这样质问我。原来很多的时候我们都是在自己幻想着美好之中消极度日,对外面这个残酷现实的世界不愿触碰。我们一直生活在幻想里,却一直以为外面的这个世界才是幻想。
突然就很想念那些逝去的岁月,真想用尽全身的力气与那些逝去的美好来一场奋不顾身的拥抱。我怀念那时的空气中飘荡着的一股新鲜的芳草的气味,那时微风吹过时一股沁入心脾的麦粒的味道,隔壁家老人的牛又跑了,村口的小卖店里的喇叭又在大声喊着村里的某某人前去接电话,早上迎着晨阳欢欢喜喜和小伙伴一起去上学,把一声声的欢喜与喜悦以及沾满露水的艾草留在身后,村里人在田间地头忙碌的身影以及吆喝声,新来的媳妇早上起来后做好早饭便往田地里的男人送饭的匆匆忙忙的身影,在某个闲静的午后一群女人围在一起纳鞋底拉家常以及那一串串渗入云霄的欢乐。我是如此深情地想念着这些声音,我的村庄也是同我一样开始变得无比怀旧。
也许是生性使然,无论离开的再远,对这个贫穷荒凉的土地是有多么的不满,人总是习惯在自己受伤之后给自己寻找一个依靠。而这一次,原本被无情抛弃的村庄又一次充当了整个角色,只是我们永远都不曾思考的一件事是,我们的离去与回归,永远都使得村庄处在一个尴尬的地步,逃脱不了,却又无可奈何。
年轻人拼命逃脱之后在外面为自己的理想与幸福奋斗。他们用自己的青春和力气与命运做着一次殊死拼搏的赌注,这个赌注,涉及家庭,涉及爱情,涉及希望,唯独漏了家乡。可是现实终究容不得这群青春正盛的年轻人放肆撒野,他们总是被生活的现实撞得头破血流,被一次一次的失败折磨到无力回击。当初的梦想与雄心早已奄奄一息甚至于被忘却,但是不能回去的想法却如生根一般常驻脑海。他们拼死也要留下,他们发誓宁愿饿死也不愿面对村人的嬉笑与不屑。可是,谁会轻易贬低以为敢于为梦拼搏的孩子呢?
或许对于村庄而言做痛苦的事情不是无法选择被遗忘,而是即使选择了安然地接受这种遗忘却依然会被人一次次的被人回忆起。或许是无法选择留下他们匆忙的步伐,而是即使已经开始淡然接受这种命运却又在一次次在被人重新翻出来伤口晾晒,直至腐烂化脓流血。
村庄依旧沉寂地窝在这片黄土地上面,安静地看着这个世间上演的一幕幕悲欢离合的故事,然后在人们把她淡淡地遗忘的同时,自己也把自己慢慢遗忘。
但我明明听见有人在喊疼呀!
炊烟袅袅
文/素波银涛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那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已故台湾着名歌唱家邓丽君的一曲《又见炊烟》曾勾起多少人的无限回忆。
是的,走过了春的烂漫,走过了夏的火热,走过了秋的成熟,炊烟又在村庄冬日的黄昏中袅袅升起。它爬上屋顶,它挂上树梢,在几只麻雀归巢的叫声中,没有走远。朝着村口痴望,这是母亲的眼睛,在柴草的烟熏下溢出了晶滢的泪花。
大山深处是故乡,炊烟是无声的呼唤。只要炊烟升起,父亲驮着背坐在屋檐下,低头在思念,“炊烟袅袅牧人归”。冬天里的炊烟老了,在外的游子们,也该回来了,那怕是一顿晚餐的温馨。一年四季,年年岁岁,周而复始,岁岁年年,总是炊烟不断,总是历久弥坚。
新屋、老树、炊烟、蓝天,这便是如今家乡的村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和谐的田园里,尽显宁静祥和的生活本原。
炊烟是“桃花园”中的人们繁衍生息的地方,炊烟是屋顶升起的云朵,炊烟是柴草灶火化成的幽魂,炊烟是村庄的声息和呼唤。炊烟袅袅,总给人一种日出而作的辛劳;袅袅炊烟,总给人一种日落而息的亲切。冬季天寒地冻,若有亲友来访,笼盆炭火,暖暖身子,拉拉家长,“便胜却,人间无数。”
寒风肆意地吹着,树叶早已落光。可村庄里的炊烟带着一丝惆怅、带着远行人童年的时光,在严肃的冬日里依旧袅袅升起。水泥大道早已通往村庄,在打点匆匆的行囊中,早已嗅到那炊烟的味来,因为那里有家,家里的锅碗瓢勺中有母亲忙碌的身影,有灶火里熏出的最香最甜的味道。
炊烟是孕育温暖的地方,不管你的灵魂在何处漂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见炊烟,总感温暖。炊烟在村庄里,总是把你张望,即使你丢失了村庄,炊烟依旧会把你的记忆收藏,就像一盏不灭的灯塔,始终将游子的眼睛照亮。
炊烟袅袅,早已证明了不是空荡荡的院落,只是把老屋后的树叶片片掉落,掉落在地上,掉落在你我的心上……
盛开的凋零
文/西江月冷
七月,我再次走进了雨季。尽管北方的雨季并不抒情,甚至带了北方汉子的脾性,却在盛夏时候,如期到来。
是的,干旱的天气,雨说下就下,绝不拖泥带水,绝不半推半就、走走停停。就那么直爽地猛然间阴云密布,就那么痛快地突然间落了下来。这样的雨,俨然就是我的父老乡亲。既然笑,便笑得豪爽,既然哭,便哭的彻底,多少喜怒哀乐都直白真诚地表露出来。
炎热的季节,能有一场雨水,该是多少人期待的事情。我知道,就连地里的庄稼,也在烈日下期盼着,等待着。
旧时的村庄,储满了池塘。我甚至去想,假若用现在的卫星地图描绘,那定是镶嵌在村里村外的一面面镜子。它们那样蔚蓝明澈,让土做的村庄充满了灵气,让土做的孩子,像鱼虾那样在盛夏的怀抱里嬉闹畅游。还有荷花,满池满塘玉立在水中。哦,那又是多么美丽脱俗的花朵!于淤泥中净身而出,不但散发着清雅的香气,还引来点水的蜻蜓。
雨季到来,满村的池塘便不再是荷花和孩子的乐园。这时,我看见湍急的雨水在地面上奔流而去,它们汇集着,奔跑着,如千军万马沿着村路,沿着沟渠,流进一处处池塘。于是,雨后的村庄更显利落,花草树木愈见葱绿,地上的杂物被雨水洗涤一空。哪个傍晚,我们一家人便把饭桌搬到了院子里,就着雨后的清新空气,就着自家菜园里的豆角黄瓜,说说笑笑。
如今呢,如今的村落,早已没有了记忆中的池塘。尽管雨水每年落下,却如无头的苍蝇,四处乱撞,再也找不到栖身的地方。那些工厂,烟囱,那些直白僵硬的水泥道路,怎么装得下村庄的整个夏季。是的,就像我所看见的城市,再也没有排水的能力。原本充满了诗意的雨水,竟然一次次地演变成了人为的“天灾”。莫说六十年一遇,莫说百年一回。我想,是不是社会的顽疾,已经深入到了肌体的每一个角落?江河沟渠,池塘湖泊,几十年内已僵硬堵塞,现代文明的壁垒,也在雨水中坍塌淹没。
是呵,还有梦中遥望的蓝天白云,还有我一次次默念着的真诚、善良。它们都在时光的面前,逐渐远去。
而我所怀念的村庄与城市,便成了缅怀过去时留在文字里的孤独的风景。它们在我的梦里那样自由的盛开,又在我的梦里,无奈的凋零。
孤独的村庄(生存状态之一)
文/清风旷野同行
我叫她四妈,叫她丈夫四大,因她丈夫在家排行老四,同姓王,比我父亲长一辈。
我们两家是邻居,祖上的房子,也许弟兄多房子少,分家时,四大只分得一小间,大约20平米,老三终身未取,和四大一起过。
1954年四大外出打工,在南京牛首山铁矿当了一名工人,挣钱又在屋前盖了两间五架梁,没有做粉刷,是个空心墙。
四妈和村上其她妇女一样,年轻时没享到福。丈夫虽说在外当了一名国家工人,单位效益一直不好,四大年轻时是个爱玩的人,除了自己开销,每月只能寄很少的钱给她。四妈一直在家种田,膝下育有一子,得来不易,甚是疼爱,娇生惯养,家中的活几乎由她一个包揽了。
家里忙到田里,田里忙到家里,一辈子一晃过去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四大退休,儿子顶职,老两口靠四大微薄的退休工资生活,倒也其乐融融。
四妈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家里所有的事都由四大说了算。四大在大城市生活多年,脾气又倔,对四妈感觉不是那么好,吆三喝四家常便饭,稍有不如意,便呵斥四妈,四妈从来不敢吭气。一辈子,顺从惯了,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四大一生爱喝酒,退休后又增加了两个爱好,一是每天钓鱼,做下酒菜,酒量也随之渐长,一次六七两是常事,有一年我们家有事,四大开心,曾喝过20杯;一是学会做几道小菜,哪家有事就帮人家当厨师。每天,四妈总是先把早饭做好,然后到田头,忙完活回来见四大还没回来,就端着碗到河边四处找。四大钓鱼,她就站在一边看,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只说陪陪老头子,四大嫌烦,她就一个人悻悻地走开。四大经常喝醉,四妈事情一下子就多起来,听老头子骂三骂四,给四大端水洗脸洗脚泡茶,尽管嘴上嘟嘟囔囔,还是一直把四大忙上床休息了,自己才睡。
前几年,住养老院的老三过世,接着四大患肝癌去世,家中一下只剩下四妈一人。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和四壁,四妈忍不住老泪纵横。儿子安慰她:“妈,不要烦,还有我呢”。可四妈知道,老头子一去,自己的生活来源就基本上断了。儿子虽在省城,但单位已倒闭,媳妇无稳定工作,现在只靠当保安收入维持家用,自己怎么能向儿子伸得了手呢。有几回,儿子长途回来看她,板凳还没坐热就要走,要赶回单位上班。过年,别人都休息了,但保安不能休息,四妈不怪儿子,她一个人自己忙给自己吃。
已经81岁的四妈很快便振作起来,她一个人,水田不能种了,只能种几分旱谷。她还是像年轻时一样,每天下田,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春夏秋冬。下田的时候不能长时间弯腰,她就带一个小板凳,坐着下种、锄地。太阳远远照着,若大的田畴中,四妈像一个逗号。夏天,她把午饭带到田头,冬天就带个热水瓶。种地的收成不够吃,她想办法把门口一块地也种上瓜果蔬菜,再开垦一些沟边种上菜秧大蒜丝瓜。由于树多,日照不够,地肥不足,这些果蔬发育不良,四妈把样子好的摘下拿到集市去卖,换得一点生活费。
有段日子,我母亲腰疼,又是一个人在家,生活不能自理,我去请四妈帮忙,四妈爽快地答应了,每天从地里回来,就帮母亲烧饭洗衣。夜里,一个81岁的老人和一个84岁的老人都难以入睡,就唠年轻唠过去,直到困极了,不知不觉跌入睡眼。一个雨天的晚上,眼神不好的她脚下一滑,身子向后倒去,跌了一身泥水。我听说后感觉过意不去,要给她点补贴,她死活不要:“你这孩子,这算什么呢?我和***老了,不知今后日子还有多长,我们也是做个伴呀”。
那天,我请她到我家吃饭,她正准备做饭。我看到老屋已变得破旧不堪,地面凹凸得像丘陵,四周零乱放满了家什和农具。漆黑的锅台上切着一堆粗大的罗卜丝和几段葱。我说:“四妈,这也能当菜呀”。她笑着说:“四妈年老了,一般东西也吃不动,有这样就可以了”。
去年是四妈开心的一年。就在她快要借钱过日子时,农村推行对60岁以上老人实行补贴和养老补贴后,四妈终于每月有了110元的收入。四妈听到消息喜笑颜开。那天,拿到第一笔钱,村上几个老太太决定潇洒一下,相伴到街上的超市,四妈买了一箱牛奶、一盒脆烧饼,像过年一样带回家。
前些日子回家,发现四妈比去年更苍老了。嘴里只剩下一颗牙,吃饭时非常困难,稍快一点就会哽噎住,一边吃饭,一边喝水。但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不停地忙碌,刚从地里回来,戴着个草帽正在摘门口的丝瓜和姜豆。她说,这两天蔬菜价格上来了,卖点钱,因为不种稻,米要买着吃,攒点钱。
看着她弯腰埋入豆架,背后是长满了蒿草的老宅,退色的砖瓦,真像一幅画,一个正在发生的变迁故事。
故乡 村庄 树
文/福-太阳
故乡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代名词,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地方。乡愁、乡恋成为多少文人墨客挥之不去的情怀。余光中的《乡愁》更是把这种情怀发挥到了极致,成为两岸经久不衰的名篇。
故乡之所以为游子不能忘怀,因为那里有条根长在那里,如有合适的土壤、水肥,它就会在你的脑子里发芽,故乡的山、水、人又会浮现在你的脑海中。有多少海外游子为不能回故乡一游而抱憾终身。
有时,我也想为什么离家30多年了,梦中还能梦见故乡,梦见小时候住过的土房。故乡是泛泛的思绪,其实,经常想起的还是那小小的村落,那个有着几十户人家的村庄,那里有我的父辈、亲戚、邻居、学校、山丘、小溪、水塘和朝夕相伴的小伙伴们。几年前回了一次老家,侄子领着我在村里转了转。昔日街道如今已经变得整齐,多数的土屋变成了砖瓦房,只有老街还是破烂不堪,老房子里住着独居的老人。曾经的学校也已经变成别人的宅院,一切都物是人非了。青年人、孩子是一个也不认识了,只有少数老人还认识,走上前和他们拉拉呱、聊聊天,感叹时光的流逝。
我家的老宅子也已经租给别人了,哥哥又在村外盖了新房子,站在房顶上,望着衰破老宅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老宅子的那颗大枣树还是那样的枝繁叶茂。小时候,每当枣子熟了,我就会爬上去摘最大最红的枣吃,有时也会被一种叫“巴甲子”蛰着手和胳膊,钻心的疼,会到村里的氨水罐子中,沾一些涂在上面,疼痛立即会减轻。奶奶每年会把新鲜的大枣放到汤壶中,倒上一些酒做成醉枣,在春节期间拿出来招待亲戚客人,当然我们也跟着大饱口福了。
望着这棵老枣树,我突生羡慕,人走了,树还在,还在一年一年的生长,为我们守候着宅院。自从父辈们把你栽在院子里,你落地生根、生长,再也没有挪过地方,不像我们一样为生活奔走,为生存而奔走他乡。如今,我的孩子们也已经在滨州工作,已经把滨州当成他的故乡了,对我的这个故乡没有什么概念,很是淡漠了,只是在填籍贯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现在想想,人的根和树的根是相通的,根在故乡就在,亲情就在,思念就在。
桃花红了村庄的脸颊
文/禾源
三月的山野,又添雨后初晴,山风显得格外清爽,气息里虽混杂着草腐的味道,但此时让人觉得全是初生的芳香。今年清明回村,我选择走一段山路,仅管路况越来越差,但这路毕竟印染过村子一代代人的足迹,藏匿着路上行人的汗滴。琢磨着,我的双脚若细心地耨过,一定能触到万千的脚印,撩拨出代代共酿的汗息。这一琢磨,仿佛体会到走山路特别有味。
我越来越珍惜时光,笃信能在哪一段时光中多停留片刻,那段的时光就能在心堂里留下一抹余辉,会照亮心房的一个角落。我把脚步放慢,精耕着每一步,拨去残叶,扫去尘封,把自己的脚印盖在最上面一层,痕迹虽不明显,但我一脚一印,毫不马虎地盖上,像在一帧古画上添加着自己收藏章,证明着某一时刻我也拥有过。鸟为自己鸣叫着,小草也为自己绿着,田野的人也在为自家的活头耕种着,我一定也是为自己在行走,所以鸟儿不惊,草儿不乱,山路上的春天就是这样井然有序。
垭口的风比起别处来得强些,风有劲,声音的速度就快,先是传来稀弱的犬吠声,接着也有人,不管对村子熟悉还是陌生,听到这些声音都知道接近村庄。我站在垭口,辨听着声音,听不清人在说什么,但听得清狗在叫什么,狗的语言相对简单,警示、争食、交配、打斗,村子的狗是那样表达,别村的狗也是一样的表达,听多了就知道此时它在表达什么。没想到的是,最为忠诚守护一家一院,守着自己主人的狗,居然没有秘语,使用的几乎是世界语。熟悉的犬吠如同老伙伴的招呼,这呼声不仅仅是亲切,且能招回走得再远的灵魂,回村了,一切都回村了。又看到文笔峰,看到四周的山,看到山脚下梯形的田园。这一切熟悉得如那本《新华字典》,时而翻翻查查不懂的词条,根本滋生不出阅读的激情。然而今天不一样,不一样得让我觉得有点陌生。这陌生来自四周的灼灼桃花,岗连着谷,谷连着圪,圪又连着垅,断断续续把村子围在了中间,似乎要以千般的妖艳羞得村子更快老去。我借来狗的警觉和忠诚,借来狗排外的情怀,警惕地走近桃林,又嗅又审视,要看透桃花的来意,桃花开得干净,一枝也好,一片也罢,唯有桃花独占枝头,三五朵成簇,十来朵成行,纯粹得比经过编排还一律,不要绿叶,不要蜂蝶,这样洁净的桃花哪能隐得住丝毫的不良用心。桃花煽情,全是观花人自作多情。情景中我喝下了一杯家酿的地瓜烧,肠胃中翻动着地瓜味,脸上则蒸发出酒的热气,羞愧着对桃花运的误解。
回首桃花环抱的村子,土墙黑瓦确实有万般老态,老到没有情欲,如同依靠太阳取暖的老人,一个冬季的企盼,就是春来回暖,三月了还眯糊在阳光下,这灼灼桃花仿佛与他无关,开动大门依旧是过去的声响,偶尔燃起的炊烟依然是追着云飞。但能无关吗?桃林占去田园,占去山地,还占去季节。有关,太有关系了,若是一个倒春寒,来阵春霜,桃花凋谢,村子能温暖吗?只要桃花开着,村子才温暖着。无关也许是种回避,也许另有他求,一些老屋干脆一把锁缄口,走到看不到桃花的地方去,一定不是村子的选择。
村中那座最大的老屋,十几号人在这些桃林还没落户之前就离开了村子,就连那条看家老狗也带走,他们家的阿大说:在村子他家兄弟永远交不上“桃花运”,还是到外面碰碰运气吧。这户人家喜欢桃花,喜欢“桃花运”,也怕桃花,也怕村子中的“桃花运”。他是我叔字辈,我记得他长得高个帅气,还记得他发花癫。发癫在桃花开的季节。当年的村子桃树很少,少到一家一户分不到一棵,这些桃树都是依着院子边生长。桃树虽少,花事依然。那个大院的叔,在一个明月当空夜晚回家后得了病,最初就是贪睡,睡时总爱做梦,梦里院边的桃树下有个姑娘向他招手,姑娘面若桃花,脆脆可人,他的命根在此境中活得有劲,爆若桃枝,流出浓乳。几天后他下床到院边去看那棵老桃树,发现桃树上流着和他流出的一样浓乳,他望着一缕缕浓乳,紧张中像小孩一样哭泣,他折来一根小竹枝刮下浓乳,回家告诉父亲说,桃树变精了,会变一个女人做他的老婆,天天陪他睡觉。他举着浓乳说,这全是他流出的。村里的人常得的病就是风寒,惊水,脚手酸软等。最初他父亲也不在乎,认为也就是酸软病,补补身子就没事。然而,他的举止,让他的父亲紧张,说一定是中邪,请来巫觋,又念咒,又做法,可那位叔的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一出家门见了女人,只要是穿红披绿的,不论老少他就会冲上前去强抱,乱啃。村里的女人少得也像桃树,怎能容他乱抱,就这样他吃棒子,戴锁链。村子人说他得了花癫病,花事一过,他的病也就过了。虽说他父亲砍了那棵桃树,可第二年花期一来,他的病依然发作,第三年花期还末到,这位叔不知是怕棒子锁链还是怕见到女人,他喝下一瓶农药结束了桃花梦。
这位叔走了好多年,他的墓边全是桃花,是不是又会吓得他又一次寻死,这回的死不知是否还选择村子。
我在洁净的桃花林中想起这事,也显得有点不干净,双颊微微发烫,一定也有几丝红润,桃花一定看得见,我从羞愧到没趣,悄然地离开桃花林,走到了村子。
村子有几个老人依然抱着火笼在取暖,老人怕冷,村子比老人更老,一定也怕冷,现在有这片桃林围着,开着这么温暖的花,村子该不会在寒冷中老去。村子不老,住在村边的墓也就不会荒芜。他们在相护守盼中,一同期待着年年桃花依旧,永远红润着村庄的脸颊。
穿着花褂的村庄
文/潘新日
风一吹,灿然的花就占领了整个村庄,在树枝上插满了它们的旗。
乡下,每一条小径,都是开满鲜花的树枝递过来的胳膊,满径幽香。
故乡,是花草和庄稼统治的天下。草,是乡下的隐侠,喜欢独来独往,也喜欢群居,哪里都去。
花香迷人,百花的乳名时常会被鸟声提起,这随风而至的阵阵清香,让会飞的鸟驻足丫枝间,它们也是会飞的花,怒放在鲜花和绿叶之间。这样的春天,花,主宰了整个世界。
春天最年轻,也最热情。春风一路向前,花开千顷。
花,把人都喊出来了。春风一吹,人们就从冬眠的寒冷里活跃起来,外面的世界让他们动了凡心,哪里都是诗和远方。那些附在树上的花瓣,多像带着七彩的汉字。香味,是笔画间的炊烟,在远离喧嚣的乡村点亮乡愁。
这个时候,春风玩性越来越大,天南地北地跑,跑累了就躲在花朵上歇脚,捂着嘴,笑树枝上绽放的那一小撮白发。人也是,信心满满的,一动起来,精神头就足,会背上旅行包,迎着桃花赶来的方向,掉进鲜花设计的一个个陷阱。
春风好动,蹦蹦跳跳地牵着花开的声音乱跑。
也有雨,清茶一般泡开了村庄,花都被雨浇开了。
现在,我专注于看花,树木像先辈的行列,沉默不语。当青草举起水珠,我仍然会在那一朵晶莹里看透春心,门缝里夹着挤扁的阳光。
当那些花漫过来,我依然会在花香里寻找失散的乡音,那些被汗水煮透的村庄,在青苔覆盖的瓦下,叙述着家史,怀念曾经的过往。
季节,在长满庄稼的养分里,含有多少活着的名字,还有老辈人不舍的青春。十里桃花,被风修改过的村庄,穿着花褂。
花开千朵,这些从不开口的春天女主播,在每一个时刻,都在为乡村发声,她说,有你真好!
小村花已开。
一个人,与春花相遇,是每一年注定的缘分。
近读故乡
文/王昆
看到田野,看到村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飞到故乡的那个村落。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一个村庄,每个人心里的村庄都是美丽的,那山,那水,那人,还有那遗落在故乡深处的景致。
从酒乡双沟穿过一条河,跨过一座桥,就投入了故乡的怀抱。 漫步在故乡的土地上,一种厚重感会不由自主地涌入心头,那厚重感来源于对家的依托,对故土的怀念,来源于革命先烈在故土上留下的脚印。那脚印在故土上凝聚成一种符号,深深地烙印在故乡人的记忆里,这就是雪枫堤。
听村里年长者说,雪枫堤建于抗战期间,1943年秋天,新四军四师师长彭雪枫率领新四军在苏皖边界指挥作战,由于当时连降暴雨,淮河水位猛涨,造成一处残破的坝堤决口,如不及时堵住,这里的良田和百姓将被洪水吞噬。紧急关头,彭雪枫师长当机立断,率领部下,在当地老百姓的积极参与下,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终于守住了大堤。
后来,彭雪枫调集了苏皖边界的民众,对原有的坝堤进行了加固,一条绵延20多里长的防洪大堤建了起来,从此再无水灾。为了表彰彭雪枫的卓著功绩,淮北行署将这条大堤命名为雪枫堤。沿着雪枫堤建起的村落分别叫做雪枫一村、雪枫二村、雪枫三村、雪枫四村、雪枫五村,以及相继建立的淮枫、银淮、新淮、淮建等村落,它们的名字不是与彭雪枫有关就是与淮河有关,具有一定的纪念意义。如果把故乡比作一本书,雪枫堤则是书的扉页,给人们留下的第一印象便是红色记忆。
我的故乡在淮枫(丰)村。初夏的村庄,草长莺飞,绿树掩映,放眼望去,麦子将整片的绿铺在大地,树将绿高高地举起。呼吸着从河面吹来的清新空气和麦田上荡来的阵阵清香,顿觉心旷神怡。整个村庄都被包裹在这绿色里了。还没进入村庄,就被这优美的景色所深深地吸引着。
走近村庄,一条不太宽的水泥路出现在眼前,小草冲破泥土的封锁,布满路的两旁,沿着路牙奋力向上攀爬,将希望指向天空,将根须扎在坚硬的路边。路从村庄蜿蜒而出,又将你引入村庄,直至村庄的深处,进入村庄,路像变戏法似的,由原先的水泥路变成了土路,和村庄融为了一体。村里人美其名曰中心路。
中心路延续着雪枫堤的柔韧与坚定,走上去就能感受到它的沉稳与厚重。自从它诞生的那天起,就引领着村庄年复一年地走过春夏,走过秋冬,走过互助组,走过初级社,走过大集体,直至包产到户。也正是有了这条路,村里人才有了依赖,情感才有了归宿。
如果说村庄是农家人心灵的港湾。那么中心路就是连接港湾通向外部的桥梁和纽带。路深深地留下了故乡人的足迹,那足迹或铿锵,或豪迈,或沉稳,或矫健。中心路也犹如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见证着一代又一代村里人走进走出,见证着过去,预示着未来。
中心路印证着那句名言,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再延伸一步,路走的久了,走的人多了,便成为辉煌之路。眼下的这条路已成了村民们追逐梦想的希望之路,幸福之路。
村庄是树的归宿,路的两旁有柳树、枣树、杨树、槐树,或高或底,上下错落,绿色的树冠起伏着,交错着,形成一道绿色的走廊,幽静而又深远。依偎在房前屋后的树,将房舍紧紧的呵护着,包围着,站在坝堤远眺,村庄便淹没树丛中。然而,村庄的树绝不同于城里的树,城里的树长的不大,一年四季一个样儿,显得单调,被钢筋混凝土压制着,似乎只有生命没有生机。
麻雀和燕子是村庄的常客。麻雀念家念人,寒来暑往,风霜雨雪,麻雀对村庄从来都不离不弃,作永久的坚守。燕子不像麻雀那样念家,每年冬天都会南迁,次年春天返回。燕子南飞的那段时间,在村里留下许多空巢,大的,小的,泥的,草的,造型各异,成为村庄一道特殊的景致。
看到燕子们留下的空巢,就会想起村里的空巢老人。前些年,村里人一股脑地外出打工,留下老人看家守室,村庄似乎沉静在一片孤寂之中。近些年,随着打工族选择回乡创业,村庄又恢复往日的景象,空巢变成了暖巢,荡漾在空巢老人脸上的笑容,犹如一道特殊的风景,点缀着他们守候的那个村庄。
水有两大善德,即“善利万物而不争”与“处众人之所恶”。故乡人深深懂得上善若水的道理,但是他们不是从古章典籍中获得,而是从生活历练中悟出。在他们看来,是水孕育了生命,有水生命就可以延续。于是,每家门前都有一个池塘,那是村庄的生命之源,立命之本,希望之水。只是自来水走进寻常百姓家的时候,池塘才变成了鱼塘荷塘。家乡的池塘有自己的特色,沿着中心路一字排开,每家的池塘既相互间隔着又相互联通着,一阵风来,淡淡的荷香从村的这一头氤氲到村的那一头,整个村庄都沉静在淡淡的荷香里。
村庄的中央有一个相对宽敞的小广场,以前是打谷场,后来成了半截篮球场,在电视还没普及的年代里,那个半截篮球场又成了露天电影场,因为活跃在农村的电影放映队,每个月都会轮到一次,那时每个月都能看上一场电影,对村里人来说是件多么幸福而又快乐的事情。小广场在岁月的轮回中悄然地变化着,如今的小广场成了农业科技推广站,成了村里人获得致富信息和创业技能的平台。
故乡是个永恒的话题,有永远说不完的故事,故乡是一幅长卷,有永远赏不完的美景,故乡是一首诗,只有静下心来慢慢的咀嚼,才能品味到它的真谛,故乡是一首老歌,那充满乡情的旋律时时在耳边萦绕,故乡是一杯陈年的老酒,一切的一切都会让人回味悠长。月色下,徜徉在故乡的怀抱,感受颇多,月色故乡更增添了我对故乡的依恋之情,我走的再远,也走不出我对故乡的思念。
雪落无声
文/杨小霜
世间没有什么比它更轻灵优雅,它的到来需要沉淀整个冬季。它的纯洁,容不得任何淤泥垢染。
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不用打开窗户,就知道它昨夜来了。披衣而坐,闭上眼睛,去想象它的世界。
田埂上已经垫上厚厚的一层了,阿黄踩在它身上的脚丫子,盛开在整个冬季。它的幽香溢满整座村庄。
田野中的稻草垛从金黄变成洁白,只需要一个夜晚的时间。秋千上,石凳上,整个村庄里,都被一层洁白覆盖着,可它并未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它就那么飞速的飘下来,一千片,一万片,不,这些都不够,它要的是整个村庄乃至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现在还用说吗?狮子头已经白了,房顶上的黑瓦不见了,就连黄狗的梅花脚印也丢了。可它仍旧没有声音!
你见着它了吗?知道它去了哪里吗?它飞速的来了,夹着几分西北风的张狂,落寞的拥抱整座村庄。再也没有人记起这村庄里胡须发白的老人了!可它年年都来,它知道拥抱老人的那一刻,便是消亡,可它仍旧愿意,不嫌弃这座被北风横扫过的村落。
牛圈里的牛儿不吃草,猪圈里的猪儿不打呼噜,鸡圈里的鸡也不报喜。它们都站着迎接它。它从千里之外的北方飘落而来,最终在这里安家。
它是没有形状和痕迹的。落在山谷,它便是山谷的痕迹,落在房顶,它便是房顶的形状,落在你的心里,它就是故乡的形状和轮廓。它是安静乃至无声的,世间任何事物都不会对它反感或是抗拒。
它是一种白,世间最自然而又纯洁的白。这种白足以净化和洗濯尘世那些污垢和杂质。它来得微弱,从不大张旗鼓,敲锣打鼓,但有分量,足以让那些痴人,迷途知返。
窗户外再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整个世界都在为它安静。它慢慢的飘落下来,像是在抹去这座村庄所有的回忆一般。它那么努力的飘落,那么优雅的舞蹈,这个季节是属于它的,它要用生命去扞卫和珍惜,这一份专属于它的静和轻灵。
桃花塘里桃花梦
文/邱素敏
我的老家在豫西,那里属于丘陵地区,沟多。村庄的西南角,有个大水塘,四周种满了桃树和花椒树,村里的老人都叫它桃花塘。
春天,燕子还没来,桃花塘就醒了。它慵懒地伸个懒腰,身上覆盖的薄冰走了,它兴奋地翻个身,咕噜噜吐出水泡,放学追逐打闹的孩子看见了,争先恐后跑过来问候它:喂!喂!桃——花——塘!
夏天,桃花塘成了孩子们的天堂。只要不上学,他们从早到晚都在塘里泡着,打水仗、扎猛子、采荷花。会扎猛子的男孩是最受追捧的,一个猛子下去,很长时间,对面才会“扑”得一声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瓜来,黑黑的小脸满是得意。那些站在浅水区的女孩,则把荷花撕成一瓣一瓣,细心别在头上的两个羊角辫上。
秋天,秋风几个喷嚏,满树桃叶被赶进桃花塘里。此时的桃花塘像个慈祥的老人,深情注视着田野上忙碌的孩子。可爱的孩子们,跟在大人后面掰玉米、出花生、刨红薯,累得满头大汗。劳作空隙,他们坐在桃花塘边,轻轻给它唱歌:桃花塘啊桃花塘,桃花梦里桃花香,青幽幽的芦苇荡,带着希望去远方……
一到冬天,桃花塘就清瘦了。寂寞的桃花塘,覆盖了厚厚一层冰。大胆的孩子们试探着把小脚踩上去,见冰纹丝不动,便飞奔回家拿铁铲,沿着冰咔嚓咔嚓铲过去,干枯的苇草纷纷倒地。孩子们用瘦弱的肩把苇草背回家,那是妈妈生火做饭的好材料呢!一场大雪,桃花塘睡着了,它和村庄的孩子们一样,做着来年桃红柳绿、丰衣足食的好梦。
如今,村里的桃花塘被填平了,一排排漂亮的楼房拔地而起。村庄的孩子一拨拨长大了,他们揣着桃花梦,离开了桃花塘,但无论到哪里,桃花塘都会偷偷钻进他们的梦里——那美好的童年,形影不离的玩伴,怎能忘记呢?
走进腊月的村庄
文/李兵
进入腊月,思乡的情绪开始在心灵中肆意蔓延开来。在朦胧的清晨,那声声的鸟鸣和鸡啼是家乡最亲切的呼唤,那袅袅绕绕的炊烟是连接村庄和土地的脐带。无论我身在何方,那些思念的种子都会在一夜之间迅速发芽、膨胀。在宁静的夜晚,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会扰乱睡眠的正常性,毫无声息的进入自己的骨头和血液,让我彻夜疼痛。失眠,已经是这个腊月难以治愈的乡愁。家乡的村庄,家乡的一草一木,总是让漂泊的游子在腊月更加魂牵梦绕,总是让流浪他乡的心灵更加柔软甚至脆弱。走进腊月的村庄,实际上就是走进温暖的记忆和春天的憧憬。
走进腊月的村庄,烟熏火烤的年味开始弥漫。在翠竹掩映的青砖绿瓦中,在松柏遮盖的农家小院里,伴随着鸡鸭的鸣叫,孩童的欢呼,春节的氛围逐渐临近了。那些携带着熏香的腊肉和香肠在村庄里散发着诱人归乡的韵味,那不是城市里机械生产出的食品所能够拥有的魅力。走进腊月的村庄,贴近久违的镰刀锄头,去倾听土地和粮食的声音。走进腊月,就走进了家人团圆的幸福和快乐。
走进腊月的村庄,走进冬天的尽头,走向春天的开端。冬天在腊月梅花的芬芳中逐渐隐退,一丝丝春的绿意开始在土地中温暖的萌动。把寒冷的故事冷冻起来结成千年不化的冰块,把希望的种子播种起来萌发春天的绿叶和花朵。腊月,是一个终结的句号也是一个开始的逗号,既拥有着残缺的美丽,也焕发着圆满的梦想。走进腊月的村庄,就是走向生命季节的一个归巢的时令,就是走向积蓄力量的加油站,就是走向疲倦之后疗伤休憩的温馨港湾。走进腊月的村庄,走进久违的家园。
走进腊月的村庄,走进春天的序曲。在寒冷中酝酿着春天的灿烂,在团聚中凝聚着飞翔的力量。
走进腊月的村庄,就是走向温暖的记忆,就是走进万紫千红的春天!
记忆里的小村庄
文/吴尔蓉
“唱给你一支歌,唱给你一缕炊烟,一条小河,还有那静静的小村旁,几只蹒跚的白鹅……”这是我最近学唱的《美丽家园》。我喜欢歌曲中的意境,它使我想起曾经下放的小村庄。那里有我的理想,我的迷茫,有苦有甜,有欢笑,也有忧伤。
1970年初,初中毕业的我随父母下放到句容山区的一个大队。我们从集镇出发一路向南。丘陵山区的山是大大小小连绵不断。一路走来,上坡下岗,越往下走人越少。正值早春,田里的麦苗、油菜还没伸腰,路旁树木仍是枯枝败叶,冷风吹来,一派萧瑟景象。大约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村口两旁地势很高,路从山沟上来,村庄就在朝阳的高坡上,一个只有两个生产队的自然村。这个村子叫“许家边”,我暗自想,村上可能许姓人家多,不然完全可以叫朝阳沟了。
进得村来,最引人注目的是高岗上的一棵古柏,它盘根虬节,树皮几乎脱尽,树身凹凸不平的木纹,像年迈老人饱经风霜的皱纹,虽然看上去好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但顶端却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古柏枝叶间挂着许多红布条,据说是因它已有千年树龄,周边的村民将其当作神物看待,谁家孩子体弱多病,就在上面挂个红布条,祈求保佑。
一条小溪从村旁蜿蜒而过,一座同古柏一样古老的小石桥,把村庄和路连接起来。房屋的墙几乎都是乱砖砌就,屋顶则或瓦或草。村里面房前屋后都种着树。还有一片竹林,风动竹摇,萧萧瑟瑟,似婉约的歌声,使我想起郑板桥“任尔东西南北风”名句。一条窄窄的土路从竹林深处徜徉而出,把上下两个生产队自然划分开。
一夜春雨催得万物复苏,田野里青青的麦苗、黄黄的油菜,随着春风翻滚着青黄相间的波浪。那幽静的池塘,嫩绿的垂柳,散放在紫云英里。几只淡黄色的小鹅围着觅食的大白鹅漫步。处处充满了早春的气息。村庄也一改冬天的厚重,房前屋后树木返青。桃树经过一冬的休整,孕育出桃红一片,美丽的花朵在枝头肆无忌惮地张扬。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如果说桃花是美丽娇憨的姑娘,那与她同时开放的李花,就像穿着白色衣裙的纯洁少女。盛开时像一堆堆雪,又像一片片云。可她又是那样的脆弱,微风轻轻一吹,花瓣便如雪花飘飘洒洒落满地。“二月江南山水路,李花零落春无主。”她用另一种方式在和桃花比美。最不起眼的是村子里最多的刺槐树,它开出的是一串串洁白的花,喷香扑鼻。一年之中也只有春天,它才能张扬一下,让整个村庄都弥漫着它那浓烈的花香。而此时村庄上空袅袅的炊烟,便伴随着这些桃花、李花、刺槐花,以及呢喃的鸟语,构成一幅美丽的乡村春景图。
这里就是我第二故乡。不知何时,我爱上了这个小村庄。在那里,我度过了九年插队岁月,先后担任了生产队会计和赤脚医生。留下了青涩的年华和难忘的回忆。那里虽然经济贫穷,文化落后,但人们纯朴善良,给了我许多关怀和爱护,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
月光溢满了夏夜
文/九满
当夏日的晚霞映红西边的天空,给原野披上一层淡红的时候,倦鸟掠过天空,在林间起起落落,匆忙归巢;蝉儿趁着夜色未临时,嘹亮地鸣叫着,高一声低一声,此起彼伏,既似合奏,又像比赛;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三三两两从田间地头归来,袅袅的炊烟四处升起,家家户户开始追鸡拦鸭,鸡飞狗跳的声音不时响起,还有母亲高声呼唤玩得忘了归家的童儿。
月亮悄悄地从村东头冒出来,慢慢地、稳稳地走过小溪、池塘,走过村旁一小块空地,再走过我家的猪圈和柴草垛,最后,把高低起伏的村庄都覆盖了,甚至倚在墙角的那些灰头土脸、了无生机的农具,都在摇曳生姿。
群星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羞涩地躲闪着。隐约可见的邻村偶尔传来人声犬吠,使人在清幽和安宁之中感受到生命的温暖。因为那幽,生命充满了自由之美;因为那光,生活的压力与尘世的烦恼被消解被稀释。
明月照着小村,地上便有了光有影,远处的田野、小径,近处的树木、房屋,都在悠悠地享受着月光浴。植物们在月下甜蜜地呼吸,脉脉含情;虫儿在叶间欢天喜地的唱着歌,自由自在的恋爱与嬉戏;露珠悄悄滴落,躲进了草丛。白天的喧嚣与燥热被明月涤荡得干干净净,这时候的乡村,格外的柔美与安详。
月光下,乡村像浸在牛奶里一般柔滑,屋里屋外亮亮堂堂。于是,村庄便稀落甚至省略了灯火,家家户户都借明月的光,干点活计,不亏这月光。母亲喜欢坐在晒谷场上,在一地的月光中静静地沉迷在针线的世界里,或缝衣或做鞋,用她的双手为孩子们披上绒绒的衣裳;父亲或扎扫把或忙竹篾,他们用日渐消瘦的身子,铸就了我们向往飞翔天空的灵魂。
孩子们是坐不住的,村里村外疯跑疯玩,一会儿悄然无声,一会儿又急呼高叫,闹闹哄哄。累了,三五同伴踏着缓慢的步子回家,月光静静地倾泻下来,落在我们头上、肩膀上,滚落到地上,散落到原野的每一个旮旯里,把白日里那些生硬的茅屋、草垛、竹林和树木,都一一安抚得驯良寡语,照耀得温柔幽美。
一路上,善良的月儿,温柔的月儿,像神仙姐姐般跟着我们,照着我们。如同有人提灯为我们引路一样。我们在路上,月在路上;我们在田野,月在田野;我们在河堤上,月在河中。我想,头顶这轮照过古人也照过今人的月儿,一定是有灵性、有温度、有人情味的。
有时,远远看见一坨黑影一动不动,蹲在路边,心里慌慌的,走近了才知道:那是一捆没有被农家收走的棉花秆或稻草。我猛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自己怦跳的心。唉!这么好的月色,这样光明宁静的世界,不会有人舍得出来为贼为盗,来路上骇人的。我絮絮叨叨,自我安慰。
那时候,最幸福的时光莫过躺在母亲怀里的那一个个溢满月光的夏夜。在繁星满天的夜色中,家人在凉席上或坐或躺,随意地摇着蒲扇,驱赶边飞边嗡嗡叫着来凑热闹的蚊子,聊着轻松的话题,儿女情长、村里新闻、还有各种马路消息,萤火虫在空中游弋,时明时暗。二哥高兴起来会哼上几句怀旧的歌谣,五哥也许会来几句"蔡鸣凤在大街思前想后,想起来家园事珠泪交流,悔不该在家中口角争斗"之类的花鼓戏。我躺在竹席上,尽情地享受着"夏夜文化"带来的温馨与神秘、幻想与希望。
忙完家务,母亲把手伸向门后那黑不溜秋的毛巾,麻利地抹去手上的水痕,然后,双手象征性地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进了里屋。从屋里走出来的母亲手上多了一把蒲扇。当她终于坐定在竹席上时,便伸出双手将我揽进她的怀里。只有这个时候,母亲才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的。月光下,母亲真的好美啊!柔和的脸上带着笑音,声音年轻得一跳一跳的,眼睛特别的亮
兴之所至,母亲便会绘声绘色地给我讲嫦娥的故事,我似乎看到了月亮上的桂花树,闻到了随着月光飘来的桂花香;母亲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我仿佛看到浅浅的银河微波涌动,听到菜园里葡萄架下的耳语……渐渐的,我进入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我穿过绿叶看到天空以及它的白云,月亮的无数光粒像飞舞的精灵,一颗接着一颗,从天堂到人间,从宇宙到大地,从博大的空域到我个人的眼瞳。
此时,从母亲怀里看到的村庄是那种令我晕眩迷醉的白净,这白泛着粼粼波光,在我身上流动、碰撞、跳跃,像溪水流经我的肌肤;柔和而又恬静,缥缈而又多情。我感觉自己与村庄已经融为一体,村庄与月色已经融为一体。
不知不觉中,月儿悄悄将清凉注入我的血脉,让我渐渐安静下来,母亲把我抱上床,月光也悄悄地从窗口跟进来轻抚我的脸。母亲坐在床沿,边给我打扇边哼着童谣:"月亮粑粑,狗咬嗲嗲,咬哒何嗨……"她用甜甜的嗓音深情地为我吟唱,轻轻的,她的浅吟低唱在蒲扇摇曳的风里穿行。我迷迷糊糊地入睡了,母亲的歌声还在继续,像温婉的明月,落在我的枕上,落在我的梦里……
又到槐花飘香时
文/李雷
我的故乡是一个美丽的小村庄,槐花开时,整个村庄都飘荡着淡淡的香味,孩子们都上树去摘串串的槐花,把它们捋下来,放进嘴里,甜丝丝、清幽幽的,好吃极了。
小时候,我也上树去摘槐花,不幸的是,站在树杈上的我不知怎地一滑便从树上摔了下来,树下还有一口枯井,我从树上直接掉到井里。那时,父亲在油田工作,只有母亲带着我在乡下过日子。正在地里干活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竟然迈不动脚步,最后在别人的搀扶下才回到了家,看到我还活着,母亲顿时瘫软在地。待她清醒过来,立刻抱我入怀,问我:“身上疼不?”我说:“不疼。”睡了一晚上,我对母亲说:“妈,我胳膊疼。”母亲赶紧带我搭了一辆大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县城。拍了片子后才发现,我的胳膊断了,无助的母亲泪流满面,不懂事的我莫名其妙地望着母亲。母亲擦去眼泪又带我搭上火车,到一个离家四百公里偏远的小村庄求医接骨。
下了火车,沿着轨道走了好久好久,总也走不到那个村庄,母亲就背着我走。待我们找到那个地方时,正是晌午休息的时候。诊所坐落在一个长方形的小院内,院里有一棵大槐树,给小院遮了一大片荫凉。可诊所的门却是关闭着的,听人说,两位医师的住处离这儿有七八里路呢。母亲就在大槐树底下铺了一块塑料布,让我枕在她的腿上,母子俩就这么耐心而焦急地等着。在淡淡的槐花香中,我竟然做了一个香甜的梦。睁开眼后,发现母亲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紧锁眉头,疲惫、无奈和深深的忧虑全写在脸上,但母亲年轻光洁的脸庞依然美丽端庄。
医生终于来了,给我接胳膊时,四个强壮的小伙子在我的前后左右“控制”着我,像是给我上刑似的。我大哭着喊妈妈。只见妈妈眼含泪水,哆嗦着嘴唇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然后猛地转过身去。妈妈是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啊。胳膊接上后,天已黑了,我们在一个老乡家住下后,母亲便去供销社给我买吃的。这个村子离供销社还有四五里路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母亲摸黑穿过寂静可怕的庄稼地,不时有黄鼠狼和野兔“嗖”地一下从眼前穿过,吓得母亲心惊胆战。那时母亲才26岁呀。供销社的门已关了,母亲又找到供销员的家里,说了许多好话,才买到了一包饼干。
岁月流转中,不知有多少个槐花飘香的季节匆匆走过。如今的母亲,脸上已刻满了岁月的痕迹。而我始终忘不了母亲带我看病时的情景,忘不了母亲操劳的形象,以及那个槐花飘香的季节。
徘徊在麦田的风
文/葛亚夫
那一夜,徘徊在麦田的风,也徘徊在村庄,把床上的村人吹得翻来覆去。
仿佛失手打碎的碗,那些好端端盛放在村庄的事物,凌乱地洒满一地:树叶、布头、丢失身体的衣服……那头半夜摸出门的牛,无助地叫着,它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大娘的尖叫声划破村庄。村人回过神,返回院落。尖叫声如同风的影子,翻墙过院,从一家到另一家。那些昨天还在的家什,都不见了!按时下蛋的母鸡,也和草窝一起,消失匿迹。村人慌了,更加努力地寻找,不知道还丢失了什么?他们寻找着,用迟到的尖叫,把那些丢失的东西再丢失一次。
当老槐树把影子穿到脚上时,走失的羔羊,拾食着地上的枝叶,走回村庄。然后是鸡鸭鹅……尽管很疑惑,它们还是回来了,围着主人叫。
那些长腿的,自己走回村庄;没长腿的,需要人把它们领回家。村东头的衣被落在了村西头的晾衣绳上;村西头晾晒的衣被,挂在了村东头的枝丫上。村人东西奔走,如同呼唤孩子的名字,确认着自家的物什,领回家。但总有些无法确认、无法回来,一个村庄有着它隐匿的命运和疼痛。
村庄日益平静,所有的伤痛,最终都是个人的,要带回家。时间是一个影子,或者不倒翁。当老槐树把影子伸到天空,天就黑了,星星和月亮攀着老槐树,准时来到村庄。
那一夜,徘徊在村庄的风,也徘徊在麦田,把地里的麦子吹得惊慌失措。
收拾好村庄,村人才想起麦子。五月,麦子正待嫁年华。村人有些紧张,他们不确定,风会对麦子做些什么?曾光洁的麦田,有些凌乱,麦子东倒西歪、瑟瑟发抖,一个坑洼一个“黑眼圈”。风也教训了麦子。
村人的步子开始踉跄,如同走在麦芒上。他们蹲在自家地头,像株被风训斥的麦子。那些倒下的麦子,像人一样,头重脚轻根底浅。它们不会结实了,这场无声的“家风”,让村人刻骨铭心。
时间惺忪着夕阳的眼,晃晃悠悠走来。那些麦田里的坟和漩涡,很快混淆在一起。村人揉揉眼,不确定,先人是不是就这样迷了路?没再走回家。先人都有个习惯,喝酒后,要到麦地里走走。看看麦子,看看自己的墓地。那些坑洼,就是他们的驻足吧,最大的那个,就是他们另一世的家。
每个人都会“走”的,走之前,总要先认一认回去的路。
在村庄,有个传说:当人行将老去,他的先人,会回到村庄,把他接走。这是关于死亡最温馨的传说,村人深信不疑。或许吧,一场深夜拜访村庄的风,也是那些老去的先人,他们想家了,偷偷潜回村庄,辨认着自己的亲人,然后在麦田里留下回去的暗号。
徘徊在麦田的风,也徘徊在村庄;徘徊在村庄的风,也徘徊在麦田。从麦田到村庄,从村庄到麦田,哪个才是回去呢?村人蹒跚于麦田和村庄之间,在一场风的背影里迷了路。
水畔的村庄
文/费城
久居城市,如果不是到城郊采风,我断然不会想起那些水畔的村庄来。
那些老旧的青石板、土坯房、老巷道,还有残破的屋檐还在。小径曲径通幽,溪水潺潺有声,流经密林深谷,田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静静变黄。此时的村落空寂无人,霞光中,几分凄清、几分落寞,仿佛稀时的老人独对夕阳,思绪万千……
村庄,临水而居,依山而建。流水,遇沟而过,绕山低流。那些流淌在山间的岁月灿烂无声,时光只惊人一瞥,便将山村的晨昏点亮。曾今,我想在这片澄净的天空下,结庐为舍,手执书卷,赏风颂月,观流云舒卷,远避喧嚣于繁世,如同父辈,过人世间最节俭的生活,直到静静终老在清风绿野间。
如今,行走在苍茫村道上,村庄人烟散尽,空剩寂寥萦绕在心,迟迟不肯散去。想昔日鸡犬相闻,炊烟四起的农家景象,都已沉没在过往岁月中。曾经走过的路,看过的云,全都悄然隐匿,不知所踪。然而,少年时的旧居还在,房前屋后,窗台院落,散落着童年的记忆。伸出手,推开故居颓朽的门,旧年影像依然清晰可辨,一切近在咫尺,又如此寂寞遥远。所有成长的记忆,无论快乐抑或忧伤,都沉落在心灵的底片上,凝固为石,风干成内心的影像,凭靠记忆温暖擦拭,直到透射出别样的光和亮。
多少年来,我仿佛从未仔细端详过这片静默在山野间的茅屋草舍,也许山村每天都存在,即便这个村庄隐匿了,那个村庄还在,只不过村东村西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关于村庄的记忆已然与水融合,无法辨认出消失的是哪一个村庄。
无声的水,渐渐淹没了村庄。走过的村落、房舍和小路,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同时消失的还有田畴和炊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一去不复返。现如今,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湾绿水,如绸似带,浩浩荡荡,拂过驻足者的视野。抬首,视野所及之处,唯见裸露的屋顶和树冠在水中央,几只灰头土脸的水鸟栖落其上,偶尔发出的几声幽鸣,亦随远道而来的清风遁入空茫。
世事沧桑,山村的每一缕风、每一轮新月,都将定格成生命中永不消逝的风景。时光飞升如炊烟消散,当岁月载着村庄渐渐远去时,昨日所有的梦恍如隔世,曾经努力寻访的痕迹已然无迹可寻。我知道,村庄终会被水带走,最后消逝在一湾碧水之中……
哦,我的村庄消失了。
人,许多时候是怀旧的。一棵树,一束花,一株草,便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便有无数心事在心中搁浅,繁华过后,化为烟尘,沉落在心,永不消逝。风过的日子,我把山村的记忆装点成风铃,悬挂在窗前,看落日余辉下,远山的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