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散文
白菜散文(精选20篇)
卖白菜的史哥
文/王绍忠
“小雪萝卜大雪菜”,这先祖传承下来的庄户农谚真是“准时钟”。大雪节气刚过两天,住宅小区楼下便开来了卖白菜的农用车。大字号靠招牌,小生意凭吆喝。窗外依稀朗朗地飘洒着雪花瓣儿,胡搅蛮缠的西北风把“来买白菜哟----天津绿、包头白”的一声声呼喊裁成了两三截儿。
“趁着双休日有空闲,咱也得准备点过冬菜了,”家属边在客厅里拖地边对我叮嘱,“好吧。”我从阳台上拿了两个编织袋便走出房门。在五号楼前的空地上,农用车正“趴”在那里休息。我刚走近车斗,菜农便抢先和我打起了招呼:“王主任,来买菜啊?刚才我还跟他娘还在念叨着你呢……”
菜农史哥是去年认识的老朋友,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泥土,便迎上来和我握手。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来买菜,史哥夫妇正在车尾向阳背风处吃着早饭,地上的饭盒里搁着两个干巴馒头和几块咸豆腐。史哥为避风寒,围脖把头包的严严实实,脸上只露出三个窟窿----嘴巴、鼻孔和眼睛。我伸手捏了捏白菜,不空心、不暄包、硬邦邦的挺瓷实。我问:“这菜啥行市?”拙嘴笨舌的菜哥寻思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给出个价吧!”
说实在的,去年白菜种植过剩,供大于求,菜农在楼下等了半天,也无人问津。我表兄弟在乡下侍弄大棚,对白菜的栽培我略知一二,掐指粗算了一下说:“四毛钱一斤,行吧?”他愣怔了一下,疑惑不解的问:“你说多少?”“四毛钱一斤”。我干脆利索的回答。是激动?还是感动?菜哥眼圈霎时红了,忙调过脸擦拭眼角的湿润,再瞧大嫂她面颊上早已是泪水哗哗的了。“兄弟,你真是菩萨心肠积善人啊!”菜哥从心窝里捧给我一句感谢话:“白菜从犁地、下种到施化肥、农药、灌田,再运进县城,三毛五刚保本,三毛八便盈利了。你要多少?”“装两袋吧。”我笑着说。过秤一看,净重120斤。我递给大嫂50元钱,顺便又搭上一句:“余钱,不用找了。”我好说歹劝才把零票塞回她掌心里。
我正作难咋把白菜搬到楼上去时,“你住几楼?”菜哥问道。“四楼东户”。我随意答道。我还未定下神来,他夫妻俩先一人一袋背起来前头走了。待我撵到楼上,他俩正返身出门。家属对我说:“两位撂下白菜就走,水也不喝一口。”我进屋一瞧,茶几上放着四块八的零钱,地板上还留下两行黑糊糊的泥巴脚印。我蓦然间想起了一桩事,赶忙又撵到楼下,双方互报了家门,记下了联系电话。次日上班,我便和单位总务处商量,派卡车去菜农那里拉回来一车还竖在地里的冻白菜……
今日楼下重逢,史哥对我是千恩万谢,好话说了一大堆。最后又补充说今年我全家吃白菜,他都“包圆”了。我说:“买菜付钱,是理所当然。”末了,我又将了他一军:“你要是不收钱,白菜我不要了。”我话一出口,史哥脑门上急出了汗珠子,忙陪笑脸说:“按抬头称,收个优惠价,行吧!”
我照例又要了两袋,他夫妇一人扛起一袋就上楼去了,每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我随后上楼,只见史嫂在门口正从袋子里取出两双新买的棉鞋换上,然后进屋,才在阳台上撂下白菜。
我家属把刚沏好的“铁观音”给二位斟上,客气地说:“喝口水暖暖身子吧。”二位刚坐定,史哥又从塑料袋中倒出五六个萝卜,笑眯眯地说“乡下走亲戚看朋友,兴带见面礼,这是俺镇上让试种的‘太空水果萝卜’,带来几个请您尝尝鲜……”我推心置腹的对史哥说:“去年,白菜价格下滑,今年你咋还种呢?”“赔赚是市场上的常事,亏本是一家人的小事,不种菜,空了城里人的菜篮子,那可是桩天大的事儿,哪头重、哪头轻我还掂量的出来!“史哥不假思索的撂下一席话就告辞走了。
送走客人,我心里不住的敲鼓。史哥夫妇俩老实巴交、仁义善良,是一对倒了碾砣砸了磨----实打实的人。宁可赔钱,仍坚持年年种菜,决不亏待买菜人。他们吃苦耐劳、知足常乐,买菜还管送菜。帮忙帮到底、善事做到家。他们知恩图报、别无奢求。古人云:“诗书继世、忠厚传家“,他们这种憨实、淳朴、厚道的传统品德,不仅带动了种菜的街坊乡邻,也在感动着城镇居民。来到阳台上,家属正在墙角码放白菜,我心怀虔诚地说:“要轻拿轻放,这每颗用辛苦养大的良心菜,都值得咱去敬重。”
村庄的名字
文/农子
我出生的村庄,是在阴山北麓的山区,它有一个平淡无奇的名字:白菜沟。在南面的阴山和北边的蒙古高原之间,这一带丘陵层叠的地区,村庄大都座落在向阳避风的山脚下,因了地势的关系,村名大多带有沟与壕字。还有一些儿时觉得奇怪的村名,后来约略知道,大概是蒙古地名的音译,不过在我出生时,这一带已极少有蒙古族居民了。现在想来,有一些和蒙古语无法对应的地名,一部分是发音的误传,另一部分或许是古代北方游牧民族声音的遗存,是匈奴、突厥还是鲜卑族?已然无法考证了。
在苍莽的阴山与山地丘陵中间,是一道东西走向的狭长川地,一条细长的砂石公路,西向通往县城固阳,东向通往武川、呼和浩特、集宁或更远的地方。那时一天一趟破旧的公共汽车,飞扬的尘烟中零星带来一些城市或远方的消息,仿佛在我懵懂的童年生活中开了一扇模糊的窗口,使我对这个世界美好的猜测和遐想,有了一点零碎的依据。在白菜沟左右,顺着公路数过去,依次是下湿壕、海流沟、宝力图、五里湾等;对面阴山的山凹里,依次是大英图、色登沟、独仑图、黑沙沟、纳令圪堵等村落。那时,我张三李四般随口说着这些意义费解的村名,土豆白菜一样平常;即使是远离家乡的时候,它们涌现在记忆里,也无非是加深了乡愁。现在,面对这些村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对它们的起源或者来历一无所知,它们恍如遥远天际深邃的星群,隐藏着无穷的故事;又仿佛一条汹涌的大河,挟带着久远的历史气息和深刻的文化意味扑面而来,打湿了我的眼睛。一个人,当他在熟悉的事物中看见历史缈茫的背影,发现自己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瞬。
白菜沟是条南北长约二十华里的山沟。山上没有树木,在稀疏的野樱桃、酸黄柏等灌木间,长满了野花野草,秋天时,浓郁的香味仿佛要粘住飞虫的翅膀。最北的沟底,草木茂盛的春空山,是昆都仑河发源地,那时也是周围村落的夏牧场;近年被文化单位命名为高甸草原,草草地围成一个不景气的旅游点。前些年从几百里外的市里随旅游团赶来野游时,因接近方式的太随意,就像看一帮不知情者向自己的昔日恋人献殷勤,感到这个儿时耳熟能详的地方,竟然有点陌生。山脚下是一个发散着蒙古族气息,名称却极其汉化的小村落:六顶帐房;与南邻的竹拉沟村,都住着几户蒙古人,和汉族殊少往来,行政上归属百十里外阴山深处的吉忽仑图乡。依次往南的花以力更、白银洞、后白菜村,居住的大多原籍是陕北的神木、府谷人。那时据父母亲讲,陕北人憨厚大度。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不会客套,到谁家遇上饭也吃,当你偶尔到他家时,也必舍得拿最好的饭菜招待人。以一顿饭论人,并非我没出息,而是那时不容易吃得太饱。
距前白菜村南端三里路紧靠公路的沟口,是一个叫做前店的小村庄,村名缘于解放前开过车马店。在我记事时,旧车马店已是一个空落破败的大院子,土墙土屋,沿墙还可看出一排马厩的轮廓。我曾无数次想象过它繁盛时的样子:黄昏时,满载着干草、皮毛、煤炭或粮食的马车陆续到来,碌碌的车轮声、响亮的鞭声、车倌们互相的招呼声以及与老板娘粗野的调笑声,把傍晚搅得热闹非凡;入夜,此起彼伏的鼾声溶入清冷的月色,汗味重浊的气息在周遭弥漫,而在孤悬的彻夜不熄的马灯下,马儿们轻轻打着响鼻,偶尔甩蹄轻轻刨地……我不知道那时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可能是乡村生活太寂寞了。人在寂寞中,想象力就特别丰富,这也许就是热闹的城市为什么培养不出诗人的缘由。大约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前店村又热闹起来,因为建起了供销社,里面摆满五光十色散发城市味道和工业气息的日用品,农闲时人们从周围村子里赶来,有时并不买东西,只为凑一份热闹。那时隔三差五我总爱去这个村闲逛,嗅着供销社里糖果及油盐酱醋甚至煤油混合的味道,有一种新鲜和愉快的感觉。偶尔看着公共汽车满载了人们向远方开去,心中也会有隐隐的羡慕和淡淡的忧伤。
从前店村北望,前白菜村如一幅揉皱了的色彩陈旧的山水小画。杂乱错落的屋顶、半山腰的窑洞、零散的几棵大树、都仿佛被河槽中暴发的山洪冲散过,一东一西紧缩在两边的山脚下。直到现在,因了干旱的气候和闭塞的环境,人们的生活依旧不富裕;而景色更是平常,一年中的大部分时候,呈现出单调的灰褐色,只有当夏秋季节,五颜六色的庄稼在周围铺展开,满眼绿色的涌动中,几缕炊烟似乎要牵着村舍飞去,山村才能显出一点独特的韵致。我一直想不清楚,这样一个似乎落后的小小村庄,何以能圣地般深藏在自己的灵魂中,多少年来念念不忘,在无尽的思念中得到精神的慰藉。也缘此,不管生活在何处,都感觉自己是个寄寓者、一个过客;异乡生活的每一个日子,都似飘飞的风筝,线头被村庄紧紧地攥在手中。如同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忆起墙角的覆盆子花、断墙边的班蝥、残砖下的蜈蚣……我那时的记忆,也是一些零乱微小的事情,譬如哪个墙洞里住着麻雀、哪块田里有可以偷拔的萝卜、哪座山上有可吃的野果野草、哪条山沟里藏着一处泉眼等等。一个乡村孩子,如同大自然牧放的牛羊,全身心融合在大自然中,在辽阔的神奇中获得纯净的快乐,那是大人们无法领略的幸福。近年我曾逛过一些有名的山水,感觉都很失望;我知道,在功利与现实观念经年的熏染包裹下,自己的心灵已不能与大自然息息相通了。
村里人都是从更贫穷的地方经商或逃荒而来,俗称“走西口”。西口的说法不一,多数人的观点趋同于归化城(现呼和浩特市)。少数陕北人、晋北人,多数来自三省交界处的准噶尔旗人组成了前白菜村;贫穷造成了陕北人的率真和安贫乐道、山西人的勤俭和温良、准旗人的吃苦耐劳和约略的狡黠。我想,省交界处历来匪患严重,准旗人的处世为人,或许累积了恶劣环境的痕迹。因了地域相近,村里人的生活相沿了陕西、山西的风俗,以致于我到这两个省观光时,常常感到熟悉和亲切,恍若闯入了祖宅。这样的打击对一个文人来说是致命的——既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可凭借、又没有悠长的历史沉积可依托,涉及到风土人情的写作,总感到是在嚼陕西、山西作家的唾余。就我粗浅的历史知识所知,“走西口”开始于晚明时期,清代康熙、乾隆、雍正年代为盛,但那时人们大都选择阴山南麓黄河两岸、平坦肥沃的河套地区和土默川定居,阴山以北地区的少量放垦,要迟至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前白菜村的开垦在民国十二年(1923年),就是说白菜沟有汉族人定居,不过一百年左右。
在阴山及阴山北部,赵长城和秦长城的遗迹依稀可辨,然历史上绝大部分时候,那里都是匈奴、鲜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等北方少数民族游牧的地方。我的故乡这方圆百十里的丘陵地区,恐那时也算不上是好牧场,或许只是被驱逐和逃亡的人断断续续有过驻牧;在广阔无垠的内蒙古大草原上,故乡像一座荒寂的孤岛,既没有历史也缺乏文化,却承载了几代人艰辛而不失乐趣的农耕生活。我曾羡慕过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和贾平凹笔下的商州,但当我想张口歌唱时,却发现自己是站在别人家门口或院子里。席慕蓉“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遥遥而来,这个不会说蒙古语的女子,多么理直气壮。
关于白菜沟这个地名的由来,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村里种白菜的缘故。因为寒冷和干旱,家乡的蔬菜只有土豆和白菜,那是一种叫做“二黄白”的白菜,秋天时每家腌两大缸,整整吃一年。稍大一些的时候,随父母去城里亲戚家,亲戚炒醋溜白菜和辣子白菜招待(那时城里凭票供应,也不富裕),我才知道白菜还有“青麻叶”、“抱头白”等许多品种,遂对村名有了一点疑问。前些年问一些老人,大部分说不清楚,有人说汉族人刚来那会儿,这条沟里住着一个独身蒙古老人,名字叫“老白菜”,遂因袭成地名。我知道,蒙古人有以物取名的习惯,但白菜在蒙古语里是否发这个音呢?或者,老人的蒙古名发音与白菜相近,汉族人听误了而又想当然了呢?这恐怕永远也不会搞清楚了。
事实上,最近回到故乡时,老人们大多老眼昏花,有的已不在世;同龄人多在外地打工谋生,能认出我的人已不多了。
在白菜沟,我已成为了一个一往情深的陌生人。
白菜
文/吴文兰
霜降之后,白菜的味道尤其好。
本来霜降了,应该万物萧瑟才对,可偏偏不是。历历寒霜,好像给菜们倾注了别样的营养似的,本来就味道颇佳的白菜愈加糯软香嫩,汁水丰盈。古人喜欢比兴,觉得白菜经霜不凋,像松树一样品质可嘉,所以取名曰“菘”。后来人们提到好吃的菜蔬,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初春早韭,秋末晚菘。说这句话的时候,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有种很田园的悠远神情。
白菜分大白菜和小白菜。大白菜就是接球白菜,吾乡俗称黄芽白。李时珍在本草中提到,当时一棵大白菜能长到十几斤,那时没有化肥催长素,可是绝对的原生态种植啊。在燕京,人们冬天把马粪放到地窖里种菘菜,不让见风和太阳,长出来的菜叶都是嫩黄色的,吃起来脆美无渣,时称黄芽菜,富贵人家视为珍品。过去在北方,人们冬天通常会贮上好多,记得刘震云在《一地鸡毛》里有个很形象的描述,因为贮藏时间过长,每年到了开春,白白胖胖的大白菜往往干成了小棍棍。这应该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人们,可以每天去超市买很新鲜的大白菜。
我们的菜市上更多的是小白菜,人们吃得更多的也是小白菜,小白菜品种很多,有白杆青杆,宽叶卷叶,有青梗,乌塌,矮脚,矮杂,称呼不一样,吃起来味道都是那么好。从春到秋,小白菜都能播种。刚开始是油嫩的菜苗,一般买回家做汤。随后长成半大的样子,这时候,清炒、做汤、下面都行,一棵掰开洗净,也不用刀切,直接下锅。深秋至,寒霜降,小白菜也长大了,一棵白菜就是一大朵绿色的花朵,一匹匹叶子油嫩嫩的厚实实的,一棵就能炒一盘子,装盘后玉白翠绿,糯软香甜,让人百吃不厌。
白菜是我们的本土菜,大约是明朝传到韩国,后来人家制作出了很有名的泡菜。其实我们做的腌白菜味道才真好呢。记得小时候家家院子里都蹲着一只绛紫色的大瓦缸,里面就是满缸的腌白菜。现在我们用小坛子腌菜。先买回肥大的白菜,去掉老枯之叶,放阳光下晒一天,腌之前先倒在大盆里搓揉,直到揉出碧绿的汁水,然后一层盐一层白菜,齐齐码在坛子里,再压上从河边捡来的大青石。一个多月后,揭开看,看菜叶金黄,香味扑鼻,菜就腌好了。逢周末有闲,去坛里掏两棵,做酸菜鱼,炖牛肉,都是极好的下饭菜。
白菜性甘温,利肠胃,人们常说萝卜白菜保平安。白菜又是平民菜,人们通常将价格便宜的东西称为“白菜价”。宋朝的黄庭坚写过一首《即席》:霜栗剥寒橐,晚菘煮青蔬。想想,地冻天寒时节,亲朋相聚,一壶酒,一镬菘,和板桥笔下的炒米酱姜一样,也是极佳的“暖老温贫之具”了。
白菜,让人想起生活的平和温暖。
仁慈的白菜
文/魏振强
到江南的一座寺庙。麻石条铺成的路逶迤而上,一旁是雨水冲刷而成的沟,露出黄土和碎石,沟里除了零星的寸把长的杂草,居然还有些小白菜,虽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但白里透亮的细细的茎擎着几片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令人怜爱而又欣喜。心下不禁好奇:这样的地方怎会有小白菜?
到了山顶上的寺庙,见到一位衣服上打满补丁的干瘦的僧人正在扫地,朝他打听,他微微一笑,道:“我种的,下山的时候,随手在沟里扔些种子,一二十天就长成小菜秧,从山下回来时,顺手拔一些,就是很好的菜。”
这样的“种菜”方式真是让人开眼界。大概也只有内心清净、讲究随缘的出家人才想得出。也只有白菜的种子才会在如此贫瘠的土壤里发芽、生长,不负人家的一番信任。
白菜曾有个雅致的名字:菘。草与松的叠加,有草般的贱,也有松般的蓬勃、旺盛。白菜的耐活是出了名的,无论北国抑或南疆,滴水成冰也好,烈日似火也罢,只要有点寄身之土,有些生命之水,一粒粒种子就可以从泥土里拱出来,擎着几片嫩嫩的芽,再不疾不徐地长,长。数九寒冬,冰雹、暴雪驾临中原大地,驾临长江沿岸,一向泼皮的茄子、辣椒、西红柿也抵挡不住了,纷纷厕身于温暖的大棚里,但白菜兀自在户外,以肉身,与寒气,与冰雪、冷雨相博,叶子冻得支离破碎,茎上千孔百疮,可层层叠叠包裹着的依然是葱绿的心,似一朵貌不惊人的花。
所有的菜蔬中,最晓得心疼庄稼人的是白菜,最随和的也是它。嫩嫩的小白菜可以做汤,大大咧咧的大白菜可以清炒,可以腌制、存储。乡下人清苦,很多日子里不见荤腥,但白菜是有的,饭头上蒸上一碗咸白菜、辣白菜,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就可以呼呼地吃下去,抹去额头上冒出的汗,身上的力气又有了。白菜的仁慈和忠厚,真是没的说。
白菜的恩惠,草民和贵人都领受过。只是一样菜也会养出不一样的人,有的有颗软软的、清亮的心,有的却是一副铁石心肠,锈了、烂了,连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天,我们在山顶的寺庙转了一遍之后,那位当家师父执意要留我们吃饭,他在逼仄的厨房里找来找去,找出了一块豆腐和两个马铃薯,又从菜地里拔来几根萝卜,我帮着他洗,另一朋友帮着在灶膛里添火,师父在灶台上炒菜,额上冒着汗,脸上挂着笑。末了,他又做了一道汤,用的就是下山时摘下的小白菜。那汤清亮亮的,小白菜翠绿绿的,喝下去,肚子安稳了,满嘴都是清香。“香客们都喜欢吃这小白菜,”师父说,“纯天然的,没有一丝儿污染,当然好看也好吃。”
白菜 上山
文/仇保珍
刚过立冬,看到电视里播出的一些老人又开始购买冬储大白菜的新闻,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年轻时的一段往事。
那还是1958年,我在门头沟广播站工作。当时,门头沟98%的耕地是山坡梯田,土地贫脊,全区也没有菜地,更没有种过大白菜,人们想要吃菜,就得到山外去运。斋堂、大台、门头沟公社党委召开会议,决定各公社都要自种蔬菜不靠外援。1958年,仅斋堂公社就种了30多亩大白菜试验田,这一年人们吃上了自己亲手种植的大白菜。大白菜上山获得了成功。
第二年,也就是1959年,斋堂公社就把菜田扩大到了400亩,生产各种蔬菜150万斤,这些菜,除供应当地厂矿机关学校和社员自己吃外,还调出了70万斤,支援了其它地区。
1960年,斋堂公社菜田扩大到900多亩,这年虽然遇到自然灾害,天气干旱,从播种到收菜克服了一道道难关,人们挑水浇菜,公社党委书记安久善经常到菜田和社员一起研究新技术,社员说:“我们不仅让白菜上山,还要让白菜高产。”这年,全社收获蔬菜四万多斤,在白菜丰收的喜庆时刻,人们欢欣鼓舞,共产党的领导好,使我们的生活天天向上。
如今,国家的经济大发展,物质极大的丰富,人们想吃什么有什么,想买什么有什么。尤其是到了冬天,不再指着吃大白菜、萝卜这些当年的当家菜过冬,也没有几家再去冬储大白菜。但回想起这段历史,还是挺温馨的。
改革开放后,政府取消了票证,昔日每人每月半斤油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冬天
文/夜归人
天冷了,屋里的玻璃上有了窗花,各种形状,有的像雪花、像树的枝枝蔓蔓,有的像一匹小马,一只小鹿。这种的冷,在儿时体现的最直接,最形象,记得那时在被窝里躺在炕上,早晨睁着眼,朦朦胧胧的看着窗花,缩在被窝里不想起来,等父母做好了早饭,叫了很多遍才不情愿,嘟嘟着小嘴,穿衣起床。甚至,干脆不起来在被窝里吃饭。
堂屋的门上,挂起了隔子。“隔子”是在冬天挂在堂屋门口,御寒。一般是在春末的时候拿下来,放在厢房里。每每到了冬天都会拿出来,洗干净,找个晴天晒干。把露出棉絮的地方再用针线缝严实,棉絮一般是那种比较差的棉花塞进去的,书面语我们叫“棉絮”,或者叫做“棉芯”,在我们那里一般叫做“套子”,好的“套子”用在被子里,差的套子一般就做在“隔子”里。“隔子”是用来挡门的,窗子上是不挂隔子的,都挂个帘子,这是对于
有玻璃的窗子来说。以前家里的老房子,带玻璃的窗子少,都是木窗,外面是一层窗纱,夏天防蚊子,到冬天的时候就在里面糊上一层粉连纸,雪白的纸。上了隔子的门,显得严紧,安适,糊了粉连纸的窗子,显得温暖,舒心。好像生活中多了一层保护。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炕上拆了帐子,铺了稻草。洗帐子一定要找个好天气,要当天就能晒干。夏布的帐子,凉在院子里,夏天就远了。稻草要铺在抗的最底层,密密实实的铺上一层,铺的要匀称,不然,睡觉会高低不平很不舒服,稻草上面再放一张褥子,和炕一般大。在北方一般都会这样铺稻草。南方的习惯不一样,南方潮湿,他们先把稻草装到一个布套里,粗布的和床一般大(南方都是睡床,没有炕这个概念)或许是为了防潮,不像北方的那么干冷。铺了稻草,喧腾腾的,暖和,而且有稻草的香味,使人有幸福感。
不过还是冷的。北方的冬天不像南方,整个的空气都是冷的,揣着手,缩着脖子,不停的跺着脚。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冰冷鼻尖被冻得晶莹剔透。晚上,脱了棉衣哆哆嗦嗦的钻进冰冷的被窝里,真是冷呵,我的脚是汗脚,白天穿着棉鞋,跑来跑去会出很多汗,到晚上就冰凉,母亲在睡前,都会把手伸进我被窝里,摸摸我的脚,凉的时候,她都心疼不已的把脚放在她怀里用手不停的搓来搓去,直到暖和了才停止。那时我在上小学。
放了寒假,就可以睡懒觉。棉衣在火炉上烘过了,起来就不是很困难了。尤其是,棉鞋烘的热热的,穿进去真是舒服。
我们那里生烧煤的大铁炉子的人家很少。一般都是炕和火炉连体的,俗称“东北炕”,这样的炉子省煤,可以在上面做饭,烧菜烧水,炉子都是用烧砖垒起来,像一个灶台,中间是炉子,四周是砖台,长大概有一米,宽有30公分左右。炉子口是圆形的,大小
像一块煤球的大小,炉子的底部是炉芯,有4--5根小手指粗细的钢筋排列着,是为了漏烧完的煤渣,炉子最下面是一个炉坑,宽度有两拃,高度有三拃多,炉坑的煤渣一般是3天清理一次。
这种的火炉功能很多,晚上睡觉前,我会用刀切三四片的馍馍,在炉口外放一圈,一觉起来就会吃到烤的又焦又脆的馍馍片了。还可烤红薯,把煮熟的红薯放上一圈,一晚上烤的筋头巴脑的,很有嚼头。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用作“暖炕” 把炉口用希煤糊上,炉子
里面的火苗就是往炕的方向烧,一烧就是两三个小时,睡觉的时候炕就暖烘烘的,混杂着稻草的香味,很舒服。
北方大抵都是这种火炉。不同于南方,南方多半是脚炉和手炉,功能单一,一般只用于群暖。脚炉是黄铜的,有多眼的盖。里面烧的是粗康。粗康装满,铲几铲没有烧透的芦柴火(南方多芦苇,叫做“芦柴”)的红灰盖在上面。粗康引着了,冒一阵烟,不一会,
烟尽了,就可以盖上炉盖。粗康慢慢延烧,可以经很久。老太太离不开它。闲来无事,抹抹纸牌,每个老太太脚下都有一个脚炉。脚不冷,则周身不冷,焦康的味道也很好闻。手炉较脚炉小,讲究的是银制的。炉盖不是一个一个圆窟窿,大都是镂空的松竹梅图案。
手炉有极小的,一般用来烧炭芯,无烟无味,一个好的碳芯经一天。
不过我还是喜欢北方的火炉。就像刘亮程在《寒风吹彻》描写的那样:
静坐在屋子里,火炉上烤着几片馍馍,一小碟咸菜放在炉旁的木凳上,屋里光线暗淡。许久以后我还记起我在这样的一个雪天,围抱火炉,吃咸菜啃馍馍想着一些人和事情,想得深远而入神。柴禾在炉中啪啪地燃烧着,炉火通红,我的手和脸都烤得发烫了,脊背却依旧凉飕飕飓的。寒风正从我看不见的一道门缝吹进来。冬天又一次来到村里,来到我的家。我把怕冻的东西-一搬进屋子,糊好窗户,挂上去年冬天的棉门帘,寒风还是进来了。它比我更熟悉墙上的每一道细微裂缝。
北方的火炉更有小时候的味道,一个火炉,一家人围抱,一碟小菜,几片馍馍。
冬天能吃的菜挺多。放到现在来讲。有白菜、油菜、韭菜、蒜苗、莲藕、冻豆腐。大棚的出现,菜的品种应有尽有,保鲜的方法也是数不胜数。搁以前,记忆中我冬天吃的最多的是大白菜、辣萝卜。我母亲喜欢种菜,也很会种菜,在村东头,有我家一片庄子,
靠着河,面积不算太大,种的菜却够我们一家四口吃一冬天。有一年下大雪,大雪是在夜间下起来的,那个时候的雪是真大,下的紧。漫天都是大雪飞舞母亲担心白菜冻在地里,半夜爬起来,叫醒我,拉着板车去收白菜,虽然是在夜里,茫茫的大雪覆盖了整个田野,白寥寥的一片,寂静的很。白菜收来后,要做的是下窖,几乎每家都有一个地窖。地窖里面有,白菜、萝卜、红薯。我家地窖有一人多深,里面很宽敞。每一次要吃菜的时候,我都会钻下去去拿。白菜的吃法很多,大部分都是炒着来吃,我更喜欢凉拌,尤其是白菜芯,白菜成条,生姜切成细末,用醋调一下生姜,放些精盐、香油、芥末,再拌上白菜,凉凉酸酸的。到现在我还喜欢着。萝卜有时也炒着吃,印象中包大包子用的多,用擦笼擦成细条,放锅里煮,煮开了把水分攥去,用刀剁碎,放酱油、调料、精盐、熟油、再拌一些猪肉,馅儿就算调好了。一笼大包吃好几顿,省了炒菜。现在能吃的菜系越来越多,吃法也越来越花哨,可再也找不到过去的那种感觉、那种味道了。
冬天的游戏:丢沙包、踢毽子、跳房子、堆雪人、逮麻雀。“逮麻雀” 大雪过后,四下里全都被雪覆盖,麻雀找不到一片空地,我家院子里两棵榆树枝上站了很多麻雀,我会在地面上扫除一块空地来,找个筛子用一个细棍撑起来,在细棍中央栓上绳子,往撑起来的筛子下面撒些“谷子”远远的牵着绳子另一头,等着麻雀去啄食里面的谷子,一逮一个准。不知道这些游戏都是怎么发掘的,也不知道从哪传过来的,就这样莫名的会了。但一定不是大人们传下来的,小时候属于他们的童年正在闹饥荒。而现在孩子们大多不玩这种游戏了。或许,一代人有一代人玩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幸福。可谁知道呢。
早起一睁眼,窗户纸明明晃晃,下雪了,下雪了。
雪天。看窗花、逮麻雀、堆雪人、跳房子。
慢慢地。贴对子、挂灯笼、放鞭炮。
慢慢地。包饺子、蒸年糕、走街串巷。
慢慢地。过年了。
白菜白
文/董全云
秋季最后一个节气——霜降,蔬菜摊上的大白菜就多了起来。一棵棵硕大的白菜,根儿朝下,头朝上,挨挨挤挤,围在一起。白生生的菜帮舒展着,绿色的菜叶镶边,青翠鲜嫩,精神饱满,甚是可爱。
从下种到收获,白菜要经历8个节气的孕育。这段日子里,小小的白菜娉婷地长在农家的地头、院落,成为一首小令、一首长调。别看青菜还小,从初生到长出几片肥硕、鲜嫩的绿叶,充盈着农家饭碗的清香。《诗经·谷风》中有“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的描写,“葑”便包含蔓青、芥菜、菘菜之类,而菘菜就是白菜一类的蔬菜。
宋代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中也有两首写白菜的诗,其中一首写道:“拨雪挑来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能与蜜藕滋味相媲美,范成大对白菜的喜欢程度可见一二。美食家苏轼更是用“白菘类羔豚,冒土出熊蹯”之句来赞美,认为白菜的味美不减乳猪和熊掌之类,真乃美味也。
霜降后,一棵棵硕大的白菜被整齐地堆放在院子或屋里的墙角。晴天,拿出来摆在地上晒太阳,傍晚再收起来。冬天最爱吃的就是猪肉白菜炖粉条了。白菜里有肉香,会更有滋味。母亲在厨下忙碌,增添了一些红烧肉片和柔润嫩滑的粉条,香气扑鼻。母亲总是将肉片夹起放进父亲和我们的碗里,再苦再累,母亲的眼神中始终充满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豫东年夜的饺子也常常是白菜馅儿。叮叮当当的剁馅声,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齐动手包饺子的温暖,曾经勾起我们多少美丽的回忆。结了婚,婆家的风俗是吃萝卜馅儿,所以农历大年初二回娘家串亲戚,母亲常会问我们想吃什么,我和姐姐总是异口同声地说:白菜馅儿饺子!
而今,日子富裕了,但人们对大白菜还是那么青睐。居家过日子,大白菜还是人们饭桌上的主要蔬菜之一。虾仁炖白菜、醋熘白菜、凉拌白菜等,都是一道道地道的家常菜。尤其是豆腐炖白菜、粉条炖白菜、猪肉炖白菜、酸辣白菜等更是营养丰富,百吃不厌。据说,吃白菜对血糖偏高、血脂偏高有益处,一日三餐,餐前一碗“翡翠白玉汤”——水煮白菜,一清二白,微甜绵软,清爽营养。
卷得结结实实的大白菜,如同庄稼人的言谈举止一般实在。能变换出多种花样做成一日三餐。蒸、熘、炒,不变的是白菜,丰盈的是日子。白菜的宽厚大度,让冬日的主妇有了施展厨艺的余地。
白菜,好吃;细嚼,意味深长;多吃,自有它不可尽言的妙处。年年白菜,岁岁陪伴,久而久之,对白菜的感情一点点地发酵着,在我们心里蓄积出一段又一段难忘的情感。
寒霜白菜心
文/崔向珍
我在小院里种了些白菜,觉得让叶子自由生长可以更多地接受阳光,就没有捆扎。待到秋风劲舞的时候,一层寒霜覆盖,邻居的茄子辣椒一夜间蔫了,想不到我的白菜却绿颜不改,一片叶子裹着一片叶子,结结实实地抱成了团。
我找了一块阔大的广告用布,把所有的白菜草草遮盖。一场冬雪过后,我轻轻掀开布的一角,惊喜地发现多日不见的白菜依然翠生生的旺盛着,而且还胖大了一圈,感叹它生命力顽强的同时,只让我恨不得就地化身为一棵经了霜的白菜,北风凛冽中傲然一生。
明朝五世臣徐九思,最是欣赏白菜不惧霜雪甘为他人奉献的精神。他找人画了一棵根叶丰满栩栩如生的白菜,并在旁边亲手书写了“为民父母不可不知其味,为吾赤子不可令有菜色”的诫勉语,端端正正地高挂在自己的居室里。他一生不畏权贵,清正廉洁,爱民如子,时刻以公仆的身份严格律己,日常不吃肉食,只用青菜萝卜果腹。与百姓同吃同住同劳动,深得百姓的拥护和爱戴。这位令人敬仰的明朝官吏,在涉及自己利益时,做到了“勤、俭、忍”,对贪官污吏横行的官场,敢于忘却自身安危进行对抗。他爱民远胜于爱自己的品行,实在难能可贵。
绘画大师齐白石老先生也是极其喜爱白菜,他画的白菜都是根叶齐全,形神兼具,可与冬笋搭配,可与萝卜共处,或者柿子蘑菇南瓜一家喜乐,均是画风淳厚朴实,不沾一点名利颜色。他认为白菜是百菜之王,万不可随便丢弃浪费。家中偶尔买一回用白菜叶子包裹的卤肉来吃时,他会把白菜叶子清洗干净切丝,加点油盐拌好下饭。他竭心尽力画白菜无数,一生勤奋,品行高洁,处世朴厚,与世无争,只作画不做官,始终保持一颗纯真的白菜之心,极具民族气节。老先生白菜画作的题句中,“不是独夸根有味,须知此老是农夫”和“不独老萍知此味,先人三代咬其根”,就是他对自己本色和本质的充分肯定。
“浓霜打白菜,霜威空白严。不见菜心死,翻教菜心甜。”做人,可做经霜后的白菜,因为它比梅花更坚强,比兰草更清逸,比青竹更谦逊,比秋菊更傲霜。踏踏实实地扎根在一方土地,酷暑烈日风霜雨雪里生长,一生无所畏惧,与世无争,简单且干净。
白菜香
文/马卫巍
父母从乡下来到小城,给女儿捎来了晒干的小枣、炒熟的芝麻,还有精挑细选的一袋白菜。忙、累成了我和妻子一直难以回家的理由,父母的牵挂流淌在电话中、叮咛里,哪怕我有丁点儿时间,他们都会不辞辛劳的奔波于四十华里的路程上,为的就是短暂团圆的那种温暖。
三岁的女儿吃着小枣、嚼着芝麻,甜甜的、香香的,小脸蛋上荡漾着满足地神色。对于白菜,她只是不屑地看了几眼,甚至没有动手抚摸它们,便蹦蹦跳跳地走开了。味道永远是孩子最大的诱惑。这种青帮绿叶的小白菜,再普通不过,它所散发的味道,有泥土的气息、原野的芬芳还有家乡的辽阔,没有甜味,更没有香气,简单、朴素甚至有点丑陋,根本勾不起女儿的兴趣。
该怎样形容一棵白菜呢?美丽、醇厚、香美,抑或是无华、朴实、沉重?生长在泥土之上,筋脉里永远流淌着原野的味道。
碾碎土地的梦境,锄去肆虐的杂草,父母在烈日的阳光里播撒希望。在北方,白菜要在三伏天播种,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在夏天里的某个下午,天气依然闷热,蝉在无聊的高歌,父母肯定小心翼翼的播撒下那些细微地如同微尘般的种子,种子虽小,却是沉甸甸的未来。母亲顾不得撩开被汗水沁湿的头发,弓着身子,甚至跪在田垄里,将种子一粒粒地洒下。父亲光着膀子,黑黝黝的脊背在斜阳下散发出闪亮的光芒。手中的锄头轻轻扬起,慢慢落下,好像在原野中抒写一个个携永的文字。父亲佝偻的身躯如同缓慢爬行的蜗牛,站立在原野中,好像一尊雕塑。
那些嫩芽儿瘦弱的如同襁褓中的婴儿,淡绿中流露出一种成长的渴望。烈日炎炎,依旧奈何不了它们,倔强与生俱来,要么死亡,要不一步步走向成熟,这便是白菜的性格。平原中、原野上、田垄里,这些瘦小的生命伴随着父母殷切的目光,缓缓而生,茁壮成长。
有时候,父母相约来到地头,看着这些已经长出三四片叶子的白菜,有些期待,也有丝丝幸福涌上心头。菜地被他们打理的井井有条,没有大的土块,没有杂草,也没有病虫害。在年日的劳作中,父母逐渐老去,往日风采不再依旧,只有从他们怜爱的眼神里,才会流露出当年的影子。对待农家田地中的事情,他们有一些固执,甚至有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父亲会抓起砸碎的牛粪,顺着田垄,慢慢地撒在白菜的根部。他的手掌粗糙、有力,布满了一道道弯曲的裂痕,有点触目惊心,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永远去不掉的肉茧。母亲蹲在菜田之中,细心地轻翻着一片片菜叶,寻找一条条菜虫。她轻柔的动作,好像在给出嫁的女儿梳洗头发一般,慈祥而又坚毅。
白菜在这种期待与体贴中健康成长,不紧不慢、不急不燥,慢慢走向成熟。入了秋,放到了高粱、玉米,收完了棉花、谷子,原野变得空旷起来。北雁南飞,在大地上倒影出一道道诗行。野麻雀飞的极高,鸣叫委婉悦耳,是原野中最美丽的音乐。颗颗白菜,成了大地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绿的陶醉、青的耀眼、白的纯洁,三种亘古不变的颜色,衬出了原野、村庄、农人最为引以自豪的表情。在第一场寒霜到来之前,父母又一次收获希望,收获幸福。他们把这些有点清瘦、有点倔强,同时又有点芬芳的白菜连根拔起,整齐的摆列在家中的南墙之下,好像列兵,更像听话的儿子。
我一直不明白,父母为何固执的把它们挪来挪去,比如搬在南墙之下,在阳光下懒洋洋过上几天,然后,又会不厌其烦的搬到东屋里面,盖上玉米秸做的席子,趁着小雪未到,保证它们冻不坏,保持鲜美。这样来回倒腾几回,白菜们愈发的丰满了,好像风韵犹存的少妇一般,流露出迷人的风采。
在漫长而又无聊的冬季,白菜是百姓之家饭桌上面常见的蔬菜,亲切、朴实,最为贴近生活。生着可食,炒熟即吃,多种烹饪方法。谁说农人的生活没有诗意?这些白菜便是诗意的精华。他们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炒也可,凉拌亦可,没有任何讲究,充分体现出了憨厚淳朴的性格。年老的父亲盘膝在炕头,烫一壶老酒,听着梅尚程旬,陶醉在慢悠悠地时光里。母亲炒一盘老白菜,熬一锅玉米粥,满室生香,幸福的波纹便荡漾在了额头。他们相依而伴,默默无言,白菜的清气滋润了一天又一天的日子。
白菜,白菜,这两个字眼一直氤氲在心头,淡雅而又温馨。我轻轻地把它们摆放在厨房的一个角落,片片清白淡绿的叶子好像父母慈爱的眼睛,咀嚼中淡雅的清香充盈了每一天的生活,白菜相伴,冬天不再寂寞。
花雪随风不厌看
文/范昕
大雪节气是仲冬的标志,冬季的寒意由此更深入了一层,大自然更显简素安宁。
然而扯棉飘絮的大雪也不是说下就下的,断崖式降温到来之前,时光是惝恍迷离的,不少人仍然觉得,秋天并未走远。枝头的叶子,有的干褐枯黄,很是憔悴;有的嫩青轻黄,犹如初生;有的橙黄褚红,喷霞吐艳;有的仍然青绿翠碧,苍劲有力。季节的深处,秋冬交错。大约只要还未看到厚厚的积雪,只要树叶还未落尽,人们的心,都还迟滞在深秋。古人也经常秋冬不分,很多写到深秋的诗词,其实都是写在初冬。且去欣赏那些疏朗萧散的美吧,是秋还是冬,何必非要弄个一清二楚?
空气潮湿清凉。凛冽的凉意,让人的头脑也越发清醒。有时还有小小的雪粒,断断续续地飘落。
阳光在这段时间格外难得。古人把冬日温暖的阳光称为“暄”,晒太阳也被称为“负暄”,古诗中有“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茅檐昼负暄”,“闲向颓檐昼负暄”。山河静好,岁月绵长,每一天都温暖明丽,阳光下蒸腾着轻盈和煦的诗意。
秋冬天的衣服,现在流行穿起来像披了条毯子的款,阔大飘逸,穿起来随意舒适,能把自己完好地包起来,就此踏实地躲在衣服深处,远离天高地寒,心里也莫名其妙地更有安全感。
裹好衣服走向林子深处,四下静阒无人,只有吱吱喳喳的麻雀叫,喜鹊偶然嘎地一声。默念“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并没有山,然而四下空旷只有黄叶乘风凌乱飞舞的情形是相似的。
枇杷花正在开。花蕾有锈色绒毛,像是沾了层黄褐色的霉菌。花朵淡黄,有点蜡质,手感肥腻细滑。它的香味本来很清淡,但是现在开得多了,便凝聚成馥郁深杳的一团。大约枇杷花清雅委婉,不太显眼,历来讽咏它的诗并不多,只有唐代岑参写过一句“满寺枇杷冬着花”。清代《御定广群芳谱》中有诗赞它的花和果:“叶似琵琶故得名,秋萌冬绽雅香盈。白花馥郁迎冰雪,黄果甘甜送静宁。”
蜡梅花开大约在大雪、冬至,在城市北边某迎宾馆里,看到有两朵盛开,另外还有几朵含苞。黄庭坚诗云,蜡梅“香气似梅,类女工捻蜡所成,京洛人因谓蜡梅”。范成大《梅谱》云,“本非梅类,以其与梅同时,而香又相近,色酷似蜜脾,故名蜡梅”。蜡梅以其黄艳馨香,很受人喜爱,然而,传统的梅花在历代辞章中也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宋及宋以后,很多诗词中,是在写蜡梅,还是在写梅花,并不能完全分得很清楚。
冬天是寂静的,“天悠悠而弥高,雾郁郁而四暮。夜绵邈其难终,日晼晚而易落”。天气清寒,太阳温和而又淡远,日子缱绻、缠绵、深幽而又充满了寂寞。但蜡梅幽香彻骨,令人心旷神怡,不禁精神大振。“磬中种厅英可嚼,檀心香烈蒂初容”,“檀心”是蜡梅的一种,在诸多品种中,香气尤烈。冬日寂静中的一缕幽香,沁人心脾。
到了冬天,不能不提一下白菜。《广群芳谱》第十四卷记载:“白菜,一名菘,诸菜中最堪常食。”俗谚也说:“百菜不如白菜。”白菜温雅如玉,尤其经霜之后,甘脆清甜,是极佳的冬令蔬菜。近代齐白石称:“牡丹为花中之王,荔枝为百果之先,独不论白菜为蔬之王,何也?”其实不光齐老先生,在北方,几乎家家户户都很爱白菜,酣溜、炒肉、涮火锅,无往而不利。
白菜不但如此深入于百姓之家,同时还有许多风雅可人的典故。六朝南齐时,周颙“音辞辩丽,出言不穷,宫商朱紫,发口成句。泛涉百家,长于佛理”。周颙也是当时的名士,爱食素,终日长蔬食。据《南史·周颙传》记载,“文惠太子问颙菜食何味最胜,颙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这里的“秋末晚菘”就是我们经常吃的白菜。这大概是历史上白菜最出风头的一次了。
有雪无诗,日子未免显得黯淡。古人也特别喜欢咏雪,大约没几篇得意的赋雪诗文,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为诗人。
屈原说:“霰雪纷其无垠兮”,谢道韫说:“柳絮因风起”。风花雪月并为四大浪漫之事,对雪的期待,是诗人们在冬天最大的向往。
“长空降瑞,寒风翦,淅淅瑶花初下。乱飘僧舍,密洒歌楼,迤逦渐迷鸳瓦。”“皓鹤夺鲜,白鹇失素,千里广铺寒野。须信幽兰歌断,彤云收尽,别有瑶台琼榭。放一轮明月,交光清夜。”读到“迤逦渐迷鸳瓦”,心跳明显漏了两拍,写得实在太美了。雪稀稀疏疏地覆盖了瓦片,多么寻常的场景,柳永真是会用词。“皓鹤夺鲜,白鹇失素”,盗谢惠连的成句,然而用得并不突兀。“放一轮明月,交光清夜”,月辉与雪光,交相映衬。
冰冷的,又是圣洁的;飘落的,又是高雅的;瞬间的,又是长久的;实在的,又是梦幻的……纷纷扬扬的雪花,凛凛皑皑的雪景,给了人们多少寄托和遐想!时令与物象,天然就是诗的载体,就是诗人的原乡。正是从诗人们的“红泥小火炉”和“飞鸿踏雪泥”中,人们才读出了“天人合一”的哲学境界。
对风、对花、对雪、对月、对雨、对落叶、对诗,皆可在逸兴遄飞之时,浮一大白,醒来,心里或许已是明媚如春。
灯火照亮元宵夜
文/王霞
在北方,天寒地冻,人们喜欢把年过得长长的,正月十五元宵节是最后一个高潮。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几句青玉案,写尽了这个节日的繁华美丽。可我此刻极力在记忆中搜索,却找不到这热闹的影子。或许是那冰雪天地把幼小的我困于家中,又或许是娘不喜喧哗,刻意把这个节日过得平静。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送灯”。
北方的冬夜,天黑得早。等到家家檐下红灯亮起,娘就带着我“送灯”。
送灯前先要备灯。娘主要做白菜灯和小冰灯。早在年前,娘就积攒了大点的白菜疙瘩,这些白菜疙瘩,被娘翻过来,小心地剜去芯子,靠上的边缘对称地锥上两个眼,用细铁丝勾上,里面装上一点水,吊在厨房的拉绳上。得以水的滋养,那疙瘩的芽眼处,都长出了鹅黄色的新芽芽,一律弯过来向上生长,有的还开出了细碎的小白花。这时候,娘把它们摘下来,把水倒净,用干抹布擦干,放上一点豆油,浸入我和娘用棉线捻成的灯芯,那灯芯要绕在铁钉上插在根上,点燃,就是一盏漂亮的小小白菜灯。
再说冰灯,午饭前我就和娘用家里的小饭碗装满水,放在屋外的窗台上。到这时候都冻成了冰疙瘩。拿回来,放一会儿就能把冰疙瘩化出来了。娘又用烧红的炉钩子把中心部分化掉,成一个小窝窝,也在里面放上豆油,浸入灯芯,这样灯就备好了。娘把这些灯都点燃,然后带着我,把它们送到煎饼鏊子、菜窖、鸡窝、葡萄架、梨树杈、大门垛、院墙上。挂的挂,坐的坐,从屋门一路亮到了大门。那时节的夜,没有光污染,是漆黑的。这些小灯高高低低,闪闪烁烁,散发出明亮,让阔大的庭院真如仙境般美丽。特别是小冰灯,通体透亮,更是晶莹璀璨。
这“送灯”是元宵节固有的习俗,南北方都有,只不过送的种类、对象、寓意大相径庭。比如扬州,是外婆给外孙、娘家给新嫁女儿家送,送的是漂亮的花灯,隐含着吉祥、和谐。而在北方,送灯则是另外两种含义:一是给祖先和故去的亲人送,坟山近的要送到墓地。娘和爹都是异乡人,家乡千万里,有灯无处送。第二种就是给与生活相关的一切送,祈求丰衣足食,至于大门墩上的则是祝福出入平安。灯盏可以是荞麦面捏成,也可以用半截萝卜刻成,还可以用竹篾纸张扎制。而娘的白菜灯、小冰灯,取材于弃物,除了感受到当时生活的艰辛,更体现了娘在贫寒日子里的一份兰心慧质。
其实,不论南北,这元宵节的“送灯”,无不渗透着人们对祖先的缅怀,对生活的感恩,对神鬼的敬畏,更渗透着与大自然共通共融和谐相处的朴素情怀。
白菜
文/胡竹峰
白菜,是冬天的菜。寒冬腊月,一大家子围坐在八仙桌旁,桌底放一盆栗炭火,熬一锅大白菜,掺上粉条,放点肉片,边吃边炖。虽是劳动人家的日子,内心里却有锦衣玉食的富贵。倒也真是富贵,白菜好吃又好看,我经常在人家客厅的博物架上或古董店看见玉雕的白菜,敦实、憨厚,一副自得的模样,将别的玉件一下子就映得黯然失色了。
白菜是菜中之王,是大哥大,所以人们常常尊称它为大白菜。但它王者的身份得不到承认,当年齐白石曾为此抱不平,在一幅画上如此题跋道:“牡丹为花之王,荔枝为果之先,独不论白菜为蔬之王,何也?”
大名鼎鼎的韩国泡菜,原料用的就是白菜。有一年我在杭州吃到了正宗的泡菜,据说厨师是韩国人,那泡菜吃在嘴里,清爽甜脆中含有一丝淡淡的香辣,倒真不是浪得虚名。
白菜是中庸的菜,不卑不亢,和便宜的粉条一锅煮,白菜礼让三分,锋芒紧敛;和尊贵的虾仁放一起,虽沾了海鲜味,但本色不变,固守住一份家常。你强我更强,你弱我也弱,富贵不淫,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白菜有君子之性。
在我老家皖南,很多乡民将吃不完的白菜做成咸菜干,把腊肉放进去埋起来,能保存一年,滋味不变。我在南方居家过日子,不大吃白菜,偶尔做一次,没觉得味道多好。到了北方,忽然体会出好来,连“白菜”的名字听在耳里,也觉得说不出的熨帖,仿佛母亲炒的土菜,妻子做的面条,越吃,越爱吃,吃出了美好生活的细水长流。当然,这和北方白菜的品质是分不开的。鲁迅在《藤野先生》一文中言及: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倒并非是物以稀为贵的缘故,而是北方白菜的品质实在上乘。尤其是黄河边的白菜,汁水多价格便宜,还适宜存放,就那么随意地堆在家里,十天半月过去,依然新嫩。
北方名菜芥末墩是用白菜做成的。有一年去北京,在一土着朋友家,吃到了着名的芥末墩,酸甜脆辣香,五味俱全。我想当年老舍家的芥末墩,也不过如此吧。(汪曾祺先生曾着文称赞“老舍家的芥末墩是我吃过的最好的芥末墩!” )
我有心向朋友讨教芥末墩的做法,他说:将白菜心去掉叶子部分,切成四五厘米长的圆墩状,用开水烫一下,码入坛中,一层白菜,一层芥末糊和白糖,最后淋上一层米醋,捂严,一日即成。我后来做过两次,惜乎始终只得两三味,不能酸甜脆辣香俱全。想必自有一份功力在里头吧,非初学者所能掌握,又或者制作过程中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处,更非初学者所能领悟。
常言说: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久久长。所以中国民间认为百菜不如白菜。冬天,大雪纷飞,有一堆白菜堆在地窖里,心里踏实。
我会做酸辣白菜、醋熘白菜。
最是白菜暖人心
文/杨丽丽
大白菜,是北方普遍种植的一种蔬菜,叶白如脂,叶绿如玉,素有“冬日白菜美如笋”的称赞。一直喜欢大白菜,不仅因为她食用起来味觉甘甜,还因为她朴实的贴近生活,温暖人心。
大白菜耐储存,是中国的老百姓冬储菜里必不可少的菜品。一户人家往往需要储存数百斤白菜才能应付冬天里菜品的萧条。我的老家就是北方最寻常的农家,砖瓦红墙,篱笆小院,记忆里整个童年的冬天,大白菜都是餐桌上不可或缺的菜品。
北方的冬天,寒冷,萧瑟,少有新鲜的蔬菜,即使商店里有卖的,也因为价格的昂贵而使大多数人家望而却步。但是大白菜就不一样了,因为亲民的价格而受到大多数人家的青睐。记忆里的冬天一日三餐都离不开白菜,还好母亲有一双巧手,可以变着花样给我们改善大白菜带来的朴实味道。白菜炖粉条,醋溜白菜,白菜丸子汤,白菜鸡蛋饺子……这些最日常的菜品,经过母亲巧手的调配却做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而大白菜那些清香味也慢慢深入了我们内心。
母亲常说: “百菜不如白菜,白菜是农家的看家菜,入了冬,储下一窖白菜,心里就踏实了很多。”母亲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每年的秋末冬初,母亲总会在自家的小院里储下大量的大白菜。大白菜都是自家种的,一个个经了秋霜,都瓷瓷实实的,白胖白胖的惹人喜爱,排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那股大白菜朴实的清香就钻进人的肺腑,让人闻着踏实放心。
白菜含有蛋白质、脂肪、多种维生素和钙、磷等矿物质以及大量粗纤维,除了炖、炒、熘、拌以及做馅、配菜。母亲还会腌制酸菜,在北方用白菜腌制酸菜是每个家庭主妇的拿手戏,母亲腌制酸菜的方法总是与众不同,不用一滴水只用细盐。新收获的大白菜在院子里晾晒几天,母亲就开始腌制大白菜,选那些白白胖胖瓷瓷实实的大白菜用菜刀细细地切成细条,一层白菜撒一层细盐,紧紧压紧码进一个坛子里,一层一层压下去,压满了就用一层薄膜封好坛子口,再压上一块洗干净的石头,把坛子挪进通风阴凉的角落里,接下来就是慢慢地等它发酵变酸。一整个冬天酸白菜特有的气味就飘散在小院里,那种酸味儿没有陈醋的浓烈,却比陈醋多了一些日常,闻起来更加地贴近生活。
母亲最喜欢做白菜汤,不管是白菜豆腐汤,还是白菜虾米汤,还是酸菜粉条汤,母亲喜欢那种热腾腾的感觉,她觉得熬汤的岁月里那些水汽蒸腾的日子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一大家子人在冬日的寒冷里,围着火炉上热气腾腾的白菜汤,你吃白菜,我吃豆腐,香气袅袅,热热闹闹,那是何等的幸福圆满又是何等的日常朴实。
其实,最日常的日子都是平淡的,就像大白菜的味道,家常,普通却是温暖的有温度的。
冬闲话白菜
文/胡月强
白菜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是北方人家冬日里不可或缺的当家菜、家常菜,自古以来,就受到不少文人雅士的青睐。南朝齐时着名学士周颙不愿为官,躲到金陵钟山隐居起来,甘心吃素。有人问及:“菜食何味最胜?”他回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菘,就是大白菜。宋代诗人范成大在《田园杂兴》中诗曰:“拨雪挑来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能与蜜藕味相媲美。北宋大家苏轼诗云:“白菘类羔豚,冒土出熊蹯。”竟认为白菜的味美不减于乳猪和熊掌之类……近代国画大师齐白石有一幅《白菜辣椒》写意图,上题曰:“牡丹为花之王,荔枝为果之先,独不论白菜为蔬之王,何也?”于是白菜又有了“蔬菜之王”的美誉。齐大师还画过一筐柿子和一棵白菜的画,题名《世世清白》,体现了大师高尚人品的内心独白和崇高的思想境界。
记得小时候,我得了重感冒,两天没吃东西了,母亲抱着身体孱弱的我,实在想不出可口的东西吃,急得直掉眼泪。无奈之中,母亲给我蒸了半碗白菜,出锅时撒上蒜末,又点了两滴香油,霎时刺鼻的香味直逼我的肺腑,溢满了低矮的小土屋。我捧着碗吃下,立刻觉得浑身暖和了,病去了一半。这件事过去40多年,至今仍记忆犹新。那时的农村,天寒地冻的时节,再穷苦的人家,也少不了白菜,有了它,清淡的日子才觉得踏实,这让我想起郑燮在《板桥家书》上说过的一个词:暖老温贫。
说到白菜,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作用,那就是医疗价值。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写道:“菘性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中医认为白菜含有丰富的微量元素,微寒味甘,具有养胃生津、除烦解渴、利尿通便、清热解毒等功能,是补充营养、净化血液、疏通肠胃、预防疾病、促进新陈代谢的佳蔬。民间素有“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萝卜保平安”之说。
白菜的一生平凡、朴素、寡欲,清清白白,外糙内秀,自由自律,不为世俗所虞,不为权势所扰,固守着心灵的纯洁,执着笃情,无畏无惧,斗寒傲霜。她以一介微不足道的生命之躯,和严冬岁寒抗争,坚贞之气可同菊花,劲节之气不亚于梅花,为人间留下了源源不断的温暖和永不腻烦的馨香。
父亲的菜摊
文/李素珍
父亲退休后,带着母亲回了老家。闲不住的他,在村口摆了个菜摊。每天清早,父亲都会骑着自行车赶往十里开外的集市,批发最新鲜的菜回来卖。那些菜都是当天最好的,水灵灵的,上面还有一颗颗的露珠。
村里的孩子们没事儿常来父亲的菜摊前转悠。父亲对他们非常好,一点也不烦,常常耐心地问长问短,问他们家的日子过得如何。家境不太好的孩子,常盯着父亲菜摊上的新鲜蔬菜看,却总是不买。父亲便说:“这是今天刚从集市上收来的白菜,特别好,拿几棵回家吃吧!”
孩子摇摇头,说:“不行。奶奶说了,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那你可以拿东西交换呀!”
孩子听了,想了想,便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一颗蓝色的玻璃球说:“我只有这颗赢来的弹子。”
父亲接过那颗蓝色的玻璃球,把它放在眼前细看。玻璃球反射着阳光,分外晶莹美丽。“嗯,很漂亮的弹子,我要了。现在,这几棵白菜归你了。”
孩子欢天喜地抱着白菜走了。
母亲一旁不乐意了:“一颗弹子换三棵白菜,亏死了!这样做生意,不如收摊――别干啦!”
父亲说:“他父母都进城打工去了,家里只有他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这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日子过得艰难啊!唉,能帮的,咱就帮一点儿吧!”
母亲听了,眼眶湿了。默黙地点点头,认可了父亲的做法。
其他的孩子看见了,也相继拿东西来换新鲜蔬菜,像玩具熊、扑克牌、乒乓球等。甚至于有一天,一个孩子拿一个弹弓换走了五个西红柿和两根黄瓜。
五年后的一天,父亲去世了。我专程请了假,回家奔丧。
一进村,我的眼睛就湿润了。父亲的葬礼,全村人都来了。他们对我说,今后***吃的菜,我们全村人包了。每天轮流给她送当天最新鲜的菜,你就放心吧!
原来,五年来,父亲的菜摊,一直温暖着全村每个人的心。
原来,行善之人,一定会得到最好的回报。
高高的菜园
文/诗歌散文
我老家村前有一片特殊的土地,高出地面丈余,长宽都近二百米。大平原上突起这么个高地,引来诸多的遐想和猜测。有说是古建筑遗迹,有说是古战场点将台,还有说是祭天求雨的祭坛……多少年来,村夫猜,学者也猜,还有远道而来的考古专家,带着仪器认真研究。但众说纷纭,到现在也没个定论。
( 一 )
小时候我常去高地上玩儿,这里刻印着我的童年,藏着我儿时青涩的故事。老枣树上酸核儿的脆皮枣,小椿树上的碧绿鲜嫩的椿瓜哒,浇地用的弯把儿辘轳,胖嘟嘟的大白菜,半截白半截青的水萝卜,浑身白毛的冬瓜蛋子,都是陪我长大的好伙伴儿。
早春,高地上油菜花一开,往往是蜜蜂还没走,蝴蝶又来了,蜜蜂嗡嗡嘤嘤,蝴蝶飞飞停停。远远望去,满眼一片金黄。细细地闻,那淡淡的青香藏在春风里,大概这就是春天的味儿吧!
“麦子上场,鸣蝉叫娘”,高地上小树林不大,金蝉不少,我们当地叫“神仙”。天傍黑儿,就有人来捉,多是孩子,也有大人,手电光柱树上树下地乱照。匆匆爬树的金蝉,一旦被光柱罩上,便不动了,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办?有个镜头至今难忘 —— 金蝉脱壳:但见那蝉趴在树枝上,浑身开始抖动,一会儿,脊背上裂开一条缝儿,露出鲜嫩鲜嫩的一小部分,白嫩中透着淡淡的绿,像翡翠,但比翡翠动人。慢慢地,脊背和头部先后出来了,然后是六条腿艰难地拔出。休息片刻,它做了个冒险的动作,整个身体向后仰去,与蝉蜕成九十度角。好一会儿才复位,最后脱出尾部。整个幼体嫩得可爱。
入秋,阴雨连绵,高地背阴的坡堤上,偶尔会长出几颗鸡腿蘑菇,白白的盖头半露半埋半遮面,小心翼翼地拔出来,便是细长的白“鸡腿”。没有心计的孩子是找不到的,我偶尔拿到过,心里曾泛起一丝莫名地激动。深秋,枣红眼圈的时候,雨刚停,孩子们就会抢着跑上高地,寻找被雨打落的枣儿,咬开来,有时会碰上小肉虫,在里面一动一动的。大家有时不小心,会踩坏树下的菜苗,三爷爷恶狠狠地骂几句,小孩儿们一跑了事。
霜降以后,霜打的茄子是一道美味,现摘,生食,在衣服上胡乱地蹭几下就开吃,那味儿道,青涩涩的有点甜,凉丝丝地带着嫩,是一种穿开裆裤的野孩子的享受。清晨的田野,偶尔可见细长的天丝斜横在新翻起的土块上,远处传来耕牛粗浑而低沉的哞叫声,伴随着打耧蛋节奏的脆响,农民正在忙着播种冬小麦。
冬天的印象不好,厚厚的雪压弯树枝,有时会压塌种菜的塑料棚。无处觅食的麻雀和叫不上名字的鸟儿,懒洋洋地立在禿枝上。
( 二 )
高地上平坦且肥沃,水浇条件好,旱涝保收,祖祖辈辈都把这里当作宝地,当成金饭碗,常年种蔬菜,既养家糊口,经济效益也高。从我记事起,这高地就是村上的大菜园,村民们都亲切地称这里叫“大园 ”。村上找某人时,常听大人说:“在大园里浇水哩!” 这高地,造就了一辈又一辈的庄稼把式,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种菜能手,虽然没有国家发的证书,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他们是了不起的大专家!劳动经验经过总结推敲,形成许多谚语,既简明又实用,至今我还记得:“谷雨前后种瓜种豆”、“头伏萝卜二伏芥,末伏种油菜”。
儿时的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帮助大人收获小白菜。高地上出产的小白菜,十里八乡小有名气,一畦一畦密植丛生,高三四十公分,白茎绿叶,亭亭直立,口感脆,产量高。收获一般是在农村逢大集的前一天下午,劳动量大,全家动员,将白菜精心打理。男人铲白菜,妇女叠白菜,小孩儿挑白菜,把长得高的好的挑选出来,将叶子顺一个方向捏合,十多棵一排别成把子,让长茎齐刷刷并排在上面,两把一上一下把小棵的夹在中间,用草绳捆两道。这样卖像好,出手快。晚上,把打理成捆的白菜拉到井池边,逐捆把根上的泥洗净,露出白皙皙的根,然后,码成垛,泼上水,第二天就可以上市了。有人戏言:王楼村高地的小白菜赶集,象嫁闺女似的。人家卖的不是白菜,是手艺。
年年赶集卖白菜,有件事不得不提。许多菜农没文化,算账作难。大家在实践中总结摸索,想出了一个土办法:预先估计好价格区间,提前算好一些基夲的参考数,列成表格,在急慌聊忙的集市交易中,很实用,挺方便,把复杂的乘法再加法,变成了单一的加法。虽然是小小的经验,还明显笨拙。但菜农们很有成就感。这是他们自己创造的“数学用表” 呀!
( 三 )
在大园里打理小白菜的傍晚,有时还没忙完,就会听到大槐树下传来的说书瞎子的坠琴声:“诸位的乡亲们那个都听准,小弦子儿拉一拉开开了正封。天上星多月不明,河里鱼多水不清。” 接着是悠杨的坠琴声,抑扬顿挫,如泣如诉,荡气回肠。这民间艺人的演唱不要钱,管饭就行,这家给个窝窝,那家送碗汤,吃完接着唱。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現在的艺人明星除了演唱费,还要出场费,时代真是变了!即便可以要,也不至于从窝窝头一下子升到几百万吧!
若问瞎子的演唱效果,还真不赖。村民们坐在小板凳上,听得如醉如痴,随着剧情的进展,或大笑或陪泪或义愤,一直听到小半夜也不肯离去。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巜白金庚私访》中的一个情节:白金庚无耐之下,将稻草插在脖领上自卖自身,招来众人围观。唱到看客潮水般涌来时,艺人坠琴骤停,道白:“里三层,外三层,一围围了个七八十来层。胖人挤得吩吩地喘,瘦人挤得骨头疼,来了个罗锅来观行,一挤挤到人当中,众人一打塕,只听咔嚓一声响,把罗锅挤了个直不楞登。” 这戏词我自今不忘,太生动太夸张了!前些年我当语文老师,给学生讲修辞夸张时,拿来作例子,效果很好。学生说:比我们作文上用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形象多了。
( 四 )
高地菜园里最盛大的活动莫过于淘井,几乎是全村男女老少都参战。园里只有一口祖辈传留下来的旧式砖井,挖于何年?已无从查考。井口五尺许,深数丈。园里蔬菜都靠这口井浇灌,为了保障用水,每年要淘井一次,把淤积的泥沙挖出来。淘井开始前,由权威的族长先做动员,相当于国家开展运动前的思想发动。根据需要把全村人分成几个组,要紧的是挑选十几名健壮干练的下井作业的小青年。具体操作是村上的支部书记,先在井口扎起坚固的三角架子,架子上固定一架梯子,然后将二尺多长、三十多斤笨重的木滑轮装在三角架顶部的下面。这是个关键物件,乒乓球粗细的大麻绠通过它上下运作。指挥长是个富有经验的壮年,他趴在三脚架的梯子上,能看清井下也能看清井上。妇女们一个挨一个紧握麻绠,负责提供上下运行的动力。下井的小伙子两人一班,半小时一换。只见他们全身披挂,接过族长送上的酒碗,临行猛喝两口酒,凛然站进麻绠吊起的筐里,缓缓地下到井底。我脑海里闪现出勇士上战场的画面,起码那种勇往直前的气概有点像。当时我八九岁,在人群中跑来跑去看热闹,有时候也跟着呐喊。
整个场面最抢眼球的是趴在井口的指挥长,全神贯注,一丝不苟,指挥果断。你听:“上泥了,走!…… 停!”、“上人了!斤着,斤着,慢走,…… 停!” 随着他一声声口令,全村人形成了一个令行禁止的战斗整体。
五十年过去了,前几天回老家,我又去菜园,去看望曾立下汗马功劳的老井。既遗憾又欣喜,它光荣离休了,接替它工作的,是它的孙子 —— 电动机井。
( 五 )
高地的边上是一个偌大的池塘,水深多年不干,周边长满芦苇。同龄邻居二哑巴善捕鱼,我和小伙伴们常常跟了去。二哑巴本不哑,因为哥哥是哑巴,便顺下来唤他二哑巴。二哑巴自做些小鱼网,二尺见方,用细竹劈儿撑开,鸡肠、骨头作饵置其中,一个个下到水里,半晌许起网,一般都有收获,多是小鱼虾,这些被诱捕的小家伙,后悔的拼命地蹦呀跳呀,但都逃不脱我们的法网,终被油炸成美食。那个香味呀,终生难忘,比家里做的糖醋大鲤鱼还好吃。这大概是因为亲力亲为的缘故吧,怪不得名人有言:自己偷来的罗汉豆格外香。
前不久,我又和二哑巴去捕鱼,捉住条大红鱼,高兴地跳起来。一跳醒了!原来是个梦。使劲想再回到梦里去,怎么也回不去了。
童年似昨天,只能梦里见,对镜笑白发,再活五十年!这个时候,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理解了鲁迅的感叹:再见,我的蟋蟀们!再见,我的复盆子和木莲们!
2020年10月22日
文人墨客赞白菜
文/张光茫
冬天是一个吃白菜最好的季节。白菜水份多,脆嫩爽口,味道清鲜,无论生拌、熟食,还是做泡菜,都令人久吃不厌。民间有“百菜不如白菜”之说,历代文人墨客不仅喜欢吃白菜,而且大加赞颂。
文人雅士自诩高洁,认为吃盘油闷笋,喝碗白菜汤,不但胃肠舒适,味道也不错。白菜古时称“菘”,韩愈有诗曰:“晚菘细切肥牛肚,新笋初尝嫩马蹄。”有一年冬天,大雪飘飘,孟郊、卢仝来访,韩愈把储藏的白菜细细切丝慢炖,加汤慢炖,满满一碗好像烩银丝,配上屋外新挖出的冬笋。众人品菘尝笋,煮酒论诗,韩愈赞白菜赛过牛肚,冬笋胜过嫩马蹄的味道,众人也有诗唱和,成了一段千秋佳话。刘禹锡也曾说:“只恐鸣驺催上道,不容待得晚菘尝。”他把未能吃到晚秋的菘菜当作一种遗憾。
白菜虽其貌不扬,却用它的洁白无瑕,熨帖着人们的辘辘饥肠。文人常是惜墨如金的,苏轼赞美白菜却是毫不吝惜词语,不惮使用力气,他居然形容“白菘类羔豚,冒土出熊蹯”。直译出来是说,白菜的味道堪与羔羊肉和小猪肉相比,是从土壤里生长出来的熊掌。白菜也曾叫“黄芽菜”,李渔说:“菜类甚多,其杰出者则数黄芽……每株大者可数斤,食之可忘肉味。”白菜之美可忘肉味,李渔所见显然与苏轼略同。李渔注重本味、淡味、鲜味,不主张肥厚甘浓,这是从他重视素食引申出来的。
白菜便宜的身价,代表着平民的生活,而白菜碑的故事则代表了官员的清廉。明嘉靖四年,徐九思任江苏省句容知县时,为官清廉,自奉节俭,办事公正,不徇私情,深受百姓爱戴。他在县衙前竖立一座石碑,碑上是他自己画的一棵大白菜,两侧题写了一幅楹联:“为民父母,不可不知此味;为吾赤子,不可令有此色。”徐九思逝世后,句容百姓为了怀念这位清官,捐资在茅山建造了一座“遗爱祠”。这个故事说明,白菜久经风雨严寒,用瓷实饱满的身姿,守护着内心的一尘不染,在平淡中给人以无尽的回味。
白菜一入画,便有了风骨韵致。齐白石笔下的白菜特别鲜活,处处都透露出旺盛的生命力。他的一则假白菜换真白菜的故事,广为称道。一天,北平大风扬沙,齐白石坐在画室里,听到外面有呦喝卖大白菜的。齐白石拿了一张白菜图,对卖白菜的说:“我用这幅白菜图,换你一车白菜,你可肯么?”没想到,卖白菜的一听,勃然大怒:“我不看你一大把岁数,非得踹死你。大冷天的,有这么消遣人的吗?到想得美!拿一张画的假白菜,要换我一车白菜!”一顿咆哮,弄得齐白石摸不着北,只好挟着白菜画,灰溜溜的走了。
白菜像文人一样,甘于清贫寂寞。任是怎样贫寒的厨房,都有它的身影,随意就能撑起一盘子甚至一整张饭桌。白菜不仅仅是人们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肴,更在于它自身所传递给我们的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就是平凡、朴素、清心寡欲,而这正是我们生活中所必须的。
城市农妇
文/窅娘
去年底,我整天沉溺在网络上的开心农场里。起早摸黑甚至半夜设置闹钟,只为在虚拟农场里收菜偷菜。一天,我将自己的QQ昵称改成“城市农妇”,竟惹来好友S的爆笑。S说:你是城市农妇?地地道道的假牙!周六你来我家,让你瞧瞧货真价实的城市农妇。
我知道,几年前S在老城区买下一大套老式平房。某个周六我去了S家,有一瞬间我以为我到了农村。宽敞大院,几间平房,屋后是几块菜地。货真价实的城市农妇S身穿一套旧衣,蹲在菜地里手拿菜刀砍白菜。菜地里白菜、大蒜、小葱、芫荽、菠菜,葱葱绿绿的一大片。S说,中午给你烧一道白菜炖肉,再放些大蒜,可香着呢!S又指指自己,说,看见了没?我——才是正宗的城市农妇。
看着不修边幅村妇模样的S,再想想坐在写字楼里一身职业装的S,我有点疑惑:城市农妇与OL,到底哪个形象更潮人?S说,当然是城市农妇!
屈指算来,我身边像S这样的城市农妇还真有几个。她们一般都住在城郊,或者单位宿舍大院内,房前屋后总有几块闲置的土地。她们的乐趣不在美容院也不在健身馆,更不在麻将桌上。她们的乐趣在打理现实版开心农场上。菜市场里的菜贩们想要赚到她们的钱,比登天还难。她们家的餐桌上,一年四季都有应季蔬菜,不打农药天天新鲜。
按照我身边最执着的城市农妇——我姐的说法是:既锻炼身体,又丰富自家菜篮子,还节省菜金,这叫一举三得。
白菜花
文/依兰
春天的气息浓郁的让人陶醉,家门口的小河旁边,迎风飘舞的柳树下,一层桃花浓艳娇媚,一袭迎春争相绽放,冬青也泛出了嫩绿,层层叠叠,姹紫嫣红,美不胜收。打开电脑,网友们赞美春天的帖子配着美丽的图片映入眼帘,那桃花、杏花、梨花、玉兰、牡丹……明媚娇艳,人们的心情也随着春的到来而欢快起来,陶醉在大自然的万物之中,人们享受着春带来的蒸蒸日上和喷薄欲发的激情!
在这个时节,最让我陶醉的却是一份不经意的感动!那便是盛开在我家窗台上的一株白菜花,蓝花碗中,清水浸泡着的白菜心长出了层层嫩芽,一个个枝杈伸展开来,小小的枝丫上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黄花,每个小花都有五个花瓣,绒绒的花蕊,娇小稚嫩,像孩子一样天真可爱!
初冬时,看到那么多的人都在储存大白菜,我和丈夫也动了心,于是购买了一袋放在楼下,毕竟冬天的蔬菜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单调,有大棚菜可以改善餐桌上的品种,就是吃大白菜也习惯去买新鲜的,于是很少想起还冬储了一袋大白菜,虽然只有几棵,但还是伴随着我们过了一个冬天,当最后的一棵大白菜想起要包饺子的时候,竟然长得裂开了,从那缝隙中,透出了新芽。于是我就想起了小的时候妈妈总是吃完白菜把菜心泡在水里,我精心的给它们换水,白菜心得到我的灌溉,一朵朵金黄的小花,你争我抢的竞相开放,于是冬天便温暖起来,即便是室外天寒地冻,而室内也能感觉到浓烈的春熙。
于是我也学着妈妈逐层的把白菜剥开,剩下菜心的时候,就放在蓝花碗中,浇上清水,很快花就开了,那么臃肿的大白菜,谁也想象不出它会开出这么玲珑可人的黄色小花来。
望着眼前的白菜花,往事也在心头,我们老家,百姓流传这样的一句话“诸肉不如猪肉香,百菜不如白菜好!”其中就是说白菜在百姓生活中的重要和价值。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好,白菜是百姓秋冬季节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从白菜长出幼苗,间苗下来的小白菜就开始上市,加蒜瓣或辣椒炒着吃,口感好,营养丰富;洗净了做小白菜汤面,绿莹莹的,看着就有食欲;开水焯了挤去水分包饺子,也很新鲜可口;有的人家还把小白菜晾干,等到大白菜吃完,新菜还没有上市的时候,用开水焯了做菜吃。每年的霜降过后,开始出大白菜,那时,满街都是菜农送菜的车队,我们看上哪车,随时招呼人家直接送到家里,接着就是晾晒,捆扎好,放在避风的地方,一冬的主要蔬菜就是它了。到了严寒的季节,一家人围在一起,猪肉粉条大锅菜、肥肠炒白菜、醋溜白菜、水煮白菜,白菜馅饺子,无论怎样变着法做,白菜永远都是餐桌上的常客,还真是怎么吃都不会腻烦的。有时还会将很嫩的菜心切细加调料凉拌,也很开胃。
白菜几乎伴随我们整个秋冬季节,从长出幼芽到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其无私而高尚的品格最让我感动!纵观白菜成长的过程我们总能感知到它的朴实无华和永不张扬的性格,它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心紧紧的包裹着,实实在在的成长着。白菜富含维生素,在严寒的冬季,当百蔬都畏惧严寒而不能生长时,它却在寒冷到来的时刻走入了百姓的家中,无私的奉献着自己的全部。白菜有很强的生命力,它的每一个细胞紧紧地编织在一起形成了节奏起伏的片片网叶,释放着生命的赞歌,就是到最后的时刻,也要顽强的在菜根部长出枝丫,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把最后的芬芳献给人类,并结出长角夹,长出粒粒种子,延续生命!
盛开的白菜花是那么的娇小,在这个春季,它没有百花的娇艳,却也淡淡清香,没有在四月的阳光下带给大自然一份妩媚,却也在室内点缀出春的气息,它没有牡丹的高贵、玉兰的淡雅、迎春的张扬、桃花的娇艳,却也尽情的敞开心扉,从容的展示着自己的个性、自己的美。正是这种默默无闻,却彰显了高贵的品格,指引我们淡泊自甘的情趣和心志,带着对生活的信念、对理想的追求、对未来的憧憬,白菜花的品格那么虔诚的走进了我的生命里!没有奢求、不羡富贵、奋斗不息,无私奉献,淡泊名利,谦恭修性,立足本岗,精益求精,提升自我,报效祖国!
种下了一株白菜心,观赏的同时,更多的是从赏白菜花开始,意在借白菜花之志,以寄托胸襟!
冬日说菘
文/陈嘉瑞
许多人可能不清楚,很民间的大白菜,古时却有一个很文雅的名字,叫作“菘”。
其实,中国最早的菜名,都是比较文雅的。比如“薇”、“葵”、“藿”、“韭”,和菘同类的,还有一个“葑”。和茄子、黄瓜、菠菜、扁豆、辣椒、西红柿等都是外来引进的菜不同,“菘”是地地道道的中国菜,产地在中国。在中国新石器时期的西安半坡遗址中就发现过白菜籽,距今应该有六七千年。《诗经》中,有“采葑采菲,无以下体”的记载。菘的生物学特征是好温和湿润的气候,故而它最早应该是出现在中国温和多雨的南方,以后才渐渐转移到北方。《南方草木状》中,就曾记载广东曲江以北才有菘。后来,在中国北方秋季气候温和、光照充足的条件下,菘又有养分的积累,促使其顶芽逐渐发达,经过长期的栽培和选育,从最初的小白菜就进化成高级形式的结球式大白菜了。
白菜为何最早称作菘呢?宋代学者陆佃的《埤雅》有解释:“菘性凌冬不雕,四时长见,有松之操,故其字会意,而本草以为交耐霜雪也。”可见白菜称之为菘,是因为它的性格与松树有相似之处,都耐寒,故而在松的本字上加个草字头,成为会意的菘字。白菜的栽种时间一般是在秋天。陆游就写过有一首题目为《菘》的小诗:“雨送寒声满背蓬,如今真是荷锄翁。可怜遇事常迟钝,九月区区种晚菘。”陆游此处称白菜为晚菘,是九月才开始种植的。晚种的白菜到了冬天,万物皆枯寂了,它却正是压包生长的好时节。在寒冷的压迫下,白菜蓬松的肢体,日见的瓷实和紧密。常常是一场初雪降临大地,一株株白菜顶着白雪,矗立在漫无边际的雪野中,尤显其凌冬不雕、耐霜抗寒。古人造字,在松的顶上,加个草字头,形象地预示着白菜具有松树的品性。
菘是平民菜,因了文化人的关系,菘也就很有了一些文化味。南齐时,一个叫周颙的大臣很有学问。《说文解字》曰:颙,大头也。他自名周颙,大概头不会小。此人博学宏识,身居高位,却是清心寡欲。他在钟山西麓建立“隐舍”,终日长蔬食。卫将军王俭问他:你在山中都吃什么呢?周颙回答说:“赤米白盐,绿葵紫蓼。”文惠太子也好奇地问他:菜食中,什么食物味道最佳呢?周颙又回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在周颙看来,秋末之际,菘是最有味道的菜蔬了。于美食上,除过陆游之外,还有苏轼,他有一首诗也写到菘:“早韭欲争春,晚菘先破寒。人间无正味,美好出艰难。”苏轼是在食菘的同时,还品味出了人生的哲理。比苏轼大约晚百年的杨万里,对菘的回忆是:“芦菔过拳菘过膝,北风一路菜羹香。”芦菔即萝卜,冬天的时候,田地里只剩下萝卜和白菜这两种不怕冷的百姓菜了。唐以后,萝卜白菜是民间厨餐的主要菜品。“芦菔过拳”,是说萝卜粗大赛过拳头,民间有“地冻车响,萝卜放长”的说法。而白菜呢,“菘过膝”,其高度都超过人之膝了,可知白菜有多么健壮高大。而此时,冬天的北风一吹,阡陌之上也是菜羹的香味了。和杨万里同岁的范成大对菘的感觉也不错,他的诗说:“拨雪挑来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朱门肉食无风味,只作寻常菜把供。”白菜的风味,他觉得是要盖过朱门酒肉之味道了。这以后千百年来,百姓总结白菜是“百菜之王”。
清人有叫沈复的,爱花成癖,其《浮生六记》之“闲情记趣”中,记其兰菊摘插之余,写道:“黄芽菜心,其白如玉,取大小五七枝,用沙土植长方盆内,以炭代石,黑白分明,颇有意思。”沈复之创,有冬来水仙之妙。然情趣生发处,又显独特之性情。此处的“黄芽菜”即白菜,属于南方个头较小的一种。可知寒冬来临,如若种几株白菜于屋内,其勃勃生机于冰寒地冻中,尤能显其珊珊可爱之效果。可谓其来者贱,其韵者奇矣。
菘由于和人们的生活密切相关,进入了诗文,也进入了艺术。齐白石很爱画白菜,他说:“牡丹为花王,荔枝为果王,菘乃菜王也。”他的一幅《清白图》,画的是一只螳螂伏于一棵大白菜上,其笔法韵味妙趣横生,真正的一青一白。还有李苦禅,他的白菜看似粗枝大叶,却是栩栩如生。初看画得不像,然而越看越有味,很能生出一些“不是独夸很有味,须知此老是农夫”的味道。
“春初早韭,秋末晚菘”。古时之文人,纵有诗文万卷,留给后人记住的,只有一两句便足了。六朝的周颙有幸,凭借这八个字,让后人记住了他,也记住了白菜这棵“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