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谷边 不老少年

如果没有清凉的风，夏末秋初的晚上，我则不会出门散步，也就不会遇见他们。

那天，当晚霞褪去最后一束余晖时，沿着蜿蜒曲折的塑胶栈道，我来到梅花山晚练。

正值雨季间隙，空气中湿度很大，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宛如画家笔下勾勒的雏形。忽的，山峦中飘来一阵悠扬的歌声：“年龄无界限，不老只因有信念，现在方是起点，迎接不老少年……”歌声源自梅花谷，一群人在那里演唱。

那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小广场。“山”，其实就是一块巨石而已。至于广场，也不大，人却很多，以致无法悉数尽纳，不少人被漫出至场外。

那些演唱的是什么人呢？一旁的阿姨们无所不知，主动介绍说，他们都是歌舞团退休的，不是一般人。啧啧，一般人哪有这个功底啊。“那是那是”，身旁有人随声附和。

大家说得神气活现，我不由得心生敬意，驻足观望起来。但眼前只是黑压压的人群，什么也望不到，所以，还不如说是侧耳倾听更为恰当。

我先是听到了一首婉转深情的《塔里木河》。这是一首新疆民歌，旋律十分优美。歌声从音箱中蹦出，在人缝里钻来钻去，好不容易才挤出来，在我耳边回荡：“塔里木河呀啊故乡的河，多少回你从我的梦中流过。 无论我在什么地方， 都要向你倾诉心中的歌。”我为之一振，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塔里木河，故乡的河，我爱着你呀美丽的河。你拨动着悠扬的琴弦，伴随我唱起欢乐的歌。”歌声戛然而止，片刻，又响起了电视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插曲《飘落》。这首歌让人想起广袤的白桦林里，那一群充满青春活力的前苏联女兵在纵情歌唱时的情景。

听着听着，我的思绪渐渐回到了充满激情的学生时代。记得一次排练大合唱《金珠玛米呀咕嘟》，我拖了全班的后腿，怎么唱也唱不好。“不敬青稞酒呀”，我老唱成“不打青稞酒呀”。同学们都说我怎么这么笨，这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回忆往事，感慨万千。

此生，我已无缘去维也纳金色大厅聆听激昂的《拉德斯基进行曲》，更不敢奢望于伏尔加河边，倚着山楂树，欣赏悠扬的《田野静悄悄》。有这样的夜晚，在鸟语花香的郊外，一饱耳福，品味诸多旧时老歌，我已经相当满足。这帮“不老少年”是我崇拜的偶像，犹如时下盛行的真人秀对少男少女的诱惑。

正因为如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对“不老少年”们有了一定的认识和了解。他们并非什么退休的歌舞团团员，完全是一群音乐爱好者，自发组成了业余演唱团体。他们是一群上了岁数的中老年人，不图名不图利，长年累月、坚持不懈地来梅花谷演出。自己快乐，亦予人快乐。说是自发，但我也察觉到有人在组织。组织者，人称“大山”老师，花甲有余，有着磁性的男中音，唱《呼伦贝尔大草原》的时候，居然能调动起观众的情绪，让独唱变成“群唱”。

我也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哼上几句，居然也有模有样。哪像当年大家说的那么笨啊，还是有悟性的嘛。几十年后，在梅花谷边，我找回了自信。

一阵山风掠过，勾起几声鸟鸣。湿润的空气虽夹着丝丝凉意，却也沁人心脾。我流连忘返，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素描。想于今晚，对，刻不容缓，就今晚，讲给我身旁所有亲近的人听。让歌声，让“不老少年”，继续给每个热爱生活者带来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