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棉的母爱

上个星期，母亲从乡下老家来看我们。拎着装满了土特产的大包小包，转了几趟车，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我家时，母亲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吃过午饭，妻要陪母亲到浴室去洗澡，可母亲说今天有点疲劳，改日再去吧。第二天，妻又准备带母亲一起去浴室。可母亲说，明天再去吧。今天我要给你们做几双手工棉拖鞋，又好看又结实，还防脚气呢。当第三天妻再叫母亲去洗澡时，母亲有些表情不自然地支唔起来，脸还有些微红。但在我和妻的一再相劝下还是去了，我感到些许纳闷，母亲这是怎么了？

一个多小时后，妻将母亲从浴室送到家，就立即拿起钱包急匆匆地出门去了。我有些不解，却也没来得及问妻。一会儿，妻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套崭新的女式纯棉内衣。我正欲问她怎么回事，妻却将我拉到一边，还未说话，眼睛就湿了。妻有点哽咽地说："你知道吗？我到浴室里才发现妈的内衣已不知穿了多少年，上面的补丁一个挨着一个，怪不得总不好意思到浴室洗澡呢。妈都一大把年纪了，真是太节省了，我心里不好受。"妻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我的心里也像被锥子扎般疼痛。母亲一辈子省吃俭用，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妹几个拉扯成人，到老了却还这样俭朴甚至有些寒酸，而去年我买房子时，老人家却送来了一笔一点一滴聚起来的血汗钱。

记得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差，一家人谁也舍不得买内衣。母亲就用自家种的棉花纺成线再织成布，然后做成一件件内衣。那纯棉的内衣穿在身上，暖在心里，更因为那经纬之间织进了浓浓的母爱的气息，而让人倍感舒爽。而母亲常常纺纱到深夜，纵然在蚊虫肆虐的夏夜、寒风凛冽的冬夜，依然有机梭飞转的唧唧声回荡在我的梦乡里。母亲用她粗糙、皴裂的双手，为我们织出了温暖和幸福，自己却节省得一件内衣要穿大半辈子。

当妻将内衣递到母亲手上时，母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我身上的还能穿，又让你们破费了。"说这话时，母亲的眼里泪光闪烁。母亲用手一遍遍地摩挲着精美的内衣，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脸上却掩饰不住兴奋的红晕。母亲一把拉住妻的手，"闺女，让你费心了！"妻诚恳地说："妈，这是应该的，您恨不得把心都‘扒’给我们，我们无论怎么做都报不完您的恩情。"听着妻的心声，望着母亲满头如霜的白发，我的心头波翻浪涌：棉叶一样朴素的母亲，你的爱似浩瀚的大海，而我们的孝敬却只似纤细的小溪；我们只给了你几片绿叶，而你给了我们整个春天！

眼前的母亲瘦小憔悴，弯腰如弓，脸上的皱纹清晰若刻，宛似记满了抚育我们的艰辛。母亲的爱不正如这纯棉的内衣吗？尽管没有华丽的光泽，没有张扬的缀饰，却有着田野、河流和天空一样的质地，广袤绵长，柔润细腻，贴身贴心，温煦舒适。

透过母亲的白发，我仿佛看到一朵棉花在开放、枯萎、凋零，一辈子的辛劳与苦涩，只为献出一份纯净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