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记忆
炊烟袅袅,曾经是乡村的一种符号。爆胀的豆荚,鼓包的红薯,带着调皮的土豆,一起和着父亲的锄头,在田间地头写入了童年的诗行。
蜷着身子,在胶皮椅上不断穿针引线的西头婶,总是说着农村特有的花花,用说不完的农谚和谜语,考量着梳着小辫、挽着裤脚的小孩。而微鼾,总从墙角的李大爷那里传出,伴随着微弱的烟锅火星,在傍晚的村巷里轻轻地拉动着风箱。时不时从街头巷尾传来季节的叫卖声,夏天的凉甜水和冰棍,冬季里的冰糖葫芦和爆米花,还有四季的关中茶香,在儿童的涎水四溢间从县城传响到农村的那座老宅前。
在东家建房、西家看月子的日子里,乡情像一杆满载着爱意的秤,用星斗衡量着人间的真情和美好的互帮互助。晚上的煤油灯下,多少父母含辛茹苦地陪伴着儿女的成长,他们用守候和陪伴,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农村知识青年,让他们走进了城市,走进了厂矿、走进了车间。
在岁月的沧海桑田间,年华纷白了他们的鬓角,年轮在一圈圈的扩散中流逝了时光。伴随着四季飘香的关中茶香,我们在时光里温暖了相遇,芬芳了年华。
记忆中,每次学校派饭时轮到我家,母亲总是绞尽脑汁地盘算做什么好吃的,让老师能吃好喝好。茶须是上等的沱茶,肉是要割上几斤的,蔬菜要最新鲜的;那陈年老酒,也是要酌上一壶的。饭菜须是关中的十大碗,前面要加上几道凉菜和炒菜的。母亲会把最拿手的一窝丝和外婆祖传的焖菜面做上,盛在塘瓷碗里献给尊贵的老师。
时间是最长的画卷,时光是最美的记忆。乡情是一卷长长的书筒。最美的乡间,在马蹄哒哒中逝去;而散不去的,是缱绻的乡情。一条蜿蜒曲折的乡间水泥路,农耕时代的耕夫和外界有了连通的杻纽。一辆辆满载着农产品的小型货车,将村庄的收成输入了城市的血管之中。
路边,在秋风中残喘的白杨,也将心事写进了美丽乡村的日记之中。
早间的素菜包子,中午的手擀面和手捏的饺子馄饨,晚间的拌汤和荷包蛋,成了记忆中永恒的美味。田地里爆胀的豆荚,曾装得多少少年的心事。爷爷在低矮的土坯房屋口,用糜子杆和藤条做出了一个个笤帚和篾篓。奶奶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用老纺车纺出了一代代男女老少的粗布衣裳。衣着褴褛的农村人,曾经对几块钱一米的的确良和洋布都奢望不已,五分钱的洋火也是一根一根地数着用。
还是一样的豆荚和土豆,可是夹杂着改革的风暴和发展的号角,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成了新农村的美丽景象。新买的旋耕机和翻腾的联合收割机,在轰鸣间打破了乡村的寂静。化肥取代了农家肥,而后又被有机肥在田间除名,除草剂代替了锄头,镰刀、耙磨、碌碌成了农舍里屋檐下默默地过客。青砖蓝瓦,白森森的瓷砖,一溜弯的平房小洋楼成了美丽乡村的新颜。小车停在了家门口,厨房、洗澡间、卫生间在日新月异间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成了一种职业,各类的专业合作社、家庭农场层出不穷。
这里不再是穷困的往昔,农村振兴计划在这里吹响了号角,乡村在奔向小康社会和脱贫攻坚中奏响了一个时代前进的最强音。关中人在奋斗中迎来了幸福的时间节点,关中的土特产和形形色色的农副产品,从曾经的辉煌走进了新的辉煌,也写进了无数人的乡愁里!
坊镇的踅面,黑池的羊肉糊饽,路井的辣子豆腐,三池的荞面刀削面,还有菜市场的志强羊肉泡馍……成了我们不出县城、半小时经济圈就可以品尝到的"旷世"美味。目光停留在柴垛间,几只黄雀在啄着谷穗。那《朝花夕拾》里闰土的形象便在我的脑海里丰盈着。憨厚、纯朴,所有关于闰土的词汇在乡村的词典里搜寻着。
云隔着山峦与村庄,而母亲便是我对乡村最大的思念了。路在脚下绵延着、延伸着,可是在记忆的那头,却总是母亲的唠叨和不尽的叮咛,还有父亲那一边咳着嗓子、一边端着泡着茉莉花茶,品着茶香的悠闲。不知不觉中,邮票成了我与村庄的联系。手机在悦耳的铃声中漫过了乡关,成了新时代我与母亲的纽带。常常电话还未挂断,那边便会传来唢呐与二胡的声音。
不时总会想起妈妈做的美食,那鸡丝馄饨的鲜美,关中一窝丝的酸辣,焖菜面的清香,南瓜面的香甜,蘸水面的酸口……都成了记忆中的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益绵长。乡间的豌豆和麦香,总是那么绵长和缱绻。母亲做的饭菜和稻草的清香,父亲茶缸里不断喷涌着的茶香,还有农舍上空傍晚腾起的袅袅炊烟是乡间最好闻也是最让人留恋的味道。
回想间,夕阳在西方燃尽了最后的一抹残红。神龛前静立的长者,在关中静谧的帝山诗水间,挽着长须,将最后一根香草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