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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年馍

作者: 张友直2024/11/21美文推荐

俗话讲,"民以食为天".在周至农村,一个家庭年过得好不好,最主要的是看吃得咋样。除了煮肉外,蒸上七八锅过年的馍,更是约定俗成的传统仪式。

刚过腊八,勤快的父亲便亲自动手,从粮食囤子里取出存放多半年的优质小麦,在院子里先淘粮食。大铁盆里盛满水,把小麦倒进去,先用笊篱反复搅拌,漂去碎石子、土粒等杂物,再将淘洗干净的麦粒倒在竹席上,让阳光照射,直至彻底干透。经过淘洗的小麦,亮橙橙,散发着金黄的光泽。这样上等的小麦,经过磨坊的三遍研磨,面粉雪白雪白,是蒸年馍的上好食材。

腊月二十七八,家家户户蒸年馍。蒸馍可是个力气活,也是技术活。在我的乡村记忆里,每到腊月,勤劳的母亲老早就买些醪糟,制作发面用的酵头。晚上喝罢汤,母亲开始起面,将那发酵好的酵头,倒入放满面粉的大瓷盆,搅拌均匀,盖上一层塑料纸,再捂上薄被子,放在土炕靠近灶台火焰的地方,保持一定温度,让面粉充分发酵,这个过程非常关键。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在烧炕上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被父亲母亲和姐姐们忙碌的声音吵醒了。爬在灶台上的小橱窗,我看见母亲正在和面。她一手扶着大瓷盆边沿,另一只手用力地翻搅大瓷盆里的面团,让面粉在前期发酵的基础上再融合充分一些。全靠手上的力道和劲道,关乎着蒸馍的质量和口感,所以一点也不能马虎。

父亲力气大,也帮忙在案板上一起揉面。母亲一边在案板上揉面,一边回头叮嘱姐姐,看灶膛里火苗的大小,不时地去给锅底添加些柴火。虽然是寒冬腊月,母亲的额头上沾满了汗珠,不时地用袖子擦拭,顾不上休息。不一会儿,那张长长的木案板上,面团被揉成圆长条,切成一个个小面团,再用手盘成圆圆的馒头胚,放在篦子上,上锅蒸。

蒸馍的器具,样样齐全。包括大铁锅、木篦子、草圈、竹席、木锅盖和大石头,各有所用。为确保锅内的热蒸气不外泄,在篦子上盖上木制锅盖,旁边还围上圆圆的用麦草做的草圈,盖上竹席,用来聚拢热气。最后,在锅盖上面再压上几个大石头,以确保热量不流失。这些传统的厨房蒸馍用具,都是按照老祖先传承下来的物件。

灶膛里的柴火,烧得很旺,火红的火苗舔舐着大铁锅底。我坐在灶台跟前,一手拉着风箱,一手不断给灶膛里添柴,耳朵里隐隐能够听见铁锅底烂碗片在滚滚开水中"呲呲"翻腾碰触的声音。母亲交代过,只要听见烂碗片有响声,说明蒸锅里的蓄水足,否则说明缺水,最容易将蒸锅烧干。这也是以前人们流传下来的土办法,很管用。大约四十分钟,蒸馍可以出锅了。拿掉锅盖上压的大石头,揭开竹席,取掉草圈,热气腾腾的白蒸馍终于出锅了。

这些纯麦面蒸出来的馍,散发着阵阵麦香,勾人食欲。看着劳动的果实,父母和我们虽然疲惫不堪,但都会心地笑了。辛苦一年,过年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吃着自家小麦面粉蒸的过年馍,心里美滋滋的。

在周至农村,蒸年馍是按照锅数来计算的,一锅三个篦子,一次可以蒸上七八十个馍;一天下来,可以蒸七八锅,基本够过年期间全家人及招待亲友所吃。如今,经济条件好了,除蒸传统的白面馒头外,还要蒸肉包子、油面包子、菜包子。按老家习俗,还要蒸些传统的"枣圈馍",即把面揉成小指粗的条状,盘起一个个形状奇特的面圈,塞些红枣,再将这些面圈形成整体,放在锅里蒸熟,用来供奉祖先和灶王爷、土地爷,一直到正月十五之后才能吃。

年馍是农村过年走亲戚的重要礼品。那时候农村人走亲戚,一般都是四样礼:一包白糖、一袋挂面、一包点心之外,二十个或二十六个年馍是主打。大年初一早饭后,母亲就督促我们赶紧把脸洗净,穿上过年新衣服。收拾停当,母亲给布兜里拾满馍,再放上白糖、挂面等。我肩膀上背着装满馍的布兜兜,和哥姐们沿着乡村小路徒步向舅家走去。一路上,不时碰到同村的小伙伴们也走亲戚去舅家,有说有笑;那幸福的场景,仿佛如昨。

如今,年轻的农村媳妇图省事,平常都不再上锅蒸馍了,直接到村里或者镇上的馍店买。馍店呢,为提高效率,都用设备批量生产;方便是方便,但吃到嘴里,再也没有手工年馍的那种乡土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