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煨青椒土味香

烈日当空，骄阳如火。

上星期，领导下乡检查，特意交代厨房：“中午弄个火煨青椒就好，好怀念地道的农村味道。”他那一脸神往的样子，不禁让我想到儿时吃火煨青椒的时光。

那时农村刚实行包产到户，大家干劲大。双抢时节，家里的大人、娃儿都得出门干活。火辣的太阳、滚烫的水田，让人热汗直流。让所有人欣喜不已的是，当沉甸甸的稻谷抱在怀里，所有的劳累都值了。双抢时节成了全村人的狂欢节。

双抢拼的是速度与体力。那时，家里的劳动力有父母和奶奶，而九岁多一点的我是候补劳力，每天跟着大人下田割稻子、跑腿、打下手，顶着毒日，挥汗如雨。我从不喊苦怕累，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坚强、能干。

在高温下连续劳动，流失最多的是盐，人最需要的是水。为了保存体力，避免中暑，母亲给我们的午餐和晚餐总会来一道火煨青椒。火煨青椒做法简单，下饭又补充盐分，可谓一道万能的农家特色小菜。

从菜园中摘来新鲜的青椒，不要太老，要不然做出来的火煨青椒会很柴。将青椒去蒂后埋进柴火灰里，一边炒别的菜，一边让烧旺的柴火灰慢慢煨它，不用去管。煨了三五分钟，扒出来翻个身，再埋进柴火灰里煨。所有菜炒熟了，母亲拿来一只陶瓷大碗，把青椒从灶膛扒拉出来。煨熟的青椒香气直冒，青中带黄，焦而不糊，成虎皮斑纹状。母亲像练了铁爪神功，抓起冒着热气的青椒，两手快速交替颠拍青椒上的柴火灰，辅以嘴吹，直到肉眼看不到灰尘，再放到碗里。加入少许洗净的生姜、蒜头、稍多的盐，用刀背用力捣碎青椒。“砰砰砰”的声音，像美妙的音乐响在我们耳里、心里，流进各自的胃里，变成一道口感咸爽、开胃下饭的美味。

贫困的年代，油是奢侈品，盐很便宜，也是庄稼人必不可少的调味品。一餐饭可以没有油，但绝不能少了盐。在挥汗如雨的双抢时节，火煨青椒抚慰了我们饥饿的胃和少油的肚皮。它开胃下饭，足以让所有参加体力劳动的家人填饱肚子，让小孩子长个子，让家长恢复体力。因为填饱了肚子，又可以抵抗寒气与疾病。很多时候，无论谁胃口不好，只要挟一筷子火煨青椒，两碗饭便在瞬间下了肚。那道本是开胃咸点的火煨青椒，一不小心成了所有人的下饭主菜。

我们长大后，家里的经济条件改善了，不再吃火煨青椒。可随着时光流逝，生活在城里，日子富足的“50后”“60后”“70后”们，一到夏日，仍会怀念儿时的火煨青椒。没有柴火灰，就用炒锅爆炒虎皮青椒。虽然味道跟火煨青椒差不了多少，但儿时母亲用刀背捣碎粗瓷碗里的火煨青椒的时光不再有了，土味香也没有了。每每回想起当初口流涎水的情景，思乡的愁绪便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