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中原

2020年的岁尾，一场大雪飞落中原。

本来，中原落雪是千古不变的规律。可是，近些年来，也许真的是因了地球变暖的缘故，象征着冬季的雪花，确实是越来越罕见了，以致于近年来，连续出现了几个无雪的冬天。已经几岁的孩子们，竟没有真正雪的记忆，看到这场大雪，他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大有"蜀犬吠日"的蹊跷。

雪落在中原大地上，那种恢宏苍茫的气势和大气场状态，是难以言表的。

这片有过古都兴衰千年激荡的土地，曾是马蹄翻飞、鼙鼓动地的疆场。在经过世事翻覆、鹿鼎频争的烽烟之后，已经变得和其他城市没什么两样。在中原的大多数城市里，特别是在入夜霓虹灯的闪烁和轻歌曼舞中，你确实感觉不到中原气息与芳草碧连天的江南有什么迥异。可是，只要你从这灯红酒绿的城市走到旷野、郊原，走到浑浊东去的黄河岸边，你立刻会感到一种从土地深处透出的气息！你会感到这方土地曾经有过的草莽纷争！

它并不因时光的流逝而悄然飘散。它凝在那黄昏笼罩的空寂城堞上，在苍凉疾风的原野上，在连绵远山的深红落日里，在黄土飞扬的嘶鸣中，从骨子里坦露出它的雄浑和宽博。一种从宇宙间覆盖而来的厚重感，沁人心脾，透骨入肺。

随着漫天飞舞、飘飘洒洒的雪花，人的思绪也随之纵马摇缰，遐想联翩，与雪同行。

在中原大地上穿行，在那遥远的历史深渊的呐喊又鸣响在耳畔，一种天高地迥的开阔和苍茫逼进心扉。我们感慨：岁月的磨洗，虽然让那些震憾历史、叱咤风云的宝剑英雄任人回首，但是，当你拨开草丛瓦砾，那些不畏风霜刀斧剔抉的古典却依然故我。记得那次去河南，一路上就被那一片肥厚的黄土所吸引。在古老的洛水河畔，正值春日，倏然想起宋朝大家司马光的诗句"洛阳春日最繁花，红绿荫中十万家。"在"千年帝都"的洛阳，当地人不无炫耀地向我说："这里可是个黄土埋皇帝，一脚踢出数朝宝的地方。"的确，这里依山傍水，地理位置优越，从中国第一个王朝夏朝开始，前后有十三朝在此建都，有1500多年的建都史，先后100多个帝王在这里指点江山。特别是当我流连在北宋皇陵时，看那文臣武士的石雕，他们那不屑岁月流逝，不离原位半步，依然故我的神态，让我一片遐想：他们是仍然沉醉在唐宗宋祖的麾风？还是依旧感怀那"八千里路云和月"?

当我们今天面对他们的时候，仍然感觉岁月翩翩远去的雪泥鸿爪，可以从中领悟到上苍的一点暗喻，一点象征，一点意趣。

雪还在下，无限黄昏尽朦胧。站在这黄河之滨的中原大地上，更加体味到广袤天宇的苍茫无垠，给这古老地域平添了多少神秘与邃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