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生日
那天下午第三节下课铃声响起,我与往常一样,拿着书走出教室,领着学生们从安全出口,来到我办公室,在学生们异口同声的"老师再见"中,又一次肯定了今天教学任务得予完成。我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物品后,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看是否有未接电话。有两个。
我马上回第二个,电话的那一头传来声音:"龙老师,你好,我是坡告村的村支书张安龙呀!对不起,打扰你上课没有?"我说:"没有!有事吗?张支书!""哦!是这样的,今天你下午放学后有别的事吗?若没有,就跟我们去水库组祖源家,给他母亲过生日。"我听了有些懵,心想,没开玩笑吧!他们工作那么忙,咋会跑去给不相干的人过生日。于是我只是听,没吱声。
几秒钟后,张支书又问:"你有时间不?"我说:"有。""那好,四点半在祖源家见!"
我骑着电动车,迅速来到祖源家,提前了十几分钟。只见祖源家来了一些人,都是我认识的,还有我的学生。见我停了车,他们赶忙迎上来,跟我打招呼,并迅速搬来凳子让我坐,随即递上一杯水。
我坐在院子里,与祖源攀谈起来,把村支书要来给祖源老人过生日的事告诉了他。祖源笑着说:"龙老师,你可是从来不说谎的呢。"祖源为了让场面不尴尬,又接着又说:"哈哈哈,没事,告诉我这个消息也好,至少得到一点安慰嘛!现在的村干部很忙,这等小事也让他们挂心了?"
我们谈着谈着,一辆面包车径直开到院子里停下来。车门缓缓打开,从车上下来坡告村支两委的人员,村主任黎安会手里提着蛋糕,村支书张安龙提着水果,向屋里走去。祖源喜出望外,急忙迎上去,一边发烟一边接过礼品,吩咐家人赶快端凳让坐,递水。村支两委的人没顾及这些,第一句话便问:"老人在哪里?"祖源夫人搀扶着老人从卧室里面走出来,坐在堂屋里的桌边。
老人耳聪目明,精神焕发,声音洪亮。说:"祖源,这些都是什么人呀?我从来没有见过。"祖源说:"妈,这是我们村的负责人,今天特意来给你过生日,桌子上的蛋糕和水果都是他们买的。"
老人一听,激动地站起来,握住村支书和村主任的手,眼泪刷地夺眶而出,感动地说:"今年你们扶贫工作这么忙,怎么还牵挂我这老妇人的生日呢?"张安龙说:"我们工作再忙,今天也得来,今天是你百岁生日,值得祝福呀!"老人说:"今天我一百岁啦?"在场的人纷纷点头。老人开怀地笑了,在红红的烛光中,满是皱纹的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
老人戴着寿星的帽子,坐在家神前,堂屋里挤满了人,都围在桌子旁。张安龙起头唱起了《生日歌》,虽然是清唱,但是气氛很热烈。老人脸上绽放着幸福的花朵,那灿然的笑意,似乎抹平了岁月的沧桑。
生日仪式结束后,老人拉着村支书、村主任的手,来到院子里拉家常。
老人说:"生日,这几年孩子们都在为我过,但今天这样的生日我从来没有过过,真得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还挂念我。你们别嫌我烦哈,我想唠叨几句。"在场的人们都频频点头。
我一九一八年出生在一个穷苦农民家里,父母全靠帮地主家打长工维持生计,一天才换得一升半米,日子过得是"耗子舔米汤――勉强够敷嘴".到了我八岁那年,父母因病无钱医治双双去世了,丢下我与弟弟相依为命,只好寄生于地主家。父母留下的唯一财产——低矮的茅草屋也成了地主家的马棚,我与弟弟住在马棚里,盖的、铺的都是马草。
每天清早起来,我领着弟弟,手里拿着地主煎好的四块饼,赶着六头牛、两匹马便上坡了,整天与牛马为伴。到了中午,那四块饼根本就抵不了饿。俗话说:荞三翻,麦打坐,吃了鸡都赶不走一个。因此我与弟弟总喜欢夏季和秋季,因为可以采到一些野果、野菌填充肚子。一旦到了春季和冬季,没有野果、野菌,我与弟弟总盼着时间过得快些,好回家端上那碗白白的米饭。偶尔地主也会开恩,饭里有点荤味,也不管是不是剩菜剩饭,有吃的就不错了。有吃的时候晚上睡觉准香,俗话说"吃得饱,睡得着,免得蚊子咬脑壳".
记得有一次,我与弟弟被罚了,身上不光有木条血印,肚子里一天没有进一粒粮食,饿得眼冒金星不说,夜里根本睡不着,至今还刻骨铭心。那是一九二七年夏季的一天,拿着地主给的两块饼两个米粑,我与弟弟高兴坏了,总算又得到一点恩典。放牛到中午我们都没感觉饿,自然中午找到的野果就可以当夜宵了。
欢喜不知愁来到。由于野果好采,我们便忘乎所以,不知不觉太阳偏西了,夜幕降临,月亮升起来了。突然一声狼叫,吓得我们赶忙把牛马赶在一起,迅速下山,否则我们可能成了狼的美餐。快到山下的平地了,害怕感才慢慢消失。弟弟说:"姐姐,今天真是谢天谢地啊!"
可刚上路,就听到有人喊:"站住!"三四个黑影从路边的草丛中闪了出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东西,闪着寒光。我顿时明白了什么,身体蜷缩成一团蹲了下来。一个声音说:"孩子们,你们可以回去了,牛马我们赶走了。你们回去便说被抢了,会相安无事的".我与弟弟只好无奈地顺着牛路回家。
走了半里路左右,地主家的人打着火把来找我们了,我们听了喊声,连忙应答。当火把队伍靠近我们时,领头的便问:"牛马呢?"我哆嗦了半天,才说清楚被人抢了。没有人说一句安慰的话,端着枪,拿着火把,飞一般地追去。
我与弟弟因害怕牛马被抢被地主打,便躲在路边草丛里准备过夜,可是不一会儿就听到枪声响起,我与弟弟不得不钻出草丛,摸黑路回去。
我们刚到地主家,还没来得及走向马棚,便被地主叫住了,只问了一声:"牛马呢?"还没有等我们回答,木条已打在我与弟弟的身,啪啪啪响,疼痛钻心,但不敢哭出声来。一阵打过后,找牛马的人回来了,其中还有一个被绳子捆着的人。管家说:"有两个不肯站住被我们开枪打死了,这个被我们绑回来了,怎么处理?"
地主端了一条凳子坐在那人面前,说:"你抢我家东西,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呀?是活阎王,想要谁死准活不了。你胆大包天,为什么?"那人说:"你去年霸占我家草房,害死我爹娘,我抢你牛,应该呀!""哦,原来是这样。我不铲草除根已经仁至意尽了,你今儿个自寻死路!"说完,一刀下去,血溅如雨,悲惨的呻吟声刺人心扉,那人不一会儿就死了。地主冷冷地说了一句:"拖出去喂狼!".
地主指着我们姐弟俩说:"我说过,别太晚了回来,路上有匪,就是不听,幸好牛马找回来了,否则你们也跟刚才那人一样,喂狼!"我与弟弟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马棚,胆颤心惊,闭上眼,脑海里就是那血腥的场面,就盼望着天亮,盼望着光明!
……
老人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我们听得毛骨悚然。老人擦擦眼泪,说:"我的一生走过了旧社会,迎来了新社会,过上了好日子,感谢党的好政策!"
这真是个特殊的生日,让在座的人抚今追昔,忆苦思甜,倍感美好生活的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