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开花”的母亲

从小到大，我对于母亲的手的关注一直多于对母亲容颜的关注。

打我记事起，母亲的手就很是粗糙。秋风一吹，母亲毛拉拉的双手便开满了花，如刀刻满十指。冬风一刮，花里带血，让人心痛。懂事后，我才知道母亲在生我的月子里，到带着露水的农田里干活，才让一双圆润的手开了"花",带了血。

在我八个月时，母亲随着下放知青的父亲到了黄海农场。劳动强度一下增加了数十倍。挖沟开渠，母亲的十指磨出了老茧，双肩磨出了血泡；15亩棉花田，10亩黄豆，5亩玉米，一眼望不到头的农田常让周围农村人望而生畏；除草、施肥、捉虫、打叉、间苗、掰玉米、拾棉花，母亲的十指成了永不凋谢的"花".

母亲十指开花的手却很灵巧。做姑娘时，就做得一手好的针线活。缝衣服，纳鞋底，做布鞋，样样精巧，针脚细密匀称，鞋底厚实，鞋面饱满，人见人夸。多年间，晚饭后收拾干净，母亲就着摇曳的煤油灯，纳着鞋底。夜深了父亲一催再催，母亲总是口应着"就睡",时常等父亲一觉醒来吹熄油灯，才放下手中的针线。

母亲的手还是一只魔笔。在别人用野菜度日的时节，我家的餐桌上永远流淌着母亲亲手腌制的各色美味的咸菜。从正月开始的油亮亮的黑咸菜，到夏季的冬瓜酱，秋季的豆瓣酱，冬季的雪里蕻，香脆的萝卜干。红绿白黄艳丽如彩虹、香美的味道在母亲的清洗、晾晒、揉搓、拌料中串成美丽的光环。

生活条件日益改善后，母亲不再为家人赶制衣服鞋子，心满意足地穿着儿女为她买的新衣新鞋；母亲腌制咸菜越来越少，满意地品尝我们带回的美味。母亲的双手在护手霜的滋润下，不再开口，不再干裂，逐渐圆润。而母亲那双"花"中带血的手，仍然留在我的记忆深处，还有那每一个难忘的精彩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