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望洋山的眺望
忘了是第几次来澳门了。这里犹如香港的后花园,和我们有着一种特殊的关联。上次离澳时已经入夜,一个不经意的回头,我看到东望洋山上闪烁的灯塔,它仿佛在向我挥手道别,呼唤着我下次再来。迎着它的召唤,这次我要上山。到灯塔去。
东望洋山是澳门半岛最高的山岭,过去是澳门最重要的军事防御地点。远远地,车就要停下来。沿着斜坡往山上走,人烟越来越稀少。
转弯处有一个保安亭,值班的老伯戴着老花眼镜在看报纸,亭外趴着一只小花猫。我对它喵了一声,它眯了眯眼缓缓向我走来,往我腿上蹭了两下,优雅地转身,钻到草丛里去。我忍不住猜想,当年曾称霸海上的葡萄牙人是怎样登陆澳门,开始了四百多年的殖民统治。而偏偏又因为这段殖民史,留下了今天的澳门。
继续往山上走。坡边有个洋炮,旁边的通道口刻画着1931。那是贯通堡垒、炮台和驻兵营房的地下防空洞隧道,1931是它的建成年份。废置的防空洞已整修成展示廊,娓娓道出这个军事防御区的由来。站岗的职员说,20世纪的澳门并没受到大规模军事战争洗礼,但葡萄牙仍身处战局动荡的欧洲,于是间接促使澳葡驻军紧贴欧洲的现代化军事步伐。
穿过防空洞隧道,山上屹立着的东望洋灯塔是中国沿海地区最古老的灯塔,古炮台更始建于1622年。澳门朋友说,灯塔弥补了大炮台的不足,最初只靠一盏火水灯照明,用作观察站和防御外来者。后来灯塔因风暴受损,重修后改为电气化运作。
我仰望着眼前的圆柱形欧式建筑。白色的灯塔带着金黄色的线条,塔顶设置了巨型探照灯,还有一个指南针。我这才知道,灯塔所在的坐标值,正是澳门在世界地图上的地理定位。在时光的磨损下,灯塔的墙身已经开始褪色,白色也变得残旧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样的灯塔更有魅力。
炮台的塔楼间有一个黑色的锚,它早已失去原有的实际功能。在今天看来,它更像是一个装置艺术品,点缀着这个历史景点。灯塔旁还有一座圣母雪地殿,那是从前为守望炮台的士兵建造的教堂。在那个年代,它就是远离家乡的葡兵连接故国的桥梁。这里寄托着信仰。教堂里供着雪地圣母及施洗约翰的圣像,一个银发老婆婆十指紧扣,在圣像前低头祈祷。里面的壁画不知道绘于哪个年代,但已经斑驳破损。它们承载的是历史的重量。
天暗了。一阵风吹来,突然飘起了春雨。山上的人匆匆跑下山。炮台恢复了宁静。我没有跑,也没有撑伞。我就站在塔边,静静地,静静地,看着灯塔的灯亮起来。那是澳门的象征,那是历史的血脉。
当初它向我传来那抹微弱又坚定的光,今天我向它投去希望的目光。夜里,濛濛细雨里,在东望洋山顶上,我和灯塔一起眺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