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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文章

2023/09/11好文章

倚栏轩精选9篇叙事文章供大家阅读与参考,如果大家喜欢叙事文章(精选9篇),记得收藏与分享哦。

猕猴桃采摘记

文/庞秋波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放眼望去,田野山峦硕果累累,一片金黄。松鼠贪恋栗树上的锥栗,一有机会就抱上一颗往洞里拖;蜜蜂在梨子肚皮上蜇出一个大洞,吸干了甜汁然后躺在里面惬意无比;乡亲在田里挥镰推斗,收割稻谷的声音此起彼伏……而我,心心念念着的老家那片猕猴桃,不知长成了啥模样?

昨日恰遂人愿,家人相约回老家摘猕猴桃去。屋后的一大片田地整合承包,种上了数百亩红心猕猴桃,且一种就是数年。可今年不知是何原因,老板不再管理,任大片的猕猴桃自生自灭。

猕猴桃还算争气,没除草没施肥没剪枝没打农药,更不要说套袋了。尽管如此,却结得密密麻麻,除了个头儿小,却是正宗的绿色食品。现如今土生土长的土货,才是世人青睐的抢手货。

让人觊觎已久的纯天然果实,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有人忍不住动起了手,尚未成熟便开始偷偷采摘。我家占的田土最多,加上今年的土地流转款眼看没了着落,父母也就催我们回去,顺便"拣点便宜"回来。

于是乎,小时候练就的干活本领再次派上了用场,我们穿上粗衣布裤,提着塑料桶、带上塑料袋,直奔猕猴桃基地而去。

到达目的地,早已有人捷足先登,认识的、不认识的,三五成群,尽直往里钻。我们也不甘落后,选中一块,准备下手。

小小的果实挂满茂密的枝头,枝丫上到处留有被人采摘过的印记。我们也开始了"矮子中挑高子",进行又一轮挑选。

一行四人,除了母亲,其余三人敏捷如猴儿,穿梭于杂草丛生的果园深处,踮起脚尖专摘那些结得老高的大个儿。一番折腾,很快就摘了满满一口袋,我们拎回车里,又返回林地,继续选摘。

秋的凉爽,却也让汗水无情地湿透了衣衫,细枝还时不时绊住头发,又调皮地往脸上蹭;更讨厌的是,一些小木渣直往领子里灌。可这些小麻烦对于农村长大的我们来说,根本就只是个"小儿科".用衣袖揩一把汗水,抖一抖身上的渣屑,又捞腰扎裤地,一把抓上三个五个,只管往桶里丢。只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不一会儿又是满满一桶。虽然二十多年没干农活了,可"刀法"却不减当年,依旧还在!

终于,车子尾厢装得差不多时,我们也累得不行了。再看看同伴,又看看自己,活脱脱一个个典型的农妇村姑。我们相互取笑,却自豪着各自的成绩,觉着"劳动最光荣".

回来的一路上,车子走走停停,这个一袋、那个一包;到了城里,再送亲人送朋友,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们倾力分享着劳动成果,待回到家,已所剩寥寥。

此次采摘,不在乎收获了多少果实,而是感受到了这个过程带来的那份儿充实与满足,还有回归乡野的那一股子娴熟与亲切!

正所谓:依然旧乡路,开心几回还;久居闹市里,复得返自然。

香草

文/逸野

田野的稻子收割了,岭上的枫叶就变了颜色。旷野里的山茴香结了籽,坡地上的野菊花热情奔放。天蔚蓝高远,云朵轻盈洁白,一只彩色羽毛的鸟儿从山谷飞过,滑翔的姿态美丽绝伦。

女子一路走去,在山野寻寻觅觅。她手里的竹篮子装了一些花,一些草。花是野菊花,有着太阳的颜色;草是野草,有些能叫出名字,有些已经遗忘,但这些草全都带着密密实实的草籽和零星的小花。还有些是香樟树的叶子,山苍子的种子,浓烈的香气就从这些花草里散发出来,说不上是什么香型,反正是大自然特有的,带着山野的气息,阳光的暖意,和生命的质朴天然。女子给这些花草起了个笼统的名字:香草。寂静空旷的山野,女子挎着竹蓝,走过草丛,走过花丛,走过季节,收获大自然的馈赠,收获欣喜的心情,收获悠远的诗意。

女子把香草整理、晒干、加工,收集在玻璃瓶里。香草的枝杆插在花瓶中,摆在床头柜上。书页里夹着的是香草,电脑台后的墙上挂着的是香草,那张小小的木凳子,也是香樟树做成的。女子醒着的时候在香草的淡雅清香中看书,上网,或者写一些文字;女子就寝时就在香草的熏染中入梦,梦中全是香草的气息和美丽的旷野。女子酷爱山野,因为山野有风景,有香草;女子酷爱香草,因为香草里有自然,有淳朴,有大地的清新。无论走多远,女子的目光总在山野;无论从哪回来,女子的行囊里一定带着香草。那一方土地的气息,那一片自然的色彩,通过香草,进入了女子的记忆,成为女子心中永恒的风景。

女子把香草在水里烧开,倒进浴缸。她拒绝一切人工香料,只有她亲手采摘的香草,才是最好的,最纯粹的。香草浸染了她的肌肤,她的岁月,她的心灵。当她走进人群,看见有些人不由自主地停留,惊讶地自言自语:什么香?好清新!她就恬淡地一笑,心里满是欢喜。山野在城市的远端,香草在远离红尘的静处,但并非遥不可及。风景在眼里,更在心中;浪漫在营造的烛光里,更在不经意间。女子沐着香草的清香,走在喧嚣的闹市,心情恬静平和。她在想着下次进山的日子,想着山野的阳光,想着那些香草……不知不觉,女子就沉醉了。

春来好植树

文/谢建骅

当迎春花最早在路边开放出一枝枝金黄的花朵,当冬青树重新变得鲜嫩的时候,春天来了,沉睡了一冬的大地醒了,在饱含深情地等待着我们去春耕播种,去播撒我们的希望。

春来好植树。这时,走在城乡大地,随处可见植树的人群,人们扛着树苗、铁锨,拎着水桶,走向圩埂堆堤,走向阡陌河滩,植树造林,绿化大地,美化家园。

每年的春天,我所在的学校都要组织师生开展植树活动,大家对植树造林的热情都十分高。尤其那些学生,一听说植树,都欢呼雀跃,踊跃参加。也许是同学们通过环保课的学习教育,对植树意义有了认识,环境保护的意识在不断增强。在前天学校栽植香樟林的活动中,学生们个个像小老虎似的,在老师的指导下,从挖坑、栽植、覆土、踩实、浇水,每个环节干得都是那样的认真仔细,有条不紊。在师生们共同栽植下,一片香樟树林形成了,横竖成行。春阳下,风吹树动,棵棵树苗就像是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我们学校地处边远的水乡农村,空地多,这也为师生们植树造林提供了机会。校园里经过多年的树木栽植,现辟有樟树林、杨树林、棕榈林、银杏林、松树林等,还建有几座小花园。因此,学校被上级部门授予了"花园式学校"的称号。

行走在校园,到处是树木葳蕤,花草摇曳,空气清新。昔日春天栽下的树苗,如今已长成了大树,看着棵棵成材的大树,师生们似乎有着一种成就感。树林里也是学生们晨读和课间游戏的好地方。早晨,校园的小树林,到处是书声琅琅,让人好不惬意。

我现在工作的学校,也是我儿时小学的母校。记得我上学时,学校就有年年春天植树的习惯。那时,木材紧张,老校长就发动师生在校园里植树,自给自足,我们上学的课桌凳,老师的办公桌椅,一些教学器具、体育设施等,都是用我们师生栽植的树木制作的,就连校舍的门窗、椽柱、驮梁也是树木做的,很结实牢靠。

那时,有一门叫"自然常识"的课程, 就是对有关于植树作用的介绍,这门课程就是老校长兼任的,他在给我们教学时,带我们走出课堂,来到树林、田野、走向社会,现场讲解植树的好处,"树木能防风固沙,防止水土流失,净化空气,调节气候,美化环境。树木是氧气制造厂,吸收二氧化碳,释放氧气。植树为建设提供木材,可以造家具、造船、造房、造纸……"老校长的这种"走出去"的教学方法,直观生动,效果好。

从那时起,植树的意义就深深地植入了我的心底,我就喜欢植树。参加工作后,年年都积极参加单位的春天植树活动,星期天放弃休息,主动加入所在村、组的义务植树活动。

每年春天,我还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植树,使居室笼罩在一片绿色的世界里。屋后种有一片翠绿的竹林,屋旁的两边,一到春天,左边是桃红柳绿,右边是"槐花又送一年香"、"小雨轻风落楝花",屋前建有一个小花园,虽不大,但花的品种可不少,四季鲜花常开不败。有友人来访时,无不夸赞我家这优雅美好的生活环境。

布鞋情深

文/桂孝树

我是穿着母亲做的布鞋长大的,小时候穿的最多的是灯芯绒布鞋,直到现在我依然对布鞋有特别亲近的感觉。记得小时候,全家8口人穿的鞋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母亲每年要做近20双鞋,每人一双棉鞋和单鞋。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母亲用自己的一双巧手,让单调贫困的日子增添了几分色彩。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做的鞋精致耐穿。母亲会在我们姐妹的鞋面上绣上百凤朝阳、蝴蝶双飞等图案。那刺绣活灵活现非常漂亮,吸引了乡邻们的目光。隔三岔五的,村里一些小媳妇常常向母亲讨教,也有其他村子的女孩子慕名而来。勤俭的母亲平时会把零碎的布头和一些不能再穿的衣服洗净晾干存放起来。每到农闲时分,他就将大米磨成粉煮成米糊,将洗净的布头一层一层铺开,按照布头的形状拼接,一层层铺平一层层涂浆,不知道铺了多少层,那一层一层的布块,如一片一片记忆的碎屑,镶在我记忆深处。然后,母亲把上了浆的布块一层层糊在门板上,等晾干后揭下来,就成了做布鞋的材料。

做一双布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有极为复杂的工序,而且耗时长。那时候母亲白天要到生产队干活,纳鞋底的活儿只能放在晚上。记忆中,母亲拿出一只竹编的篮子,里面放的全是她的针头线脑和布头边角料。煤油灯下,母亲先用顶针把针顶过鞋底,再用针夹儿夹着拉出来,然后抽线,抽到底了,用力再勒一下,这样不至于线绳松松地趴在鞋底上。每缝一针都要用顶针顶一下针眼,然后用力地拉,然后把针放在耳边的头发里擦一下。后来我才明白,头发上有油脂,擦一下针容易穿行。因为鞋底比较厚,针针如此。母亲纳的鞋底很精致,针脚细密匀称,像一颗颗白芝麻,手巧的母亲还在鞋底中间纳上菱形图案或吉祥字形,非常好看。

有时一觉醒来,我看见母亲还在昏黄的灯光下,左手拿着洁白的鞋底,右手中指戴着顶针捏着针,引着长长的线密密地缝着。母亲坐灯下纳鞋底的身影,成了我儿时最熟悉的一道风景。特别是母亲用嘴吮吸手指鲜血的情景,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将把对子女的爱都缝进这一针一线中。

鞋底完工了,还要做鞋帮,母亲去村里供销社买了几尺灯芯绒面料。做鞋帮是个细致活,虽然是手工缝制,但一针一线都那么均匀细致。鞋帮两边还剪一个倒"U"形,各镶上一块"松紧布",这样脚稍微肥了瘦了都能穿。接着是把鞋帮与鞋底儿组合到一起,叫"上鞋".上鞋并不花费太多工夫,但一双鞋子是否美观,取决于上鞋的水平。没个好手艺,鞋帮就会上偏,穿着难看还不舒服。母亲上的鞋总是严丝合缝,圆润饱满,合脚舒适。

如今,已是七十高龄的母亲眼睛早就老花了,不能再为我们做布鞋,但母亲为我纳过的千层底的布鞋里,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满满的爱意,浓缩了深深的母爱。

海棠湾的浪波

文/祁河

比起喧嚣的亚龙湾、大东海和三亚湾,海棠湾那25公里的海岸线显得更加旖旎寂静,海水清澈爽滑,沙滩细腻松软。阳光明媚,椰风海韵中我情不自禁地扑向大海的怀抱。

身处黄土高原的人,对海洋有着与生俱来的渴望与畏惧——向往蓝色文明的传奇,又唯恐被无情的浪潮所吞噬。

首次看海是到青岛,冬日栈桥下的海水清可见底,浪花单调地拍打着黝黑的礁石,碧蓝的海水与天际浑然一体,多么神秘博大!二十郎当岁的我不由得吟诵起高尔基的作品: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而后有了从上海至宁波,大连到烟台的海航;飞越洲际俯瞰太平洋与北海的晚霞;在好望角与孟买观赏大西洋、印度洋与阿拉伯海的奇观;以及去圣托里尼岛与庞贝古城之滨的爱琴海、地中海逐浪的见闻。而真正能搏浪畅游,还是在度假天堂——三亚,那波澜不惊的海湾,尤以随教练下分界洲岛或蜈支洲岛潜海,与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婀娜多姿的珊瑚虫亲密接触,看柔软透明的水母舞动缥缈的裙裾随波逐流的倩影,是何等的惬意!

每朵浪花都有自己的故事,宁静美丽背后往往隐匿着风暴与惊险。新年第15天,三亚的天气不知何故阴冷下来,海风伴着雨点将椰林吹打得摇曳起来。甲子有一、刚做候鸟的我心血来潮,又到海棠湾欲当浪里白条。

平坦宽敞的沙滩,八九个大人小孩赤脚嬉戏,海水翻卷着波浪一层层滚涌扑来,又即刻退去。海中空无一人,没多想,我便迎着风浪走向大海,水凉嗖嗖的滑爽。大约走出一二十米,水刚刚没过膝盖,只是浪头过来有一米多高,拍得人站立不稳,面颊生疼。再往前三四十米,海水渐渐达及脖颈,涌浪没过头顶将人掀起抛下,荡入浪谷。我信心满满地钻进浪里游走,随潮水回落。离岸七八十米,便开始回游,心想,回到岸边再来一次。

哪知顺着涌流划水却难抵回潮的力量,划了十几下好像不进反退,似乎南辕北辙。欲站起来,双脚根本探不见底,心一慌乱,大浪涌来就灌了口海水。情急之下手脚并用,加倍发力朝岸边急切扑腾,效果甚微。忙乱中又连呛了两口水,越发感到体力不支,开始急促呼吸,想着先调整一下,稳稳神,动作改作踩水,试探一下还是脚不沾地。

忽然想起下水前岸边立有警示牌:风大浪急严禁下海游泳,此处已溺亡多人!暗自思忖,难道今日将在此葬身鱼腹?不免生出悲哀。真是生死离别犹在瞬息,人生就此谢幕实亦不甘。于是又用尽全力挣扎,企盼岸上有人发觉能伸出援手。

虽是拼命一搏,身子却慢慢往下沉。万念俱灰的刹那,影影绰绰恍惚前面有人影浮动,窃喜海流己将我带至浅处,再次尝试能否站住脚跟,谁料想倒卷的海潮再次把我拍倒在水中。这下子又饱灌了几口又腥且苦的咸水,连呼救气力也无半丝。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将我的右手紧紧攥住,大喊别慌,试图将我拉出深渊。我立马松懈软瘫下来,被夹持着踉跄地拖出水面,跌倒在浅滩上。我下意识感到获救了。

海滩上的人都围了过来,连说多危险呀!看嘴唇都青紫了,眼球憋得血红,脸色煞白煞白。我只觉恶心想呕却吐不出来,脖根与头皮内抽搐着痛,双目直闪金星,躺在沙滩上喘气。大家不停地安慰我,有的按虎口,有的掐人中,我喝了一口游人递过的热水才慢慢缓过劲儿来。我道,再晚五分钟就真玩完了。众人七手八脚送我到301海南分院,五六分钟车程里,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测血压、心率已恢复正常,军医叮嘱:天冷浪大切忌下海,偌大年纪怎能逞强,算你幸运!

回到住处静思,今日太过冒险,年岁不饶人。自己略识水性乃泳池所得,怎知排山倒海真正的风浪。海棠湾濒死的感觉,再次体悟自然的强大与不可违逆。

人生路上,时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常会面临困难与挫折,亦有面对死亡和失败的考验,必须认真思索,走好要紧的几步。诚然,与命运作殊死抗争、永不服输、敢于担当的斗士精神与乐观态度值得效仿,但许多无益的牺牲、事事处处逞强好胜,是不足取的。

何处是归程?

文/黄康生

子时的爆竹声还未散尽,返程的脚步便匆忙了起来。

天还没亮,李豆豆就起来挑水、生火、做饭。她坐在狭窄的灶台前,一手添柴草,一手拉风箱。"哔哔啵啵——"柴草在灶膛里响爆着燃烧。

红通通的火苗不断地向外蹿,照着她那微汗的脸。柴火越烧越旺,李豆豆赶紧将沙虫、瑶柱、瘦肉、大米放进锅里,然后用大勺搅拌,直至粥滚粥飘香。

李豆豆用托盘将热气腾腾的粥端到妈妈的床前,这是妈妈最爱吃的瑶柱沙虫瘦肉粥呀!

妈妈的房门开着,墙角湿漉漉的。晾在墙角处的T恤衫和牛仔裤也是潮潮的,摸上去有一种冰凉冰凉的感觉。

李豆豆重回灶台,端掉铁锅,刨开柴灰,将妈妈已穿了6年的破洞牛仔裤放在锅膛里翻烤,烘干。

锅膛里闪着靛蓝色的火苗。"唉!想留都留不住。" 李豆豆气馁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妈妈今天又要去上海打工了,又得来年再相见了。

"春愁离恨重于山,不信马儿驮得动。" 李豆豆蜷缩在灶台旁偷偷抽泣,刚烘干的牛仔裤又被泪水溅湿。

乡村从泪水中醒来,妈妈也从泪水中醒来。"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妈妈沈玉娘嘴里的粥难以下咽,心里莫名一阵酸楚,忍不住也掉下眼泪。滚烫的热泪滴在小儿子李星星的冷背上,化开点点涟漪……

小星星一觉醒来,发现妈妈不在身边后,哭得撕心裂肺,一直嚷嚷要找妈妈。李豆豆安慰他说:"妈妈去赶集了,一会儿就回来。"李豆豆记得,小星星出生后6个月,妈妈就为生计离开了家。"留守儿童早当家",李豆豆早早就学会了劈柴做饭,犁地种田、栽秧打谷;学会了照顾瘫痪的父亲和幼小的弟弟。

在村里人眼中,李豆豆是个早熟的女孩。而弟弟小星星则像个"闷葫芦".平日里,小星星不爱说话,也极少和同龄人交流。找不到玩伴下棋,就自己跟自己下,左手跟右手下。找不到玩伴玩耍,就"宅"在家里养乌龟。小星星共养了三只乌龟,一大二小。大小乌龟都长着一张三角形的头和三角形的脸;身上都披着一张绿色盔甲,俨然镶着一套"迷彩服".小乌龟比较活泼,常爬到大乌龟的龟背上,伸长脖子四处张望,芝麻般的眼睛咕噜咕噜直转……小星星常把大乌龟称为妈妈的乌龟。似乎这个"妈妈"成了一种象征和精神寄托。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小星星莹莹泪光中的低语,触颤人心。"暗中时滴思亲泪, 只恐思儿泪更多。"沈玉娘听到小星星的"千日一问",浑身都有说不出的难受:"屋外的苦楝树花开时,妈妈就回来。"

千程万里思亲归。入冬之后,小星星天天跑到村口去张望,焦急地看着来回晃动的身影。

"春节回家,春节回家!"沈玉娘耳边时常响起这种亲情的呼唤声。大年廿八,沈玉娘揣着满腔的激情与兴奋,汇入了铁骑大军返乡的洪流。

村边,一栋栋别致的小洋楼已拔地而起,一条条新建的水泥路如练般飘落,一排排苍翠的青竹林凝翠吐霞。整条村子焕发出别样的生机与活力。很多人都说,村里有了电视、电脑、电冰箱;有了摩托车、小汽车、大卡车;有了桶装水、矿泉水、自来水,现代气息跟城镇没啥两样——该有的全有了,没有的,也快有了。

小星星听到妈妈的声音,老远就跑过去,激动地扑进妈妈怀里,泪水一个劲地淌着。

"小兔子乖乖,把门来开开。"听着妈妈讲小兔子大灰狼的故事,小星星的心情突然间变得舒畅开朗。挂年画、贴春联、 放鞭炮、看春晚、走亲戚……小星星一味沉浸在新春的快乐气氛中。

看着小星星开心快乐的样子,沈玉娘反倒萌生一种五味杂陈的沉重。她总觉得亏欠儿女的太多,亏欠丈夫的太多太多。她清楚地记得,当年老屋突然坍塌,是丈夫在废墟下用身体护住自己,才捡回这条命的。那一夜,村子突遭龙卷风袭击,她家的房顶瞬间被掀飞,房屋瞬间被撕碎。粗壮房梁夹杂着大量瓦砾倾斜而下,丈夫李德全一掌把沈玉娘推到墙角,弓着腰死死护住沈玉娘……

纵有千般伤痕,更与何人说? 沈玉娘每每看到丈夫李德全、女儿李豆豆、儿子李星星的身影,总会忍不住暗自流泪……

既相逢,却匆匆。沈玉娘踏着晨露,从集市赶了回来。为了生计,她今天又要去上海打工了。

李豆豆默默地帮助妈妈收拾东西,悄悄将妈妈最爱吃的即食海蜇塞进行李包。

临行前,沈玉娘将女儿叫到房间,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弟,照顾好瘫痪的爸爸,别惹爸爸生气。李豆豆含泪点头,一一记在心间。沈玉娘咬咬牙拎起包就准备出发了,门前一只土狗以奇怪的眼神怔怔地盯着沈玉娘,但却知趣地一声不吭。小星星一直蹲在土狗旁边,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眼睛呆呆地望着门外那棵苦楝树。

"滴滴出租车"从苦楝树方向开来了。沈玉娘脚一踏进车门,小星星飞身扑过去抱住她,喊道:"妈妈,我不让你走……"沈玉娘蹲下身安慰小星星,可小星星依然哭闹不止。沈玉娘伸手把小星星揽进怀里,手掌顺着他脊背反复轻抚。凉风吹来,沈玉娘似乎感受到一种痛,一种像在心口挖了个窟窿的痛。沈玉娘使劲地摇了摇头,哽咽着道:"其实,妈妈也不想走——"小星星又哭又喊,紧紧地撕扯着妈妈的衣襟,不让离去。

车子徐徐启动了,小星星和土狗一起追着车跑。小星星边追边喊,土狗边追边吠……

风不吟时,云从哪里来?又飘到哪里去?沈玉娘坐在车子里,望着窗外发呆。李豆豆低着头使劲咬嘴唇,眼睛里都憋满了泪水。

火车站挤满了人。进站时,沈玉娘拿起手机拨打工厂电话,但发现手机已欠费停机。李豆豆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小卖部跑去。也许是因为跑得太快,李豆豆不慎踩到了水坑,猛的摔了一跤……

"老板,帮我买一张50元的充值卡。"李豆豆从口袋"深处"摸出一个粗布钱包。然后,把钱逐张递给店主。看着那沓叠得整整齐齐,面额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元的纸币,沈玉娘禁不住流下热泪。

汽笛声音渐渐响起, 站台边扬起片片离愁。火车开始检票进站了,沈玉娘将李豆豆搂进怀里,大脸紧紧地贴着小脸,一下一下摩挲着。此刻,李豆豆的眼睛已经发潮,但她强忍着泪水,不断安慰着妈妈,挥手让妈妈进站。沈玉娘终于松开了那双满是老茧的手,缓缓走向入口。沈玉娘一走三回头,直到火车站值班人员提醒她拿出车票。

满载旅客的列车缓缓开动了,李豆豆小步快跑绕到栅栏外,扶着栅栏目送妈妈远去……

"三六九,往外走",李豆豆回到村时,发现村里的青壮劳力全走光了, 只留下了一个个守望着家园的孤独身影。李豆豆绕着村子走了四圈,之后才回屋喂猪煮饭做作业,冻裂的小手、紧握的火棍,也掩饰不了她内心的挣扎。然而,就在李豆豆感到"压力山大"之时,省精准扶贫工作组和"让爱留守"志愿者来到了她的身边。此时,正值晌午,炽热的阳光从天上直白地照射下来,将屋子、村子照得通白——

下湿壕纪行

文/张常胜

七月流火,地处边塞的鹿城亦赤日炎炎,暑气如荼。周末下午,受固阳县朋友邀请,一行前往阴山深处的下湿壕镇避暑采风。

汽车行进在包头石门至固阳的新公路,一路穿山飞驰,平坦而宽广的山路令人心旷神怡,也不竟让大家感叹起社会发展的巨大变化。由旧时的勒勒车漫漫游,什么时候到包头;到行车近两个小时盘山越岭的老包固公路,到如今的半小时生活圈;大山深处的固阳已不可同日而语,这也算是圆了一段"中国梦"吧。一路清风扑面,沐浴在清草与山花的香气中。行车四十多分钟便驶出固阳县城,继续东行,视野变得更加辽阔。蓝蓝的天上白云轻渡,青青的绿草铺满大地,连绵起伏的山丘绿得醉人。偶尔出现几处牧人废弃的土屋与羊盘,让人感叹着岁月的苍桑;残缺的土墙与墙边茂盛的紫花苜蓿,仿佛一幅天然的油画。同行的几位几乎都是书画人士,一路上友人们兴奋地谈论着风景,谈论着书画。许是怕我寂莫,大家便聊起了文学,聊起了获奖的莫言。我深知书画不仅是一种精巧的艺术,更有可能成为谋生的手段。而文学却是一条充满荆棘的山道,不但难行,有时甚至找不到可行的路。虽然莫言获得了诺奖,韩寒、郭敬明那么年青的人也收获多多,但真正的文学远不如想象的那么时髦和荣耀。正如作家张晓枫所言,文学给痴迷它的人更多的是一种常人难以承担的艰辛和苦难,尤其在今天这样一个时代。尤其,象我这种整日忙于单位繁杂事务的文学爱好者,虽有梦想却注定是寂寞的独行者。爱好就是喜欢,喜欢就是体味快乐;如果不快乐,那么就不如不爱好;友人的话,有点禅味,似乎还有些劝导的意味。我却不这样认为,对于文学我是从骨子里热爱的,尽管没有什么可言的成就,但那种挥笔而书,思如泉涌的感觉,永远也无法与人言说。正如古人云"此中妙处,难与君言".一个人精神上幸福了,也就幸福了。文学虽没能带给我荣耀与金钱,却是我精神乃至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

黄昏时分,我们到达了下湿壕镇。步入依坡而建的镇政府,回望四周皆是大山,环坡而建的民房与镇政府建筑在落日的余辉中,罩上了一层辉煌的霞衣。固阳县受阴山阻隔,远离母亲河黄河,遍地丘陵,水资源匮乏。十年九旱,靠天吃饭。但下湿壕却略有不同,仅听名字就可知,此处还不算太缺水,要不名中也不会带有"下湿"二字,壕更是诠释了这个镇的地理特征,山间沟凹处自为壕。

山里的汉子好客、豪爽,手把肉、固阳烩菜、肉肠、血肠,粉条、油炸糕、后山一绝——炒鸡蛋烙油饼,黄瓜拍蒜、砂糖西红柿都是地道的农家味,让大家一饱口福。浓浓的酒,实实在在的菜,豪放的过潼关敬酒仪式让大家领略了下湿壕的风彩。好酒好菜,怎能不唱上几声。《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草原赞歌》、《三国演义开篇词》……抒情、雄厚嘹亮的歌声与欢笑声,震荡着古老的群山。宴会结束的时候,已是夜色漆黑,满天星斗。一颗颗亮晶晶的星,忽闪着眼睛,触手可及,万分的灿烂。这是一片尚未污染的净土,虽然壕中有座铁矿,但听说已停产好长时间,发展与污染这个难已绕开的话题,也在纠结着这片纯净的土地。晚宴后,书画家们各自挥毫泼墨,把内心的感受化做俊秀的楷书,行云流水般的行草,清爽的泼墨写意荷花,留给热情好客的下湿壕。

夜宿镇里的一家旅舍,二层的小楼干净、明亮,打开窗户凉爽的夜风,嗖嗖地吹着,胜似空调。次日早,睡梦中便被喳喳的喜鹊叫醒;推开窗户,犬吠鸡鸣,小鸟呢喃,阳光灿烂,一派恬静而淳朴的乡间风光。洗漱中,镇里已派人叫吃早餐;早餐是羊杂、二米饭和西红柿鸡蛋面。红红的辣油、绿绿的香菜飘在地道的羊杂汤上,令人垂涎三尺;久违的糜米与大米相混的二米饭香味四溢;有机柿子、农家蛋、旱地小麦面粉,亦非常的地道好吃。饭后,在向导的带领下,大家驱车奔向久负盛名的下湿壕风景区马鞍山。沿着固武公路而行,公路两侧庄稼长势喜人;同行的镇领导讲这里全是水浇地,所以庄稼长得好。车行二十多公里之后进入河槽,路面坑凹夹着石块,一路颠簸着渐渐进入了阴山深处。二十多分钟后前行无路,下车徒步进入。马鞍山属阴山山脉大青山北坡,因山脊形似巨大的马鞍而得名。北坡气流层活动频繁,极易形成局部降水过程,故荒芜的大青山在马鞍山段却植被较丰富,还有天然的白桦林分布。桦木是阳性先锋树种,是东北、华北山地次生林的先锋树种;但在干旱半干旱的蒙西地区,却成为阴坡天然林的重要组成,这大概就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吧。一路顺沟而行,高山草甸景观令人叹为观之,不知名的山花,交相辉映。半坡上还见到了粉红顶子的狼毒花,特别是还发现几株开着深蓝色小花的植物,那深色的蓝是那样的纯净与美丽,我不由地用手机拍下。走开时还回头望了又望,真恨不得把这神秘的花朵带走;但我知道这些美丽的山花,只属于马鞍山;它只属于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的人们,谁也无权把它私藏。就让那神秘的蓝花尽情地绽放吧,让它那婀娜多姿的身影,纯粹的蓝色,永远留给人以神秘的色彩。

听镇领导讲,县、镇早有开发马鞍山景区的意愿,但通往马鞍山只有河槽一条道。河槽雨季行洪,水势盛大,乱石飞滚,修路极难。故马鞍山景区才鲜为人知,游人较少。我暗自为马鞍山幸叹,原始才是自然美。一旦开发,修路造桥,再修些不伦不类的饭店、旅社,游人如织,那才是马鞍山的不幸。

还是让马鞍山静静地美吧,在固阳这片干涸的土地上涵养水源,成为下湿壕永久下湿的源。

布鞋

文/九满

我是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布鞋长大的。母亲做的布鞋,不光穿着舒服,而且好看。洗过晒干拿在手上,还能闻到草木的清香。

冬夜,忙完繁琐家务,圈实了家畜家禽。母亲就坐在小桌前,一针一线地纳鞋底了。她用针穿上白色粗线绳,先用力把针尖刺入鞋底,再借助顶针使力将针穿透鞋底,然后捏紧穿过鞋底的针尖往外拉。实在拉不动时,还得用牙咬住针头,一点一点地往外拔。

有时一觉醒来,我看见母亲还在昏黄的灯光下,弓着身子,双脚搁在火炉上,认真、细致、专注地纳着鞋底,她不时伸手擦一下眼睛,把针在头发上摩挲几下,继续飞针走线,她把纳鞋底的绳扯得很紧,也把生活的无奈辛酸、对丈夫的深情、对孩子的殷殷期盼都融入这力道很重、真实深刻的一针一线里。不断袭来的瞌睡,也没有影响母亲做鞋的质量。她纳好的鞋底平整、结实,被细小的针脚分成整齐的菱形的格子,母亲把流淌在她血液里的天性和欢欣全部移植在这格子里,于是,那些格子,被赋予不同的内涵,储藏着斑驳的夜晚,如星光、月色、犬吠、鸟啼,还有母亲不曾流露的秘密,诸如孩子的前程、家里的生计、他乡的父母……

鞋底纳好了,母亲便开始制作鞋面,然后将鞋底和鞋面缝合到一起,再用刀把鞋底外侧刮一遍,一双布鞋就做好了。紧接着,母亲把我叫到跟前,让我试试鞋子合不合脚。新鞋总是紧的,我力气小,扯不上那个后鞋跟。母亲就会蹲在我面前,双手绕到我身后,用力帮我穿鞋。新鞋一穿到脚上,我会用力地在地上踩几下,然后带着喜悦到处炫耀去了。母亲见我高兴,也咧着嘴笑。

我踩着母亲做的新鞋,浓浓的母爱便透过那细密的针脚,由脚心传遍全身,让我去对付生活的作梗和非难,去打发一个个平常的日子。尽管布鞋有些粗糙笨拙,却是我立于天地间的根基,踏实惬意;尽管我踩着纵横交错的路,有黑暗、有泥泞、有坎坷,可人生的路不会错、不会斜,心中总是洒满幸福和欢乐。

二姐和三姐还小时,母亲就手把手地教她们做鞋,她俩是按照母亲的意思,从做鞋垫学起的。多少个平常的夜晚,母亲坐在灯下做鞋,二姐和三姐坐在旁边,她们手里拿着薄薄的鞋垫,针拖着长长的线在手里穿梭,从鞋垫的一面穿过去,又从鞋垫的另一面钻出来。她们不时用针在头发上擦几下,那神态,那动作,像极了母亲。

一九七五年冬天,雪花像是大地放牧的羊群,随风席卷而来,将村庄银装素裹。几天后的下午,气温渐渐地升高,积雪开始融化,弄得道路泥泞湿滑。放学路上,我舍不得弄脏鞋子,把鞋收进书包里,我刚把脚踩在地上,就像遭到了寒冷的电击,连牙齿都在痉挛。走一段路后便适应了,不冷了,或者说是麻木了。

刚进家门,母亲一看到赤着脚的我,便惊讶地叫起来:"九满,你怎么赤着脚!"我鼻子一酸,说不出一句话。随后,母亲迅速用一个木桶给我打来热水。洗过脚,穿上干净的布鞋,一脚下去,这些土地养活的草木,以最原始的姿态抵达我,贴近我的肌肤,进入我的身体,像母亲的爱,在我的身体里形成一条温暖的河流。我连珠炮似地对母亲说:"真舒服!""真棒!"我的恭维话触动了母亲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弦,她的眼神望向远方,脸上露出幸福和自豪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她的童真时代,母亲沉思片刻,喃喃说:"唉!你外祖母年轻时是村子里有名的针线活能手,我小时候,穿着她做的精致漂亮的布鞋,曾经惹来不少钦羡的目光,在那个年代,它是我们兄弟姐妹炫耀的资本!"此刻,我如同陷入了一种潮湿且捉摸不定的梦境,突然觉得母亲的样子就是心目中外祖母的样子,她们有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神态,一样的期待、欢喜和悲伤。

我上初二那年的寒假,去二姐家小住,二姐看到我脚上的布鞋油尽灯枯,充满了分崩离析的征兆,她说:"丢了它吧,给你做双新的。"说着,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张报纸,对着我的脚剪了个鞋样。

接下来的几天,二姐每晚都在灯下忙碌,熟练敏捷地飞针引线,那匀称的白色小针脚在鞋底被种植繁衍。屋子里,煤油灯的光在冬夜里影影绰绰。二姐看着在身边做作业的我,笑眯眯地说:"九满,学习就要像纳鞋底一样,每一个字都要写好才行!"我抬头看了看二姐……恍惚间,我想起了母亲,想起了从未见过的外祖母。

从外祖母到母亲,再到二姐和三姐,一代又一代,这些生长在乡村里的女人,都在沿着同一路径走着。她们所保持和传承下来的也许并不只是一种制作布鞋的工艺,更是这种工艺所包含的内在的文化和绵绵不绝的人文精神。

忍冬

文/耿艳菊

很多人知道金银花,惯常的生活中,或多或少总受过这一味药的好处。

金银花,这名字也着实好,如金似银般贵重,生生道出了它的地位。农谚讲:"涝死庄稼旱死草,冻死石榴晒伤瓜,不会影响金银花。"虽然贵重,不可或缺,金银花却不娇气,坚韧得超乎想象。而多数人不知道它还有一个与之相配的更贴切更朴素的名字:忍冬。

知道忍冬是在几年前,缘于一个同事。那时候刚毕业,携着青春年少的张狂和满腔抱负,然事与愿违,工作上并不如自己的期许,只在一个企业里扮演着一个小小的角色。与我合作的是库管老潘。叫他老潘,其实他也并不老,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不过他的行事为人倒真的可以称一个"老"字。认真负责得有些过分,极其尽心,如同做自家的事一样。别人笑他,他并不以为意。听说他刚来时只是一个搬运工,几个月后,就升为了库管。

老潘除了在工作上一板一眼,尽职较真外,人还是蛮不错的。一脸笑容,和气亲切,热心仗义。而他那坚定的脚步,和刚正不阿的背影,总让人觉得他身上还潜藏着另一种无法言喻的气质。

老潘住的地方离我家不远,下班后,我们常常一块回去。我总爱向他喋喋不休地抱怨工作上的不如意,他总是笑着,有时候劝我几句,有时候什么都不说,静静地做一个听众。

那个星期天,老潘邀我去他家吃饭,说是做几道他家乡的菜让我尝尝。只知道他住在公园里,并未去过,他也未告诉我位置。冬日的公园满目萧条,光秃秃的枝丫,一地落叶残乱潦倒,清旷岑寂。我一直往里走,高架桥旁的一片绿意葱茏吸引了我。是什么植物呢?当满世界灰茫茫时,它们依然勃发着生机。绿意之间点缀着两间低矮的屋子,一个屋子往外升腾着热气,门外摆放着几棵白菜。

太阳很好,暖融融的。一个小桌子和几把凳子安然地在那一片植物间晒着太阳。这或许就是老潘的住处了,他曾提过媳妇在公园看高架桥。高桥边有旋状楼梯,怕有人上去危险。我站在那里兀自出神的时候,老潘突然从屋子里出来了,一手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菜。他笑着神秘地说,冲着这片绿意,就知道你不会迷路,找不到地方。

他的媳妇闻声也跟着出来了,笑眯眯地向我打招呼,拉我在小桌子前坐下。她,朴朴实实的,眉眼温柔,和老潘一样热情。老潘去屋子里忙活去了,她坐下来同我聊天,问长问短,亲切得像故知。

问起那些绿色的植物,才知道竟是金银花,在他们老家叫忍冬,大面积地种植呢。忍冬的叶子凌冬不凋,来年春天,花开得尤其好看。老潘特别喜欢,便从老家带了一些来。她向我说起老潘,眼睛里蓄满了骄傲。

原以为老潘不过是一个勤勉的普通打工者,不成想,老潘曾经如此辉煌过,在老家有过自己的公司。一着不慎,生意惨败后,并未一蹶不振,而是带着妻子和他喜欢的忍冬,他乡求生,甘愿放低姿态,从零做起。

对老潘,我从内心里开始起了敬意。同是遇到了人生中的寒冬,我的姿态不及他的万分之一。我如此年轻,却一怀怨愤。老潘本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遭受重挫,心中依旧月朗风清,荡漾着一片油油的绿意。像忍冬一样,寒冬里始终不肯凋零。

回去后,在工作上,我不再有抵触的心理,而是极力和老潘配合。在我们的努力下,最糟糕最混乱的库房变成了最优秀的库房,几乎不曾出过差错。一年后,因为认真谨慎,我被调去了总部,老潘也升职为库房主任。这以后,我们就鲜有见面的机会了。

后来,为了追逐年少时的文字梦想,我离开了这家企业,与老潘更没有机会见面了。文字之路,磕磕绊绊,更是不易。我总会想起老潘,想起他喜欢的忍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