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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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回家路
文/jjt2019
这个世界上跟本就没有鬼神,但有些事,你又确实琢磨不透,解释不清,这也许就是迷信吧。
故事发生在民国初年,在我的老家—华北平原上一个普通的小村庄。
故事的主人翁是我当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我也是闲谈时听他讲的。故事的真伪当然也无从考证了。
言归正传:故事的主人暂且称呼他张二爷。话说这张二爷在老家北边十多里的镇上经营着好几处店铺,经营些布匹、米粮等生意,用当时的话来说也算得上是做大买卖的人了。张二爷平时在家打理几十晌地,逢大集或庙会的时候就让仆人套上马上到镇上转转,一来是采购些东西,二来也巡查下店里的生意账目。
这件事发生在一年夏天,刚忙完地里农活,正赶上镇上大户人家搭台唱戏,张二爷一早就带着伙计起往镇里,店里的生意不错,都是老伙计了,也算得心应手,张二爷没怎么过问就去看戏了。这一看戏就误了时间,等散场天都快黑了,张二爷回家心切,不顾伙计的挽留,执意回家,伙计拗不过,只得让随来的伙计套上马车跟张二爷回家。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张二爷跟伙计驾着马车往回走,刚到半路,突然一个闷雷下起了大雨,霎时间乌云密布犹如黑夜,一声声闷雷好像要劈裂什么似的,这时雨更大了,呼呼的北风夹着豆粒大的雨点一起袭来。眼前一片昏暗,拉车的大白马也发疯似的扬蹄嘶叫,就是不往着走半步,胆小的伙计吓得脸都白了。
虽然张二爷胆识过人,早年还练过几招防身,可看到眼前这影像也不由的心里发怵。
就在主仆二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见前面走着两人,均是一身黄绸缎子,一人提一个气死风灯。因是背着身,看不到脸庞,看背影都是细高挑的身材。说来也怪,他们提的灯倒是有些风亮,勉强能看清路了,张二爷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心想我就跟着他们走吧,先找个庄子稍做休息,要不然这连风带雨的我们主仆二人真是寸步难行啊。就这样,张二爷的马车一直就跟着前面两个人走着。那两个人仿佛没觉察到似的,只顾往前走,走得也不算快,又像有意似的,始终跟张二爷的车有两三丈远。
就这样,走了约半个时辰,雨渐渐小了,风也收住了。张二爷抬头一看这不就到了自己庄上了吗,自家那一排高大的青砖瓦房就在不远处。猛然间,张二爷想起了什么,问伙计刚才那两个穿黄衣服的人呢,什么时候不见的?伙计像刚睡醒了似的直摇头,也说不清楚……
甭管怎么着,主仆二人是安全到家了。可想想路上的奇遇,张二爷总觉得有点蹊跷。
故事到此就结束了,至于那两个人的来历,老人也没跟我说,我也没再追问,真真假假,留给众人猜想吧。
放不下的头痛
文/一
一
我经常想起我的初中生活。
一直以来学习成绩优秀,同学的追捧和羡慕,老师的另眼相待,似乎都是顺理成章。
镇上只有一所中学,学校里只有一栋三层教学楼。初三时教室在二楼最西头。教室前面是一排水杉树,那时已经比我们手臂还粗,性急的已经窜到和三楼一般高。秋风渐凉时节,细细的树叶无声坠落。放学时明明打扫得很干净,第二天早起,地上又是薄薄一层。黄褐色的细小叶子,我狠狠地踩上去,却听不到期待中那种属于树林的沙沙声。
教室后面的空坪上是一排乒乓球台。水泥砌成,拿几块废砖在中间呈一字摆开,就是最简单实用的球网。教学楼西边是通往食堂的台阶。食堂前面有几个形状不一的小花坛,学校一位将要退休的老教师照管着。我经常看到他清瘦的身形,顶着一颗花白的头颅,在花坛里锄草。
初三的班主任是我们初二的数学老师,长得英俊帅气。语文老师貌不惊人,第一天上课时,黑板上几个遒劲有力的粉笔字,却令我们对他刮目相看。物理老师是外地人,我们经常在背地里学他说话,他好像不知道。有个个子小的男生,坐在第一组的第一个,剃了光头。上课时走了神,物理老师掷粉笔头,正好敲在他的光头上,"嘣"的一声,引得大家想笑,但是惧怕老师寒光四射的眼神,只好忍住。
初三时我们都要住校。学习我渐渐感到有点吃力。我一如既往地学习,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别人比我付出的努力多,好几次数学测验,我的分数都在下滑。晚上有三节晚自习,我也觉得力不从心,第三节课时忍不住要打瞌睡。如果是数学课,只好强睁着眼,毕竟是班主任的课。其他老师上课,怎么也赶不走瞌睡虫的侵扰。我常常讨好同桌,让她替我"把风",我把书本竖直立在课桌上做伪装,自己趴在上面打瞌睡。可是有一次她也睡着了,班主任来放学时我们两个都还没醒。老师站在我背后大声叫我的名字,我猛然惊醒,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以为是在上课。同学们哈哈大笑,老师的脸上也挂着狡黠的忍俊不禁。我的脸上"轰"的一下,烧得发烫。
第一次统考成绩出来之前,心里忐忑不已。但是奇迹没有出现,我的数学没有及格。
对我来说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数学一直是我的强项。尽管脸上装着不在乎的笑,其实心里已经把这件事情当成了奇耻大辱。好像每个同学的笑容里都有嘲笑我的成分。看到老师们聚在一起说话,我怀疑他们一定在谈论我。失败的滋味,在一点点地啃噬我的自尊和骄傲。
数学老师找我谈心,说了很久,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我在想这个周末回家应该怎么对父亲说,他早就知道我这个星期考试。
星期六下午回家后,我没有吃晚饭,早早蒙着被子睡了。母亲问我怎么了,我随口说了一句头痛。母亲伸出粗糙的手掌摸摸我的额头,说没有发烧啊。我推开她的手说别摸,痛得很。
我根本不知道病痛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知道我病了可以换取一些额外的照顾和娇宠。
二
父亲回来后顾不上吃饭,先看我的试卷。他站在昏黄的白炽灯下,卷子翻得哗哗作响,一言不发。我蒙着头,不敢看,但我想他一定铁青着脸,对我失望得很。
我小学三年级时有一次期末考试,语文打了八十分,回家后父亲拿着我的卷子边看边问,为什么考得这么差。因为那一学期语文老师家里有事,我们班的语文成绩都不太理想。我得意地说我是班上考得最好的,数学是九十几分。万万没想到父亲抡起巴掌给了我一耳光。这是我父亲给我的唯一一个耳光。当时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哭了整整半天。
母亲在厨房里唠叨着,时而走过来掀开我的被角,不停地摸我额头和后背,又大声叫父亲吃饭。也许是母亲的话起了作用,父亲没有说什么。第二天早上他蹲在门口抽了半晌烟,手里还拿着我的数学试卷。然后吩咐母亲带我去看病。
医生给我诊脉,又用手翻看我的眼脸,肯定地说我没什么问题。母亲不相信,一再强调说我头痛得很,昨天连晚饭也没有吃。医生很无奈,只好给我开了一瓶补脑汁。母亲千恩万谢,带着我回家了。
可能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什么是补脑汁。那是一种像酱油一样的液体,装在输液瓶一样的瓶子里。头痛可以假装,吃药却没有办法假装。母亲坐在我的床边,把药液倒进白瓷调羹里,要喂我吃下去。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耻,不禁忸怩起来,执意要自己喝,母亲只好小心翼翼地把盛满药液的调羹递给我。药有点凉,带着一股淡淡的甜,还不是太难喝。母亲坚持要我喝两调羹,我照做了。
下午父亲用自行车驮着我去学校。把我送到校门口,一再叮嘱我要按时吃药。药瓶子就在我的书包里。上完一节晚自习,我拿出药瓶,没有调羹,直接用嘴喝了几口。正好班主任老师走进来,看见了,弯下腰问我怎么了,我怔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老师又拿起药瓶子看了看,说怎么头痛呢?是不是感冒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胡乱地点了一下头。老师又说多穿点衣服啊。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望望窗外,已是深秋,灯光辉映下,依稀可见水杉直立的样子。那些细枝粗桠,都没入了黑夜中。
星期三吃晚饭时我发现母亲站在食堂门口,急切地朝学生队伍张望着,秋风撩起她额前的几缕乱发。她穿着厚厚的棉衣,腹部看起来鼓鼓的。看到我,她笑起来。我叫了一声妈,她伸手摩挲我的额头,问我头还痛吗?我没有出声,她也没有理会,解开棉衣下摆的两粒扣子。衣服里揣着家里的搪瓷缸,用干毛巾包了两层。一层层揭开毛巾,是一缸子还热乎乎的糯米饭。
母亲知道我爱吃糯米饭,里面还掺了腌菜和瘦肉。她两只手紧紧抱在前面,步行了五六里山路,送来我爱吃的东西。想到自己撒的谎,我突然想哭。我蹲在食堂门口,用筷子扒拉着搪瓷缸里的米饭,低着头,刘海垂着。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母亲没有看见我的眼泪,她只是不停地叫我慢点吃,不要噎着。
晚上躺在寝室里,我没有参与她们的打闹。母亲一直还挂念着我头痛,我羞愧不已。我明白自己考试为什么没有考好,并不是像老师说的只是粗心大意。那些错题,我真的是没有学会。我想向其他的同学请教,可是一贯的优越感让我开不了口。辗转反侧,我平生第一次失眠。
体育老师尖利的哨声在寝室前面吹响时,我才发现寝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慌乱中我想起来,可是头抬不起来,昏昏沉沉,两侧的太阳穴像针扎过一样。
我真的头痛了。
三
打扫寝室的同学也走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远远地可以听见操场上体育老师有规律的哨声,然后是学生进教室,朗朗的读书声在校园里响起。孤独感适时地袭来,把我紧紧裹住。除了流泪,我找不出什么其它。
寝室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还有说话声,一男一女,男声是我的班主任。他不方便进入女寝室,带来了学校一位女老师。那位女老师抚摸我的头,她的手很柔软,没有母亲手掌心里的老茧。迷迷糊糊中听到她对班主任说我在发烧。
在寝室躺了一个上午,感觉轻松了一些。同学给我端来午饭,我突然有了胃口,吃了不少。下午回到教室,老师微笑着问我可有好一点,我说好多了。下午三节课,我的脑海里全是母亲端着的糯米饭,很想回家。下课后给老师请假,老师没有允许。
回到教室我又哭了。老师的宿舍就在两个教室中间,如果我要回家,一定要从老师门前经过,老师看得见。我在座位上实在坐不住了,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走廊上人很少,同学们都还在食堂吃饭。西边是台阶,上去是花坛和食堂,它们和教学楼的二楼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和我们教室的直线距离,不到三米。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我没有再想,爬上楼梯栏杆,向着花坛的方向跳了下去。
现在想起来,我当时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如果稍有不慎,不仅仅受伤的是我,还要伤害爱着我的父母和老师。幸好那次我落在了花坛里,只是跌了一个跟头,头部擦破了一点点皮。
我踏着暮色,连走带跑,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母亲问我吃饭没有,忙着涮锅给我炒饭。吃饭时父亲回来了,问我有没有给老师请假。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没有,父亲听罢,很严厉地说吃完饭马上送我回学校去。
我坐在灶前吃饭,眼睛盯着灶膛,火苗一点点地变得模糊,泪珠子一直滴落在饭碗里。后来我甚至吞不下饭了,喉咙里哽咽着。我不想哭出声,不想让父亲看到我哭的样子。
饭还没有吃完,父亲被隔壁家的大伯叫走了,母亲忙着给猪喂食。家里除了我,只剩下黄得有几分黯淡的灯光。我趁着母亲不注意,走出了家门。
那天晚上有一弯细细的月,纤弱地挂在灰暗的夜空。算不上伸手不见五指,路上迎面而来的人,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走出了家门,我要朝那里走呢?我没有方向。去外婆家,是好几里远的山路,白天一个人走都有一点胆怯,我没有勇气。我在夜色中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漫无目的。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我听见身后有人呼唤我的名字。那是父亲的声音。我停下来看看四周,才发现自己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父亲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突然疯了一样跑起来。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跑,我只想不听见那个焦急的声音。
跑到校门口,遇上好几个走读生。正好赶上学校下晚自习,看看我熟悉的那个教室,灯火辉煌,我们班还没有下课。我不敢回教室,走到教学楼下,躲在水杉树下。一楼的教室里已经没有了灯光,走廊上也没有路灯,不会有人发现我。
站在靠西边最后一棵水杉树下,我们教室里的灯光,泻下来一点点,洒在我脚边。教室里没有人读书,老师在说话,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跑得气喘吁吁,后背已经出汗,贴身的衣物已经湿透,黏在后背上,一阵阵发凉。
不一会儿我们班也下课了,同学们像一群鱼,从教室里流出,从我身边经过。我混进了她们中间,进了寝室。有人问我做什么去了,我一言不发,默默躺下,泪水又一次倾巢而出。
寝室里刚刚熄灯,班主任来到寝室门口,大声叫我的名字。我没有出声,寝室长大声回答说我已经睡了。我又听见他在和另一个男人说话,那是我父亲的声音。
我的泪水已经如潮。
第二天清早我头痛欲裂,还是起床去上早自习。秋末冬初,五六点钟天还没亮。雾像一块没有边际的幕布,罩在校园里。做完早操,每个人头发上都是一层细细的小水珠。
我坐在教室里打开书,一篇课文只读了一半,后面的同学用手拉我的衣服。我回头一看,父亲站在教室的后门口。
我一辈子也不能忘记父亲那个身影。他的额上和头发上全是湿的,穿着一件旧了的棉袄,连罩衣也没有套上。衣襟敞开着,袖口露出一些发黄的棉絮。虽然家境不太宽裕,但是父亲对穿着还是比较在意的,每次出门都会穿得整整齐齐。棉袄上一定要套上罩衣。这是父亲在家时才穿的一件旧棉袄。
我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眼泪扑簌簌地又淌下来。父亲连声对老师说我的头痛还没有痊愈,要给我请假,带我去镇上的卫生院看病。
医生给我检查,说我感冒了。父亲问医生我为什么总是头痛呢?医生说可能是学习紧张用脑过度吧,要注意休息,多散散心。父亲说给开点补脑子的药吧,孩子读书也累。医生开了两瓶药,还是补脑汁。
我输完液,父亲带我去镇上的小餐馆,点了一碗馄饨。我吃,他看着我。吃完了,又驮着我去学校。有一个上坡路,我要下来,父亲说不了,低下头,弯了腰,使劲地踩着。上坡了,他气喘吁吁,就像前一天晚上奔跑后的我。
我的泪水又一次涌下来。
四
父亲每天上午都会来学校,用自行车载我去卫生院输液。两个星期以后我才彻底痊愈,不再咳嗽发烧,也不再头痛。我发现父亲不再过多问我的成绩,和我说话越来越少,每一次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有点沮丧,上晚自习不再打瞌睡了,可是数学测验的分数还是不见提高。周六回家,父亲来校门口接我,一路上我们俩都没有说话。星期日早上,看到他蹲在门前抽烟,淡蓝色的烟雾左摇右摆。父亲一连串的咳嗽,打破了我和他之间的沉默。
我看得出那时父亲和我一样沮丧,我也知道他沮丧的缘由,是我。
父亲一直坚持让我喝补脑汁,一直到期末。那些酱色的液体,喝得久了,闻起来有一股铁锈的味道。那次期末考试,数学上了红分,虽然没有以往的辉煌,但是我被磨蚀的自尊,终于拾回了一点点。
水杉树枝头泛绿的日子,学校组织老师去桃花源旅游,还发动了一些家境尚好的学生。虽然心向往之,但我知道家里拮据。几十元钱,当时需要卖掉家里好几只鸡才行。
我一直不清楚父亲是怎么知道旅游那回事的。他在临出发前星期五晚上,来到学校,当着我的面,把一叠十元五元一元的钞票,清点好了,交到老师手里。还一再恳求老师带我去,说我头痛,医生说是学习压力大了,需要散散心。
那一年桃花源的桃花开得真艳,漫山遍野,红的粉的白的,单瓣的重瓣的。像一场桃花雨,在三月的阳光里下得沸沸扬扬。
那一年我也不再头痛,顺利通过中考,考上了中专,数学考了一百多分。我的初中生活,差一点捉襟见肘,最后还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只是那一场头痛,让我有了一些放不下。这些放不下的记忆,和我的生命一样长久。
九妹
文/谢永华
九妹是中街上邓裁缝的满女,长得清秀可人,尤其是那甜甜的笑,谁见了都会喜欢。她家的水田在我屋门边,因此,我经常能够见到她。
每次来田边做事,九妹总要先来我家坐坐,跟我聊上几句。其实,九妹比我大七八岁,按道理,我应该叫她九姐。只是叫习惯了,也懒得改口了。那时候,我不太懂事,总是感到很疑惑,为什么九妹每次到我家里玩耍,街上的几个伢子就担着水桶,在我屋门口走来走去呢?他们甚至还吹着口哨,头发用井水抹得湿湿的,见到我们时,还故意潇洒地把头发一甩,头发上的水珠,就像得到命令似的向我们袭来。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们就扭着屁股,用手指敲着洋铁皮水桶,水桶发出铛铛铛清脆的声音,一直响到井边。
难道他们家里的水缸很大吗?不然,哪里装得下这么多水呢?我在出神地想着,眼睛的余光却看到九妹望着那些伢子,甜甜地笑着。那笑声中,既包含着羞涩,又透露出喜悦。这时,我就会对她说,你笑得这样甜,干脆叫九甜算了。她调皮地说,还不如叫甜酒,又香又甜,还不要钱。这个家伙,我如果是个男人,迟早会把她收了。
等到九妹在田里忙碌,那些担水的伢子,便坐在我屋门前,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九妹。我说,你们在看什么呢?他们说,没看什么,担水累了,在你这里歇歇脚。九妹在田里时而弓着身子,一条辫子落在耳边。时而放开嗓子唱几句,歌声在田间上空弥漫开来。此时的歌声,又像是兴奋剂,注入了担水伢子的心里。他们笑着,摇晃着身体,就像挑着的水桶在晃动。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纸屑飘进了水桶里。那些伢子哪里顾得上弄脏的水呢?他们依然把目光洒在九妹身上。我不知道九妹能否感觉到,这骄阳般的目光,久久地在她身上炙烤。
这样的场景,经常在我屋门边出现。我却没有想到,它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后来,我从刘婶口中得知,九妹竟然被人拐走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惊讶,一个二十多岁的妹子,怎么会被别人拐走呢?我绝对不相信。前段时间,九妹还在我屋前的田里劳作呢。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在谈论此事,我想不相信都很难了。于是,心情也变得阴郁起来,很担心九妹。
最明显的变化是,屋门前那些铁桶所发出的铛铛声音也少了,似乎那些伢子家的水缸一夜之间变小了。田里也没有九妹的身影和歌声了,这让我很不习惯。
一天晚上,邓裁缝突然来到我家里,他和我父亲是多年的老友。我还以为是父亲要为我们做新衣服呢。那晚上,他和我父亲坐在灶屋里,边喝酒边说话。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户边。
邓裁缝说,老弟啊,老兄我心里苦呢,九妹是被那个没良心的肖伢子骗走了呢。那个肖伢子家里穷得叮当响,还有个老娘瘫在床上,需要人服侍。而且,肖伢子还比她大十几岁嘞。当时,我不准九妹去,九妹硬要去,还说如果不准她跟肖伢子在一起,她就要死在我面前。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对着她吼,你要是敢出这个家门,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就当我没生过你。你说,我家九妹这样乖态的妹子,到那样一个家庭去,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说罢,邓裁缝眼里闪出了泪水。我内心一动,泪水也无声地掉下来。父亲见状,赶紧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老兄啊,你也莫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要保重身体嘞。你妹子很勇敢,也很善良,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邓裁缝心里极其苦闷,一碗酒就醉了。那天晚上,醉得不省人事,后来,就睡在我家凉床上,呼喊着九妹的名字。喊得我心里酸酸的,躲在床上悄悄地流泪。
后来,听说九妹盖了新房,买了小车,还在市里开了一家餐馆。肖伢子对她很好,他们还生了两个乖态的妹子,那甜甜的笑容像极了九妹。
邓裁缝脾气太倔,十年都没有让九妹进过家门,任谁劝说都不管用。九妹每来一次,就要哭一次,有一回竟然在我家里哭晕了过去。
又过了几年,邓裁缝得了重病,九妹闻讯赶来。弥留之际,九妹跪在床前,拉着邓裁缝的手,泣不成声。邓裁缝伸出干枯的手,艰难地抹掉九妹脸上的泪水。九妹顺势伏在邓裁缝身上。这时,邓裁缝终于笑了起来,脸上布满了泪水。
鹊桥仙人鸟之恋
文/伊莱月亮
弟言:交通费,越来越贵,骑毛驴玩复古,宇宙神猴苦练瑜伽,姐姐梦多米诺一边倒;无穷花相思泪映山红,自学做梦三点爱情,苦行声闻独觉,大头和尚,农转非,户口。
一首唐诗,见证兴衰。一段宋词,见证南北。一条天经,见证历史。一只喜鹊,世纪灵媒。一朵樱花,根在华夏。混血超人,发明天语,弃辞着经。
啊——哈!!喜鹊妹,哥来了。开饭了,往这看,往这看……
凤凰岭,山脚下,密林深处,有一位长相怪异,身着红袍的老者,大约五十岁上下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一位出家人,他的手里提着食品袋,正在树林中呼喊着什么。他嗓音洪亮,惊天动地,空谷回音。
忽然,从密林的四面八方,飞来一群喜鹊妹,她们就像是士兵听到了将军的口令,从正南正北,正东正西,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向飞过来,她们边飞边回应老者的呼唤,喳喳喳地应答着,她们的叫声,充满了喜悦。二十几只喜鹊妹,她们飞过来,落在树梢上,同时,她们皆瞪大了双眼,紧盯着老者,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一个一个的小妖精,她们知道,红衣老者又送来了唐僧肉。
树林里的蚊子,她们嗡嗡叫,也来凑热闹。不过,在这片林子里,喜鹊和蚊子,她们是老死不相往来,想接吻,都是科幻。
红袍老者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小笤帚,他扫一扫地面上的尘土,然后,他又用嘴巴吹了吹,在确认地面干净后,他在正中央放上一小堆碎肉块,然后,他高声呼唤:喜鹊妹,往这看,往这看。说完,身着红袍的老者,他快速地站起来离开,并没有回头。这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是爆发了,有十几只喜鹊,她们从树枝上空降下来,展开夺食大战。夫妻之间,互相配合。本地领主,驱逐外来者。没用两分钟,那一小堆猪头肉,被喜鹊妹们给瓜分完毕。
凤凰岭,山脚下,成了名副其实的清净之地。在这里,看不见一只青蛙,就连一只癞蛤蟆都没有。生命种类的单调,不知喜鹊妹和蚊子妹们,她们是否会感到孤独。喜鹊喳喳叫,蚊子嗡嗡叫,一个为唐僧肉而来,一个为吸血而来,都是为了生存,都是为了活下去。
这会儿,那位身着红袍的老者,在几十米外,又蹲了下来。他在重复做刚才的工作,用笤帚扫一扫地面上的尘土,然后,他又用嘴巴吹了吹,在确认干净后,他又是把一小堆碎肉块,放在正中央,这时,树梢上有响动,原来,是喜鹊妹们尾随而来,她们准备展开第二次夺食大战。民以食为天,鸟以食为贵。在没有人类居住的树林里,喜鹊们是不会在那里筑巢的。喜鹊们,她们世世代代与人类为邻,就是想要拣拾一点美食。人类的残羹剩饭,对喜鹊们来说,乃为极品美食。
身着红袍的老者,他把一小堆碎肉块,放在土路的正中央,随后,他高声喊道:喜鹊妹,哥哥我,在这边,往这看,往这看。说完,红袍老者站起来,他又往林子的西边走去。
红袍老者一离开,十几只喜鹊妹,她们快速地从树枝上俯冲下来,展开夺食大战。每一只喜鹊妹,她们抢到肉块后,快速起飞离开,找地方进餐,她们嘴里叼着肉块,在空中飞行的姿态堪称优雅,看样子是充满了喜悦,就像是士兵打了胜仗,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在树林土路的两侧,绿茸茸的嫩草,正在茁壮成长。生命的呼吸,是最动人的奇迹。露珠的圣洁,胜过情人的眼泪。生命的短长,不是永恒的标志。天空中,白云造型,变幻莫测。密林中,半夏和风,隔衣送暖。每一次喂养喜鹊,身着红袍的老者,他都是心潮澎湃,他把喜鹊妹们,当成了自己的恋人,可喜鹊妹们未必领情。因为,喜鹊妹们,她们只喜欢唐僧肉,不喜欢与人类谈情说爱。喜鹊妹们知道,两条腿的动物很危险,它们比妖魔鬼怪还要恐怖,做事没有道德底线。
在密林的四周,生长着数百棵高大的杨树。喜鹊在上面筑巢,全凭眼光,不是每棵树都可以筑巢的。能筑巢的杨树,枝杈要长得对称,呈三角几何形,四角形当然是最好了。喜鹊们堪称建筑大师,她们用树枝搭建的巢窝,里面用黄泥抹成小碗的形状,能抵抗八级大风。
喂完喜鹊,身着红袍的老者,他返回自己的虎人修道院。虎人修道院,这个可笑的名称,是一位日本姐姐帮他起的名字。其实,这座所谓的虎人修道院,就是一处民家院落,小院内,共有三间瓦房,坐落在凤凰岭的山脚下。虎人修道院,大门口正上方,横挂着金色匾牌,上刻"虎人修道院"五个红字大字。这五个红色大字,是北京一位着名书法家的墨宝。每到双休日,就会有游人来这里取经。
这座一个人的虎人修道院,三间瓦房,各有用处。一间为书房,一间为卧室,另一间瓦房,改造成了厨房、浴室和卫生间。民以食为天,出家人也是要吃饭的。更何况,住在这里的出家人,他是自费出家,其目的不是真的出家,而是在这里研究学问。这位出家人,他既研究佛学,又研究道学,还研究天文学及各国的宗教史。
这位自费出家人,他日文名叫小山哲夫,又叫小山东子,中文名叫母公弥雅,又叫海日东,绰号叫虎人,五十来岁的样子,看长相和身段,是正宗的九天仙女模样,也就是阴阳猴,看不出来是公还是母,故中文名叫母公弥雅。母公弥雅这个称谓,是一位记者送给他的绰号。
在卧室的北墙上,挂着一幅油画,是凡高的名作《向日葵》,当然是赝品,是由小山东子的邻居姐姐,日本着名女画家吉艮美香临摹的。画框为金色,与画中景相映和谐,笔法细腻,难辨真伪,乃为赝品中的真品,就是凡高本人见了,他也是无话可说,简直就像是隔世的双胞胎姊妹,非画家本人,真的是难辨真伪,这叫弄假成真了。
在卧室的北墙上,还挂着一本日历。吃罢午餐,小山东子回到卧室,他凝视北墙上的日历,然后用钢笔勾画一下,对照日记本,标记一下接机日期,随后,他亲吻一下日历,举止是相当的古怪。
小山哲夫,小山东子,母公弥雅,虎人海日东,他1962年阴历五月初五,阳历6月6日,午时正午,出生在中国吉林省长春市朝阳区,一座日式小楼,登记户口时,填写的为阳历5月5日。父亲为中国人,母亲为日本人。出生时,邻居李婶说,这孩子长得像女孩,因此,母亲给他起乳名叫小山东子,邻居李婶听了,她不解其意,问小山东子的母亲,小山东子的母亲,她是笑而不答。因为,小山东子的母亲,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邻居只知道她是辽阳人,娘家人姓王。小山哲夫,小山东子,母公弥雅,虎人海日东,他的母亲,是一位可怜的日本遗孤。1945年日本战败后,日本侨民在向本国撤退的途中,日本商人小山武野在旅大港,他把患病的小女儿给遗弃,同时留下信物和一封信函。后来,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她被辽阳一户姓王的人家给收养。
1982年6月5日,20岁的小山东子,跟随母亲移民日本,改名叫小山哲夫。初到日本,在仙台市,小山哲夫,小山东子,他一句日语也不会说,变成了一个会发声的聋哑人。那些日子,小山东子他是异常的苦闷。恰巧,有一位漂亮的邻居姐姐叫吉艮美香,她正在用录音机学习汉语,学得是半生不熟的。她听说邻居小山家,三十多年前遗弃的女儿找回来了,她特意前来登门拜访。当然,吉艮美香的目的很明显,她是想练习一下汉语会话。最适合的练习目标人,当然就是小山哲夫了。不过,小山东子初到日本,他有点腼腆,不敢和女孩子面对面说话。吉艮美香小姐,她却是很开郎,模样漂亮,曲线优美,玉牙洁白,勾人魂魄。日本女孩的谦恭礼让,和蔼可亲,温柔善良,给小山哲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一次,吉艮美香用眼睛示意小山哲夫,把桌子另一头的钢笔递给她。就在小山哲夫递钢笔的一瞬间,两个人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一起,小山哲夫顿时感觉,有一股强大的电流,从头顶上冲下来,穿过五脏六腑,直冲脚底,随后,又从脚底折回来,造成他大脑一片空白。小山哲夫发愣,吉艮美香不解,她以为小山哲夫病了,伸出右手触摸他的额头,刹那间,小山哲夫就像是中了邪,发狂般逃出书房。
望着小山哲夫的背影,吉艮美香笑道:原来是处男啊!
半年后,吉艮美香介绍小山东子,到东京怪石出版株式会社,当搬运工。当然,是姐弟两个人,一块到东京工作的,两个人合租一套公寓。这里面的原因是,吉艮美香在东京怪石出版株式会社,找到一份美术编辑工作,所以,她才会介绍小山东子当搬运工。当然,吉艮美香的想法挺现实,免费的汉语老师小山东子,不能丢在仙台,便宜了别人。要知道,当时,在日本东京,想找一位汉语老师,是相当困难的。更何况,即便是能找到,家教费也是天价,吉艮美香是支付不起的。日本的女孩子,她们都是很会算计的。
吉艮美香与小山哲夫,两个人合租一套公寓,住在一起,当时在日本,算是青年男女之间的正常交往。因为,在日本,青年男女同居,与订婚是两码事。可是,小山哲夫他却是把男女同居,当成了爱情。初到日本时,小山哲夫,他还是中国人的思维方式。那个年代,在中国东北,非男女朋友,是不可以这样交往的,更是不能住在一起。五年后,在一间酒吧里,小山哲夫提出要和美香结婚,吉艮美香就像是瞧外星人似的,她瞪大了双眼盯着小山哲夫:哲夫,你想娶,姐姐我?
是的。美香姐,咱们恋爱五年了,也该收获正果了。
哲夫,恋爱是临时娱悦,结婚是终身打算,岂能相提并论?
美香姐,咱们俩,鸳鸯戏水五年了,不结婚,这算啥性质?
啥性质?哲夫,青年男女,住在一起,互相研究一下对方的生理结构与基本功能,在日本国,这很正常。我们女孩子,只要是没结婚,她就是自由身。恋爱和订婚,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美香姐,我听不懂。
哲夫,结婚是社会意识形态的产物,要有一定的资本基础作为保障,是带有阶级属性的。门当户对,嫁入豪门,是我们日本女孩子的追求。我们日本女孩子,结婚后,要成为全职的家庭主妇,是不可以再工作的,否则,就是在污辱自己的丈夫。你现在是搬运工,收入低,没有资产,姐姐我,嫁给你,你拿什么来养活我?
听到这话,小山哲夫发狂了,他举手要打美香。
吉艮美香大怒:哲夫,刚当几天日本男人,就想打人了?敢打人的主,是要有点本事的,要么是能赚钱,要么是能升职,要么是能出名,要么是敢竞选日本首相……说完,吉艮美香她扮个鬼脸,然后,她若无其事的拎起化妆包,离开了那间酒吧。
酒吧求婚失败后,姐弟俩还是住在同一套公寓里。姐弟俩,还是一块洗澡,一块睡觉,只不过,两个人已经没有了共同语言。
一年后,吉艮美香出嫁了,她嫁给了怪石社长的三公子。不久,小山东子递交辞职信,他也离开了怪石出版株式会社。之后,小山东子他写过小说,编过剧本,当过导演,不过,都不是很成功,因为,小山东子的思维方式,还是中文的思维方式,他一直不会用日语来思考问题。经过十多年的努力,他还是没能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日本男人。在日本社会,一个男人的生存压力,中国人是不可以想象的。
在伤心之余,痛定思痛后,小山东子决心返回中国,重新变成中国人。他发誓,重新启用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来重新审视这个世界。1998年5月24日,小山哲夫他以游客的身份,回到了中国大陆。在中国的长江两岸,东西南北,名山大川,考察半年后,小山哲夫选择在不起眼的凤凰岭,自费出家,入门修道。他的疯狂举动,无论是在日本的亲戚,还是在中国的亲戚,他们都是很不理解。不过,有一个人是理解他的,那就是吉艮美香姐姐。吉艮美香结婚后,她随夫姓,改名叫高桥美香。小山哲夫在日本,没有同学,没有朋友,没有知己,因此,多年来,他与高桥美香,还一直保持着书信和电话来往。
日月穿梭,时光荏苒,小山哲夫返回中国,已经有十七个春秋。回忆往昔,犹如梦幻,高桥美香的倩影,一直在梦境中缠绕着他。
凤凰岭,山脚下,虎人修道院,它位于郊区,处在文明的边缘。这座虎人修道院,更像是学问中心,它与世隔绝。不是虎人在逃避现实,而是现实在逃避虎人。小山哲夫过隐士生活,不是他主动选择的。住在这里的虎人,他年轻时移民日本,数年虚度,殊为可惜,放弃人生,羽化成仙,此乃为天意,并不是他早年的志向。虎人早年的志向,乃为天机,非大彻大悟者不可告。生而知之,悟而知之,皆为知也。
腰闪了
文/太行清泉
楼下有个中医推拿、艾灸理疗室,人们每次路过理疗室的门前时,远远地就能闻到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艾条燃烧的气味。这气味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强烈地吸引着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女人们。她们只要感觉到身体哪有点不合适,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也就都会兴致冲冲地跑到理疗室里来进行一番保养和调理。她们在理疗床上或躺或卧,非常惬意地享受着技师们的精心服务,同时还可以随心所欲地东拉西扯、飞短流长,以及毫无顾忌地随时向人们晾晒一下自己的幸福生活。她们谈话的内容很广泛,除了有养生、美容、老公、孩子和婆婆这些主旋律外,还有许多连百度里都搜不出来的独家资讯。每一次理疗,都会让女人们感觉到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难怪十一号楼的花香在这里接受腰部推拿都一个多月了,还舍不得休息,而且是天天不落,准时必到,还真成了这小小理疗室里的钉子户,幸亏她有一个经得住折腾的水桶腰。搞得技师们都不好意思再赚她的理疗费了。好心的技师多次委婉地劝告她:"好了,你的腰没事了,不用再来了。" 可花香就是这么执着,她实在喜欢这个能让她充分体会到优越感的地方。
来这里理疗的人,病因各有不同,但基本上都是职业病。如司机们的腰肌劳损,白领们的颈椎病和肩周炎,以及超市营业员们的静脉曲张等。也就唯有花香的病因是那么的高端, 她是在一次打高尔夫球时闪了腰,当她每次向疗友们提起时,脸上都会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每天都期待着疗友们向她询问打高尔夫的事情,一旦进入了这个话题,她就情不自禁地异常亢奋,仿佛她成了高尔夫的形象大使,这种感觉好极了。当很多人还没有见过、甚至还没弄懂高尔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她花香却已经因为打高尔夫球把腰都闪了,这让她感到特有面子。
其实关于花香打高尔夫球的故事的真实情况很悲催,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一个上午,有个钢材供应商邀请建筑公司第二管理部的袁部长——也就是花香的老公,去打高尔夫球,当时袁部长的女朋友正好去了外地,也是袁部长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带上了老婆花香一起去玩了。
花香是个走到哪都不怯场的人,之前连一次高尔夫球杆都没碰过的她,练都不练一下,就精神抖擞地扛起球杆随老公一起走进了那风光旖旎、绿草茵茵的世界。真是隔行如隔山,广场舞功底扎实深厚的花香挥杆儿的动作总是不得要领,看上去就像抡大锤。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挥杆儿劲儿没用对,意外发生了,花香的腰部感到一阵肌肉撕裂般的疼痛。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花香没有声张,她悄悄地躲到一处太阳晒不到的地方,爬在草地上,让球童揉起腰来,直到一场球结束。
一次意外,让花香遭受了不小的皮肉之苦,但也为她的生活涂上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在高光下狂炫了一个多月,瘾也过得差不多了。那天,花香推拿完正要与技师和疗友们话别准备结束这次长达一个多月的理疗时,没想到叶红走了进来。叶红是和花香一同进建筑公司的老姐妹,和花香年龄相仿,五十岁不到,她老公就是建筑公司纪委的孙副书记。
叶红是个衣着前卫的人,一天打扮得像个小姑娘,身材保持得还不错,就是她那不再滋润、略显抽吧的脸时刻地出卖着主人的年龄。院儿里那些不怀好意、爱八卦的三八们,背地里取笑她说:从后面看像十八的,从前面看像八十的。可是,当着本人的面却都称她为资深美女。对于这个明显偏离大众点评的昵称,叶红自己倒是满认可的。
这么多年,花香和叶红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也还行,当然大家见面时还是表现得非常亲热。花香就是不喜欢叶红爱显摆的臭毛病。
"咦,叶红!可有日子没见你了,哪潇洒去了?"花香拉着叶红的手,热情地寒暄着。
"唉,别提了,不是去了趟香港吗,遭大罪了!"落坐后的叶红有些造作地说。
"得了,得了。又不会好好说话,我就讨厌你这个劲儿!别装了,快说买了多少衣服?"花香轻轻地拍了下叶红的肩膀,慎怪着。
"买啥衣服呵,我是去治病!"
"啊! 真的?别吓我。啥病呵?非要到香港去治?"花香关切地问。
"清理一下底盘儿".
"啥,底盘儿,去修车呀?"
"诶呀,跟你沟通真费劲,去做了个痔疮手术!这下明白了吧?"叶红不耐烦地白了花香一眼。
"你说啥?做个痔疮手术也要到香港,咱这儿医院不能做吗?"花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咱这儿医院我可不敢去,跟屠宰场似的。"叶红一边说,一边不屑地晃了下脑袋。
听叶红说话真让人长气。但花香还是好奇地问"香港医院的治疗费很贵吧?"
"还算可以吧,一共花了十几万,不算贵,人家的服务在那呢。"
"多少?"花香显得有些错愕,嘴张得老大,眼珠子瞪得溜圆:"你治哪长的痔疮?"
这话问的,看来花香有些凌乱了。
"说啥呢,像话吗?你说哪长得痔疮!哪还能长痔疮?我住的是单间豪华病房,名医主刀,贵宾服务。看你一惊一诈,吃错药了吧!说话也不过过大脑,少见多怪。"被叶红劈头盖脸地呛了几句,也是花香自找的。
说完叶红爬在了理疗床上,告诉技师说:"先做个按摩吧,然后再给我薰薰艾灸,通通经络,最近被折腾得有些疲惫。"
花香暗想:充啥大尾巴狼呵,懂得啥是经络?挺会享受,疲惫家躺着不得了,还专门来做按摩。
看着叶红这副自是娇贵的德性样儿,花香一时不知是走是留。
"你这是来治啥?"
叶红随便这么一问,让花香可找到台阶了:" 我头些时去打高尔夫球,也不知咋就那么寸劲儿,一下就闪了腰。"花香一边说着,还一边揉了揉腰。
"你去打高尔夫球!"一向看人下菜碟,讲话嘴上从不留德的叶红夸张地扯着大嗓门儿:"你打煤球吧!你可真是狗啃麦苗不羊装羊!"说完,便不再装矜持地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花枝乱颤,按摩师也只好无奈地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叶红的话让花香羞得脸绯红,当时墙角如果有个老鼠洞她都想钻进去。笼罩在花香头上一个多月的光环,让叶红一口臭气就给喷灭了。
花香拎起包说了声:"不跟你闲扯了,走了"便怏怏地离开了理疗室。
花香回到家里,见老公正坐在茶几旁悠闲地喝着功夫茶。这些时袁部长很安分,应酬也少了,基本上是按点回家。
别看花香像个卖菜的大妈似的,她老公袁部长长得却是有款有型,五十出头的人了,还是那么骨秀肌丰,容光满面,头发一丝不乱,浑身透着一股精明劲儿。
花香挨着老公做下,一五一十、添枝加叶地把叶红瞎嘚瑟去香港治痔疮的事讲了一遍,末了还补了一句:"臭显摆啥,看把她牛的,这儿还都放不下她了!"她又拉拉老公的胳膊,半撒娇地说:"老公,我也有痔疮,咱啥时候也去趟香港把它做了。"
"没那个必要,你那又不严重,买盒马应龙抹抹就行了。"袁部长不以为然地答着。
袁部长不经意的一句话引得花香吧嗒吧嗒地掉起眼泪来:"人家是官太太,我也是官太太,论官衔职位你和孙书记的级别也差不多,她叶红治痔疮到香港花十几万,我就在家门口儿用一盒十几块钱的马应龙给打发了,我的命咋这贱呢!和你结婚这么多年我享过啥福,我就是个不花钱的保姆,伺候完大的,再伺候小的。"
说着说着,花香的眼泪还连成串儿了,想想这么多年的委屈那眼泪还真得用盆接。
花香和袁部长是八十年代末结婚的,那时老袁只是个为当工人顶了父亲工作的山里娃, 而花香的条件可就好多了,她父亲是公司的人事科长,这在当时建筑公司的范围内,她也算得上是个金枝玉叶,本人又坐办公室搞财务工作,可想花香要嫁给当时还是小袁的袁部长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家里算是彻底断绝了关系。婚礼那天没有送亲的车队,小袁是用自行车把花香从工地的女工宿舍,接到了他在男工宿舍布置的婚房里,工友们点燃了挑在钢筋棍儿上的两卦小鞭儿,算是婚礼上最热闹的场面。近些年,随着老公的渐渐出息,花香越来越庆幸当初的选择,佩服自己独具慧眼。
对于花香抒发感情的方式,老袁早已习惯,他对花香的脉把得很准。他抽几张纸巾递给花香,又为她斟上了茶,便开始对症下药地为她进行心理疏导;"花十几万到香港治痔疮,这是典型的钱多人傻加腐败!也不嫌磕碜,不怕别人怀疑钱是哪来的,还敲锣打鼓地到处招摇。脑残,除了八卦电视剧,连新闻都不看,一点时事政治都不关心。现在正是中央高压反腐的风头上,官员们像冰雹似的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也不知道收敛点。作吧,不定哪天就把她老公给炫进去!"
老袁的话很奏效,花香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接着老袁又开始给花香画大饼:"我不是舍不得钱,如果真有那个必要,咱去美国治,咱还比不上她吗?问题是有钱也不能白白地往医院里送呵,你就好好地锻炼身体吧,咱把钱就都用在玩儿上、乐上。等这阵风过去,我带你去欧洲、去美洲、去周游世界。"
花香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老袁,觉得他真不愧为领导干部,说话办事很有头脑。经他这么一点拨花香顿时如醍醐灌顶般灵光起来,她猛然意识到不该跟叶红说打高尔夫球的事,叶红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说话有影儿无形的,提了个线儿就跑,屁大点儿事,从她嘴里再传出来,那准会臭气熏天!指不定要加多少料呢。
花香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怯生生地对老公坦白道:"我把那次咱们去打高尔夫球的事告诉叶红了,这要紧不要紧呢,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老袁听她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急了"你跟她说这些干啥?吃饱了撑的,真应该送你个日本名字叫‘缺心眼子’。这事如果让她老公孙书记知道了,肯定会大作文章!孙书记当纪委副书记已经五六年了,想转成正的都想疯了,就想靠整人出业绩,为升迁创造条件呢。"
袁部长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两年孙书记越来越多疑,虽然自己屁股不干净,但却看谁都像有违纪行为的人,见着黑影就想开枪,谁都想查,而且重点是像老袁这些部长们。
老袁啜了两小杯功夫茶,看着身边有些紧张的花香说:"别急,你让我好好想想。"然后又沉吟片刻说:"明天再见到叶红,你想法让她相信打高尔夫球的事只是句玩笑话,你的腰是因为干别的闪的。"
这时脑子早就是一片空白的花香傻乎乎地问:"那我说是因为啥?"
"这还不简单,你就说是因为墩地,或是搬东西,说啥不行?再不然就说是放屁扭的。"看着老婆脑袋又短路了的样儿,老袁坏笑着。
第二天是个周末,早晨起来就感觉天很热。理疗室的门刚一开,花香就来了,她搬把椅子放在门外坐下,眼睛不时地朝叶红家那栋楼张望。她今天是专门来等叶红的。
整个上午过去了,还是不见叶红的身影。问过技师了,说她今天会来呀。咋还不露面儿呢?花香不停地用本书在面前呼扇着,心里暗骂:这个不招人待见的玩意还不来,这死热荒天的,害得老娘在这瞎耽搁工夫。
午饭花香好歹吃了两口,就又回到了原位焦急地等待着。大约到了下午五点多时,叶红终于出现了。只见她打着把小红伞,穿着件小粉裙,一边瞄着自己投在墙上的婀娜身影,一边迈着猫步扭扭搭搭地朝这里走来,这时的太阳变得温和了许多。
花香虽然很生气,但脸上又不便表露出来。还是主动和叶红打着招呼:"就这么两步路还打伞,越老还就越娇气了!"
叶红合上伞打趣地问:"又来推拿你那高尔夫球腰哇?"
这话题找得挺准,花香一边暗喜,一边接过话茬;"啥高尔夫球腰哇,我认识高尔夫球,高尔夫球认识我吗?我那是逗你玩儿呢。我这腰是那天在家里墩地时扭的。"
"我想也是呢,就你这堆这块还挥高尔夫球杆儿,高尔夫那套行头配你身上会是啥狗奶奶样?想想都滑稽!"叶红这话一出口,把坐在椅子上的花香气得脸一红一白的,张了半天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只顾着自己嘴巴痛快的叶红又补了一刀;"你也够娇气的,就你家那屁股大点儿的地方,至于墩墩地就把腰扭了?"
当初公司给领导们购福利房时,孙书记和老袁的级别是一样的,可不知为啥叶红家分的房子就比花香家的大了几平米。这让叶红一直很得意,让花香一直很不忿儿。
花香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的屁股有那么大? 我是在给我儿子新买的房子里墩地扭的。"
"你儿子买房了?在哪?"
"大都会。"
"大都会!"叶红显得很惊讶。
"大都会"在本市可算是个很高档的楼盘。花香看着叶红五官挪位的样子,心里痛快多了,心想:嘿,看我这小暴脾气,老虎不发威,你还真拿我当病猫。
接着她又想说又不想说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补充道;"另外,那房子也太大!楼上楼下的,四百多平米,有啥用呵,房多累主。还守着河边,一到夏天,晚上蚊子哗哗的,都不敢开窗户!"
这一串仿佛是从天外飞来的声音很有杀伤力,叶红听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半晌没说话。
这一回花香终于占了上风。
晚饭时,老袁听了花香兴高采烈地汇报,气得直翻白眼儿:"花香呵花香,你这嘴比脑子快的毛病啥时能改改?我真服了你了。咱家那点事儿让你抖了个底朝天,就差到美国时代广场去打广告了。在大都会买房子的事不能往外讲,一句话我没嘱咐到,你就到处瞎秃噜。你们这些一天没事干的娘儿们们,一个个闲得五脊六兽,到一起就知道比阔斗富,个个都是筛子嘴。也不看看现在的大环境,一点儿政治素养和政治觉悟都没有!这年头仇富的人太多了,草上说话露水听,在外面讲话处处要注意!就算叶红不害你,也难免被其他的小人留心盯上!"
挨了骂的花香火上大了,晚饭也没咋吃。她很后悔,真想照着自己的嘴巴打两下。
饭后,老袁还是嘚嘚个不停,他一边剔着牙,一边继续给花香上课,并举例说明:"咱公司的大领导高总,家里有好几处豪宅,可是人家一点儿口风都不会往外露,就连给他开车的司机都不知道他家到底住在哪里,每次送他回家,他都是在家门附近的路口下车,然后自己走回家去,说是为锻炼身体,鬼才相信呢!看人家多低调。现在讲究低调,低调!你懂吗?"
老袁讲了这么多,花香还真得需要好好地消化消化。
从那天以后,袁部长每次遇见叶红的老公孙书记时,总是感到有些不自在,仿佛他看自己的眼睛后面,还有一双眼睛。
大暴雨来了
文/任盈盈
天气阴沉沉的,夏天的山坳里格外闷热,知了在拼命地嘶嚎,空气中飘荡着沙土味,还夹杂着花草的清香。
乡笛背着一捆木柴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自幼患有小儿麻痹症,一条腿使不上劲。此刻的他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抬头看了看天,加快了脚步,他必须要在下雨之前赶到家里,山里的雨随时都可能带来山洪暴发。
他走得再快也没有大雨快,在他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山洪还是到来了,大水卷着泥浆和山石,瞬间就将他和他的木柴吞没了。
蕴儿哭得肝肠寸断,乡笛走了,丢下四个年幼的孩子,最大的男娃华为才13岁,最小的女娃伊莲才4岁,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秋,五岁的儿子花葆。这么多张嘴要吃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哭归哭,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孩子还是要养活的。
蕴儿不得不起早贪黑,没命得干活,可是她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多少收入,可怎么办呢?
就在蕴儿走投无路的时候,媒婆找上了门来,媒婆给她介绍了一个邻村的光棍燕山客,那边只让带着最小的女儿嫁过去。
蕴儿把华为和其他两个孩子送到了孩子的奶奶家里,背着伊莲就嫁给了燕山客。
蕴儿嫁过去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燕山客脾气暴躁,对她非打即骂,从来不让她回去看那几个孩子,所有的家务活都丢给她一个人做,燕山客在闲暇时间还要出去喝酒打牌,家里根本存不下钱,日子顾得苦不堪言。
花葆想妈妈,坐在院子里哭,秋看见了,心疼弟弟,就偷偷带着花葆走了一天的山路去看蕴儿。
他们两个走到蕴儿所在的村庄里的时候,小脚丫已经被荆棘划破了,两个孩子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跟头,浑身脏兮兮的,跟泥猴一样。
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贴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可是花葆的眼睛亮晶晶的,要见到妈妈的兴奋让他忘了疲劳,忘了肚子饿。
两个人几经打听,终于来到了蕴儿的家门前。马上就要见到妈妈了!他们那叫一个激动!
花葆扯开嗓子就喊"妈妈妈妈!"蕴儿听见孩子的声音,赶紧跑出来。看见两个孩子满身泥水,心疼地抱住他们,连声问"你们怎么来了?"她摸摸这个的头,又摸摸那个的脸,激动得眼睛里满是泪水。
蕴儿拉着两个孩子进屋,赶紧给他们烧水洗脸。面袋子里面还有一点面粉,那是准备八月十五包饺子吃的。她忙把面粉拿出来,给两个孩子擀面条吃。
燕山客出去打牌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蕴儿打算让两个孩子吃了面条赶紧回去,别被燕山客发现了才好。
两个孩子洗好了脸,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擀面条,花葆好像已经看见了热气腾腾的面条,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好久没有吃到妈妈擀的面条了!他也是真的饿了!
面条还没有擀好,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蕴儿闻听脸色大变,她手忙脚乱的要把面团藏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燕山客自己推门进来了。
他看见蕴儿在慌张地藏着面团,又看到了坐在蕴儿旁边的两个孩子,顿时火冒三丈。他一脚就将蕴儿踢倒在地,拿起擀面杖就劈头盖脸地毒打着蕴儿,边打边骂"败家娘们,打死你,叫你偷家里的东西给外人吃!"蕴儿被打得杀猪一样嚎叫着,孩子吓得哭叫起来,赶紧扑上前去拉燕山客,燕山客恶狠狠地骂道"小兔崽子,赶紧滚蛋,不然打死你们的妈妈!"说着用力一下,只听咔嚓一声,蕴儿的腿被擀面杖打断了,她痛苦的在地上打起滚来,两个孩子吓得大哭起来,赶紧推开门跑了出去。
两个孩子一路跑,一路哭,饿着肚子回到了奶奶家里。从此以后,花葆再也不说想妈妈了,他好像变了一个人,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夕阳发愣,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花葆长大了,去东菀打工。他过着早出晚归的日子,每天的疲累让他暂时忘记了痛苦。
一天花葆下班的时候,经过的路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冻得瑟瑟发抖,他走过去的时候,女孩叫住了他,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的小妹妹伊莲。
"莲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蹲下去,心疼得看着伊莲瘦弱的脸颊,伊莲眼泪汪汪的。
伊莲擦着眼泪告诉她,蕴儿被燕山客打断了腿以后,也不给治疗,最后因为伤口感染死去了。蕴儿死了,燕山客就开始折磨伊莲,小小年纪就要学着做家务活,做不好还要给一顿毒打,最可恨的是,燕山客还在伊莲八岁的那年,把她给祸害了。
花葆气的攥紧了拳头,"这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别去别去,他很凶恶的,你别被他伤害了。"伊莲吓得脸色都变了,她紧紧拉着花葆的胳膊。
花葆还是去找燕山客报仇去了。这天也是阴沉沉的,他拿着一把磨得锋利的菜刀,翻山越岭赶去燕山客所在的村庄,他一路走,一路回想着那年很着姐姐一起去找妈妈的场景,没想到那一天竟然葬送了妈妈的命。
他越想越气,手里的菜刀就握得更紧了。天上开始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让他感觉火辣辣的疼,疼痛让他心里仇恨的火焰越来越烈。
终于,他看见了那个让他充满恨意的小屋子,他加快速度走进了燕山客的屋子,屋子里满是酒气,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一堆空酒瓶子。燕山客正躺在炕上呼呼大睡,肥硕的肚皮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鼾声如雷。
花葆猛得挥起菜刀,还来不及落下去,轰隆一声巨响,一股泥石流冲了进来,很快就将这个小屋子埋进了滚滚的泥石流里面。
太阳出来了,照耀在平静的水面上,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