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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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老太
文/樵夫
快乐老太是在这条街上住的时间最长的华人,已经七年了。她是和老伴儿一起奔着儿子来的。老伴儿前两年得了心梗,没抢救过来,走了。
儿子原先在墨尔本City上班,后来公司搬到了悉尼,远了,不能每天回来。所以平时家里就她、儿媳和两个上幼儿园的孙女。
她家住着一幢二层小楼。小楼坐北朝南,在澳洲属于倒向房,背阴。是几年前从一个意大利房主那儿买来的,意大利人急着回国,房价要的不高。那房子有五个居室,分前后院,后院很大,朝阳,种了不少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的,每到春天会招来很多蝴蝶和蜜蜂。孩子们都喜欢在院子里嬉戏玩耍,那里有一架木制的滑梯和一座跷跷板。
白天,家里没人的时候,快乐老太喜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坐久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腰腿,在院子里走走,看看花草、树木,看看蓝天。墨尔本的蓝天,十分动人。
快乐老太每天的事情不多,除去接送两个孙女上幼儿园,做饭洗衣收拾屋子等一应家务均不用她管,儿媳妇都包了。她儿媳是结婚以后来的澳洲,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出去工作。
有一次聊天儿,快乐老太突然冒出一句话,说,年轻人在澳洲无论如何得把英语学好,否则,找不到好工作的,只能在家了!
她这说的是谁呢?
我没见过她儿媳,听说是个东北姑娘,是她儿子有一次回国在同学的婚礼上认识的。两个人,一个当伴郎,一个做伴娘。
吃饭的时候,两个年轻人聊天儿,伴郎问伴娘,你坐过飞机吗?
伴娘说,没有。
过了一会儿,伴郎又问,想坐吗?
伴娘说,想。
那……我带你去坐吧。
行。
两个人就成了。
这真是一段美好的姻缘。
快乐老太每每跟人提起,脸上都挂着微笑。她一定很满意儿子的婚姻。
快乐老太来自广州,但没有南方口音,长得很像是北方人,高高大大的,偏胖。据说,她父亲是东北人,南下干部,当年随部队从沈阳一直打到了广州,后来就把家安在了那里。快乐老太的性格里有很多北方人的特点,比如热情、粗犷,说话直来直去,从不拐弯儿等等——
"我儿子平时不在,家里就我们娘儿几个,阴气太重……"
她很希望儿媳能给她再生个孙子。她常说,"趁着她(儿媳)还年轻,再生一个,我现在身体还行……"但世上的事情哪就那么如愿呢?
平时在街上很少能见到快乐老太,她很少出来。有一次,赶巧碰上了,我问她,怎么老没见你呀?她说,去年新拿到的PR(澳洲绿卡),澳洲政府给了几百个课时的免费英语培训,正学习英语呢。再有,就是华人会的事,得去帮忙。她说的华人会,是社区里的一个公益组织,参加者多为华人(也有一两个澳洲本土人),且以老人居多,年龄小的也得有五十好几了。华人会每月活动一次。快乐老太是几名组织者之一,她负责掌管钥匙。这工作说起来简单,其实不然,别人参加活动,到点儿去就Okay了,但她就得早去,得把房间打扫干净。有些活动需要布置会场的,她也一样跟着干。她是个很负责任的人。有一次,赶上活动日那天她家里有事,头一天她就在微信圈里(我们那个社区华人有个微信圈)找人替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又一个劲儿的嘱咐,告诉人家要提前到场,要把房间打扫干净,把茶水沏上,等等,等等,不厌其烦。
在这一点上,她和这条街上的42号老太(我曾在一篇小文里写过)能有一拼,我甚至觉得她比42号更加热情。去年九月,一天下午,我和妻子到超市去买东西,回来的路上,正好碰上了快乐老太,她刚从附近的一所小学校回来。
"大孙女快上学了,我到学校去看看,看看环境怎么样。"她说。
"真快。孩子都该上学了?"我说。
"是啊,真是有苗不怕长。"
我们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家走。快到她家时,她突然站住了,很真诚地对我们说,家里正好没人,去看看吧,认认门儿。
那天也是巧合,正赶上我们第二天一早要赶飞机,于是我对她说,不了,我们明天回国,一大堆事呢。
"这么快就又要走了?才来几天呀?"
"三个月了。"我说。"一晃。下次吧,下次一定去。"
……
两个月过后,我们又回到了墨尔本,原以为她早就把这件事忘了呢,谁知道她竟然还记得:
"上次你们回国,没来得及,这次……走,到家里坐坐,喝杯茶。"
恭敬不如从命。
……
那以后,又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快乐老太了。因为疫情的原因,人人都宅在了家里,我们也是一样,偶尔在和老伴儿的闲聊中我们会提到她。有一次,老伴儿说,等疫情过去了,也请她到家里来坐坐,一起聊聊。
"快乐老太",是她的网名。
做鸡蛋饼的男人
文/胥加山
刚搬家到新小区,小区的绿化栽得精致,保安物业工作做得善解人意,唯一不足的是:小区外的马路边找不到一个便利的早餐摊,这对于有孩子上学又不愿在家做早饭的人家,简直是闹心的事。还好,我的孩子吃惯了我每天在家为他做的早餐,也省去了一份早起到菜市场处买早餐的烦心。我试想,若是谁人在小区外设个做鸡蛋饼的摊点,生意肯定不错。
我的试想,不久在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身上验证了。
我的孩子虽说吃惯了我做的早餐,有时也需要调调胃口,调味的早餐中他最喜欢吃的是鸡蛋饼。周六日的早晨,我为孩子买鸡蛋饼的时候,认识了那位做鸡蛋饼的男人。
在我们小区出口做鸡蛋饼的男人,个子不高,人略瘦,戴着眼镜,很显斯文,左看右瞧,比起常规做鸡蛋饼的中年妇女或五十开外把孙辈带到幼儿园的奶奶,他有点鹤立鸡群,甚至腼腆。不过,他做起蛋饼来,动作娴熟,神情愉悦,火候掌握有度,三分钟一张蛋饼,多一秒则焦,少一秒则软;经他手做出来的蛋饼,面白,蛋黄,香菜绿,葱青,酱香……色香味俱佳,简直让人垂涎生津。他比起一般做鸡蛋饼的人最难能可贵的是,一身洁白无点滴油渍的卫生服,在向来客诠释着,他做鸡蛋饼的专业性;浅绿的一次性口罩下,始终温软地吐出"蛋饼喜欢辣一点,还是微辣,要不忌辣?"的话语;戴着防菌手套的双手把刮面的竹片、铲饼的小铲运用得像做魔术……
起初几次到男人那儿做鸡蛋饼,有点不解。像他这样斯文的人为何选择做鸡蛋饼这个行当。看他模样,更像个教师,或公司的技术员。或许因自己好奇,在相识后,我玩笑着说出自己的疑惑。做鸡蛋饼的男人,一边做着蛋饼,一边毫不反感地微笑着答我,你的猜想其实一点不错,我在此小区做蛋饼前在一家私人企业做技术工作,只是今年上半年公司经营状况一落再落,工资不但一降再降,发放还一拖再拖,无奈离职跳槽,可应聘了几家公司,总是不如意。后来细想,找到自己满意的工作需要一段时间,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再说,身背房贷、上有老下有小的养家责任,挣不到钱养家,真是急死人。后经上三年级的女儿点拨,说我天天在家为她做鸡蛋饼,味道很不错,为何不能做鸡蛋饼卖呢!于是,我四处考察地点,发现你们的新小区没有摊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此摆摊。没想到,一个月蛋饼做下来,虽说比上班起早拖晚,但挣的钱比上班还高!而且人也自由,孩子也有时间接送……
我在替做蛋饼的男人高兴的同时,他做好了一只蛋饼,真诚地对我说,其实人也是被逼出来的。起初女儿提出这种想法,我也犹豫过,甚至抛不开脸面,可一想到现实的状况,还是硬着头皮出来做了,脸面与家,权衡后,挣钱养家才是男人最具尊严的脸面。再说,做蛋饼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想开了,做起蛋饼生意来顺畅多了!我乡下的老母亲听说我靠读书进城几年后又做起蛋饼的小摊生意,不但不替我惋惜,反而支持我,她隔几日为我送来自家院里长的不喷洒农药的香菜、青葱,自炸的豆油,还有自己配熬的饼酱……其实,我的蛋饼赢得许多人的喜爱,关键是我母亲熬的酱好吃……
听做蛋饼的男人如此夸乡下的母亲,我也止不住夸起他来:何止你母亲做的酱好吃,你用心用情用勤劳用责任做出来的蛋饼,也是赢得顾客的关键呀!他被我说得呵呵憨笑起来……
是呀!一张张三五元的鸡蛋饼,经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灵巧的双手摊、刮、铲、洒、滴等一连贯优美的动作,再缀上青的葱、绿的香菜、黄的榨菜沫、红的辣酱、黑的芝麻……最后涂上一层粘稠的饼酱,吃在嘴里的香,弥漫口舌,暖在心里的是男人对家的爱,温暖永恒……
"勤快"其人
文/陶书征
"勤快"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真是名副其实。他是个热心人,年轻时不怕辛苦,经常为他人跑腿出力,所以老一辈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勤快";上了年纪后,他又尽心尽力宣传党的好政策,当起了精神文明义务宣传员。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勤快"在村大队当过保卫员,在砖厂搬过砖。那年月,是挣工分吃饭,谁挣的工分多,分的粮食就多。"勤快"不管这些,遇到谁家有了难事,只要和他说一声,他都会爽快地答应人家。用他的话说:"人家只要能用着咱,就是看得起咱,同住一个村,谁会没困难。"他在家里是长子,母亲常年有病,全家7口人都靠他和他父亲养活。生活虽然艰难,但他给村里人干活从来不要报酬。因为他腿快、人勤快,凡是需要跑腿的事儿,只要他在场就非他莫属。
腿太勤快有时也会得罪人。那年夏天,队长领着十多个社员,拉着小麦到粮库交公粮。队长趁粮库人不注意,把开过票的一袋麦子藏在车上。眼看就要走出粮库大门时,"勤快"跑去报告了粮库负责人,小麦被追了回去。此事粮库报到公社,队长被撤了职。有人认为"勤快"做得太过分了,这是胳膊肘往外拐。队长见了他直瞪眼。他爹劝他去向队长认个错,他不去,气得他爹拿起棍子要打他!他很坚定地认为自己没做错。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祖国大地。"勤快"像离了笼子的鸟儿一样,有了展翅翱翔的机会,他当上了城里一家工厂的产品推销员。由于腿脚勤快、办事踏实,他在厂里一干就是二三十年,挣了钱,买了房,日子过得很舒心。
年过花甲后,他认为是党的好政策让家人过上了好日子,就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回报社会。他很崇拜电视剧里爱打抱不平、除恶扬善的济公,就决定弘扬济公精神。他自制道具、服装,扮上济公,拿着快板,见哪儿人多就往哪儿去,以扮相吸引众人后,又开始挥动着旱烟袋杆,说起快板来:乡亲们听我言,济公今天来宣传,党的政策实在好,穿得暖来吃得饱,不要等不要看,撸起袖子加油干……
春天是"勤快"最忙碌的季节,因为春天庙会多,周围村庄的庙会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他除了自编快板和顺口溜,随身带的录音机里还有各种积极向上、传播正能量的内容。他走到哪里,哪里就留下一片欢声笑语。
有人不理解地说:"上了年纪的人,不在家歇着,咋像个老顽童一样到处作宣传,又不挣一分钱,图啥?"他答:是党的好政策让大家过上了幸福生活,人要有感恩的心。
继续发光的"老金子"
文/白海江
经过五道门禁,安全员老金将手中的一次性纸杯递给了看护人员:"这是留置人员今天的和明天早上的药,纸杯上都有服用说明,一定要督促他按时吃药。"说完掀开床上的枕头、被子,对留置房间的各个角落进行安全检查。这是老金当两个多月的安全员每天的规定动作,回想起刚到办案中心的时候发生的事,老金还唏嘘不已。
老金是被"逼"着来当安全员的。接到县纪委让自己到办案中心报道的通知后,五十多岁的老金是一百个不愿意,前几天,老金刚刚升了"官"——金家长孙出世,自己升职当了爷爷,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逗逗孙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去年的时候老金就在办案中心呆了两个多月,他知道当安全员要一天24小时时刻保持在岗在位,直到案子结束才能回家。所以接到通知后,老金还闹起了情绪,向县纪委作了汇报,得到的回复是——必须按时到指定位置报到。
老金知道实在是拗不过了,背着行囊,带着一肚子的不满赶到了县办案中心,向案管室的王主任报道。
"老金啊,你的情况委领导也说了,知道你有情绪。可经委领导慎重考虑,这个工作还是你来做合适,来,先喝杯茶。"案管室王主任边给老金倒茶边对老金说。
"去年我在你这里呆了两个多月,到市纪委办案中心干了三个月,有小半年的时间经常在外边,再说现在每天下了班我还想逗逗孙子呢,又抽我来你这里,折腾我这个老家伙,你说我能没有情绪吗?"老金边喝茶边发着牢骚说。
"老金,这个留置人员李某,情况有些特殊,因为职业原因,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所涉及的案子也特殊,安全风险防控任务比较艰巨,委领导也是经过慎重考虑,才安排你过来的。涉及的案子内容我这不能透露,总之一句话:特殊的任务才需要你这把老手上场。"王主任拍了拍老金的肩膀说。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他有啥特殊法。"倔强的老金一听,小脾气上来了。
留置人员李某一进入留置房间,老金就对他交代了注意事项,并宣读了纪律要求。观察了段时间,老金发现李某在办案人员正常的谈话及休息时间还算老实,要么坐着休息,要么走来走去的,老金便放松了警惕,想着反正自己还有年把也退休了,就当自己在这里提前养老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老金每天在每半小时看下监控,做下监控记录外,大部分时间玩玩手机,刷刷抖音,再和孙子视视频,小日子过得安逸得很。
有一天,老金突然发现李某上厕所比较频繁,在留置房间里散步的步速也比较快,老金觉得这个"老实"的对象有点不老实了,便对留置对象上了心。
果不其然,李某一进来两天就开始提要求,什么空调效果不行了,被子太厚了,晚上开着灯睡不着觉了……抵抗情绪比较大。
一天,老金通过监控看到李某和看护争吵了起来。老金边向案管中心值班室报告,边冲进了留置房间,问明原因。原来按照要求,留置人员做任何事都必须举手报告,经同意后才能去做。李某不太习惯,看护提醒了他几句,他便和看护争吵了起来。老金把李某批评教育了一番后,再次向李某重申了纪律要求。回到监控房后,老金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每次进去搞安全检查,李某都是老老实实的比较配合,这次和他发生争吵的看护个子不高,估计是有点欺软怕硬。于是将自己的想法向案管中心的王主任作了汇报。
第二天,老金发现李某的看护人员全部换成了个高强壮的,李某也老实了很多。王主任边指着李某的监控边对老金说:"怎么样,我说特殊的任务还需要你这把老手上吧。"
"王主任,安全员的责任就是保安全,在李某的留置期内,他的安全你就放心地交给我吧。"老金一边仔细观察着监控一边说。
这之后,老金卸载了抖音,继续在纪检的岗位上发挥着自己的光。
生命无常
文/李想
夜晚,一辆120停在楼下,灯光闪烁。除了那躺在担架上的人以外,所有的人都一脸焦急。我不知道那躺着的人是否还有感知,是否知道大家都在替他(她)担心;我不知道他(她)住在几楼,那局促的电梯是怎么放得下这副担架的,抑或采用了其他办法;我也不知道此刻外面道路的拥堵情况,120 最快能用多长时间回到医院,将病人送去抢救。
总之,他(她)就这样被他人手忙脚乱地处理着,而自己或许真的不自知。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穿过深夜的凉风,被大人拉着往医院的方向跑,跑得气喘吁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左顾右盼大人能从医院早点回来,那样我就不用被一个烧饼、一碗豆腐脑给打发,然后被独自扔给黑暗。后来,我又在深夜被喊醒,揉着迷迷瞪瞪的双眼,得知亲人去世的消息;还是深夜,我困得不行,却又不得不去守灵,看着躺在那里的老人,只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妈妈说,从那以后,她害怕在深夜接到电话。而我又何尝不是。那时我对生死无知,我只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手忙脚乱,亦如今日我看到的那般。
等我再大一些,老人临终前的挣扎,儿孙们的拼命挽留,都深深刻在脑子里。每当回想,便是那一幕,令人心碎。
我曾想过,万一自己哪天出了意外,别人将怎么发现我,如何联系我的家人,怎么知道我是谁,我家住在哪里,我在哪里工作,还有,我的包里、口袋里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于是,我便刻意留下我的身份,正如我一次又一次地弄丢记录本之后,开始在每一个新本子的扉页上写下我的名字、电话号码、工作单位,并附上一句"如果捡到,请拨打电话联系我".
我一大半的工作时间都是在路上。工作的第一年,每个星期,家里都要给我打上好几个电话,有时候没有接,便会连续地打,直到我接了为止,问我又去了哪儿工作。"怕你有啥事啊?""我能有啥事?"我有时候挺不耐烦。现在一个星期一次电话,倒是不会再问我去了哪儿。大雨天,大雪天,不论是凌晨出门,还是深夜回家,抑或是一个人住在简陋的乡下小旅馆,路上走得习惯了,渐渐地,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但又好像对什么都害怕,最起码,我时刻将能证明我身份的工作证揣在身上。
看得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无常,是否也能看到同样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无常?我的猫在身边撒娇,但我知道有一天,它们统统都会离开我,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一杯浑水,不要管它,给它时间,所有的杂质都将沉淀到杯底,而上面则是一派清澈透明。所有形而上的思考,最终都要回归现实,与自己的经历去磨合,一心一念,一举一动,没有什么事是真正白做的。一次又一次有重整旗鼓考研的冲动,可能是我不甘心;一次又一次有辞职的想法,可能是我厌倦了什么;一次又一次地与父母争吵,让我觉得彼此都需要耐心;那么,一次又一次到外地去跑马拉松呢,因为我想看看更美的风景。
生命如此无常,不如趁着阳光正好,趁着你我都在,努力去爱家人,爱自己,努力去做想要做的事,努力去过想要过的生活。珍惜当下,活在当下,至少在离开这个美好人间时,我们可以不抱遗憾地说一句:这个世界我没白来。
根叔
文/朱良启
在元月初,我到淮北市殡仪馆参加一位近亲的丧礼时,遇到了好几年未见的根叔。已经73岁的根叔明显老多了,背驼了不少,头发白了大半,穿着一件八成新的羽绒袄,精神状态不错,依然头脑清晰,耳不聋,眼神也行。以前不离身的老烟袋不见了,不过他并没戒烟,吸的是几块钱一包的盒烟。我少年时与他在一栋牛屋里共同住过四年,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
根叔是我的本家叔,1943年出生,解放前后上过四年小学,后来因各种原因辍学在家务农,但在当时的农村算是有点文化的人。他后来用看书度过几十年的孤身日子,与这点文化底子有关。根叔的一生不算很艰辛,但坎坷不少。从解放后到改革开放前,根叔因地主成分受歧视数年,70年代中期我还见过他父子被民兵持枪押着批斗的场面。根叔快30岁时好不容易娶了媳妇进门,结婚不到一年,媳妇不知因为什么赌气在家上吊死了,也没给根叔留下一个子女。当时根叔在外面挖河工地干活,闻讯到家虽然悲伤却也回天无力。后来家里又四处托人再给根叔找媳妇,都未成功,此后的根叔便一直单身过了。
根叔在土地承包前担任小队牲口饲养员,把一群牲口侍弄得膘肥体壮。同时也干得一手好农活,什么犁地、扬场、育种在方圆数村都是有名的。在农闲时,根叔没有打牌之类的爱好,他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是看闲书。村里1990年以前连电也没有,他住在饲养室里,靠北墙排着几个石槽,上面拴着牲口。南墙角落放一张农村常见的单人床,土墙上掏个洞,搁盏油灯,床上的枕头下、席子下常常放着几本书,过一段又换成别的书。我也不知道根叔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书,有《三国演义》《水浒传》《说岳全传》《杨家将》等等,农闲时,或在漫漫冬夜常有村民围在饲养房,听根叔讲书中的故事,我们小孩子爱热闹,也围着听。听得入迷,就想自己看,我刚上小学二三年级时,便从根叔那里借书看了。囫囵吞枣读了不少,我的文学启蒙就是在这牛屋里开始的,后来求学时一直是文史类较好,专业是外语改教语文课,根源也在这里。
1980年淮北农村土地承包,开始是把一个小队分成几个互助组,我家和根叔在一组,四年后才彻底承包到户,但我家没有牲口房,还是把自家的一头骡子放在根叔住的老牲口房里,根叔没有义务为我家喂牲口,家人便让13岁的我承担起照顾骡子的责任,好在添草拌料出牲口粪这一套我都能干,有时要和根叔互相帮忙铡草,给淘草缸换水(草料要用水淘一遍,不然牲口不吃,水要勤换,臭水易使牲口得病),夜里要给牲口添一两回草料,没有夜草不上膘。我家的骡子很聪明,没有草时便用蹄子不紧不慢地敲击石槽下面的石板,提醒主人上草料。幼年的我贪睡起不来,或是实在不想起,往往是根叔顺手替我忙活了。
最让我难忘的是,临睡前我们各自就着一盏油灯看书,我不想看课本了便拿根叔的书读,有时听他讲我们家族的往事,昏暗的油灯、根叔的讲述,伴着牲口咀嚼草料的声音成了我少年记忆中极为深刻的画面。有时外面是狂风暴雨,寒风凛冽,牛屋内却一片温馨安宁。根叔常劝我在学校里一定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珍惜上学的机会,为家族争光。这样的日子我过了整整四年,直到我考上高中求学离开家。
我印象中根叔极为高兴的时候有两次,一次是刚刚摘掉"地主帽子"的时候,根叔脸上洋溢着兴奋,每天居然都喝上一点酒,他称邓小平为邓爷,说是邓爷给他找回了做人的尊严,他永远感谢邓爷。还有就是1990年根叔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入党的那天,根叔回家喝醉了,后来几乎是逢人就表示着他的兴奋,说他是"在党"的人了。他交党费、开党员会总是很积极。就是到了现在,根叔还是为此骄傲着。有人表示不屑,我说你不懂一个被歧视几十年的人重获政治新生的感觉,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激。
进入90年代后,农村种地开始走向机械化,牲口慢慢被淘汰。根叔的日子变得清闲些了,他又干了几年贩卖肉牛的生意,小赚了一笔钱。随着年龄的渐增,村里为孤身一人、年满六十的他办理了五保户手续,每年给他一笔生活费,根叔生活无忧,常叼着烟袋和一群老人在太阳下谈天说地,评论时事。他对人说这一辈子就感谢共产党,没有党就没有他现在的生活,共产党就是好。我工作后只要回家就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给他送两瓶酒,添件衣服之类的,有时带几本他喜欢看的书给他。看他过得开心,我也为他高兴。但后来我调远了,加上父母都过世,就不大回家了。只偶尔在一些场合见到根叔。2009年他得了一场重病,我姐弟几人闻讯到医院探望他,送去几百块钱和一些吃的,根叔躺在床上当时直掉眼泪。我们劝他安心治病,后来根叔终于挺了过来。
这次根叔是乘坐侄子的小汽车来殡仪馆的,他说这辈子都没想到还能坐小车来市里,死了也值了。我说你好好活,说不定哪天还要坐飞机出门呢!周围人都说是,根叔高兴地笑了。在根叔身上我看到了一种与生活的和解,随遇而安的情怀,知足常乐的心态。根叔、牛屋、牲口、油灯、夜读,连同我的少年时光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一种永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