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散文
树下散文(精选20篇)
皂角树
文/周平松
童年生活在一座临水古镇。临河清一色吊脚楼,街面上大多是青砖灰瓦房子,都有高大厚重的风火墙。小镇最为显著的标志,是街头两棵巨大的皂角树。它们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古老苍劲,枝繁叶茂,像撑着两团青云。树荫覆盖了大半个街面,树下用青石板搭了凉凳,供往来的旅客歇脚。大树周围住户乘凉闲坐,就连吃饭也要端着碗来树下聚会,俨然成为一个凝聚人心的所在。斗转星移,树与人们朝夕相伴,成了患难之交。
邻家有一位闲居老人,儿女们都在青海,几次三番地要接老人走,老人都坚决拒绝了,因为他舍不得离开这儿。老人经常拿一些糖果分给小孩,大家最喜欢听他谈古论今。一年夏天,大伙儿在皂角树下纳凉听故事正入了神,从他身后树上悄悄滑下了一条大蛇,仿佛也在听故事,大家一声惊呼,蛇也乘机迅疾游走了。后来只要坐在树下,我总要抬起头望树上。皂角树是那样粗壮,苍老——其实它们还处在青壮年时期呢,通体强健充满力量。它们从河岸边的巨石中挺立起来,仿佛从石头中硬生生挤出来的。枝干间长出一簇簇尖锐的皂角刺,阻止了人的攀援。每年夏天,皂角树开始结果。两棵树分雄雌,雄树粗壮一些,只有雌树挂果。一串串小刀似的荚果,碧绿可爱、林林总总,数也数不清。记得有一种俗称寸筋虫的绿色尺蠖,牵着几丈高的细丝从枝叶间悬坠下来,虫身一伸一弓,附着透明的丝线扶摇而上,也极为有趣。
皂角树日夜守候在任河岸上。河水清澈透亮,游鱼细石历历可见,河中潜藏有很多巨石。大树附近,分布有一大一小两个石包,浮在水面上犹如小岛。另有一块簸箕石,也很有名,它直径两丈有余,顾名思义,团团如同簸箕。平时隐藏在水中,除非天有大旱,绝不露出水面。常有泅渡任河的汉子,途中立在石上歇气。簸箕石在夏日里就成为戏水少年的战场。他们赤身裸体,个个身手敏捷犹如“浪里白条”,凫水轮番抢占石头阵地,登上巨石后再返身把游近的击退,翻身落水的顺手扯抱在一起,便一同从阵地滑下。河面上一时浪花四溅,攻守瞬间易主,戏水少年们锐声叫喊,嚷成一团,把一条河都搅得沸腾起来。只见岸上观者如潮,喝彩声不绝于耳。少年们游戏之余,就喊叫岸上熟人扔下几只塑料壶,几下泅过对岸,到石壁间灌山泉水。凉水用来解渴或者冰镇水果,也有讲究的人用泉水泡了好茶,坐在树下细品。
站在皂角树下,可以清清楚楚发现河中过往的鱼群,大的小的,鳞片闪闪发光。寸许的小白条,尺许的钱鱼矫捷地游过巨石,或者围着青苔窃窃私语。偶有木船击水,或者鹞子从碧空划过,鱼群立即惊慌失措,纷纷潜入石底再不出来。当地渔民因地制宜,根据季节特点捕鱼各有妙招。撒网的,垂钓的,也有扳罾的,用捞兜捞鱼。捞鱼通常在夏季涨水以后,河流湍急,混沌昏黄。此时鱼群在惊涛骇浪中只有贴岸疾走,用捞兜顺水一捞,就有鱼儿入网。捞兜大体采用一丈左右的长木杆,前段用树杈加竹片扎一只长网兜。网兜大小制作跟人的膂力大小有关,力气大的网兜就大,力气小的网兜就小。父亲当年就喜欢用网兜捞鱼。他以树为盾,稳立在波涛汹涌的河岸边,相当刺激惊险。运气好的时候,一口气捕获几十尾大鱼也不稀奇。大鱼是任河特有的鲶鱼,头大嘴阔、全身无鳞,其肉味鲜美,用来清炖豆腐尤佳。
父亲身上有一处疤痕就与鲶鱼相关。多年前一个夏日,父亲独自在皂角树下纳凉,偶尔发现河面上白光闪亮,顺流悠悠而下——是鱼!说时迟那时快,父亲飞快跑下河岸,一步跃上小石包,不料脚下一滑,当即摔了一跤。父亲顾不上疼痛,纵身扑下大河去追逐大鱼。等他上岸时,才发现手中一尾鲶鱼足足有十七八斤。这时才觉得腿上疼痛难忍,痊愈后膝盖上就留下的一道醒目的疤痕。父亲每次看到那枚勋章大小的疤痕,就想起那尾大鱼,回忆那鱼汤的鲜美,至今还赞不绝口。
皂角树和小镇休戚与共,度过很多次患难。记忆最深是洪水泛滥,任河流域每年到了夏秋之际就进入了汛期,据说镇上的民居多以木板为墙,就是因为水患频繁,便于洪水来袭时拆卸。1983年7月31日的大洪水,让人终生难忘。那年七月雨水特别多,发大水前几天,雨下得又大又猛。河水日夜嘶吼,浊浪滔滔,让人心惊肉跳。小镇人明白躲不过一场洪灾了,开始转移家具财物到高处去。当天,一家人正在吃早饭,就有人发现河水渐渐平了街面,家家户户立即匆匆撤离。大雨倾盆而下,躲在高处的人们惊恐地看着洪水淹没了自家的房屋,只剩下皂角树还在汹涌的洪波中继续挣扎。夜幕时分,洪水终于把高昂的树冠吞没了。夜里很多人都在担心,皂角树会挺过去吗?无数双眼睛忧郁地盯着茫茫水面。两天过后洪水退却,人们庆幸地发现,两棵大树仿佛英雄凯旋归来,依旧巍然屹立。巨浪只是折损了它一些枝条,让它满身伤痕,而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英雄树给劫后余生的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在灾后重建的岁月中,它们和小镇一起迅速恢复元气,生长得愈发苍翠葱茏,愈发受人敬重。
荔枝树下的小砖屋
文/吴玉
认识那间小砖屋时,太阳正在我的头顶上。阳光从枝叶茂盛的荔枝树顶直射下来,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在地面形成花花点点极为灵动的光影,非常迷人。那间小砖屋,就在荔枝树的旁边,灰黄色的砖砌小屋很陈旧,在城市的边缘,它低低地、孤独地立在那。
你要找水喝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房子对面传了过来。我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去看,这一看,我的脸立马就红到了耳根。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老人正半躺在一张竹编的老人椅上,手里拿着张报纸,正吃力地支起身子问我话,他的眼镜这时掉在了地上。
我赶紧跑过去为老人捡起地上的眼镜。这时,我感觉到老爷爷呆的地方好凉快,抬头张望,三四株香蕉树正硕果累累地立在旁边,再看那对面的小屋,除了那两棵荔枝树,还有两株远远超过了房子高度的木瓜树,心想,有了它们,这小屋应该会少些孤独感了吧!
你是城里谁家的孩子?
老爷爷细眯着双眼打量着我。
我说爷爷,我不是城里谁家的孩子,我的家远在四川省的一个小屯,我是在前面的工厂里打工的。我想,我想……
想做什么你说。老爷爷很认真地问我。我的脸红了。老人却笑了,他说,是想找厕所对吧?我奇怪老人的洞察力。老人又笑笑,说我就是那间小屋的主人,你到房子后面,那里有茅厕的。
再回到荔枝树下,爷爷请我进他的小屋坐坐喝杯水。不知为什么,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跟着进去了,房子里只有一张陈旧而又有些破烂的圆桌,这张圆桌几乎占掉了房间一半的空间,旁边有一张躺椅和一个轮椅,没有床铺和别的家具。房子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用来洗碗的缸,缸里有三只白花边碗好像还没洗,一个电饭煲放在小塑料板上,一口炒菜的锅、一个煤气炉。我眼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和爷爷的小屋一样陈旧,我猜不出它们的真实年限,它们于我,就跟眼前的老爷爷一样,是一个难解而我又急于想解开的谜。
我不知道爷爷是否有儿女,他为什么要在这城市边缘的小屋里生活,没有床,晚上他睡哪儿的?要是生病了,谁来照顾他谁送他去医院?偌大的城市就算是城市边缘吧,应该也有人关注这样的老人呀!我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关注这些,它们甚至像一条爬虫一样突然钻进了我的心里,揪着我的心肝,让我疼痛难忍。
你哪不舒服吗?我给你洗个碗倒碗水喝好吗?
我说不了爷爷,我下次再来看你。我逃也似的跑出小屋,这时,正好俊和他的朋友开着电动车过来找我。
我向莫名其妙看着我发呆的爷爷挥了挥手,跳上俊的电动车离去,那个小屋和在小屋里生活在树荫里看报的老爷爷,我把他们装进了我的心里。
从我们的出租屋到工厂上班需要半小时左右的路程,为了赶时间,有人建议我们走捷径,捷径正要经过那间小屋。
有了那一次的相识后,只要路经那里,我便会很期待看到老人,偶尔看到老人,我总要大声叫他跟他打招呼。经过的次数多了,老人似乎明白了我们是要天天经过他小屋门前的小路去上班的,他好像也是特别期待看到我们,一到下班或上班我们要经过他小屋前时,他要么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看一些报纸等我们,要么在荔枝树下,有些弯曲的身板沐浴着从荔枝树叶间滑落下来的阳光,抑或是站在小屋门口张望。我想爷爷是孤独的,他那有些伤感的眼神似乎总想告诉我些什么,他心里总在渴望我们的出现,渴望我每次见到他时响亮而亲切地喊他一声爷爷。
我跟俊说,等哪天我们休息,一起去拜访老爷爷吧,我想为他做顿饭吃。俊对我挤眉弄眼的,说你这傻丫头的傻劲儿又上来了不是?我笑起来,用力掐他的腰,这一掐,我差点儿从电动车上掉下来。但我们的心却是那么的快活,就像长了飞鸟的翅膀一样,我感觉自己就要飞起来了。
但这一天一直没有到来,因为我们又换了新的工作单位,上班不再要经过那条有老爷爷和他的小屋的小路。为爷爷做一顿饭菜的心愿却一直在我心里保留着,时间一久,竟成了一块心病。
晃眼时间过去了一年半,眼看就到第二年的年关,我决定回老家陪爷爷过年。回老家前,我和俊再次来到了那间小屋前,然而,爷爷却不见了,小屋门上贴着张白色的广告纸,纸已烂得差不多了,广告上的时间是半年前的。
没法找到爷爷,小屋依旧,荔枝树依旧,阳光依旧,我的心里,却从此多了一份遗憾和自责。
我仰着头,任从荔枝树叶上滑落下来的阳光在我脸上轻抚,眼泪却莫名其妙地长流……
梦中的苦楝树
文/冷江
来北京二十多年了,对家乡的思念不但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消散,相反,时光就像一瓶陈年的酒,将这份眷恋酝酿的越来越浓。故乡青翠的山峦、碧绿的河水、淳朴的乡音都让我魂牵梦萦,最让我难忘的是村口的那两株苦楝树,就像两枚神奇的封印,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梦里。
这两株苦楝树直径大约超过2米,要两个成年人伸出双手合抱才抱的过来。一左一右分据村口的两侧,像两个守护神日日夜夜守护着古老的村庄。早前,右边那棵树下是一个大石磨,每逢过节,家家户户都要来这里磨米粉,用特制的模子做成各种形状的米粑,上笼屉蒸熟了吃起来甭提有多么香甜!这棵树是我们孩提时代的乐园,我们常常在树下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也常常排着队争先恐后爬上树,站上最粗的那根像手臂一样伸展出来的枝桠,然后一个个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作从树上跳下来,嬉笑声和惊叫声震的满树淡紫色的花瓣扑簌簌往下落。那份纯真无邪的画面多少年了,却始终日久弥新。
左边这棵树,在农业大集体时从不远处的河坝处修了条明渠过来,在树下筑了个蓄水池,池里装了个抽水泵,通过柴油机带动,每逢干旱的夏季,日夜不停地将水打到畔上的灌溉渠,直接输送到方圆几百亩的大田畈,滋养了我们这一方水土全村近百户人家。我的童年的每一个夏夜都是枕着柴油机和抽水泵的轰鸣声入睡的。后来考上大学,住校,很长一段时间失眠,因为再也不能听到苦楝树下那抽水扬水的混合交响曲了!
大人们说苦楝树一身是宝。春天里,满树绿叶间那些细小的紫色花瓣随风飘散,像漫天星斗洒落人间,我们这些孩子们就在落英缤纷中嬉戏、打闹、快乐的笑声飘得很远很远;炎热的夏天,苦楝树那高大而浓密的绿荫为辛勤劳作的人们送来片片阴凉,无数个夏夜,大人们坐在树下休憩纳凉,孩子们围着大人听故事、看星星,一直到明月西垂,人们才恋恋不舍地回家睡觉。
三年自然灾害,这两株苦楝树的嫩芽和新叶更是被村里人采下来当野菜,熬过了最艰难的饥荒年月。早些年村里人家家户户还采摘苦楝树成熟后的树籽,压榨出一种植物油来当肥皂。老人们说苦楝树的根、皮、叶和种子都能做药,能治蛔虫和湿疹、皮藓。苦楝树木材也是制作家具的好材料。
而对我来说,这两株苦楝树见证了我童年成长的所有欢乐,也见证了我们兄妹三人与命运抗争的悲欢离合。
小学毕业后到离村十里的乡上中学读书,每逢周末回家一次。每次回家,经过村口都要经过苦楝树下。每次我都要用手去抚摸它那宽厚的树身,起风时,贴近树身侧耳去听,能听见苦楝树向我打招呼的声音。
中学毕业因家境贫寒,我没有去市里重点中学贵中读书,而是选择了离家五百多里路的巢湖一所中专学校,就为了这里每月可以领到三十斤粮票,不需要家里再拿生活费,此外最大的好处是三年毕业后可以直接分配工作,从而支持哥哥读高中考大学。虽然那一年哥哥最终没能考上大学,而是进了省财校,而妹妹被迫中断学业放弃升初中的机会,留在家里帮助父母种地。那一夜,妹妹蹲在苦楝树下哭了整整一夜;呜咽声、流水声和苦楝树树枝随风摆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像锋锐无比的刀刃狠狠地刺穿人的心脏;那一夜全家每个人心头都像压了千斤重担,满脑子都被那种苦涩的滋味充溢着久久不去。
中专毕业回到家乡,在镇上农技站做了一名农技员,每个月能领到大概两百多块钱工资。钱虽然不多,但是多少减轻了家里负担。随后的几年里,我通过成人高考考到了北京,成为了一名首都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在北京留下来工作、成家,有了孩子,生活甜蜜而美好。哥哥毕业后分配到县里财政局做了一名公务员,实现了他从小就向往的职业理想。妹妹自学通过了电脑设计专业的所有课程,在网上开了一家网店,专卖村里的农林特产和手工艺品,生意还不错。前几天,妹妹打电话来让我给网店起个好听的名字,我几乎没作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就叫“苦楝树”吧!妹妹一听也说好。
四十多年来,我们兄妹三人都通过自己的努力,知识改变了命运,生活越来越好,可只要提起家乡,我的头脑中就会浮现出那两株苦楝树,那淡紫色的小花瓣,梦一样随着风轻轻地飘啊飘。
桃花树下多妖言
文/雨澈淅
别告诉我,你不爱春天。不爱春天的人多傻埃短短几日的春光都来不及挥霍,一下子就没了。浅绿成了厚绿,无耻的蝉开始叫嚣整个世界。而桃花是懂我的,或者是我懂桃花,我们都爱极了春天里的明媚。春天一来,整个世界都措手不及的喜悦起来。过了一个冬季像得了抑郁症似的被褥,晾在竿上乐开了一簇一簇的花。那一株开在春风里的桃花,曼妙、妖娆,甚至有些放荡,看我,多美。没办法不爱我吧。那就大胆地爱吧!
桃花要开,就开一大片一大片。像粉红的墨水泼了一树,轰轰烈烈的绽放着。它才不小家子气这里一朵那里一朵,玩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唬人把戏。多像一个烈性女子,快意恩仇,横行天涯。男子不配做桃花,因它又带几分淫态之气,时时刻刻都媚诱着人,咸湿之感一刻都不曾松懈。
爱上桃花,你就嫌春日短了。还没来得及轻歌纵马游,花就谢了。像藏进画里的女子,等吧,等姻缘够了,她就翩然而至了。再勉强,也只是留下干瘦的花瓣枯枝,显得呆滞,灵气荡然无存。
桃花树是有灵气的。走在桃花树下,像前世。也有人说那是妖气。但我喜欢那妖气。妖在曼妙,妖在咸湿,妖在不顾一切,恣意横行。爱说什么说什么吧!桃花只管粉红了一片又一片。你要是敢爱上桃花,它就敢粉红到无耻,一大片一大片开着,让爱它的人看个够,不爱它的人看到呕。这性情,我如何能不爱。我也成为了春天的同谋,将绿色的床单被套换成了粉红。虽看上去让我有点羞涩,但实在爱桃花,爱它粉红横行。
在山楂树下驻足
文/孟杨
我所住的小区内有一片绿化林带,林带里移植了六棵山楂树,树身已经有一人多高了,每天我上下班必须从这里路过,但这六棵山楂树却从来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春天来了,迎春花开了,碧桃花开了,杏花开了,樱花开了,那寻常不过的杨柳枝也伴随着春风挂上了惬意的新绿,给人一种盎然于心的感觉,让我生命里有了丝丝幸福的滋味,不由得赞叹这样的季节真好!
有天下班回家,又一次路过山楂树下,突然发现山楂树挂上了红红的花蕾,这让我很惊奇。原来山楂花的花是红色的,很惊艳,很妩媚,与我的淡雅素白的印象大相径庭。从第二天起,我无论早班晚班,只要路过山楂树下都会驻足,用心去观察山楂花蕾的细微变化,一直留意到山楂花开。
绽放的山楂花不大,也不是迎春那样的微小花朵。花蕾绽开,红中夹杂了素白,应该属红重白弱的花朵,很招人喜爱。另外,新发芽的山楂树叶绿中也透出一丝红来,在中午的阳光下遥看山楂树,会有一种绿中透红的感觉,心中立时升腾出一种佛性的恬静来。
回到家里,仍然搁不下山楂树的影子,翻箱倒柜,查阅网页,尽力丰富我对山楂树的知识空白,才知除了那曾经让人感动心魂的《山楂树之恋》,还有一个跟山楂树有关的传说更为凄婉美丽。说是一个叫石榴的姑娘爱上了心仪的小伙白荆,两人情深意笃,同住驼山脚下,共饮一溪水,日子过得平淡幸福。不幸的是石榴的美貌惊动了皇帝,欲纳石榴为妃,石榴死不相从,想方设法逃离了皇宫,但此时的白荆已经想思成树。这让悲伤的石榴泪落如雨,把自己也幻化成树,欲与白荆变成的树日夜相守,后来还结出了鲜亮的小红果。不过小红果上总有点点斑印,那就是石榴痛哭的眼泪。
这故事写得委婉动听,但令人可惜的是,本来两个相爱的人已经被拆散,幻化成树,日夜相守,到此为止也就算了。可偏偏皇帝老儿不罢干休,派人砍掉石榴幻化成的树,并且将之改名为山渣,山中的渣滓之意也。我想,世间的万事万物能降临尘世,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这个春天不错,至少能让我有足够的心境去关注山楂花和山楂树透出的亮光来,如果这些星星点点的光亮汇聚成海,是完全可以照亮人生道路的。至于山楂与石榴是否近亲,这只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去印证了。
怀念一棵树
文/孤独胡杨
怀念一棵树。准确的说是怀念家乡的那棵大桂花树。
大桂花树长在垸前的大路边。听老人们讲,桂花树是上上个世纪中叶垸里的老人们栽下的,距今有一百六七十年了。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儿时记事起,树干就有两人合抱粗,树冠直径足有四五十米,粗大的树枝一边遮护着进村的大路,一边伸向垸前的大水塘。由于有了这棵桂花树,人们常喜欢在树下驻足,久之,树下渐渐形成了一块平地,成了垸里人集散的天然场所。百余年来,每到八月,红红的桂花开满枝头,垸前垸后,方园里把路都充满了浓郁的桂花香来。惹得十里八乡的人们前来欣赏。大桂花树也早就成了我们垸里的地名词。乡亲们凡外出走亲访友,上镇赶集,只要一遇到人们问及来,都自豪地说:我们是大桂花树的。
在我的记忆里,家乡的大桂花树是一棵欢乐树。单不说儿时与小伙伴们一起上树掏鸟窝,更有夏天里,我们小伙伴都一一爬上树杆,从七八米高的树枝上往下面水塘里跳,吓得老人们大呼小叫,我们则从惊叫里寻到了儿时特有的快乐!当然,最最快乐的还要是每年老历八月底或是九月初收获桂花的日子,那天,垸里的男女老少都齐集到大桂花树下,人们都张罗着打桂花。只见垸里的三两个年轻小伙拿着短竹杆爬上树去,妇女们则拉起尼龙布,搬出晒篚、竹垫等在树底下排开来。垸里的小队干部、老人则在一边条橙上坐着,男人三五成群一起吸着汗烟,妇女都站在树边,有的抱着小孩,有的则纳着鞋底。当然,这个时候最快乐、最顽皮的还数我们这些孩子们。我们不停地在人群里冲进钻出,不时招来大人的责骂。即便如此,从张罗着打桂花到桂花收拾完毕,我们这帮孩子们没有一刻消停过。待一切布置就绪,随着树上小伙的杆起杆落,红色的桂花就象是一阵阵红雨,带着芬香,飘落在乡亲们喜庆的心田里。不几天,垸里家家户户都飘逸出桂花茶香来。
在我的记忆里,大桂花树是一棵集结树。大集体时,乡民们干农活休息时,都围坐在大桂花树下拉家长,盘算一年收成。小队长则不时的在大桂花树下开个干部会或群众会。年终小队分鱼、分肉、分豆果等计划物品,小队干部总是在大桂花树上挂上一个大汽油灯,家家户户来分红。更有每年夏天,一到夜晚,家家户户都搬出自家的竹床、凉席到大桂花树下乘凉,老人们年复一年地在树下重复着牛郎织女的故事;孩子们则在大人们的老巴扇下,望着银河星进入梦乡。凡是垸里那家有个红白喜事,只要是掌头的站在大桂花树下吆喝一声:大桂花树下呀。垸里的男女都会迅速集到树下,听掌事的人吩咐,男人那几个抬嫁妆,那几个打锣鼓;妇女那几个烧火办菜做酒饭,那几个贴花布置新房。每遇垸里有孩考上大学或是参军入伍,只一声锣鼓响,垸里的男女老少就会齐集树下,一起把上学或参军的孩子送到对面公路上。1982年冬,乡亲们也就是在这棵大桂花树下,敲锣打鼓把我送上对面公路,送出大山的。
在我的记忆里,家乡的大桂花树还是亲情树。由于大桂花树长在路边,垸里的这条路古往今来都是通往相邻的安徽省必经之路,过往行人少不了在树下歇个脚。于是垸里的先辈们为了方便路人,特地打制了两条石橙供行人歇息。百年来,垸里的人但见有行人在树下歇息的,总有人会主动送上茶水。久而久之,一些过往常客,只要在树下歇息,就会扯一嗓子:来---茶---水---呀,保管不一会垸里就会有女人提着茶水送来。我的娘亲也就是其中送茶水的一位。更让我不能忘怀的是,从我十一岁出村读初中时起,三十四年来,不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每次我上学或回单位上班,我的娘亲总要把我送到大桂花树下,目送儿子远行,直到我走出对面的山坳,母亲看不儿子的身影;每次我放学回来或回家探望父母,我的娘亲总会早早地站在大桂花树下把儿子眺望,三十多年,无数次送儿接儿,只要是母亲知道儿回来,我总能一进山坳口就能看到大桂花树下母亲瘦小而亲切的身影。也就是在这棵大桂花树下,母亲把儿送进初中,送进高中,送进大学,送进军营……
分田到户后,集体财产都分给了村民,唯独这棵大桂花树没有分。每年桂花收获季节,都是由垸里几位老人持公,组织人打下桂分给各家各户,开始十来年,到也还无事。本世纪初,垸里的几位老人都相继过世了。一年桂花飘香时,垸里几个年轻人打下桂花就地私分了。年底垸里在外打工的人回来听说此事,一时愤起,便将大桂花树的枝叉砍去一大半,今年三月我回家时,那棵大桂花树竟被垸里好事者作价给卖了,这棵百来年的古桂花树,现在路边只留下十米见方的大坑……
那天回家,与父母谈及大桂花树,都倍感不快,连午饭也吃得十分不香。屋外不时传来垸里晚辈们的歌声,看来他们的畅快的。
我是在桂花树下长大的,也是从桂花树下走出大山的。可是不管我离乡多久,游走多远,家乡总在我心中,那棵见证了百年历史,见证了代代人性的大桂花树永远生长在我的心中。
怀念一棵树。怀念家乡那棵大桂花树,不知她在异域可好,不知她是否知道我在怀念她!
老神树下的年
文/王忠范
巍巍大兴安岭东麓峰岩下的鄂温克民族乡,因为山上山下都生长着亭亭玉立的白桦树,所以名叫查巴奇,查巴奇的语意是白桦丛生的地方,多么美丽而好听的名字。乡政府所在地北边的大石砬子南边,有棵三百岁的老神树,挺拔苍劲,独擎云空,像闭目养神的老者安详站立,被这里的鄂温克人尊为民族的长者。每每年节,老神树这个神圣的地方都有民族民间活动,人们忠实、虔诚,又那样欢快、喜气。
三十多年前,上海着名诗人黎焕颐观赏这棵老神树时感叹不止,说他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神奇的大榆树。这孤零零的老神树,虽被岁月的风雨冲刷出树洞,但树干粗壮敦实,狂野的皱褶深深的黑黑的,像山地上的条条长垅。而遮天蔽日又蓬蓬勃勃的树冠上,东北面枝叶尖尖细细,密密层层,翠绿清纯,雅洁秀丽,正如薄雾曼舞。西南面枝壮叶大,重重叠叠,粗犷豪爽,飘飘欲飞,恰似绿云生风。一棵树两样枝叶,又都绿得新鲜绿得不可抑制,着实令人惊讶地叹奇论妙。曾任乡长的鄂温克族朋友那显峰告诉大家,最早流落到这里的鄂温克人发现这棵树很特别,就当作“白那查”山神来敬仰和保护,并称之为神树。后来人们在神树下用石头堆砌起象征天地神灵的敖包,常常用一头牛或几只羊进行祭祀,既庄严又隆重热烈。
禁猎以后,这些大山里的鄂温克人种地打粮、养羊养牛,搞山货加工,收入增加,都住进了楼房,日子过得像山上的柳兰花红红火火。所以,每当过年和民族节日时都在老神树下举办活动,那是一种表达、抒发和寄托。刚进腊月,外出打工的、做买卖的、采山的、跑运输的都陆续回来了,家家户户开始忙年,民族乡里热热闹闹,喜气洋洋。民族户宰牛宰羊,过年必吃手把肉,显示生活的美满。凿冰去打捞冰河鱼,图的是年年有鱼(余)。还要做表示团圆的年糕、象征心心相连的套环面果。每个人家都在做灯笼、写对联、刻绘桦皮画、剪彩花,忙得亲热快乐。大人小孩一拨拨地出来进去,说说笑笑,那是忙着打年纸办年货。这期间,好多人选择阳光很好的日子,结伙来到老神树下,恭恭敬敬地往敖包的石头堆上添加石块,静静,默默,忠诚而又安然。年轻人在老神树的枝条间系挂祭火的红绸条、祭地的黄绸条和祭天的蓝绸条,多姿多彩,飘飘闪闪,营造出天人合一的妙然景致。上了年纪的人点燃叫“刚格”的香蒿草,以此缕缕清洁的香烟净坛、净场、净身,然后将糖果、奶制品摆放在老神树前,祈愿新一年风调雨顺年景好。
腊月二十三送“火神升天”,接着又拜北斗七星,年的气氛越来越浓,老神树这个地方常有人来。鄂温克民族自古以来就热爱和崇拜大自然,不允许出现任何毁坏家乡生态环境的行为,因此过年便在老神树前面对山河拜石、拜水、拜火、拜树,祈祷平安、降福,人畜两旺。有人开始在老神树下放灯了,或玻璃灯、或冰灯、或电池灯,都是防风防火的安全灯。洁白透彻的冰天雪地之间,盏盏灯相挨相连,在阵阵寒风中闪闪烁烁,红红亮亮,给年带来神秘的妙境,更让人感怀与憧憬。
鄂温克人最重视除夕之夜了,屋里屋外插“春枝”挂彩灯,红红火火,一派光明。供奉祖宗神、财神、护畜神,香烛点点,几分安然。女人从这时起不动针线和剪子,男人不准打骂牛马,谁都不能把任何东西扔到院子外面。所有的家庭都吃一个人不少的团圆饭,喝春酒,放鞭炮,唱年歌,给长辈下跪拜年,欢乐中飞扬着声声祝福。新春的第一天来到了,大兴安岭上的太阳喷洒着金子般的光芒,云朵奶汁一样在长空上游来飘去,遍地的冰雪也白出了亮光。满面幸福的山里人相继来到老神树下,相互施礼问候,抱拳拜年,欢欢乐乐,亲亲热热。灿烂暖和的日光里,老人们穿着民族服装环绕老神树跳熊斗舞跳野猪舞,呼喊着:“扎嘿扎,扎嘿扎……”步步向前,无比欢快。那些姑娘小伙相邀而来,他们朝气蓬勃地跳民族民间集体舞,唱民谣唱鄂温克情歌,舞步和歌声一起靠近了希望的春天。孩子们欢聚到一起,或追追赶赶或玩民族游戏,个个都像撒欢的小梅花鹿。鄂温克的春天来到了,老神树也显得美丽壮观了。
我们那棵皂荚树
文/张杨怡
记忆里,那是怎样高大葱郁的一棵树:终日屹立在操场一角,即使是这样,站在树下,也足有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千万别忘了它那沁人心脾的芬芳,不是薰衣草所具有的浓烈,也并非路边野花的有色无味。那种香,是此树独有的幽邃迷人。你若为香寻树,那此树定让你失望不已,但你若闻香寻树,此树会让你大喜若狂。渐渐地,我才与它相知、相识,那是一棵皂荚树。
命运之轮将我们这群少男少女安排在一起,与这棵皂荚树在一起。不论春夏秋冬,皂荚树或郁郁葱葱,或银装素裹,又或是被烈日炙烤,总是与我们在一起。而我们,也在它的繁茂与清香下,茁壮成长。
在这个偌大的校园里,皂荚树总是第一个感知到春天的。或许是因为气温升高了的原因吧,随便嗅一嗅,整栋教学楼都是它的芳香。放学后,大家便约好在“老地方”见面。男孩儿们爬上树摘下厚厚的皂荚丢到树下,然后大家把捡来的皂荚撕成一截一截的,你丢一个,我丢一个,奔跑嬉笑,最后总留下满手、满身的清香。直到夜里做梦,也还是一个香香的梦呢!那时的欢笑声,是否早已刻进皂荚树的记忆中。那种快乐,是春天不朽的乐章。
夏天总是那么燥热难耐。一下课,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跑去树下乘凉,而大树也十分慷慨地让给我们空间。往往都是忘记休息,在皂荚树下也能跑出满身的、散发着清香的汗。临上课前,每个人用校服把掉落的皂荚一裹,满载而归。
城市中的夏季上演得太长,让那坚硬却明朗的金属季,秋天,姗姗来迟。皂荚树头顶的阳光,变成耀眼的白色,装饰着清新不带白云的天空。坐在树下,好像能够听到太阳散发光芒时光圈碰撞的声音,还有树叶掉落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清香进入身体时你挤我我拥你的嘈杂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没有喧哗,没有旋转的五彩,只有一片安详的纯白,还有头顶那片绿黄交织的枝叶。
在这样一片安静淳朴的天空下,在这样一个明朗的季节中,我遇到了你,我的朋友。从此,我不再疯癫得不可一世,也不再清高得独来独往,有你与我一起奔跑。我们一圈一圈掠过皂荚树,与它的影子反复融合,黑白交错,像钢琴的琴键一般,弹奏秋的奏鸣曲。里面包含着如皂荚树叶一样火热殷实的我们的梦。
冬天,繁盛了大半年的皂荚树也要好好休息,终于卸下所有荣华,在厚厚的积雪下调养生息。同学们站在窗边,搓着手,捂着暖气,说古文,讲方程,论古今纵横。那皂荚树立在雪中,痴痴地望着这边。它也会孤独寒冷的吧。再也忍不住,我拉着好朋友跑下楼去,站在树下。那树竟还是香的!连厚厚的积雪都无法掩盖的芬芳,这必定就是树的内心散发出的吧。我这样想着。
皂荚树充实着我们的每一季,每一年。如今,当我再次站在它的面前时,心中仍充满了幸福。眼中的树,心中的树,流淌一条银河,悬挂一轮明月。它将那大自然中的神来之笔,变成一件以古朴作背景、生机为边框的艺术品呈在我的眼前。
它只是一棵树。
它不只是一棵树。
它的年轮里记载着我们的快乐,整整六圈,整整六年。它是那样慷慨无私,聆听、陪伴每一个经过它的孩子,记下他们的烦恼与快乐,在将来的某一天,缓缓道出。现在,我们如约面对面时,它道出了我的朋友,我的童年,勾起那如海浪般涌来的回忆。回忆里的天空,蓝得令人窒息。
于此不变的,还有幼时的梦想。分别这样多年了,我们都无恙,我们的梦也都无恙——那些高高的、不属于地平线上的梦,要什么时候去实现呢?
眼闭上,泪滑下,清香依旧。
祖母的杏树
文/张才行
在我老家的屋后,有一株高大的杏树。当年,祖母从遥远的北方嫁到江南来,祖母的母亲将一枚家门前树上结的杏核儿,放在祖母的手中。第二年春上,祖母在夫家的屋后播下了那粒溜圆光亮的籽儿。于是,便有小小的芽儿生发出来。
这就是杏苗儿了。杏苗儿在祖母的呵护之下,一天天地长大起来。到我能记事的时候,杏树已长成巍峨的大树,撑起一片巨大的荫凉了。
春天来了,那一树的杏花呀!温温婉婉地拥住一大片蔚蓝的天宇,引得小蜜蜂闹闹嚷嚷地跑过来。它们简直花了眼,这一朵上点一下,又赶忙飞到另一朵上去。还有那春鸟也耐不住了,颤颤地停在树上,惊喜地欢唱起来,脆生生的妙音,在灿烂的阳光里传得很远,好听极了。我常常立在树下,痴痴地想那鸟儿的俏模样。后来,终于忍不住爬上树去。不知怎么就被祖母看见了,她在树下屏住气,低声而严厉地喊:“快下来,可别碰坏了花儿。”
记得总有一场春雨在夜里下起来。第二天,那满树的花儿就从树上被洗下来,洒了一地。花落去,绿叶儿好像一下子旺盛起来,一大片,像美女子秀秀的生长着。我们这些眼馋的孩子,眼巴巴地仰望着那片绿色,一颗,两颗,数着小果儿;一天,两天,盼着果熟的日子。这时节,祖母就端把小椅子,坐在树下守着。她一边捻着纳鞋底用的麻线,一边给我们讲古经,有时也给我们唱一两首小曲子。
临近炎夏时节,杏儿终于从那绿色里一颗颗地黄亮着现了出来,像深邃的夜空闪烁着的星星。祖母还是不让我们去摘,说是时候早了会伤着树儿,同时,那杏儿也是只酸不甜的。终于,有杏儿熟透了,在枝上憋不住了,间或掉下来。祖母这才在树下铺一些稻草,取了根长竹竿,去拣那熟透了的杏儿敲下来。我的童年,最美妙的日子便来临了。杏树那时很能结果的,我们吃不了,祖母就腾出她做针线活用的小簸箩,盛了杏儿,整个村子挨家送。于是,整个村子便充满了杏儿那酸津津甜滋滋的味儿了。
杏儿一下市,酷热的夏天就铺天盖地地压过来了。杏树却兜着了浓浓的荫凉,村子里的男女老少总喜欢到我家屋后的杏树下歇息,让习习的凉风拂去满身的暑热和辛劳。祖母在树下放了张竹凉床,摆一桶冷开水和几只搪瓷茶杯,供纳凉的人们饮用。记得那时杏树下有两大块青石板,也是祛暑消夏的好物件。我最喜欢在那青石板上睡觉,身子一贴上去,浑身的燥热立即被吸得一干二净。但祖母总是不让,也不许别人去睡。说是那石板阴气太重,会伤到身体内里的。如果有人不听,她就颠着双脚气呼呼地跑过来,嘴里还一边絮叨着,连拉带拽地直到你站起来才罢。其实,那时祖母已经很老了,又拖着一条不怎么灵便的老寒腿。
说来真是奇怪,就在祖母去世的那年秋天,那颗老杏树在落光了叶子之后,竟灿灿地开出了一树粉红的花儿,还结出了一树黄亮的果儿。后来,秋风凉了,秋霜起了,冬雪飘了。第二年,杏树便再没有透出青来了。想想,好像就在昨天,但恍惚间,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些古树
文/简云斌
我们是在一个黄昏路过贵州从江县的。
群山耸立,山峡间出现一座狭长逼仄的县城,清清的都柳江在峡谷中流淌。还未进城,一幢侗寨鼓楼便映入眼帘,在夕阳下闪着古铜色光泽。我们停车小憩,走进鼓楼广场,认识了那两棵大榕树。
好大好老的榕树呵!据树身上的吊牌介绍,一棵树年龄1000岁,另一棵树年龄已达1200岁!各自虬枝盘绕,绿荫匝地,气象森森。特别是1200岁树龄那棵,由巨大的主干分出五六根枝干,各枝干垂下无数气根,枝上分枝,茎旁生茎,盘根错节,形成一大片树丛,覆满了半个鼓楼广场。树丛中,藏满了鸟声、夕阳和微风的影子。
我问在广场散步的一位老者:“像这样的古榕树,在从江县还有吗?”
老者答曰:“岭上还有不少,侗家人懂得爱护大自然,把古树当神一样尊敬,从不乱砍滥伐,所以保存了下来。”
那一个黄昏,鼓楼广场静悄悄的,清澈的都柳江流过县城,没有喧嚣,只有宁静。我们只在从江县停留了半个小时,但我记住了这座朴素而遥远的小城。因为它有两棵古榕树,那是它的脉息所在。
一直以来,对那些浑身浸透岁月光影的古树,我都有一份发自心底的敬畏。它们仿佛是大自然中的智者,历尽沧桑,饱经风雨,遭遇过雷劈、电击、火焚、水湮、干旱等磨难,却屹立不倒,无声而坚韧地活着,每一道树纹里都深深镌刻着生命的传奇。最震撼的一次是在陕西黄帝陵,我看到了一棵古柏,树龄5000多岁,传说为黄帝手植,号称“轩辕柏”。那是树吗?那简直是一条从时光深处游来的东方蟠龙。它苍褐斑驳的躯干上,并无多少青枝绿叶,只有条条虬枝蜷曲盘旋,遒劲、坚硬、韧实,似祖先们青筋裸露的手,在苍茫的黄土高原上牢牢扎紧大地。这一扎就是5000多年,贯穿整个华夏文明史。
黄帝陵中,这样的古柏还不少,据说树龄在千年以上的树有3万多棵。站在这些古柏面前,我仿佛听到了华夏文明的血液在树身里汩汩流淌,从三皇五帝、夏商周一直流淌到今天,流成甲骨文、青铜器,流成诗经楚辞,流成唐风宋韵,流成黄河长江,流成我们民族生生不息的精气神。有时,一棵古树便能承载一种浩大厚重的文明。因为树汁是古老而鲜活的,文明也是古老而鲜活的。
小时候,在我的老家渝东农村,也有很多古树,一般多是黄葛树。这些黄葛树年龄在一两百年左右,比不上从江的古榕,也比不上黄帝陵的古柏,但相对于短暂人生来说,也算天荒地老了。黄葛树的主干非常粗壮,长到四五米高便要分枝,枝干又分枝,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形成枝叶茂盛、遮天蔽日的树冠。黄葛树的地下茎特别发达,树冠有多宽,地下茎便有多广,像无数龙爪,紧紧抓住岩石、瓦砾和泥土,使树基沉稳夯实,支撑起庞大的树身,历经数百年风雨而不倒。
往往,一棵黄葛树就是一个村子的活动中心。村里要在树下开大会、放电影,大人们要在树下歇凉、聊天,孩子们要在树下做作业、玩游戏,小猫小狗要在树下打闹、撒欢。树下甚至还有土地庙、戏台、小摊铺……三教九流,天南海北,悲欢离合,各种故事都会在黄葛树下上演。一棵黄葛树,就是一幅生动活泼的农俗场景,就是一方浓浓的乡愁。
但现在,这样的场景大多已成旧事。村里的中青年人都到城里打工、定居了,孩子们也跟大人走了,只有几个老人还留着,像那棵黄葛树一样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知从啥起,那些古树大树也开始进城,乡下一些老黄葛树被掘了根、截了枝、散了叶,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也跟着人们进了城。它们被移植在公园、广场、转盘、桥头、酒楼等处,据说是为城市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但它们活得并不好。无精打采,萎靡不振,自进城来一直都这样。用老年人的话讲,它们没有地气了。
没有地气的树,还叫树吗?
凤凰树下的风景
文/莲心
如盖的凤凰树上,火红的花儿正肆意地烂漫着。一阵微风吹过,红红绿绿的“雨”便轻悠悠地洒下来,修车老头的小摊因了这一场场的花瓣雨,而平添了许多生气。每天上班或下班,都见他在树下忙碌着,修车,或雕刻。
打气补胎的次数多了,和老人也渐渐地熟悉起来。有修车生意的时候,他就麻利地拿出那套修车的工具箱,补胎、修链、打气或紧刹。那些动作如洪七公练降龙十八掌般地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没生意的时候,他就将手洗干净,又拿出另一套工具,大小刻刀、粗细沙纸、磨石钢锯等雕刻器材一应俱全。一个雏型的老根在他的手下经过小心勾勒,精雕细琢,日日的渐显生机,一个花架、一尊财神、一只飞鹰或一匹奔马……栩栩如生的形态让人久久驻足,不忍移动脚步。
傍晚去取车,他正在给雕好的“八仙过海”抛光。凝神细看,“八仙”们个个衣袂飘飘,神态自如,仿佛白云就在他们的肩头轻舒,碧波就在他们的脚底暗涌,给人一种纯净朴素的流动之美,仙风道骨的神韵扑面而来。
那天,和他聊了起来,原来,老人以前是开工艺品店的,主要经营花鸟鱼虫根雕字画。在做生意的同时,渐渐的爱上了根雕的灵气,一开始只是学着雕刻着玩儿,后来就发展到着了迷地喜欢雕刻了。再后来儿子下岗了,他就将店子让给了儿子,自己则仗着一双巧手在街边开了家小修车摊。闲时,他喜欢上山去“寻宝”,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文的老根,在他的慧眼里就是风情万种的仕女或古色古香的茶几。
繁华的大街上,属于他的只有一个小棚,两个工具箱,三个折叠小凳。小凳上坐的都是懂他的过客,静静地看着他,修车,或雕刻。任凤凰树花开花落,街上的人熙来攘往,他从不将聚精会神的目光从自行车或老树根上移开,独自沉浸在一方静好的天地间,自得其乐。
那天看电视,无意中看他上了百姓视点栏目,屏幕上,修车师傅正憨厚地笑着。他的家像开神仙会似的热闹,举杯邀月的李白,嬉笑人生的济公,竹杖芒鞋的达摩等作品,无不意蕴悠远,令人回味无穷。屏幕上的画面又切到他儿子的工艺品店中,根雕货位上摆放的,居然很多都是他的作品。
爱因斯坦有句名言:“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修车师傅就是因为对根雕艺术有着浓厚而执着的兴趣,才会在这凤凰树下,将平凡的人生,雕刻出一道道活色生香的风景。
桃花树下依旧等着你
文/谈笑在指尖
仿佛一夜之间,院外的一片桃花便争相开放起来,嫣红色的花朵,万般妩媚地开满了枝头,招引了无数蜂蝶竞相而涌。一阵和煦的春风徐徐吹来,顿时,桃花园里洋洋洒洒落下了一地红。这轻灵飘逸的桃花,占尽了满地的风情,这一团团、一簇簇盛开的花朵,已是“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驻足花前凝神注目,听那花开花落,听那花音软柔,思绪也随一韵花香绽放在春的枝头。花瓣如雨,举眉抬首,深嗅着桃花这阵阵的芳香,任花儿轻轻揉碎了璀璨的梦。醉醉的绿,艳艳的红,触景生情,情不自禁将崔护的《题都城南庄》轻轻的吟诵:“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桃花依旧很美,桃花依旧很俏,桃花依旧灼春融。桃花树下我依旧在等着你,等着你的媚,等着你的笑,等你来赏这满树的花红。一季季桃花乱飞舞,一寸寸光阴似水流,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花开花落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时光深处中,我屹立成痴,等来的是雨,等来的是风,等来了花儿飘飞泪儿流,等到了青丝渐渐白了头。
每一朵花开都在述说着个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里藏有一份暖心的温柔,四处伸展着的枝桠里,留有你难以抹去的甜甜笑容。忘不了,我们曾在桃花园里携手而走,你抬头不言,满眼温柔,我笑而不语,情意浓浓;忘不了,我们曾在桃花园里将诺言相许,要相依相偎永相守;忘不了,在桃花园里我为你轻轻描着眉,还在你的眉心上重重点上了一点红。一路牵手,倾吐心事,一言一语,充满温柔。这纷纷扬扬的桃花雨呀,顿时飘飞起水灵灵的一片红。
春光几许,岁月悠悠。所有的注定,好像都因有了这样一个邂逅,一世的佳缘都浸润在了那一瞬间的梦中。桃花情是这样真,桃花梦是这样美,这梦在最为深沉的烟火红尘中蹁跹起舞,这梦在激情燃烧的火焰中相拥着幸福,就像微雨中那飞翔的双燕,如盛开着的花朵那般嫣红,它显得那么的自然,流露的真情是那么的从容。
一直以为,一生里最为浪漫的事,莫过于在桃花树下牵着你的手;让人最为悸动的事,便是在你最为美艳的时刻相识于艳绝尘寰中;胸中最为刻骨铭心的事,就是我俩在那刚好的流年里,欢笑流淌在满树的花红中。
花瓣飘飞依旧,氤氲来时旧梦。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桃花疏影间,依然回味着那份人间温柔;暖暖春风中,那份炙爱深情的含笑,依然纯净淡雅和从容;悠悠岁月里,那份诗意般的情怀,依然书写着留藏在胸中;那用心编织起来的花环,依然还是我心中最美的绮梦。
之所以依旧会在文字里想念,只是因为岁月中的尘缘,总显得这样的来去匆匆,漫行于三千红尘里,最终的最终,我们却走散于各自既定的命途中。
往事淡如云烟,昨日的冷暖,早已花落满地中。捡拾起一路浅浅的花瓣,这尘世间的情缘,念起时终已成了记忆中的遥远难以追踪。每一季的桃花雨里,每一个缤纷的流年中,我以轻轻又轻轻的深情,都在桃花树下安静的守候,默默念起你的美丽,默默念起你的温柔,默默念起你那如花的面容。念那曾经的相聚,念那曾经的相惜,念那曾经的相知,念那曾经的温柔。来世时,我绝不去喝那孟婆汤,愿你也不要去喝它,我们再在桃花树下相约,一直相依相偎相守到白头。
流苏树下话流年
文/于成水
老宅所在的村子拆迁是于国于民有益的利好大事,作为公职人员自当积极响应。通知一下来,我与爱人老李就着手搬家之事。其他诸物什皆好处理,唯放心不下院内院外的几株已生长几十年的老树,砍伐是绝对舍不得的,经多方联系说会移栽他处,这才稍稍安心。
4月24日适逢周末,终于处理完老宅子的拆迁事宜,下午4点与老李驱车去甘泉村观赏流苏花。
说来我与甘泉村亦算颇有渊缘。38年前还在章丘四中上高一时,得知班主任张老师是甘泉村的,但那时并不知有古流苏树。后来看到1992年出版的《章丘县志》,有如下记载:“文祖镇甘泉庄路旁有流苏1株,距今已有300多年的生长史。呈伞形,树高18米,胸径90厘米,冠幅16米,生长强势,为省内流苏之冠”。一向爱好花草树木的我很是好奇,就查了有关流苏的详细资料,得知:流苏又名茶叶树、乌金子、由庚子、四月雪等,属木樨科,是落叶灌木或乔木,属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嫩叶可作茶饮,枝可作嫁接金桂的砧木,其果实可榨工业用油,适应性强,生长慢。而甘泉村的这棵古流苏树已于2003年被章丘园林局列为古树名木。从那时起就牵挂去甘泉村一睹这棵古树开花时的风采,却总是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今天终于可以得偿夙愿了。
到村头停下车,远观高擎的流苏树冠,似雪覆盖,银花团簇,花的淡淡清香,随风飘散,传遍半个山庄。轻移脚步近观,盘根错节的树根厚厚实实的高出地面近2米多,主干2米以上始披枝散叶,现勃勃生机。驻足树下,抬头仰视屏住呼吸,会听得“簌簌衣襟落流苏”;嘴微张,一片花瓣翩然入口,细细咀嚼满口清香,这满衣襟的落花与这四溢的清香可否视为流苏赠与我们的最好礼物?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从不远处一户人家走出来,主动与我们交谈起来,——
“客人这是从哪来啊?”
“明水来的。”我回到,“老人家您今年高寿?”
“80多岁了”。
“看您身体多硬朗!可不像。您老有福气!”
于是,这位耳聪目明又很健谈的老人打开了话匣子——
“这几天来看这树人可多了,不是济南的就是明水的,还有淄博和莱芜的”老人话里充满自豪,“你们是咋知道这棵树的?”
“从网上看到的。”
“是啊,我们这棵树可出名了!它可有年头了”
“大爷,您这是一直住这儿啊?”
“是啊。从前的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全村的孩子们都爬到树上去摘花,比着谁爬的高、摘的多,提的篮子都摘满了,也不见花少;还拖着花枝子追着玩,多少孩子们上上下下的,从没有受过伤,树神欢喜孩子,保佑着呢;到夏天年轻人爬到树上去乘凉歇晌,睡上7、8个人没问题;赶上雨季树下面的水塘里灌满了水,大人孩子把树枝子当跳板,往水里跳,可热闹了——”
老人停顿了一下,眼睛望着老树,仿佛透过老树回到了过去,声音里是满满的怀念。
“现在不一样喽,如今家家都有了电视、电脑,玩的东西多了,孩子也比过去金贵了,看不到爬树玩的小孩子了,爬过树的如今都成了老头子了。树也被保护起来了,不让爬了,听说还上了那啥‘古树名木’了……”
老人伸手拍拍流苏树那苍劲的树干,话语中流露出对这棵饱经沧桑古树的深情,在他眼中老流苏树就像一位慈母把全村的孩子搂在怀中,任凭他们撒娇玩耍,年年岁岁为他们祈福纳祥。
说话间,树南住家的女主人出来喂羊,羊圈就在古树下,说树下南边空地是他们祖上的,属于老兄弟仨的,每人从东到西各一溜,四至清楚。前年村里负责的找过她,想把树下整理一下,硬化地面,放上几张石头桌子、凳子,供人观树、赏花、歇息,她没答应,问她原由说怕惊动了树神。在我看来这是位聪明的女主人,用自己的方式最好地保护了这棵古树(假托冥冥之中的神灵来挡事罢了,但谁又能断定老树里没住着一个精灵呢?)。这就是现实版的,人养树,树养人。
伫立树下,仰头看流苏花开静美,想到近一个月的搬迁,心头不禁涌上些许感慨,俗语有云:“草木无情”,但我却从老流苏树和淳朴善良的甘泉村人的身上看到了“草木有情”。人和树的感情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培养出来的,并且会与日俱增。昔日,在我老家院中先花后叶的红玉兰总是第一株报春的喜树;随后是清照笔下“绿肥红瘦”的西府海棠,她是花叶同时长出,花苞是红色的,花开后粉中带白,属海棠中的上品;墙根那几株龙爪槐也不示弱,长出的叶子虽然是单调的绿,但浓密的嫩叶郁郁葱葱,也是着实喜人……它们这是在报答老父亲从早到晚对它们的培土浇水的悉心照顾啊。但愿从我祖宅庭院中移出的6株生长了几十年的树木,能像这棵古树一样,遇到一方好的水土或一户好的人家,无论是种在明水还是移栽它乡,能尽快适应环境,落地生根,茁壮成长,春为大地添绿,夏为路人遮阳,并得到树神的庇护。
在我忙于拍照发微信之际,老李又亲切地和围拢过来的老乡聊了起来,方知流苏树四周居住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了,年轻的都搬到新村住了,有的还盖起了二层小楼,上了年纪还是喜欢住在老房子里,故土难离啊!说起人来,村里也出了不少人才,有在北京发展的,有在南方经商的,数在明水的多。老李知道我高中班主任是这个村子的,一打听,说流苏树南不远就是师母娘家,你说巧不巧,话说当年,师母出嫁时,老师来迎亲,流苏开花见证着他俩的爱情,想来好浪漫啊……本想去认认家门,看天色已晚,只好来年再去拜访看望了……
今日之行弥补了去年五一没欣赏到流苏花的遗憾,还有点憾事就是没有邀上几个知己一起来观树、赏花了。待明年,再来看流苏花开烂漫吧!
下山后,老李叮嘱此行可以记之,于是乎,用ipad写下了以上文字,并随手发到了微信朋友圈,得到了不少点赞和鼓励的话语。现把发到微信上的文字稍加整理,权作对古流苏树和自己庭院之树一份纪念吧!
香惹遐思
文/王璇
从学校食堂走出,嗅得一缕花香。
略加分辨后,我笑了——是教学楼前的桂花开了。
我急于赏花,便加快了脚步。当高一的学弟学妹们从我身边叽叽喳喳地走过时,我恍然忆起:当年我也就是像他们这般“青涩”的时候,闻到校园里第一缕桂花香的;而今,我已经成为了高三的“学长”!我不由放缓了前行的脚步,记忆,像山间清泉一般在我的心头潺潺流过……
高一入学那年,吃过晚饭之后,我常常独自一人利用这一天当中少有的闲暇在校园里漫步。也是这缕花香,牵引着我走到了高三教学楼前的那棵桂树下。树并不算高,也谈不上婆娑,像一柄伞盖立在花坛里,米粒大小的黄色小花在秋风中微颤,惹人怜爱。那股馥郁的甜香四散开来,令人迷醉。古诗云:“桂子花开,十里飘香。”真的名不虚传!
再看花坛四沿,早已坐满了看书、讨论的同学。此时,虽还是晚饭时间,可对那些高三的学子们来说,他们的作息时间表上似乎除了吃饭、睡觉就只有“学习”二字。在他们背后,我仿佛看见了一个个即将绽放梦想和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但是,那时在我看来,高三,离我还很遥远。
一年后,升高二了。也许是因为高一荒废了大把的时间,我变得认真起来,学习充满了斗志,成绩提升了许多,老师、家长都从我身上看到了希望。我晚间漫步的时候,手上也会多上一本书。甚至,我也出现在了桂花树下,为的是能向高我一级的学哥学妹们讨教一些功课中的问题。“嘿!我来了!”开学后第一次来到树下,我居然没头没脑地向那棵树打了声招呼,或许是想让它见证我的努力吧!轻风拂过,它的枝叶微微摆动着,是在回应我吗?
去年高考结束,“准高三”的我们抱着书本向高三教学楼进发。经过桂花树时,我停了下来,桂树像一位长者向我颔首致意。时值六月,它还未开花,更谈不上什么香气了,可是我能感觉出它的体内正在聚集着能量,为即将到来的花季蓄势。莫名的,一阵温热流入我心中,好似与它产生了共鸣。
而此刻,我已在树下。
桂树依然静静地立在那儿。只不过比往年高大了一些,枝叶也更加葳蕤。它正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播散着香气。正是这香气,将我一路引到树下,也引起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我知道,桂树此刻正释放着一整年积蓄的能量,向世界展现出最美好的自己。花坛边依旧围了一圈人,在看书,在讨论。当然已不是昔日的那群小伙伴——真可谓“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但愿,来年我们也能像它现在一样,在高考季中都有出色的发挥,不枉这十多年的寒窗苦读。而现在,正是我们蓄势待放的时候……
桂花树下的外婆远去了
文/陈湘
又一次回到老家,推开老屋的窗子,一阵桂花的幽香扑面。而老屋场高大的桂花树上,在光影里摇曳着一片迷离的金黄。恍惚间,我看到瘦小的外婆正在桂花树下,驼着背,一手撒着谷糠,一边吆喝着鸡群,一边喃喃自语。我亲爱的外婆,仍然在老屋,仍然在菜园子里忙碌……
风吹来桂花香,也吹痛了我的思念。我一直怕触碰到心底最深的那层思念,因为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外婆。
每年桂花开时,中秋节便到了,我们都会到外婆家团圆吃月饼。三世同堂,外婆虽然忙进忙出,但脸上总是荡漾着笑容。外婆每年都会预先买好生油月饼,里面有花生仁、芝麻、杏仁……我们几个孩子一人拿一个就吃起来,皮皮渣渣掉了满地,吃不完的还用来打闹。外婆过惯了苦日子,嘴里骂骂咧咧的,但绝不会伸手打我们,这个,我们都知道。外婆还会将桂花做成桂花糖给我们这些小孙们吃,看着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外婆似乎特别开心,还不时往我手里塞糖,直到塞得满满的方才罢休。这样的味道一直伴着长大。
秋日的阳光透过叶缝,倾泻在地面上,斑斑点点的光圈,映着几朵零落的桂花,犹如即将被遗忘的旧时光。
现在,每逢中秋节,我也会吃生油月饼,只是感觉味道却远不如以前。记忆中,还是外婆的生油月饼最好吃。
我特别爱去外婆家,总觉得外婆家有无穷无尽好吃好玩的。橱柜里总有外婆自泡的 头,油爆的白辣椒,手捏着就往嘴里塞;拿着定鱼网和钓鱼竿去塘边,那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都会让我欢呼雀跃好久;爱爬上塘边的桑树摘桑葚吃,爱拿着耙头挖野菜根来嚼,爱拎着篓子跟在外婆屁股后捡雁鹅菌;灶头的梁上总会悬挂着烟熏的鱼肉,餐桌上总少不了外婆自制的坛子空心菜、萝卜皮、酸豆角,总是一碗下肚,还要再来一碗。
现在回想起来,外公过世后,外婆一个人守着那栋房子、那口塘,是多么的孤单寂寞,所以她才会和鸡群自说自话,自问自答。但是,她又不愿离开这里和我们过,只是,经常走上五六里路来看看我们。
外婆总会给我们带来代销点的酸梅粉、山楂片,自己晒干烘干的小鱼小虾,带着泥土气息的雁鹅菌,大包小包。春茶正盛时,她带着我一边采茶,一边讲着肥猫的故事,我们拿着录音机把她的话录下来,她总是念着:又录我的话,外婆的话不好听。就连我们留她住一宿,她还会担心家里的鸡鸭,执意走回去。
有次,听到妈妈牙疼睡不好的消息,她会寻来草药,一个人在门外吹着寒风,等到妈妈加班回来,她终于还是挺不住,倒下了……
我望着密密麻麻的小黄花,眼前变得模糊了。
外婆被诊断出冠心病病危,让正在读高三备考的我心情异常沉重。因学习繁重,我不能去探望外婆,在她走前,我只见过她两次。
一次是过年放假,外婆不愿在医院过年,说那晦气。我来到外婆家,看到她时,正在输液,脸色异常苍白憔悴,嘴唇已经开裂。我弄了根棉签,小心地给她涂湿,她没吭声,手在身上摸着什么东西,半天也没有摸到。我问她找什么,她说还没有给我压岁钱的,我连忙抓住外婆的手制止了,说今年的压岁钱不必给了。我才第一次细看了外婆的手,她的这只手显得格外干枯,瘦如干柴,手掌的纹路龟裂开来露出带血的肉,多年的操劳已经让外婆的手变得不成模样。望着那只手,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到如今,叔外婆提到外婆总会说到那双手,说当初医生给她输液时还是满手的灰土,连血管都找不到……
我与外婆最后一次见面,是元宵节放假。我没在家停留,立即去了外婆家。外婆安详地躺在床上,见到我,嘴角动了动。走时,我含泪对外婆说:“你一定要等我赚钱来孝敬您!”外婆点点头,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而我却还心生一丝希望,希望外婆能好起来。可是,外婆再也没有好起来。她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年仅68岁。
那种哀痛持续了很久,我一直无法排解内心的忧伤,时常会听着外婆的录音落泪,会梦见外婆依旧在菜园里耕种,而我,只能见到她的影子,不论我怎么唤她都没有回应,醒来时发现泪水已浸湿了被褥。
回到南岳,我在南岳大庙穿行,从小区路过,总会闻到桂花的幽香,让我每每想起外婆。我想我不应该再悲伤,外婆在天堂一定过得很好,她此刻或许也闻到了缕缕桂花香,收到了我们的思念……
在一株桃花树下打坐
文/彼岸蒹葭
此刻∕我在一株桃花树下打坐∕睁眼或闭目∕穿过一盏茶汤∕听到你的呼吸和心跳∕如此壮观且寂静∕热闹又孤独
写下的,是这个春天我对桃花的记忆。郊外踏青,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粉红、深红、紫红,灿若云锦。一众女友喜不自胜,掏出手机“咔嚓咔嚓”一阵狂拍。人面桃花相映红,镜头里定格的是巧笑嫣然的青春。
家里,茶桌上斜插了一枝桃花,粉红的花瓣,笑语盈盈的样子,搭配着碧绿的尚未完全展开的叶,像一幅刚从《诗经》里走出来的画。出来进去,我总忍不住往那里瞅一眼——那样热闹繁华,又那样安静自持。
屋里多了一层味道,甜丝丝的、漂浮的、幽微的蜜香,雾气一样缥缈——这种香味完全是令人喜悦的气息,将置身其中的人往上抬升,径直达到一种轻盈的状态,于是,一些活泼的情绪会不自觉地浮起,像枝条上萌发出的新绿。这种情绪非常健康,跟窗外的春天遥相呼应,相当合衬。
是的,桃花是一种喜气的花,热闹的花,它不比梨花那么素淡寡寒,也不像腊梅那样孤高香冷,所谓银碗里盛雪也只是士大夫的孤高情调,世俗的人们还是热衷于桃花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沃野千里,遍植桃林,每到人间三月桃花盛开的好季节,喜鹊喳喳,唢呐声声,一个打扮光鲜的女子走在出嫁的路上,而那片片桃林正在前方等待她的到来——女子出嫁,不正如盛开的花一样热闹喜庆吗?粉红似云霞的桃花,绽放在煦暖春风里,不正暗合了欣欣向荣的人生吗?
桃花的花期并不长,不过十天半月,片片粉红色的花瓣便开始凋零,随风飘散。绿草茵茵,点缀着点点落红,不过,没有半点伤感,倒像是一张春天的明信片。我们把茶席设在桃花树下,青花布上有坠下的粉红花瓣,平添一份诗意。春天适合喝香茶,一泡凤凰单枞,汤色橙黄,香气浓郁,喝起来引人入胜。风过处,几片花瓣落入茶汤,别具禅意。所谓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落花无言,是否在提醒着我们要珍惜这美丽的遇见?
桃花之美,总是指向于青春、红颜、爱情。但是,这一切美好的事物又是那么短暂无常。在童话故事里,王子与公主的爱情极其美好,但是,故事只讲到两人结婚为止,谁也不会告诉你,他们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在看似平淡的生活中,在岁月的河流中,一切都在变化,又有什么能够恒常不变?佛云:“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正是如此。
《红楼梦》里,黛玉用锦囊葬花,惜春伤春之余,不免自嗟自怜,感叹道:“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尽管兰心慧质,她终究还是没有看透没有参悟,其实,花开花落本是自然现象,就像青春也好,爱情也罢,世间诸相莫不如此。既有缘起,必有缘灭。又何必为之所困、为之所苦?所以,我常常告诫自己:去执,放下。
到底什么是放下?我的理解,放下不是放弃,而是放下贪恋,心无挂碍,无有恐怖。一切随缘,缘来则聚,缘尽则散。爱若在,便享受这欢聚;爱若去,不勉强不纠缠,就像告别一朵落花,带着感恩之心,谢谢这份美丽的相遇。挥一挥手,我不带走一片花瓣。
忽然想起昨晚做的梦,一个相当离奇的梦。梦境里,再次邂逅一个多年前的故人,以及过去一段锥心刻骨的情感。我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了,甚至遗忘了,没想到,在梦里,故人音容宛在,往事历历在目,曾经的爱与痛依然如此鲜活、清晰。提及此事,朋友说:“这个梦,其实是你内心的折射。”学佛多年,他参悟颇深。沉默片刻,他接着说,每个人爱的或恨的都是自己内心投射的一个影子而已,要做的不是去追逐影子,而是返观自照,照见影子后面原本清净的心。
我点头。半晌默然。是谁说过一句话,修行的目的正是为了遇见真正的自己。朋友递过坐垫,说,来,一起打坐吧。盘腿,放松,闭眼,用心听听吹过桃林的风声,掠过天边的鸟语,还有空气里的花香草香。安住当下。
桃花开了,桃花谢了,我看到花瓣飘零于时间的水上,顺水而去。我感觉自己像一棵树,安然生长在土地里。打坐将身体变成一棵宁静的树。这棵树到底开花不开花,开什么花,结果不结果,结什么果,那和树无关。树的任务只是做它自己,发芽、长叶,再落叶……年复一年。
人之一生,如梦如幻。有时一个梦的结束,正是另一个梦的开始。就像青春红颜,就像爱情友情。我珍惜所有的过往,但不勉强,亦不痴迷。一念静心,自在自如。此刻,面对一树灿烂的桃花,我清楚地知道它短暂易逝,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将归去。此刻,我在树下打坐,喝茶,看花,享受当下的这份美好。
茶汤渐渐淡了。起风了。转眼,桃花要谢了吧。
天香云外飘
文/肖玲玲
国庆长假,游走在外乡,手机微信朋友圈下起桂雨花。乳白的橙黄的桂花,一点点一团团,那香气隔着千里,好似都闻得着。
桂花树在我国已有2500年的栽培历史,文人墨客用妙笔写下许多桂花诗词和典故。宋之问《灵隐寺》诗中“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名句引人入胜,故后人亦称桂花为“天香”。
总会在这样的时节,忆起被桂花香气沾濡的校园。教学楼下那一排桂花树,每到黄昏,便是学子们的乐园。俏皮的少女抛却了羞涩,爬上树,像灵巧的长臂猿,采摘着桂花。从树下经过的男生,恶作剧地猛摇几下桂树,桂花就扑簌簌往下落,密匝匝的花雨落在发间身上,一个个都变成了香喷喷的人儿。树上的少女被摇得东倒西歪,恼羞地怒瞪坏小子。可那人早就跑远,只有零星的桂花雨,还在软软地往下跌。晚自习的教室,静悄无声。窗台上放着一只玻璃瓶,装着半瓶水,瓶中斜插着几枝桂花,散发着幽幽香气。少女手中的笔飞快地飘动,偶一抬头,伸手扶着身侧的桂花,嘴角扬起,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远处,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经意扫过桂花,扫过拈花微笑的女孩,心间有淡淡清香洇开。
年少的记忆中,桂花的香气明媚如春,就好像那无忧无虑的少男少女。
多年以后,闻到浓烈的桂花香,竟觉得那味道太过甜腻,令人眩晕。那时,心中厌腻的还有那庸常的日子。于是,策划了一场孑然一身的游走,独自去找寻那个丢失的自己。
他乡也有桂花,只是那阵势远不如家乡。香味也很淡薄,偶然飘过,好似倏忽即逝的流星雨,不着一点痕迹。家乡却不一样,桂花树多而繁茂。街道绿花带中有修长的桂树,单位院落和小区往往也种着高大的桂树,树冠被修剪成圆弧形,丰盈饱满,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安稳。乡间的农舍,小院里也总有一棵两棵桂花树。待到中秋月圆,一家人坐在桂花树下赏月,桂子掉落,桂花飘香,把团圆的喜气渲染得愈加浓烈。
在异乡的星空下,幡然明白:浅薄的一生,载不下太多的跌宕起伏。有亲人在侧,有桂花飘香,便是天上人间。
回归家园,拥抱我的是桂花香。“好香!”“真好闻!”旁人惊喜的赞叹,酣畅淋漓。珍惜这大自然的馈赠吧,用桂花酿酒、熬粥、煲汤,品咂那最纯粹的原味。
受邀去乡间农庄吃饭。老远就看到一团人影,围住一棵桂花树,扯着被单,在那打桂花。那个着名的胖诗人,猫腰窝在枝桠间,灵动地摇着树枝。乳白的桂花簌簌坠下,落到被单上,用手抓起,柔软而有弹性,像少女水嫩的肌肤。树下有人举着竹篙,扑打着枝条。树上的人也不甘落后,哒哒摇树。于是,又是一阵急雨,落得人满头满脸,花香袭人。挣脱了日常的桎梏,肆意惊呼、尖叫、雀跃,仿佛重返童年……
用指尖淡淡的余香,泡一壶淡茶,把盏话桑麻。世事纷扰,与我何干?有桂香点染,有亲情抚慰,有友人温润,平淡的日子,也可馨香袭人!
晨曦中的期盼
文/刘会然
秋意渐浓,淅淅沥沥的雨丝更增添了些许寒意。这些天,由于家里的汽车归爱人使用,我不得不每天早上六点前起床,匆匆忙忙洗刷完毕后去赶公交车。家里离单位虽然不远,但要转一次车,而且去单位的车子只有两路,这两路公交车班次间隔时间久。我不得不每天提前多时去公交站点等候。
清晨,天色暗淡,我拖着臃肿的影子火急火燎赶往公交站点。在路旁的一棵树下,我竟然发觉两团黑乎乎蠕动的影子。我心跳陡然加快,脚不由得钉在原地。
前面的蠕动的影子会是什么?
是狗?是乞丐?是野兽……
我不断地揣测。到底是什么呢?树底下的黑影一直在动,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突然想起,报纸上说我们小区有人看到过野狼的出没。由于我们小区是没有围墙的开放性小区,而且小区又靠近城郊的丛林。报纸上说由于我市封山育林效果好,出现野狼和野豹都是有可能的。
面对眼前的黑影,我不由得往后退缩了几步。
幸好,我听到了清洁工扫地的声音由远而近。此时,扫把与大地的摩擦声成了我最亲切的声音。很快,我就看到了一位着黄色上衣的清洁工跟着扫帚沙沙的声音而来。
我平添了一份勇气,趋步朝黑影挪去。树下的黑影依旧在动。渐渐的,我听到了呵气与跺脚的声音。
我才发觉原来是两个人。我胆怯的心绪遁逃。
待我走到树下,看到的竟然是两个男孩。这两个孩子紧紧相拥在一起,嘴上呵着白气,脚不断地跺着。我真想骂上他们几句,这么早,这么冷,在这里装神弄鬼干什么。
但我一看到他们背上沉重的书本,就知道他们也是准备搭车的学生。
我和他们搭讪。问他们为什么早就来这里等车。高个男孩说:“我们在民工学校读书。民工学校的校车早上要去接很多很多的孩子。所以一部分孩子要提早至少三四个小时来路边等。”矮个男孩说:“我们离学校最远,所以学校要我们最早起来等校车。”
我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才六点出头。此时天空还一片漆黑,寒气还肆虐着大地,只有路灯在头顶发出稀薄而惨白的光芒。
整个城市还沉醉在酣睡中,这两个孩子却早已在树下苦苦期盼多时。
高个子男孩说:“车子早一点来多好啊,这天气真冷啊。”矮个男孩道说:“想得美,除非你家里爸爸有汽车。”高个子男孩说:“就我爸爸这点工钱,猴年马月才能买车啊。”高个男孩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脚上的积水朝四周逃逸。
他们停止了交谈。为了赶车,我也匆匆和他们作别。此时,清洁工跟着扫帚沙沙的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街的尽头。
当我踏上开着暖气公交车的时候,回眸树下,两个身影还在剧烈地蠕动着,此时,车窗外晨曦微露。
树下
文/小米
树是椿树,在村子中间,斜坡的边上,村子就在这一扇不大的斜坡上。斜坡外侧是高约数丈的悬崖,悬崖下面是可以种小麦和水稻的金贵土地,更外侧是哺育着这个村子的无名小河。斜坡另一侧是稀稀落落的各家房子。房子靠山,依地形而建,哪儿出现一块较平整的地,房子就见缝插针,矗立了起来。村里已经很多年无处修建新屋了,尽管很多人有这样的打算,但椿树所在的这一块空地,是一个例外,还空着,树占据着足可建一座房屋的宽大平台,却无一人敢于出面,把椿树砍了,把屋子建在椿树的位置。这当然是惹众怒的事儿,无人做,甚至,也无人想。椿树在它的位置上,过着安静的时光,不知道有几百年了。
树很老了,老得活着的人不知是谁栽了它。或极有可能,树是自己长出来的。从未有人给椿树浇水,用不着给它浇水。再旱的夏天,旱不着它,晒不死它。树始终是精精神神的样子。夏日中午,热烈的阳光,安静地覆盖着,荒坡上的草木收敛了枝条,耷拉着叶子,萎靡不振。偶有小风拂过,草木有气无力,动也不动,椿树的叶子却在高高的空中哗啦啦响,像在回应风的到来,像一直在期盼风。跟河边水源充足的杨树和柳树一样,椿树的精气神一直都很足,似乎从不缺少水的滋润。
椿树的根楔入大地,跟暴露在天空中的枝条,呈相反的方向,它钻到深不见底的泥土里去了。有那么一次,有人在坡下的水浇地里整治土地,不期而然挖出一条比腿还粗的树根来,一看就知道,是椿树的根。它在看不见想不到之处,都探索得这么远了,而且不止这么远,不止这一条根,谁想不服椿树,也是难事。
这年,从头年的夏末开始,就没落过一滴雨,一片雪。到了春天,无名小河两岸,远远近近的树都开了花了,出了叶了,椿树还是干巴巴的样子,就有人在树下担心,椿树是不是和人一样,老死了?或因大旱枯死了?有人忍不住用指甲抠树皮,想要查看查看,椿树是不是真的死了,但树皮如龙鳞,太厚,太硬,他抠不动。他的行为,当即引来几个人众口一词地大声呵斥:“树没死,你想弄死它吗?”想要查看死活的人讪讪地缩回了手。“有了闲工夫,挑几担水来,浇浇不就成了?”此人顾不得心里的委屈,恍然大悟一般,想回家挑担取水,却有旁边悠闲的老人,制止了他:“用不着,用不着。”果然过了没多久,椿树又睡醒一般,活过来了。
椿树有几丈高,是一把很大的伞,它的主干,要两个大人才能勉强抱得住,即使单独的主干,也有将近两丈高。你在荒坡下的地里干活,天突然变了色,下雨了。雨不大,却急,来不及跑到家里,但只要跑到了树下,就不用慌慌张张的了。
椿树周围摆放着七八块百十来斤的石头,是花岗岩,极硬,极稳当,高矮不一,纹丝不动。它们是用来坐的,或歇脚的,是板凳或歇台。冬天,叶子落光了,但枝干还在。到了农闲时节,人们没什么可做的了,就聚在树下说闲话,懒洋洋地晒晒太阳。你不用怕冷,一丝风都没有。风似乎藏起来了,怕冻着谁。椿树的树冠很高,冬天的阳光又太低,树枝挡不住阳光。夏天骄阳似火,人们从地里回来,从家里走出来,坐在树下乘凉。徐徐的风,若有似无,若无似有,掠过皮肤、发际,像在给你挠痒痒,说不出有多舒坦。
有闲的时刻,村子里的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着,三三两两地,聚集到树下来。更有甚者,一天不到树下去一次或数次,就像没吃饭没睡觉似的,打不起精神。孩子们在树下玩耍,小青年们在树下谈情,中年人在树下说世事说儿女说庄稼,老人们在树下讲古,各有各的玩伴,各有各的听众,各有各的话题,井水不犯河水。你当然也可以一言不发,安静地坐着或站着,安静地看看,听听,想想,体味体味,品咂品咂,也无任何不可。话语如同树叶,消失了,看不见了,其实已经融入夜色中,融进泥土里,成了生命或生活的一部分,摸不着,看不见,却实实在在,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有心急的人,工收得迟了,饭做得晚了,怕赶不上树下的热闹,好不容易等主妇把饭做熟了,便夹一筷子菜,端了饭碗,到树下来吃。旁边的人看见了,嘴馋了,说:“做的啥饭?闻着怪香的。”吃饭的人说:“你尝尝?”“尝尝就尝尝。”吃饭的人想也不想,把筷子递了过来,碗却还在自己手里。端饭的人和想要尝尝的人,谁也不嫌谁,就尝了尝,一边尝,一边还赞叹。
跟人一样,这村子,才是树的根。村子在,树就在。树没有了,村子还在。这一茬人没有了,村子仍然在。但只要树在,欢乐就一定在树下等着你。假使树没有了,得了空闲,人们就不知道该去哪儿了,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雨中,相思树
文/心路
树下,又是一片雨。雨中的树,自然最相思。
沙沙的雨声,不时地把大个的雨滴砸下来,落在脸上的凉息,那是吻吻的惬意。
傻傻的大哥站在树下,漫无目的地打量树外的人们,那是一派急急的忙乎。雨中的街景一片生机,那是被淋湿了的一片灿烂。
不记得了,在树下待了多久。思慕中,那些蘑菇状的伞远了又近近了又远。触景,那些各种花色花样的“蘑菇”,只有在雨里才是它们由衷的淘气和生命。
当那些越来越急的大个雨滴由头至脸地浇下来,一股激奋便在脸上活耀起来,油然捣持出些厚重的热炽,心,更是加紧地“嘀咕”起来……
风来了,头上的树叶便争先恐后地叫起来,进一步把雨的气势造得更大一些。慌乱中,就把大滴大滴的喘息搅得更响。这时,大个子的哥整个身上似乎早已被淋得“体无完肤”。雨,在树下已把痕迹扩大为尽致。于是,透湿的思绪只好把树染成名副其实的相思。这时的雨和树,便在舞动中激动和不安份起来,显现出那由来已久的本来的面目。
无伞的树下,期待,在雨的导引下还是返回到梦的起点。经历中那是做得最长的一首“春梦”,是雨水浇透的槐花香里的沐浴、淘沥和欢唱……
季节,早已在匆匆中掀去日历的昔黄。那些旧时的萌动和意思,再次把希冀播种在树下,等待着雨的潇洒和击打,期盼着树的呵护和孕育。曾几何时,雨,就成年累月的不再光顾。于是,那孤零零的树下,一直就凝结着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泡影。知道,有一日这泡影终归会被相思鼓破……
积累和眷恋是一件既渴望而有时又不可及的事。这时,心情和心者,自然就是多梦的主角和少梦的配角。不过,无论是主或配,在这雨打的树下,总会泛起一番浓烈的酣畅或是在意的无奈。但无论是酣畅还是无奈,这都是相思在雨中、在树下的神韵……
雨停了,树下的梦在消亡中逐渐变得无声无息。高高的身影,挺挺的树冠,一头浓浓密密并被雨洗得尤为净溢湿怡的枝宜叶仪。偶尔的一两点残留的滴落,便被思量重新捡拾起来,以重温刚刚逝去的梦并召唤着下一次的相思。
雨中,相思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