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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散文

2023/01/09经典文章

露水散文(精选9篇)

秋露

文/游刚

白露似乎就是秋天的门槛。白露一过,秋意就浓了。

还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白露这个节气。因为只要一过白露,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吃庄稼地里的玉米秆儿了。

家乡在海拔千多米的深山里,庄稼比任何地方都要成熟得晚。在白露前后,大片大片的玉米依然青枝绿叶,背着玉米棒子在风中摇啊摇。对于我们最具吸引力的,不是那些玉米棒子,而是那些玉米秆。玉米秆形如竹节,一节连着一节,每一节秆里都饱含甜汁。用牙齿咬破,剥去柔韧青嫩的外皮,里面就是如甘蔗一样的肉芯,咬一截儿在嘴里嚼一嚼,丰盈的汁水胜过任何美味儿,甘甜如饴,韵味儿悠长。

而在白露之前,大人们是绝对不允许孩子们碰玉米秆的。白露之后,大人们说,玉米成熟了,不再需要玉米秆的营养,所以只要不丢弃玉米,在人家田地里寻一根多汁儿的玉米秆,是不会受到谴责的。

由此,对于我们刚刚读过几册小学的山里娃,就从字面上理解,认为“白露”就是一种露水,并固执地认为,就是这种露水,灌溉了庄稼地里的玉米,并且让玉米和田野的稻子熟了起来。

当然,能让我们真正感受到白露的,是在上学的路上。小时候上学,每天都要走五里左右的山路。山路弯弯,路旁全是野花野草。白露以后,那些小草都渐渐枯黄了,一些野菊花举起了小小的灯盏。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们就会背着书包在路上奔跑,不一会儿,鞋子上、裤角边儿全都打湿了。原来,小路旁的树叶儿上,路边的小草丛,小野花,全都铺上了密密的露珠,那些露珠儿映着朝阳,迎着清凉的晨风,轻轻的颤动,一层层一片片,晶莹剔透,有时还焕发出彩色的光晕,像一个个童话般的梦境,美得让人不忍心去惊扰。

然而我们要匆匆地赶往学校,只能静静地看一会儿,又迅速迈开了步子,任路旁的小树和小花,还有小草们把露珠儿洒落在脸上、身上,露水里有着沁人心脾的清凉,让整个人儿都像一棵小草,全泡在了露水里。迎着山头初升的太阳,一群群小鸟尽情飞翔,我们在小路上尽情地飞奔,天空下,大地上,全是露珠儿。以至于往后的岁月中,每每谈及童年,我头脑中都呈现出那样的清晨和那样的白露。

后来读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句子,白露被赋予了更美的诗意。诗中的白露,一定也是指深秋或初冬的露珠儿了。那白露一如纯洁的心灵,如无瑕的爱情,更如冰清玉洁的少年情怀,因为“伊人”,露水冷凝成了霜,成为未干的泪痕,那遍野的芦苇,苍茫茂密,就如茫茫人世,因为爱的露珠,滋生着爱情的坚贞,不管道路有多艰难困苦,少年都要为了心中的幸福去探追寻、去奋斗。

这不由得让我想到辛勤的父母和乡亲。农村的父母亲和乡亲们守着家里的几亩田地,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尤其是许多秋天的清晨,我看见父亲早早地割倒一片片稻子,母亲在地里割回一背篓猪草,父母亲的衣裳,包括头发都湿漉漉的一片,甚至眼眉和睫毛上都有小水珠,每每这时,父母都会喃喃地说,都是这些露水!那语气里却是一半嗔怪一半喜悦,就像对待淘气的孩子。但不管露水有多浓、有多重,父母和乡亲们都从不停歇起早劳作的步子,因为他们要赶在露水变成霜之前,早早地把成熟的粮食收回仓。

时下已到深秋,野外的秋露一定如我记忆中的样子,晶莹剔透,美如梦幻。多想再回到当初的小路上,迎着露珠儿飞奔。

藏雪煮茶

文/夜色如茶

突然冷了,紧接着突然下起了雪,十来度暖暖的冬天瞬间降至了零度边缘。

晶莹洁白的雪仙子们是在昨夜里开始降临的,她们踩着性感的舞步,纷纷扬扬地飘舞在窗外,直让我有出去与它们相拥的冲动。在我们南方的城市能降这么一场雪,难得。可我却错过了上天赐予的这场丰厚的礼物,没有约上该约的人坐在玻璃房里煮上一壶好茶,围炉听雪。

漫天飞雪,这样的场景不知何年才会再见?

晨起时,雪已止。窗外,原本灰色调的城市被雪覆盖了,眼前一片纯静。敲门叫女儿起床,难得女儿在我第一声叫醒刚落下就一骨碌起床,外套也不穿跑到窗边,然后惊喜地大叫:“妈,好厚的雪!好厚的雪呀!”

城里的小孩子没有哪一个会不喜欢雪的,雪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童话世界。对于窗外这些已是静止的雪,我倒是没有一点喜悦,我所有的期待与喜悦都留在了昨夜雪仙子们动感的身影里,最后随着它们的静止而静止。

漫天飞雪,多少年才下得一场!我一直期待着能来一场大雪,静静地坐在被雪花包围的玻璃房里,听着茶壶“扑腾扑腾”沸开的声音,看着壶嘴里喷出来的水蒸气在冷空气里化为水雾,这茶,这雪,这人,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合一生能有几回啊?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在他的这首诗里问他的朋友,在大雪来临之时是否愿意与他共饮一杯酒?我把诗中的酒改为茶,看着昨夜窗外的片片雪花片片飞舞,我也想问一声“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只可惜围炉听雪的玄妙感觉我想今年是不可能会感受得到了。

站在窗前的女儿问我,雪可吃否?

我说,当然可以,雪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最纯洁无瑕的礼物。

女儿想吃雪的念头倒是让我想尝试用雪水煮茶了。于是趁着太阳还未露脸之前,我赶紧去收藏一小桶晶莹剔透的白雪,等到装满整桶时,我的双手已是被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想着用这雪水煮出来的茶水会是怎样的一种甘甜,这倒是抚平了昨夜未能围炉听雪的遗憾了。

女儿看着我红红的双手笑我说,你想学妙玉呀?

我回她,你娘岂能和妙姑娘相比!

说起取雪水煮茶,看过《红楼梦》的人一定会想到书中的那个如清茶一盏般高洁的妙玉。妙玉爱茶更敬茶,她用珍藏了五年的取自梅花上的雪水煮茶来招待宝钗、黛玉和宝玉,可见这三人在她心中的份量。好茶好水与心有灵犀、心境合一的人分享,那是再惬意不过的事。但是,存放五年的雪水早已化腐,是不能再饮用的,书中曹雪芹用了一种浪漫的夸张手法,用洁白无瑕的雪、用纯情高尚的梅突出妙玉高清玉洁的性情。

用雪水泡茶其实并不是上上之选,据记载,清朝张庭玉用雪水泡碧罗春献于乾隆皇帝,乾隆品后下这定论:“吃茶露水为上,雪水次之,雨水又次之,水要轻、清、甘、活,越鲜越妙。”

用露水泡茶我还真未听说过,那要采集多少滴露水才能沏上一壶呀,用露水泡茶我想那也只有皇帝才有那个命享用了。

雪水,古人称之为“天泉”,爱茶人都知道用泉水泡出来的茶能提其香,引其味,泽其色的,因而,从古至今,已不知有多少文人雅客喜欢融雪煮香茗了。今儿我也就附庸风雅一回,收藏了这小桶雪,等它来煮茶吃,也就算是弥补昨夜未能围炉听雪的遗憾吧。

乡村的味道

一、乡村的味道是泥土的味道。

乡村的泥土,是那样肥沃。那样的疏松、那样的滋润,随你怎样去拿捏,它就像一块肉饼,像一个面团,像一团幸福。

早春二月,大地苏醒,庄稼人的吆喝声,刚刚翻过清新的泥土,把乡村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凹凸不平填满。那股味道里,夹杂着泥鳅、蚯蚓、蜻蜓等淡淡的腥味,夹杂着花草和树味腐烂时发出沤气,夹杂着庄稼人身上那股汗水和劳动的气味。

乡村的根是土地,生在乡村的土地上,长在乡村的土地上,活在乡村的土地上,土地是人们的精神支柱。

世世代代的乡民,奔走在大地上,耕作在土地上,快乐痛苦都在土地上,说一句地道的语言,喝一杯地道的米酒,吃一碗地道的大米,当然都是人们生命的源泉……几百年后,入土为安。

泥土的味道,其实也是生命的味道吧!

二、乡村的味道是茶饭的味道。

乡村的生活,粗茶谈饭,平平安安,身体健康,乡下人的日子,踏踏实实,丰富多彩。

古代先民如此,今世人们也是如此。茶饭,老婆,热被窝,这就是我们乡下人的生活模式,是他们梦想要的生活。

温饱是乡下的最大需求度,至于粗茶谈饭,这样简单而固定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乡下人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不去捻那些肮脏阴暗的东西,只要茶饭的填饱肚子,一个个就有浑身是劲,浑身是胆,铁骨铮铮,坚韧不拔。儿子结婚时,吃"床沿饭"吟诗送饭,用的是家乡茶水米饭,由主婚人给年轻新郎新娘送上三杯茶水和两碗米饭放在洞房的床沿上,让他们各尝尝三口米饭……

许是,只有茶叶盒五谷能固本强根,健康成长,不会饥渴,不会惶恐,安抚生活。

三、乡村的味道是阳光的味道。

阳光是人世间万物都要光合作用,它亲吻了一下露珠,露珠就像个怕羞的姑娘,一扭头就藏了起来,留下一把花草的芬芳。

阳光爬到窗边,几个耀眼的光芒就打在黑黝黝的地板上,像一枚枚明星晃晃的金币。

晒谷场上,湿润的稻谷,被顽强的阳光翻来覆去地摩擦,全遍体燥热发烫,连颜色也变得跟太阳一般,金灿灿的。

庄稼人用手抓起几粒谷子,揉搓一下,沙沙沙地脆响,搓出一缕缕淡香,搓出一股阳光味道。

傍晚,我坐在室内观看电视节目,听见庄稼人脚步声,接着把白天晒过的谷子收拾起来,直至夜晚的梦境。

四、乡村的味道是花草的味道。

乡村的田野中,春夏秋冬,田间地头,群山荒野,花谢花开。火红的是桃花,杜鹃花;雪白的是李花,山茶花;金黄的是油菜花,松树花;粉红点是樱桃花,草籽花……

春天是花草的海洋,一片片流光溢彩,魅力四射的美丽的角逐。整个空间里,晨雾中,雨水中尽是花草的气息。真的调皮的轻风最喜欢花儿,还有苍翠茫茫的芳草,她们成天拖着长长的羽衣,在大地上漫舞着。

爱花的蜜蜂。她们正忙的身影一支支笔,在空中划出一条条细线。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又把花粉酿成蜜,同时又把花香久久地储存起来。

荔枝蜜、茶花蜜、桂花蜜、桃花蜜……采得百花酿成蜜,为谁辛苦为谁甜?!

蜜蜂把辛苦留给自己,把甜蜜洒向人间。

五、乡村的味道是露水的味道。

乡村的晨雾被露珠打湿了。像一团团沾了水的衣衫,一缕一缕,黏在地面上悠悠地走了。

每一片嫩绿的草尖上,都挂有一颗晶莹的露珠,像珍珠一样,亮闪闪的,听见脚步声,它们顺势滑入草丛里增发了。

一头狗,刚刚从草丛中跑回来,全身沾满了露水,它停住脚,将身子用力一抖,露水像喷雾一样洒向地面。采茶的姑娘,挎着篮子,像一只只蝴蝶,轻盈地走向生机勃勃的茶园,趟一路露水……

乡村的清晨,是露水侵润的湿漉漉的世界,当阳光灿烂时,大地上全是露水的芬芳。

秋韵

文/马浩

秋天,寒露时,意最浓,最有味。

那种味道,文字是无法表达的,线条也未必能奏效,音符面对露珠也会相形见绌,只有身临其境,方能痛快淋漓地感受到,耳之所闻,目之所及,鼻之所嗅,触之所感,心之所向……无不令人沉醉痴迷。

大自然中,花似乎最能暗合四季的心思,春日的花多是红的,夏日的花白色居多,及至秋季,花一般大都呈黄色,就像轻黄性柔的桂花,还有自古有着“黄花”之谓的秋菊,当然,凡事都不能绝对。

寒露时的芦花,开得正好。此时,水是瘦的,细细的一脉水流,弯出一片芦苇荡。青灰色的芦花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中,天空宝蓝,大约被芦花所吸引,探下头来,一不小心,片片白云也落到了水里。如若有群大雁正好路过,那就更妙了,咔嚓一声,抓拍下来,那就是一首精美的诗。

金钱菊,野生的,平日里不起眼,混迹在草丛中,此时,无疑成了主角,无论是成群结队,还是零星散落的,无不引人注目。相对成片的金黄,其实,我更中意孤株的明艳,不娇夸,不矜持,在草丛中兀自绽放着,平平淡淡,能暖到人的心里去。蹲下身来,仔细地端详着,鱼鳞般的花瓣,浅浅的黄,苔绒绒的蕊,黄得浓烈,却嫩嫩的,瞧着瞧着,眼前便会模糊成一片晕黄的花影,思绪也随之飘飞了。

露水,是大自然对秋的偏爱,明明地泛在翠生生的萝卜缨上。果蔬中,把叶片称缨子的,为数不多,就我现有的知识,都是萝卜家族的,比如胡萝卜的叶子也叫缨子。早晨,到菜地走上一圈,不经意之间,鞋子、裤脚便被露水打湿了,有时,也会把头发、睫毛打湿,有着沁沁的凉意。用“缨”字比喻顶在萝卜头上的叶片,形象而传神,梗红面翠,表层有着绒绒的细毛,露水便附着在绒毛上,露珠缀在叶边,微风过处,嘀嗒有声。

寒露时的萝卜,水嫩嫩的,咔嚓一口,甜甜脆脆的,极爽口。

荷叶间的莲蓬米悄然睁开了眼,它是不知道荷叶的变化的,苍苍的荷叶不知何时变得不那么翠,仿佛叶片也变厚了许多,似乎随时就会被风摧折,无精打采的,水也随之暗淡了下来,小舟漾过来,那是来采摘莲蓬的,顺便也把秋意采摘了。

等到路边晒满了萝卜缨,芦花雪满头时,残荷正在瑟瑟秋风中听雨……这时候,草色已是满眼赭黄,鸡爪板桥霜,秋便走进了霜降的地界,寥廓霜天,秋,便渐渐地远了。

夏日清晨

文/耿艳菊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一日的好晨光不是冬天的,也不是春秋的。冬日里的早晨有令人生怯的冰冷,而春天和秋天似乎又太富有,随手一掂,便哗啦啦落了一地的好时光。

唯有夏日的清晨最珍贵,是一天里最清爽、最适宜的时候。炎热还未到临,火辣辣的太阳隐藏了光茫,挂在东方的天际,若隐若现。清凉的风不紧不慢地吹着,滑过肌肤,滑过发际。一宿燠热湿闷的心不由得不清爽利落起来。

此时,我站在清晨的公园里,捧着一本宋词,临风而读:“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千年前的词人看到了池里的荷叶,起了思乡之情。而我也是背井离乡的游子,亦不免勾起了乡思。

我想,这个时候的父母早已在田里了。他们总是在晨光曦微时出门,晨兴理荒秽。夏日里的每一天,在他们的世界里,是真正做到了一天之计在于晨。他们总是会把活计放在晨时,井然有条地安排着,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凉沁沁的清晨。庄稼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腿,有什么关系呢,一转身,看到后面郁郁葱葱的干净的田,他们长舒了一口气,笑了。

一滴露水落在了脚上,凉凉的,拉回了我飘渺的思绪。蹲下去,我静静地凝视着路边的这一片青草。细细的叶子上端坐着一粒粒圆圆的亮水珠,洁净极了。稍微一碰叶片,它就俏皮地滑动。作家许冬林写过一篇诗意的文《养一畦露水》,用“精灵”形容露水,尤其生动贴切。她在文末说:“养一畦露水,在露水里养一个清凉的自己。生命短暂渺小,唯求澄澈晶莹,无尘无染。”而在这样的一个夏季清晨,因为有露水才显得清新凉润。

蝉附在头顶的树上高一声低一声鸣叫。鸟儿斜着身子低低地掠过路面,旁若无人,栖在相思树的枝头婉转歌唱。并不觉得吵闹,反而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害羞的蜗牛也大胆地探出身,在路边缓慢地爬行。

偶有晨练的老人,碰见了,甭管认识不认识,总是笑盈盈地温和地打招呼。似乎呼吸了这清晨的空气,心情也跟着清爽起来。

路边的牵牛花星星点点,高昂着小喇叭,可爱得很。还有木槿,淡紫的花朵缀满了青色的枝条,绚烂亮丽。它们是勤奋的,又是极聪明的,选择在清新宜人的晨光里盛放。

和我同来的两岁多的儿子站在木槿树下,仰着小脸,对着一树的繁花奶声奶气地惊叹:“花好漂亮呀!早上好漂亮呀!”

放山猪

文/南泽仁

阳光洒满窗户,亮得晃眼。没有谁来叫醒我,我就起床了。火塘已经冷了,里面盛满了雪片一样的灰烬。边上立着一个焦黄的麦饼,把它揣入怀中,我就去院中赶那头六岁多的山猪出圈。它已经很老了,可是每年它都会产下八九十只小山猪。它们热闹地凑在它肚皮底下吮吸那两排漆黑的奶头,它们一天天长大,后来就不知去向了。每天,我都要赶着它走过小草坪、小学校、小山坳,去几里外的火地寻嫩草。山猪早已熟识这段路途,它走在我前面,背上消瘦露骨,肚皮凹陷,两排乳头几乎要垂到地面了。我停在路边摘红子果吃,它就在边上等我。吃完,我用一根细长的棍子在它背壳上划动,它就恣意地倒在地上休息了,用棍子敲它,它会即刻起身继续赶路。

火地,是王队长家的自留地。地里种着玉米,地边上长满了水嫩野草,山猪看见野草便一头埋下去,不再理会我。我在野草中捡起一朵朵露水菌放入围裙里,找寻它们那么容易,就像追逐一头白熊遗失的脚印。太阳炽热难挡的时候,我就把露水菌藏到一笼野草中,把山猪赶到核桃树下躲荫凉。那是一棵巨大的核桃树,它遮蔽了头顶的全部天空,手掌一样大的叶片间挂满了青涩的核桃,几只松鼠在树枝上轻盈跳跃。我踮起脚,伸手去晃动树枝,它们嗖一声钻进了密叶深处,抖落一串蝉鸣。在树下,掰起一块块石板,会找到旧年的干核桃,有的被松鼠掏空了,有的依旧果仁饱满。敲开它下着麦饼吃,麦饼太硬了,就掰成小块请山猪吃,落下的碎屑,被几只觅食的蚂蚁撞见后秘密地抬走了。选取一些薄石板,搭成椅子,房子,请自己小心翼翼地入住,它们不太牢固,我正与自己客套地对话,喝茶,它们就垮塌了。看着一地的凌乱,我感觉孤独还有困倦,便靠在核桃树根下睡着了。我梦到了“六一”儿童节,我穿着崭新的白衬衫,蓝裤子,白胶鞋去小学校,经过奶奶房门前,吱呀一声推开一道光线,红漆板箱没有上锁。我轻轻地走近它,打开它,里面整齐的叠放着一摞五元、两元的纸币,它们是奶奶卖小山猪攒下的。我把它们全部取出来,裹成卷,攥在手里就到学校。学校里有好多陌生学生,他们都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白胶鞋,他们的面容像天空一样晴朗,寂静。我站在他们中间,看到一个老师站在台上张口说着什么,学生们便逐个走上台去领取到一枚万花筒、两只铅笔、五颗水果糖。我攥着那钱,手心出了许多汗。我不住地张望校门口,门口空寂无人,后来我又去望校门口,终于,小袂袂拄着一根竹棍,对着地面指指点点地朝我们走来。学生们都朝他围去,他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们,接着就唱起歌来。梦里有了声音,他的歌声真好听,听得我落下了泪。我不是同情他看不见这个世界,而是他的歌声比这个世界还要明亮。他唱完就去摘下帽子,端在胸前,等着有人往里投钱,一分、五分、一角……我把攥在手里的钱全部放进了他的帽子里,他感觉到了沉重,眼睛露出了微笑,微笑里站着一个我。

我的手臂和肩背一阵微凉,梦就醒来了,这一觉,我把太阳睡落山了。山猪在不远处拱土,我起身,它就走到那笼掩藏着露水菌的草丛前等我,拾起露水菌兜在围裙里,赶着山猪回家去。山猪吃饱了,肚皮鼓胀了很多,走起路来显出了精神。在家门外,我看到了屋顶上的青色炊烟,心像是一块石子投进了河水那样安稳。隔壁的纽珍婆婆坐在二楼的阳台上踩缝纫机,见到我就问,看猪娃儿回来了?我展开围裙请她看,她看到露水菌,停下缝纫,说,勤快人才能吃到露水菌,婆婆是没有这个口福的人。奶奶用猪板油烧了菌子,让我端一碗给纽珍婆婆。她从缝纫机的针眼下取出刚刚缝纫好的物件,咬断线头,整理后挂在我的肩头,原来是白色荷叶边镶起的两张手帕缝纫的挎包。婆婆眉开眼笑,说,明年就挎着它上小学校去。挎着它,我走出院坝,走过了冬萍家门口,健康家门口,五娘家门口,没有一个人看见我走过。回头,却看见山猪一直跟在我身后。

乡村的味道

文/高登山人

乡村的味道

◎林涛

乡村的味道是露水的味道。

乡村的晨雾被露水打湿了,像一团团沾了水的棉絮,一缕一缕,贴着地面悠悠的走。

塘里的鱼儿,田里的泥鳅,纤毫毕现,像在跳一曲古典芭蕾,一张张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在水面上,贪婪的吮吸着露珠。

每一片嫩绿的草尖上,都挂着一颗晶莹的露珠,珍珠一般,亮闪闪的。听见脚步声,它们顺势滑入草丛里逃遁了。

牛羊欢叫着,一群一群,争先恐后往草地里赶,它们要抢在阳光赶跑露珠前,多吃一些鲜嫩的“露水草”.一只老黄狗,刚刚从草丛中追赶野兔回来,全身沾满了露水,它停住脚,将身子用力一抖,露水像喷雾一样洒向地面。女人们挎着菜篮子,像一只只蝴蝶,轻盈的走向生机勃勃的菜园,趟一路露水……

乡村的早晨,是露水浸润的湿漉漉的世界,空气中满是露水的芬芳。

乡村的味道是阳光的味道。

阳光像个率性热辣的小帅哥,它亲吻了一下露珠,露珠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扭头藏了起来,留下一地青草的芳香。

阳光跑到纱窗边,往灶屋里瞧了瞧,可是窗格太小,几个耀眼的光斑打在黑黢黢的木板墙壁上,像一枚枚明晃晃的金币。

晒谷坪里,湿润的稻谷,被顽皮的阳光翻来覆去的摩挲,全身燥热发烫,连颜色也变得跟太阳一般,金灿灿的。

父亲随手抓起一把谷子,揉搓一下,沙沙沙地脆响,搓出一缕淡淡香,搓出一股阳光味。

夜晚,我躺到床上,母亲把白天刚刚晒过的铺盖拿过来。我抿住嘴,鼻子贴住被面,深深的吸一口气,一股淡淡的阳光香味沁人心脾,直抵我的梦境。

乡村的味道是花香的味道。

乡村是个百花园,春夏秋冬,田间地头,丛林山岗,花谢花开。火红的是桃花、杜鹃花;雪白的是梨花、山茶花;金黄的是油菜花、松树花;粉红的是草籽花、樱桃花……

春天是花的海洋,仿佛是一场流光溢彩魅力四射的美丽的角逐。空气中,晨雾中,雨水中满是花朵的气息。调皮的风姑娘最喜欢花香,她成天拖着长长的透明的羽衣,在空中漫舞。

比风姑娘更爱花的是蜜蜂。它们忙碌的身影,像一支支铅笔,在空中画出一条条黑黑的细线。这些可爱的小精灵,把花粉酿成蜜,把花香持久储存。

禾花蜜、茶花蜜、槐花蜜、桂花蜜、油菜花蜜、草籽花蜜、金银花蜜、冬桃花蜜……采得百花酿成蜜,为谁辛苦为谁甜?

蜜蜂把辛苦留给自己,把香甜洒满人间。

乡村的味道是茶饭的味道。

乡村的生活,粗茶淡饭,宁静祥和。乡下人的日子,踏踏实实,平平安安。

有一首童谣唱得好:“叫你哥,叫你哥,教你妹妹嫁给我,白天给我煮茶饭,夜里帮我暖被窝。”茶饭,老婆,热被窝,就是乡下人理想的安乐窝,就是他们想要的生活。

习惯了粗茶淡饭,生活其实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乡下人少有不切实际的想头,少有肮脏阴暗的东西,只要茶饭填饱肚子,一个个就浑身是劲,浑身是胆,铮铮似铁,坚韧如钢。

出嫁的时候,要喝“离娘茶”,吃“离娘饭”;驱邪避晦,用的是“茶叶米”;老人临终前,亲人们噙着眼泪,要给老人喂上人生最后的三口茶饭……

也许,只有茶叶和五谷能固本强根,扶正祛邪,不会饥渴,不会惶恐,安抵天堂。

乡村的味道是泥土的味道。

乡村的泥土,是那样肥美,那样绵软,那样滋润,随你怎么抚弄拿捏,它就像一个柿饼,像一个面团,像一团幸福。

早春二月,大地上响起犁田催牛的吆喝声,刚刚翻过来的清新的泥土的味道,把乡村的每一个旮旯,每一个缝隙填满。这股味道里,夹杂着青蛙、泥鳅、蚯蚓、土狗子的淡淡腥味,夹杂着青草和树叶腐烂时发出的沤气,夹杂着耕牛和农夫身上那股浓浓的汗水和生活的气味。

土地是乡村的根本,是生活的源泉,是精神的支柱。世世代代的乡民,生在土地上,长在土地上,奔走在土地上,劳作在土地上,快乐痛苦都在土地上。讲一口地道的土话,喝一壶地道的土酒,吃一碗地道的土菜,土地始终是他们生命的度量衡……百年之后,入土为安。

泥土的味道,其实也是生命的味道。

放山猪

文/南泽仁

阳光洒满窗户,亮得晃眼。没有谁来叫醒我,我就起床了。火塘已经冷了,里面盛满了雪片一样的灰烬。边上立着一个焦黄的麦饼,把它揣入怀中,我就去院中赶那头六岁多的山猪出圈。它已经很老了,可是每年它都会产下八九十只小山猪。它们热闹地凑在它肚皮底下吮吸那两排漆黑的奶头,它们一天天长大,后来就不知去向了。每天,我都要赶着它走过小草坪、小学校、小山坳,去几里外的火地寻嫩草。山猪早已熟识这段路途,它走在我前面,背上消瘦露骨,肚皮凹陷,两排乳头几乎要垂到地面了。我停在路边摘红子果吃,它就在边上等我。吃完,我用一根细长的棍子在它背壳上划动,它就恣意地倒在地上休息了,用棍子敲它,它会即刻起身继续赶路。

火地,是王队长家的自留地。地里种着玉米,地边上长满了水嫩野草,山猪看见野草便一头埋下去,不再理会我。我在野草中捡起一朵朵露水菌放入围裙里,找寻它们那么容易,就像追逐一头白熊遗失的脚印。太阳炽热难挡的时候,我就把露水菌藏到一笼野草中,把山猪赶到核桃树下躲荫凉。 那是一棵巨大的核桃树,它遮蔽了头顶的全部天空,手掌一样大的叶片间挂满了青涩的核桃,几只松鼠在树枝上轻盈跳跃。我踮起脚,伸手去晃动树枝,它们嗖一声钻进了密叶深处,抖落一串蝉鸣。在树下,掰起一块块石板,会找到旧年的干核桃,有的被松鼠掏空了,有的依旧果仁饱满。敲开它下着麦饼吃,麦饼太硬了,就掰成小块请山猪吃,落下的碎屑,被几只觅食的蚂蚁撞见后秘密地抬走了。选取一些薄石板,搭成椅子,房子,请自己小心翼翼地入住,它们不太牢固,我正与自己客套地对话,喝茶,它们就垮塌了。看着一地的凌乱,我感觉孤独还有困倦,便靠在核桃树根下睡着了。我梦到了“六一”儿童节,我穿着崭新的白衬衫,蓝裤子,白胶鞋去小学校,经过奶奶房门前,吱呀一声推开一道光线,红漆板箱没有上锁。我轻轻地走近它,打开它,里面整齐的叠放着一摞五元、两元的纸币,它们是奶奶卖小山猪攒下的。我把它们全部取出来,裹成卷,攥在手里就到学校。学校里有好多陌生学生,他们都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白胶鞋,他们的面容像天空一样晴朗,寂静。我站在他们中间,看到一个老师站在台上张口说着什么,学生们便逐个走上台去领取到一枚万花筒、两只铅笔、五颗水果糖。我攥着那钱,手心出了许多汗。我不住地张望校门口,门口空寂无人,后来我又去望校门口,终于,小袂袂拄着一根竹棍,对着地面指指点点地朝我们走来。学生们都朝他围去,他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们,接着就唱起歌来。梦里有了声音,他的歌声真好听,听得我落下了泪。我不是同情他看不见这个世界,而是他的歌声比这个世界还要明亮。他唱完就去摘下帽子,端在胸前,等着有人往里投钱,一分、五分、一角……我把攥在手里的钱全部放进了他的帽子里,他感觉到了沉重,眼睛露出了微笑,微笑里站着一个我。

我的手臂和肩背一阵微凉,梦就醒来了,这一觉,我把太阳睡落山了。山猪在不远处拱土,我起身,它就走到那笼掩藏着露水菌的草丛前等我,拾起露水菌兜在围裙里,赶着山猪回家去。山猪吃饱了,肚皮鼓胀了很多,走起路来显出了精神。在家门外,我看到了屋顶上的青色炊烟,心像是一块石子投进了河水那样安稳。隔壁的纽珍婆婆坐在二楼的阳台上踩缝纫机,见到我就问,看猪娃儿回来了?我展开围裙请她看,她看到露水菌,停下缝纫,说,勤快人才能吃到露水菌,婆婆是没有这个口福的人。奶奶用猪板油烧了菌子,让我端一碗给纽珍婆婆。她从缝纫机的针眼下取出刚刚缝纫好的物件,咬断线头,整理后挂在我的肩头,原来是白色荷叶边镶起的两张手帕缝纫的挎包。婆婆眉开眼笑,说,明年就挎着它上小学校去。挎着它,我走出院坝,走过了冬萍家门口,健康家门口,五孃家门口,没有一个人看见我走过。回头,却看见山猪一直跟在我身后。

露水天地间

文/杨犁民

露水长在村庄里。村庄是露水的襁褓。

村里人常说,一滴露水养一个人。意思是,世间万事万物,无论高低贵贱,上苍都以一滴露水待之。露水不会让一个人穷困潦倒生活没有着落而活不下去。露水养大了一株草,露水滋润了一朵花,露水救活了一个乞丐的命。所以人也是露水养大的。人生活在一滴露水里。然而,反过来照料一滴露水的人却并不多。

也许,是人身上的灰尘太厚了吧。露水怕灰,露水一旦掉进灰里,瞬间就隐匿无形。能够照料露水的人,想必也是露水般冰清玉洁的。这样的人,往往居住在《诗经》一样的古书里。要千呼万唤,才露水般倏忽一现。

尽管人们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然而露水并不是为求回报才施之予人的。露水之恩,就像露水本身一样慷慨纯洁。露水之恩虽小,却奉献了露水生命的全部。

我的童年,是在露水里浸泡着长大的。早晨出门,一脚踩去,车前草上的露水已经将全脚湿透。等到走过一片玉米地,或是一处灌木丛,从头发到裤脚,全身上下再无一片干爽的地方,衣服都已贴到了后背上。被湿透的人,也不恼,扛着农具,吆喝着牲畜,继续向更广大露水聚集的地方走去。

近午时分,露水就已经纷纷陨落,或是雾化而去。

夏秋的晚上,也是露水丛生的时节。

傍晚的时候,天气湿漉漉的,热烘烘的。远天边,树梢上,总是一闪一闪的。露水如约而至。故乡把它叫做下“兆根儿”。似小小的彩虹,像短暂的闪电。仿佛一个梦,明明看见什么东西闪了下,又闪一下,及至仔细端详时,却又似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一恍惚而已。这时候,大人们便会自言自语似的咕噜几句。无外乎就是农事呀,天气呀之类的。

到了晚上,饭尽人闲。人们老老少少三三两两坐在阶沿上,躺在晒席里,有的连刚刚吃尽的饭碗也懒得端回去,搁在脚边,有一句没一句聊天,看星子“屙屎”(陨石坠落)。一些孩子把晒席卷起来,躲在里面藏猫猫。及至夜深人静,大人们打着哈欠,纷纷起身招呼孩子进屋睡觉。招呼三五次后,觉着院坝里再无吵闹和身影,便也进屋休息了。等到第二天起来,打开晒席时,才发现里面竟睡着三五个孩子。衣服裤子湿漉漉的,酣睡的脸上,还挂着些许露珠。

那时候,我家屋旁不远处有一块空地,收割过后,稍不管理,就会野草疯长,铺天盖地,长得最多的是狗尾巴草。清晨起来,无数露水挂在狗尾巴草上,在晨光下闪闪发亮,像无数个小小的太阳。万千露水,万千珍珠,我富可敌国呢。许多年后,每每忆及于此,任红尘滚滚,尘世沧桑,内心仍养有一畦露水的清凉。

露水是和树呀,花呀,草呀,泥土呀,瓦房呀,毛狗呀,蜜蜂呀……一起长大的。所以,露水无处不在,露水的地位既高又低。高的时候,高到了树梢顶,星星上;低的时候,低到了草丛下,尘埃里。种草养露水,据说是古人常干的事情。那种草的人,想来也是一派仙风道骨。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一株草了,生于青萍,长于泥沼,等待一粒露水来喂养。

露水是自己的星球,露水是自己的宇宙。露水包容,装得下世间万物,却经不起一颗尘埃的玷污。露水短暂,玉碎自己,滋润着草木生命的荒芜。

我试图捡起一粒露水。却只捡起了露水的骸骨。

露水生于天地间,天地有正气。露水装得下天,也装得下地。然而露水只是露水自己,长于乡土,隐居草莽,晶晶莹莹的一滴而已。所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但凡美好的事物,似乎都是短暂的。小时候,看螳螂在露水上做了一回夫妻后,一方便将对方吞噬。幸福而残忍,悲壮又凄怆。小小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第一次明白了,世间万物,并不总是晶莹纯洁的。

再遇露水时,当倍加珍惜。让露水来把我浇灌。让一生沉浸在一粒露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