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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猪散文

2022/12/30经典文章

年猪散文(精选15篇)

忙年

文/章铜胜

在物质生活还不富足的年代,过年是异常忙碌的。乡村里的人将年前那段忙碌的日子称为“忙年”,很形象,又很生动,甚至有些调侃的意味。“忙年”就是忙过年的事情。那种忙碌是令人兴奋和激动的,因为年前的忙,对于即将到来的新年,人们的心里才有了一种更美好的期盼。

彼时,人们忙年的热情让我钦佩,投入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只为了能过上一个丰盛的年。如今,要想过上一个物质丰裕的年,太过简单了,人们反倒没有了那种忙年的兴致。对于年,也少了那份喜庆和庄重的仪式感。

曾经,我家的新年也是忙碌的。进入腊月,全家人就开始忙碌了。母亲忙着准备新年的穿戴,忙着准备新年的吃食。腊月里,母亲要为一家人做鞋,做千层底的布鞋,有单的,有棉的,每个人都要备上两双。白天忙不过来,母亲就在夜里做鞋,我常在睡了一觉醒来时,看见堂屋里仍亮着昏黄的灯光,我知道那是母亲在熬夜为我们赶做新鞋呢。我翻个身又睡了,梦是踏实温暖的,我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睡的。

新衣要请裁缝上门来做,裁缝也是在腊月里进的门。家里经济再窘迫的时候,父母自己舍不得添置新衣,过年时也会请裁缝来,为我们兄妹每人做上一身新衣服,好让我们过年时能穿上一身新衣服,高高兴兴地出门。

过年前,要准备的吃食多,就得计划着一样样地准备。才进腊月,母亲就做炒米糖了。母亲善做炒米糖,每年都会为我们做好几种口味的炒米糖,有芝麻糖,有花生糖,有炒米糖。母亲做炒米糖的手艺好,常被邻居请去帮忙。家里做了炒米糖,我们的腊月就是甜的了。那是偷偷地偷来的甜,母亲是不敢让我们敞开了吃的,毕竟点心当不得饭,何况家里做的炒米糖也不多。

杀年猪的进了村,年就快到了。杀年猪的杀猪匠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进了村的,从村东开始,挨户给要杀年猪的人家帮忙杀年猪。那几天,村子里的孩子们是跟着杀猪匠跑着看热闹的,谁家的孩子不在家,问一下杀年猪的到了哪家,孩子准在那儿玩呢。杀完年猪,每家的餐桌上少不了有肉,我们就可以打牙祭了。我家杀完年猪,母亲总把剩下的肉分成几份,送一点给亲戚邻居,腌一点腊肉,灌一点香肠,再留一点过年时吃,肉就没有了。日子在母亲这儿,总是算计着过的,即使是过年,也是一样的。

到了年边儿上,就分年鱼了。村里的人把村前大池塘里的水抽干,将在大池塘里养了一年的鱼全捉了上来,鱼就堆在池塘边的空地上,白花花的一大堆,看着就让人眼馋。村子里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开始在鱼堆旁挑挑拣拣,将一大堆鱼分成一小堆一小堆,每一户人家都能分上一小堆鱼。那一天,家家户户都在煮着鱼,村子里到处飘着鱼香。

我喜欢村前那口年年有鱼的大池塘,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年,到过年了,却给了全村人一个不小的惊喜。就像乡村里平静的日子,在过年时也会沸腾一样,那是平凡生活里的高潮和盼头,有了这样的一个日子,一年的生活就有了满满的希望在。

忙年,好像一直是母亲在忙着,忙着准备新年的衣和食。到了洒扫庭除的时候,我们也要去帮忙。而过年,就是过日子,最忙的还是父亲。父亲一年都在忙着,就是为了能让全家人过上一个衣食丰足的年,过上踏实安稳的日子。

常言说,过年三天闲,即使是在一年中最闲的三天里,父亲也是忙碌的。记忆中的每年除夕,父亲都要挑着一担菜去市场上卖,卖完了菜,父亲才会回家过年。我们一家人常在门前望着,等父亲回来过上团圆的年。

想想彼时,那样忙碌的年,却是那样让人留恋和期盼,我们期盼着新年带来的幸福和吉祥。

杀年猪

文/看柳庄主

在乡下,过年必杀猪。冬至一过,杀猪季就到,陆游的诗“丰年留客足鸡豚”,提醒家家户户主妇们开始操心准备了。

和杀猪班子约好时间,母亲天不亮就开始烧水。小孩子醒来就去准备鞭炮。冬天的早晨,冈峦和树梢上的雾色渐渐退去,杀猪班子六七个人哟嘿哟嘿地抬着腰盆来了,有时放在院里,有时也放在稻场上。领头师傅将工具器械用热水烫一烫,算是消毒。有的支起案板,要来血盆,绑好吊钩。

母亲提着一桶米汤水走向猪屋,象征性地给猪喂食一下,也算跟她喂养了一年的猪做个告别。不一会这猪就被几个壮汉捉住,捆绑住四脚和身子,抬上案板。鞭炮一声噼里啪啦地炸响,杀猪佬开始将刀刺向猪的咽喉。这活比较粗糙,一般由杀猪班子的徒弟来干。朱元璋当了皇帝曾调侃“一刀劈开生死路”,大概是说此。我们当小孩子就跑很远,不敢看那血淋淋的场面,只能听听猪的几声嚎叫。杀猪的手法力气要运行到位,才能一刀毙命。遇到笨手脚的徒弟,几刀下去事有不济,还有杀了后跑掉的猪,撵回来重杀,这时候主人呢就不高兴,预示着一年的晦气。

鲜血放在盆子里,稍后做成血豆腐。师傅们开始在腰盆里烫猪,这时候大量的开水派上了用场,保证猪毛烫软后被剃刮干净。从腰盆里捞起来,还要吹气(让猪身子鼓起来),一般从后猪脚软皮处打个洞,然后用气管插入猪体使劲鼓吹,杀猪讲究不要随变损伤猪的胴体。一个气胀饱满的猪,方便继续刮毛洗净。然后挂起来开肠破肚,猪的内脏被拿出放在一边去清洗,记得一些小肠会被领班师傅拿走,算是主人对师傅的奖赏。

接下来便是分割和储藏。头皮、项圈、蹄髈、尾巴等算是杂碎,正身分成六或八块,便于腌制熏干。臀部是最好的蒸肉料子了,一定要给杀猪班子准备两碗,算是早餐的宴席。瘦肉一部分腌制一部分现炒,也算当天宴席的主菜。排骨和下膘等待腌制,猪油、肝和心肺拿去晾干,大骨头煮熟后存起来,成了每天火锅的主菜。肠子灌进猪肉配料做成香肠,也可以切成碎段加入特制的米粉子佐料,封在腌菜坛子里,成了开春缺菜时的调剂。小孩盼望的是猪尾巴和膀胱,猪尾巴是活肉,卤好了吃起来特香,我没少吃。膀胱晾干后吹气,可以当做皮球来玩。

腌制熏干,技术含量真不少。装肉的缸必是大的,腌制的肉需要层层码放,压好盖好,隔几天翻动一次。晴天一来,赶快晒干晾干,然后全部收挂在火笼上面的杠子上。我们家的小院不很完整,火笼放在南厢房,冬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烤火一边熏肉,睡觉前扑灭明火,让烟气慢慢吞吞地缭绕。

乡下的熏肉好吃极了,看上去晶莹亮黄,想吃的时候,拿出来或炒或蒸,肥而不腻,肉香扑鼻。熏肉便于保存,夏天埋在谷堆里,秋天挂起来继续晾干,如果主妇经营得当,一般能够吃到和来年交接,在贫困的年代,更是礼遇贵客的尊品。

母亲去世二十年了,再也无法吃到她做的熏肉。写上这段文字,也算一种怀念和哀思。

杀年猪

文/守望2017

小时候,在农村,最盼望的是过年,只是兴奋;最爱看的是杀年猪,不知道害怕。

进了腊月,便天天念叨,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过了腊八杀年猪。知道年还远,唱着说着,只为玩乐,心头上倒没那么急切。

喝过了腊八粥,心情就急迫起来。口中的叨叨碎也改变了内容——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好像已嗅到了香香的味道。

杀年猪,要早些时日。

腊月二十前后,嗷嗷的哀号,愤怒的尖叫,便满村子络绎不绝地响起来了,那就是岁尾年猪的最后祈祷。

那时农村杀年猪,绝对的原始小农经济时代,连正经八百的屠夫也不肯找。

那时,农人里也有多才多艺的,有会些杀猪劁猪的,不多,算是宝贝人材。因为此道干得尽是绝户事,大多人腻烦。腻烦的是杀猪这行当,猪肉还是要吃的,家里要杀猪了,便请人。

给姥姥家杀年猪的这个人,姓王,50多岁,也是姥爷家族里的外孙子,却管我叫小叔。进了院子,先去姥姥那儿,叫声老祖宗,再招呼其他人。满院子姥爷舅姨地乱叫一阵。谁都比他大,包括襁褓里的孩子,新鲜!

先前,我奇怪。姥姥告诉我,咱家辈分大,没啥奇怪的。由此,我也就知道了一个理儿,天大地大,不如辈儿大。铁证如山,一个50多岁的人,管我叫叔,我还没到上学年龄。

王大侄儿随身所带,三件东西。一把杀猪刀,尖尖的,薄薄的,亮亮的,看着让人胆寒;一根三尺多长的铁条,手指粗细,乌乌的发亮,无一斑锈痕,说叫通条;一块厚铁皮板,比小人书大些,卷圆一面,另一面是一道白刃,像刀似的,像刮山东大煎饼的镪子,也像现在大白工打大白的刮板。

年猪,头一天就不喂食了,一为省些粮菜,二为打理时干净些。

王大侄儿一来,猪圈里便有些骚动,那些猪似乎嗅到了他带来的死亡信息。待王大侄儿站到猪圈中时,猪便发狂地远躲他,越远越好,猪也通灵性。

大舅妈便端些猪食来,倒进食槽中。

猪是认吃不记打的,见吃,那点灵性就没了,顿时安静下来。就净往猪槽子那边观瞧了,倒是疑疑惑惑的。终于,诱惑战胜了疑惑,几个猪全跑来了,吃饭!甚至还有的哼唱起来,很快活。

王大侄儿一直没动,很淡定地站在那,脸上好像有些蔑视的神情。

正当猪得意忘形的时候,王大侄儿悄悄地靠了上去,身子只一动,一只手便薅住了那头年猪的一只后腿,都没看他那只手怎样伸出去的。与此同时,他那只手顺势往上一提一掀,那年猪便侧卧地上了。王大侄儿顺势用膝盖顶在猪的肚子上。旁边俩落忙的也冲上来,按住了猪头、猪蹄子。

一根细绳,随王大侄儿的两手摇晃,先是两后蹄聚一处,绕腾几下,缠紧,再前两蹄,如是。最后前后四足,拢一处,绑个结结实实。所谓四脚蜷蹄,就是这样。

年猪一直在号叫,凄厉而悠长,无奈而绝望,让人听得心抖。

一根杠子伸进四蹄里边,一声喊起,晃晃悠悠地,年猪被抬到院中的低案上。

年猪也无大力了,只是哼哼,口中尽是白沫,只管往外吐。猪侧卧着,脑袋探出了案头,有些下垂,脖项下面便展露出来。王大侄儿拍拍猪的喉咙处,嘴里念叨着,老猪老猪你莫怪,你本阳间一刀菜——噗哧一声,刀子便进了猪的喉咙下,直取了心脏。刀子拔出来时,那血猛的蹿一下箭儿,便汩汩而下,流落在下面的大盆里。

大盆里有些水,水里有些盐,可以防止猪血凝结。有人用两根秸秆,不停地搅,怕猪血凝出块儿来。一口猪的血,可以灌出好多血肠来,糟蹋不得。

年猪最后一声长号,便歇了气,甚至没蹬几下,去得很痛快。王大侄儿刀术好,可谓稳准狠三要件结合得完美无缺。猪落到他手中死,真算是幸福的。

记得当年老驴头,为反抗政府的猪头税,便自己偷偷杀猪。猪死得妥妥的了,可往滚水中一放,猪明白了,起身就跑,四处疯蹿,把老驴头和闺女春兰折腾够呛,只怪老驴头手艺太差。这样的杀猪匠,谁敢请。

王大侄儿给年猪松了绑,在年猪后脚处割个小口。把铁通条插进去,顺着猪皮下一阵乱捅,直捅到年猪的脖根下,为的是给年猪松皮。接下来,便捧起猪脚,嘴唇压着那小口子,给猪身上吹气。这活是杀猪的程序中,最累的一道。得要把猪吹得胀胀的,鼓鼓的,像个大大的皮球才行。为的是,给猪褪毛时,方便省力,快捷干净。

给猪吹气,最累,人要歇气的。歇气时,王大侄儿一边手紧紧地攥着那个进气的小口子,怕吹进去的气跑出来,一边大喘着气。如是十几次,才能把年猪吹鼓了,吹硬了。真是够累的。

年猪吹鼓了,大锅里的水也刚见滚,把年猪搭在锅边,往猪身上浇水。王大侄儿抄起那块刮板,迅速地在年猪身上刮来刮去,极有规律。年猪身上,便一条一条地露白。

这时候的水,不可以太热,太热,便伤了肉皮;也不能不热,不热,便刮不干净,有细毛遗落。尤其是猪头和四个蹄子,坑洼褶皱的,最难收拾。遗下的毛,凉了,再难清除,让人瞧着胳应。

王大侄儿褪的猪,白白胖胖,干干净净的,让人看了,觉得很顺眼。

接着,开膛破肚,将五脏下水倒入大盆中。再割下猪头,将整个年猪,分劈成两个拌子。王大侄儿便大功告成,去堂屋里喝茶歇气了。

照例,二两小酒,三两个炒菜,喝好吃好。再割上一条血脖,或软硬肋,穿上一截小麻绳,拎着,悠悠荡荡地,唱着小曲回家了。

王大侄儿厨艺也好,吃不得东家给炒的菜,讲究。便自己下厨,选自己可口的,弄上三两个。血脖那块肉,回去给全家人包顿酸菜饺子,皆大欢喜;软硬肋冻上,留着过年。

王大侄儿就这样给人家杀年猪,没有例外。他家,有好多年不杀年猪了。

赶年猪

文/雍措

村庄坐落在半山腰,由于坡度原因,每家每户的房屋与房屋紧挨着,连成线,连成片,整体展现出来的形状,竟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一个月亮的形状。腊月,村庄像早起的阿妈,亮得特别早,闲散的狗儿从一只,两只,最后汇集成一伙,你追我赶地在村庄的小路上穿梭着,过往的路人高声打着招呼,最常听见的就是:“刀把子吴,轮到谁家了?”“村东头高家了……”刀把子吴说话的声音在月亮村的腹部响当当的回旋着,钻进每家人的被窝里,鸡笼里,茅房里。最关心这件事儿的有猪圈里的年猪和准备忙碌杀年猪的村人。年猪竖着耳朵听了之后,似乎明白还轮不到自己,又习惯性地“嘟嘟嘟”地贪食着猪槽里的食物。主人家们却开始掰着手指计算着:高家过了刘家,刘家完了汤家,汤家过了聋子毕家……好不容易数落好了,才发现还得隔上两三天才轮到自己家,于是放心的干起其它事来。

刀把子吴还有一个名字叫阿布(叔叔的意思),也算是刀把子吴帮村人杀了20年的年猪,全村上至八九十岁下至嘤嘤耳语的孩童对他的敬称。阿布个儿不高,一年四季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帆布衣服,头戴一顶带耳的尼绒帽,眼睛凹陷,皮肤黝黑。我家和阿布家挨得很近,两座房子之间隔着一条营养不良、瘦弱的小路,几乎可以忽视它的存在。冬月是阿布“农忙”的季节,每到晚上,从隔壁传来阿布“哐啷哐啷”磨刀的声音。他是个很讲条理的人,在杀年猪方面,从来没有因为亲情破坏过挨着次序杀年猪的规矩,所以,亲人骂他呆子,而外人却更加尊重起他来。

这个月子里,阿布的身后总是牵着线的跟着很多村娃,当然还有闻着肉腥味就发馋的流浪狗。村娃在阿布的身后嘻嘻哈哈,流浪狗们翘着尾巴跟着村娃。阿布朝左,村娃和狗朝左;阿布东弯西拐钻进巷子,村娃和狗也像一条忸怩的蚯蚓钻进巷子。

主人家早早烧着柴疙瘩等着阿布,帮忙按猪的七八个村人围坐在火炉边烤着火。阿布一到,大家都站起来给他让坐。调皮的村娃学着阿布的口吻问主人家:“伺候毛猪的水烧开没?”引来在坐的大人一阵哄笑。大锅里的水热气腾腾,锅灶旁的主人家云里雾里的站在雾气里。水自然开了。主人家补充道:“不忙,不忙,等阿布的杀猪手暖和了才行。”阿布取出插在腰袋子上的烟杆,烟杆在油亮亮的烟叶袋子里晃悠两下取出,用手轻轻规整着烟叶。旁边坐着的人赶快用火钳夹着通红的火子给阿布点燃烟叶,阿布深深地吸上一口,腮帮子立马凹陷下去,一会儿工夫,吸进的烟子从他的鼻孔里、嘴里冒了出来,阿布的脸模糊得像张水墨画。他询问着猪的大小,话末,添上一句到每户家里都少不了的话:“今早喂食没?”主人家说喂了。阿布点点头,不说话,又深深地吸上一口烟。其实,喂食对即将要杀的年猪来说,自然没有多大意义,但是,大部分村人都不忍心看着养了一年的猪,饿着肚子离开,便不怕后面清洗的麻烦,给它喂得饱饱的。阿布对这样的事情不发表看法,一脸平和,似乎这是一件装在他肚子的东西,不想拿出来给人分享。

阿布吸完烟,在凳子上敲了两下,烟杆插回腰带,剩余的烟灰散落在地上。他起身,按猪人起身,男主人急忙走出堂屋,打开圈门,等候着帮忙按猪的人。阿布往往是最后走出堂屋门,起身后,他径直走向那套装家什的竹篮子,掀开盖在篮子面上有些发黑的蓝布,篮子里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刀具展露出来。村娃们与其说围着阿布,还不说包裹着这一篮稀奇古怪的刀具。阿布在篮子里取出一把细长的尖刀,那刀口银灿灿的,映得出村娃脏兮兮的脸蛋儿。刀尖很细,锋利无比。阿布用篮子里的一张小帕子擦了擦刀,口中念念有词。猪儿拉上院坝了,按猪人的使劲声,猪儿极其反抗的嘶叫声,混合在一起。村娃们扔下阿布,像一阵风一样冲出堂屋。三三两两的浪荡狗们站在远处,观看着这一切。

外面的人扯着嗓子喊着:“阿布,猪儿摆好了。”阿布转过头对女主人说:“准备好没?”女主人点着头,这点头法,有悲悯,有祈祷,还有些说明道不白的忧伤与恐惧。阿布走出门,女主人从灶后走到灶前烧火的地方。村娃子给阿布让出一条路,按猪的村人尽量给阿布让出更多空间。狗凝视着阿布。猪的嘶叫声突然惊颤颤的响起来。几只浪荡狗摇晃了一下脑袋,往后退了一步。村娃们盯着阿布,盯着猪,盯着按猪的人。

女主人坐在灶前,烧着事前准备好的纸钱,伴着猪儿此起彼伏的嘶叫声,嘴里不断地念叨着祝福的话:“愿疼痛减少,愿上苍保佑,愿来世别再投生成一头猪。”话末,点燃三支香,插在灶门前。

一切平静了下来,村娃们又开始闹腾起来,浪荡狗们闲散地在院坝里溜达着。

阿布用热水冲洗着那把锋利的杀猪刀,又从篮子里取出刚才蓝色的帕子擦拭着刀刃,擦干净后,放进篮子里。按猪的人将一整头猪放进木缸里,用锅里沸腾腾的开水淋着缸里的猪。阿布站在旁边,问淋水的人:“来没?”淋水的村人扯扯缸子里猪的毛,还一句:“没有来。”又过一会儿,阿布又问:“来没?”淋水的村人又用手扯扯猪毛,一大把猪毛握在手中,急忙答到“来了,来得快着呢”。阿布把整个篮子提出去,给按猪的人每人发一把弯曲的刮毛刀,一阵“呱呱呱呱”的声响从缸中响了起来。村娃们也没闲着,帮倒水的倒水,发现没有刮干净的地方就大叫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呢。”一会儿,一头大黑猪,变成了一头大白猪了。村人把猪悬挂在一个搭建好的木桩上,头朝下,尾朝上,那光溜溜的尾巴直挺挺的冲着天空。男娃们开始戏弄女娃:“你的小辫子就像猪尾巴。”女娃们也不肯罢休:“看,快看,那猪的耳朵多像你们的耳朵呀。”喧哗声把整个院子吵得沸沸扬扬。

“这猪怎么没有腰子呀。”阿布剖开悬挂的猪,假装在猪肚子里四处寻找。村娃们停止吵闹声,拥挤过来。精灵的小眼睛在猪肚子里翻找着,猪腰子丢了,他们的快乐也丢了。“在这里呢?”阿布像变戏法一样手里握着两个腰子。村娃们急忙从阿布的手中夺过腰子,冲进堂屋。女主人把腰子切成四半,涂上盐、味精、辣椒粉,放到火子上烤。火上的腰子“嗤嗤嗤嗤”地发出声音,村娃们的喉咙里也“咕嘟咕嘟”响着咽口水的声音。女主人用火钳把烧好的猪腰子放在菜板上,用油腻腻的手指点数着站在身旁的小脑袋:“一,二、三……”村娃们生怕被女主人忽视掉,垫着脚尖,高昂着小脑袋。女主人根据人数,分好腰子,不过这时的村娃却显得害羞起来,谁也不好意思拿第一块腰子。女主人早知道他们的花花小肠子,笑嘻嘻的故意走开。女主人的前脚还没有跨出门坎,菜板上的猪腰子就被一扫而空。他们个个嘟囔着小嘴,心里想告诉女主人:其实她真没有必要出去。

月牙儿的村庄,冬意渐渐浓厚起来,偶尔有几场单薄的小雪轻轻的给村庄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衣。有雪了,雪的世界里装着村娃们天真无邪的童真和无穷无尽的快乐。

杀年猪

文/王富强

在家乡有一首年谣: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因此,在儿时,每逢春节前夕,生产队里总有一户人家要杀猪过年。

在农村养一头猪真不容易,倾注全家人的精力。猪一日也是三餐,主要饲料就是泔水,伴上稻谷加工后的糠。那时人都吃不饱,猪想吃点带米粒就难了。好在我家就住在长江岸边,春夏时节碧草芊绵,猪白天就在这里吃青草;秋冬时节草木凋零,猪靠长长的拱嘴,刨起埋在土里的根茎。

杀猪的日子正式确定后,很快整个生产队都知道了,村庄不大一有消息很快传播。包括左右生产队的人也闻信而来,先是目睹杀猪的过程,然后再买点猪肉回家过年。

杀猪的师傅挑着担子应约而来,他的行头还真不少,一头是个椭圆形的小腰盆,一头是个大竹篮,篮子里装着大小刀具、刮铲、斧头、铁钩等应用之物,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师傅坐在板凳上,翘起二郎腿,抽着劣质的香烟,一边和别人散扯,一边在耐心等待。

主人熬点稀饭,拌上米糖,让猪吃顿饱饭。只有此时,猪才能美餐一顿,这是一年当中仅有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它美美地吃着,再也顾不上接下来的潜在危险。

几十双大小眼睛都在观看杀猪师傅独自精彩的表演。只见他熄灭烟头,系上皮制的围裙,招呼大家准备动工。四个强壮的男子悄悄靠近,各逮住猪的一只脚,师傅双手紧紧抓住猪的双耳,控制着它的头部,不让随意动弹,嘴里咬着一把又长又亮的刀,将猪侧身按倒在木制的凉床上。猪一看失去了自由,不由得害怕起来,它除了不断地挣扎外,还发出“嗷、嗷”的呼救声。师傅一只手按住猪头,感觉力量还不够,再用一条腿的膝盖顶住;另一只手持刀,对准猪的脖子,嗖地一刀捅进去,疼痛中的猪又发出几声悲惨而绝望的嚎叫。猛地一下将刀拔出来,一股鲜血顿时喷洒在地上的大盆里,血越流越少,直至血尽气断,猪四脚朝天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一刀毙命,师傅过硬的技能和娴熟的动作赢得大家的称赞,杀猪的步骤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师傅拿出一把薄如纸片的小刀,在猪四只脚的外侧各划一道小口子,用根长长的如拇指粗细的钢钎捅进去,像在猪身上疏通皮肤一样,再从划口处吹几口气,用根细绳扎紧,猪身子像气球一样立刻膨胀起来。

妇女们将大锅里沸腾的热水倒进腰盆,师傅让人将猪扔进去。拎着猪脚左右翻动,又用水瓢舀热水往猪身上浇,在浸泡过程中,师傅不时伸手拔一下猪身上的毛,感觉差不多了,师傅双手拿刮铲,在膨胀的猪身上快速刮动,一身黑黢黢的猪毛片刻就变成光秃秃的了。

乡村的生活平常而单调,杀年猪既给主人家带来快乐,也给其他村民带来一份快乐,大家相互传递、共同分享这份属于自己的简单的快乐,把乡村传统的年俗年味过得热烈而厚重。

吃杀猪饭

文/翔子

“快!抓紧索子往后拉……”

“一、二、三,起!”

一大早,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寨,奔跑的脚步声,嘈杂的人声,猪叫声,在冬日冷寂的山谷间反复回荡,年味也在这回荡声里逐渐浓了起来。

这是腊月里的老家几十年来在我脑子中永远定格的画面。

九十年代以前的农村,物质上尤为困乏,但多数人家都可以杀个猪过年。家里喂猪的食料,都是以地里的野草野菜和很少一点粮食粗料为主,成本低,而且肉质生态、健康,靠的主要是人勤快。当时的村里人都很勤劳、朴实,一年四季除了耕种、管护和收割庄稼,就是喂猪喂牛、养鸡养鸭,以此补贴家用。乡邻们常在嘴边念叨:“养牛为种田,养猪为过年,养鸡下蛋换点盐巴钱”。那时的人们也都起得很早,有些起得较晚的,刚下床走出屋门,就看到有人背着一背柴草回来了。我们上学的孩子每天放学后的主要任务就是割一箩牛草或猪菜,为的是到过年能保准有猪杀,喂得有几头的人家,除了留一头过年外,都全数出售,以增加收入。

“有事伸个手”是那时寨邻间互帮互助的体现,寨子里哪家有个大物小事,都是你帮我我帮你,协作完成。从起房盖屋、接亲嫁女、丧葬祭祀,到农忙“换气”、行医送药,你来我往,人情味满满。杀年猪也是,寨子里哪家杀年猪,定个日子,先给家族中人通气,再给寨邻说,杀年猪一两个人是完不成的,必须得好几个人帮忙。头天晚上先做些准备工作,第二天一大早,帮忙的人就来了,加柴烧火、掺水、揪猪上案、杀猪、烫猪、刮毛、剖腹、分割、导肠,各项工序按惯例依次完成。接下来就是吃饭的事了,请来帮忙的人常常吃的是二头肉,也就是二脖肉。因二头肉最先能上锅,下了猪头,第二步就是下二头了,便于主人家先招待帮忙的人。二头肉肉质鲜嫩,绵软,一般都做成大白片,配上柴火辣椒蘸水,油水足,有嚼劲,另外加上猪血旺、炒土豆几个菜。常常倒上半碗老包谷酒,庄户人家一年到头的苦累,都融化在那大口喝酒大块肉的谈笑中了。

最难忘的就是请人吃杀猪饭了。那时,寨上哪家杀年猪,全寨人都要请到。有由于杀不起年猪不便来的,有家中有特殊事情不能来的,有自个就很为人着想请不来的,但主人家都要全部请周,常常要用力拖拉,请一家有时要费一大半天功夫,因此请人吃杀猪饭得从中午就请起,家里有孩子的,几个孩子全出动,作好分工,分头去请。记得有一年天上飞着小雪,父母让我去请人吃饭。有好请的,一说就来了,有的请到,说会自个儿来,但只是托词,人一直没来,有的我凭着一个孩子的犟劲,好说歹说,也按照父母的交待使劲用力拖,但一个孩子的力气哪拉得过大人,没办法只好嘟着嘴回来交差。但父亲还是让我再去请,有的请了三次都不来,父亲还是让我再去,父亲说:读书人,放嘴巴叫点,请个人都请不来,真没出息。当时那个委屈,直变成泪花在眼睛里打转。有几回我又是说又是拉,最后带着满腹的委屈大声哭起来,人家也就不好推辞了,但我心头的委屈还是太大了,任务是完成了,但始终无法破啼为笑。

吃饭时一般都是好几桌。如果主人家准备的饭桌少就要安排成几轮。等着的人就围着柴火堆坐,聊家长里短,聊奇谈怪事,聊庄稼收成,聊政策形势,聊养儿育女。总之,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理起话题,无所不聊。时光就变得那么慢,那么美,那么有味。有时边聊也边喝酒,脸红红的,嗓门也大,哪家请吃杀猪饭,那天就是腊月最热闹的一天了。吃杀猪饭的人多了,有些人家吃一回下来,整个猪都去了小半边,但主人家是不会心疼的。“家有富贵人来嘈”,庄户人家图的就是个和顺,就是个热闹,就是个高兴。

饭桌上除了大白片肉、旺子菜这两个重头菜外,还要炒土豆片、煮豆花菜,有时还有小炒肉、炸花生米,总之,主人家拿得出的都有,也不是小盘小碟的,而基本都是大钵大碗装的,白片肉、旺子菜、豆花菜都是随吃随添。乡邻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聊天说笑,找着对头的就划起拳来:“一帆风顺”“四季纳财”“五子登科”“高六高升”“八福寿禧”……划拳声一阵高过一阵,响彻屋里屋外,洋溢着一片喜气,一片祥和。笑声一浪盖过一浪,震落了枝头的积雪,顺着腊月的风飘得很远。

如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改善,环境的变化,外出人口的增多,尤其近年来老家寨子里的住户都移民去了区、乡的安置点,留守的几户人家几乎都是老人和孩子,过去吃杀猪饭的欢乐祥和以及跟吃杀猪饭相关的年味,只能成为我们这一代和前几代人的乡愁记忆,在我们回望老家的时候,永远留存着一份安宁和美好。

杀年猪

文/熊定质

家字的构成是房子下面一头猪(豕),足以说明古人在造字时注意密切联系实际。也充分说明猪对一个农村家庭的重要性。

俗话说,养牛为耕田,养猪为过年。黔江土家山寨的农户秉承了养猪的传统,有条件的农户都喂有生猪,有的农户除一两头肥猪自食外,还出售几头商品肥猪,增加经济收入,有的还建起规模养猪场,分批次为消费者提供猪肉。

在生猪饲养中,农户自食的肥猪一般除仔猪补栏一个月内喂混配饲料外,接着按传统方法喂养,拟出售的商品猪则在生长的全过程都喂混配饲料,以缩短育肥周期,达到快速出槽的目的。

冬至过后,农户便陆续开始杀年猪了。此时杀的肥猪主要是为过年准备菜肴,熏制好腊肉存放起以备来年食用。

为什么要冬至过后杀年猪呢?农户去年杀年猪后补槽买的仔猪经过一年的精心饲养这阵才膘肥肉满;冬至节气标志着冬天到来,此时的气温才便于猪肉的熏制存放。

一些农户认为杀年猪是一年中的大事马虎不得,翻开历书预先选定一个黄道吉日即肥日(含巳、酉、丑的日子),以期盼来年养殖顺利还杀大肥猪,否则会影响来年的槽头运,饲养的生猪容易闪跌。

由于农户选定杀年猪的期辰相对集中,村寨的屠夫便成了农户争相邀请的“香饽饽”。屠夫起早贪黑地奔走忙碌于山寨农户之间,一天要宰杀十几头肥猪呢。

由于大叔家排在第一户率先杀猪,天刚蒙蒙亮,他便开始忙碌起来,在大锅里烧开水,清洗槽盆、瓷盆、簸箕、扭卯子,然后把帮忙杀猪的两三个邻居招集拢。

“喂,哥子,水开没?”屠户老王还没上院坝,惊咋咋的声音已飘过来。

“王师傅早!快请坐!水早就开嘞!”大叔走到阶沿热情地招呼道。

“不坐了啦!水开了就架势!今天计划要杀12头呢!大家快来把猪拖出来!”王师傅看一眼热气腾腾的锅灶说。

此时,大叔在院坝边沿点燃一炷香,烧了一撮纸钱,以祈盼宰杀时猪断气快一点,早赴黄泉报到早投胎,以减轻它的痛苦。

王师傅用钢钩钩在猪的嘴内,后面两人提着尾巴、推着屁股把肥猪从吊脚楼下的猪圈中生拉活扯出来,突遭劫难的猪吓得“嗷嗷”直叫。

把肥猪拖到院坝后,大家一鼓作气把它掀在搁置在槽盆上的厚木板上。两三个人死死地摁住肥猪后,屠夫手握长刀熟练在从猪的颈部捅进去,抽刀后迅速挪过放了适量食盐、红苕面粉和姜、葱、蒜的瓷盆接住猪血。拌了这些佐料的猪血更加鲜嫩可口。

猪拼命挣扎一阵后断了气。帮忙的人把它掀入槽盆中,然后用滚烫的开水浸泡和浇猪身,然后开始拨猪毛、扭蹄壳,待毛基本拨完后就把猪提到厚木板上来,用刨子和刀把周身污垢清理干净,再把它绑在木梯子的一端靠在房屋板壁悬着,便开始开肠破肚取出所有内脏。紧接着,屠夫便按主人的意图把猪肉割成肘子、条方,或剃下排骨,同时已有人开始清洗猪大肠、粉肠和肚子等。

在这过程中,屠夫早已把猪肝、肘子肉等割下一坨提到厨房让人做菜。等屠夫和帮忙的人忙碌完,主人已经把早饭煮好了。

饭后,主人送走屠夫,又开始忙碌起来。丈夫开始用适量的食盐均匀抹在每一块猪肉上,然后堆放在槽盆里,浸润两三天后集中悬挂在屋梁上,用柏树枝熏制腊肉。

女主人呢,刚更忙碌,打扫院坝、阶沿、厨房、客厅,准备相应的菜肴材料,因为之前就邀请了实在的亲戚、朋友中午来吃“刨汤”,分享用新鲜的猪肉、猪肾、猪肝、猪血等烹制的传统佳肴,分享主人丰收的喜悦。

届时,吃“刨汤”的人围坐在八仙桌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醇香浓烈的玉米或高粱酒把汉子们的脸庞和脖子冲得绯红,欢声笑语在吊脚楼里久久回荡。

家乡的庖汤

文/梧桐花语

十冬腊月,正是农村杀年猪的时节。

在南充农村,一直都有杀年猪吃庖汤的习俗,我的家乡蓬安相如镇自然也不例外。

前些年,每到杀年猪吃庖汤的那段时间,乡村的各家院坝都充斥着一种兴奋,似乎大人孩子都多了几分期盼。一般庄户人家杀年猪,总要请一两个杀猪匠帮忙,收拾妥当之后,主人家会煮上一大锅猪下水,再炒上几个菜感谢杀猪匠,一并招呼亲戚邻居,大家热热和和吃上一顿,那感觉,就像过年一般。如今生活水平提高,庖汤已不再是单一的“下水一锅煮”,而是做成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吃起来也和城里的宴席差不了多少。不过,我始终难忘家乡杀年猪时那“一锅煮”的庖汤。

杀年猪是农家的重大事情,很有讲究,得选个黄道吉日,然后隆重请来亲朋好友。院坝里提前搭好了临时的灶台和杀猪台,备好了杀猪要用的所有物品。天不亮,一家人就要开始忙碌。女人生火烧水,老人下地摘了新鲜的蔬菜,孩子们也早早起来,兴奋地满院子跑来跑去。

一切准备就绪,前来帮忙的杀猪匠一拖二拉把喂得肥滚滚的大猪押上“断头台”,杀猪匠把亮晃晃的杀猪刀在围裙上擦擦,搓搓手,然后飞快地持刀刺向猪喉……待肥猪没了气息,杀猪匠用手试试水温,合适的时候,便操起瓢子舀水淋遍猪的全身,然后 “唰唰唰”地褪毛刮皮,不一会儿,一头白白生生的肥猪就挂在竿子上开膛剖肚。

“厨馆师,快点把这块肉拿去中午吃哟!”杀猪匠一边将猪剔骨分块,一边大声吆喝。肉丝、肉片、肉丁在厨师的刀下翻飞,不一会儿,一桌有肥有瘦有下水的“庖汤宴席”就摆上了桌。

吃庖汤,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者是少不了的客人。开席前,他会端起用土碗盛满的酒绕院子走上一大圈,然后带领所有人在院子站定,举起酒碗酒杯,虔诚地敬天地,敬祖宗,敬英雄,然后人们开始自由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庖汤里,一般从猪头到猪尾,猪的每个部位都要弄点来做成菜让大家品尝。酱黄酱黄的蒜苗回锅肉,吃到嘴里糯糯的,软软的,一家炒肉,满村闻香;红白萝卜炖排骨,再撒上绿绿的葱花,红白相间,就像一幅画;豌豆苗煮滑肉,可说是蓬安乡下的一道特色菜,这滑肉表面看起是冷的,如果一下子就放进嘴里,会烫得你跳起来;酸辣猪血则是取农家自制的泡菜和泡椒,配上姜葱蒜等作料红烧,香喷喷的猪血入口即化,酸中带辣,吃下去浑身暖和……

此时此刻,男人们很畅快地吃喝,满碗的酒,几个轮回就底朝天,一直喝到个个脸红脖子粗、天旋地转了方才肯收场。女人们则忙前忙后,一脸绯红,似乎已被这既善良淳朴又热情奔放的亲情、乡情和友情醉了。

多年以后,我工作了,成家了,但每到杀年猪的时节我就越发想念家乡的庖汤。于是,每到这时候,我就千方百计打听好朋友们中谁乡下的家里要杀年猪,并相互叮嘱,杀猪那天相邀一起回乡吃庖汤。如此这般地随各色人等到过几个地方吃庖汤,那种惬意的吃喝,在微微醉意中的高谈阔论,一个个义气豪放、肝胆相照的彼此“关照”,让人感觉不到地位的高低,身份的贵贱,此时此刻,没有功利,没有世俗,只有酒逢知己千杯少,只有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些年,农村的庖汤上档升级了,不过,吃过城里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人们,似乎更加向往农村那最原始的庖汤。于是,有些地方别出心裁地举办庖汤节,让游客看杀猪、吃庖汤、观山水,在表演节目的环节,幸运的游客还有可能抽到猪头、猪尾、猪脚、猪肚等独特奖品。我在想,如此土得掉渣的旅游项目,或许会让庖汤发扬光大,以更传统、更怀旧的形式延续下去。

童年的年味

文/张发奋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日子进入阴历的腊月,快过年了。走在城镇乡间,总有一股味道萦绕在身边,这个味道就是年的味道。可是,这个味道却离我记忆中的那个挥之不去的童年的年味越走越远……

童年时节,总是在盼望着年的到来中才意识到日子的缓慢,总是在“年又过完了”的叹息中才意识到日月的如梭,总是在掰着手指头盼过年的倒计时里才意识到自己又长一岁了,总是在幸福的期待中过完每一个年。正如鲁迅先生在他的《祝福》中所说,“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是天空中也现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

童年时节,每当乡村过年,辛苦劳作一年的农民就会把平时的积蓄拿出来大方一回。于是,村庄上空袅袅的炊烟在缭绕盘旋,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肉的浓香,家家户户的门前贴着对联,挂上大红灯笼,近处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伴随着大人们的欢笑声、孩子们的嬉闹声,一切都是那样的香甜和喜悦,完全让你体会出一个纯正、温馨、快乐、幸福的年的味道。

味道之一:

宰过年猪。这是乡村腊月的一个亮点。在普通农家,每年能宰上一头年猪是一家人“运程”好坏的象征。“年猪”,本来应该是专门用于过年食用的猪,可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年猪是一家人一年到头肉食的主要来源。这头猪在快进入腊月的时候就开始“贴”食,即喂精饲料,用最短的时间

味道之二:

推过年磨。推磨是指磨汤元,磨豆腐,磨米豆腐。那时乡村活困难,平时很少吃这些食品。进入腊月,不管平时多么节省,家家都要做这几道食品,作为正月的主要菜谱,煎炒烹炸煮都离不开。那时加工工具是石磨。石磨,就是两块直径一米左右,约人生20公分厚的圆石摞在一起,上下齿状反方向错开,装在一个大的带出口的石盘里,然后固定在一个十分牢固的架子上,上面的一块石头中间有一个圆的孔,边儿上对称着插着一条长的木柄,叫磨杠,把豆子、米和着水从上面石磨中间的孔放进去,蓄力或人力推动磨杠转动上面的石块,白花花的浆子便从两块石头咬合面的缝隙里流进石盘时,再汇集到下面的木桶里。经过加工成型。也就是因为这原因,乡下有个谚语叫“三十的磨子,推不得”,说的就是年三十了,该磨的都该磨好了。

味道之三:

砍过年柴。那个时候农村由于广泛开荒,山林面积减少,加之我们老家那里的唯一燃料来源就是森林里的柴禾,所以燃料一直紧缺。可是为了过年期间能把火烧得更旺,图个是“旺旺”的彩头,家家户户都得在年前准备些好柴块(就是纯木块),房前屋后的树子也被修葺一新,于是满院子里到处都堆码着平时难得一见的柴块。一捆一捆,规规矩矩,有横码的,有竖堆的,蔚为壮观。而我也在渐长的年龄中被父亲“押”着去参加这样的劳动,常常手被划得鲜血直流,可是想到是为过年作准备,我也就每每“疼并快乐着”。把猪喂得膘肥体壮。可是由于那个年代物资紧缺,每家的年猪都只能是“购留各半”,就是说要把年猪的一半卖给国家,而且还要卖“硬边”(带猪尾巴的那一边)。因为那个时候集体生产,宰年猪都只能是安排在晚上打着火把进行,而且因为一个村只有一个指定的屠宰师傅,宰年猪的人得提前几天与师傅预约,傍晚就得开始作准备工作,而且因为是在晚上大家都比较有空,于是每当哪家宰年猪时,就会有很多人围到一起,评判着哪家的猪壮,哪家的膘肥。等到猪打扫干净还在冒热气的时候,第一块肉就得割下来赶紧送到厨房去,因为得请上乡里乡亲的一大桌人吃“刨汤肉”。在我的记忆里,每当看到大锅里炖第一块肉时,我总站在锅台边,紧紧地盯着锅里跳动的肉块,闻着那飘出的香气,不知不觉地唾液流出。母亲在旁边看了,便会用筷子扎出一小块肉放在碗里,我伸手就抓,顾不上烫嘴,狠狠地咬下去。

味道之四:

分糖。正月初一是必须要吃汤元的,可是汤元信子中红糖是必不可少的。那个时候,物资供应全是凭票,每年的腊月里,村上就会组织人到街上统一把一个村的红糖全背回来,按人均二两分下去。每一年的那一天,看到背红糖的人回来了,我们一大群小孩子便会早早地去围着,等到红糖从口袋里倒出来摊开时,我们便会越围越近,用冻得发红的小鼻子狂嗅着弥散开来的味道,瞬间蠢蠢欲动的口水便流到了嘴边,大人们便防贼一样警戒,可是毕竟小孩子人多势众,每每总有偷窃得手的,其他人便羡慕地看着他们喜滋滋地逃走……实在没机会,就只有等到自家的分到后,死皮赖脸地缠着妈妈,终于得到一块,含在嘴里,香甜瞬间溢满舌尖,舍不得吞下去,慢慢回味,只觉得有一种甜,它深深地溶进生命之中,历久弥坚。

味道之五:

祭祖。“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年那天,家家都要把祖坟打扫干净。先在家里设张供桌,点上香蜡,摆上菜肴水酒,奉上“福纸”,等到吃团年饭前,得先把这些供品送到祖先坟前,三拜九叩,许下心愿,祈求列祖列宗祈福保佑,点上纸钱、福纸,燃放鞭炮。然后才回家吃团年饭。一顿团年饭,便是过年的主题曲。丰盛的菜肴摆满一桌,炖菜、炒菜、凉菜样样都有,阖家团聚,围坐桌旁,共吃团年饭,心头的充实感真是难以言喻,既是享受满桌的佳肴盛馔,也是享受骨肉亲情的快乐。

味道之六:

守岁。到了年晚上,也就是“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除夕夜,“除夕更阑人不睡”,“守岁围炉竟废眠”,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茶点瓜果放满一桌,父亲少了平时的威严,母亲多了平时的慈爱,孩子少了平时的拘谨,一家老小,边吃边乐,谈笑畅叙。到了子夜,“爆竹声中一岁除”,各家的鞭炮都要拿出去燃放,把年夜衬托得异常热闹。

味道之七:

拜年。难忘的年夜总是过得很快。天亮了,孩子们像出了笼的小鸟,穿上母亲做的新衣、新鞋,无拘无束地在房前屋后疯跑着。父亲买来的鞭炮舍不得成挂的燃放,把它拆散一个个地点燃,每一声响都是那样地悦耳动听。人们开始相互拜年,整个乡村又在年的气氛中沸腾起来。记忆中最企望的还是“车车灯”这类的民间自发的拜年方式,一大群人,男妇老少,画着淡妆,披红挂绿,吹吹打打的就来你门前了,又唱又跳,讨个红包就又去下一家,人们便一家一家的围观下去,直到他们消失到视野的尽头。这既是当时民间少有的文化大餐,也是是整个节日期间最富年味的民俗活动了。从初一到十五,人们按照亲疏辈份依次走亲戚,吃转转户,这样一趟下来,虽然很累,但人们心里是热乎乎的。

童年的年味,如百年陈酒,窖香浓郁,醉人肺腑,品不完,尝不够;童年的年味,来得风风火火,走得急急匆匆,留给了我太多温馨的回忆,太多美妙的憧憬;童年的年味,充满了温馨、祥和、喜庆、吉祥;童年的年味,承载着我童年的记忆,也孕育着我童年的梦想,有滋有味,回味无穷……

2012年1月20日凌晨三点,

年猪

文/祝新宇

北方农村家家养猪,无论养多少,往往要留下一只,过年杀了吃肉,这叫年猪。过去只养一头年猪的人家并不在少数。

在我的家乡,最早是小年那天杀年猪,但后来风俗慢慢变了,家家户户杀年猪的日子往往错开。今天你家杀年猪,我去帮忙,然后在你家大快朵颐一番。明天我家杀年猪,你也会来。热闹得跟过年差不多。这大概也是人们在物质匮乏时期的创新。

年猪杀完了,便开始灌血肠、清洗下水、熇荤油、煮肉。这个煮,东北话发音同“呼”。熇好的荤油放足够的盐,装进坛子。假如你是大龄未婚青年,就会有人劝你父母动动荤油坛子,取“荤”“婚”同音之吉利。剩下的油渣,和酸菜搭伙包饺子最妙。

记得有一年,我家杀了年猪之后,只留了一点,把大部分肉卖了,给母亲看病。兄弟姊妹很懂事,留给辛苦了一年的父母吃。父母也舍不得吃,结果肉热了一遍又一遍。初三来了个亲戚,把一盘肉吃得干干净净,我恨得要命。父亲说,客人进了家门,就要把最好的端出来。三十多年过去了,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在我家吃的那顿肉。

那时的猪是一点一点喂大的,根本不喂饲料,也喂不起。如今家乡的年猪肉不如从前了,很少有人不喂饲料,因为剁猪食太费时间,出栏也慢。

我怀念过去的年猪肉,可若要舍弃现在的生活,回到那个时代,我当然不能同意。怀旧归怀旧,但不能因此昏了头。

杀猪饭

文/魏咏柏

在故乡,吃“杀猪饭”是过年的一大习俗。

刚进入腊月,家家户户就争先恐后地杀年猪。杀猪的时候,主人家会邀请亲朋好友来吃杀猪饭。大家欢聚一堂,喜笑颜开,庆祝一年的丰收。

既然是杀猪饭,重头戏自然是杀猪。杀猪一点也不能马虎。五六个壮汉来到猪栏,用绳子将猪拴好,一个在前面拽,一个揪猪尾巴,剩下的一个拖一条腿。从猪栏到摆放在院里的杀猪案板有一段距离,经过这段距离的“人猪”大战,猪身体内的血液循环加快,这样放出来的血就很新鲜。

好不容易将猪架到案板上,大伙儿使劲将它按住。最精彩的一幕便出现了:候在一旁的杀猪佬将手里的烟蒂丢掉,从一个竹篮里挑把杀猪刀,选好位置,对准脖颈的要害从容地“一刀封喉”。一股鲜血顿时喷射出来,被案板下一个木盆接住。猪被放倒后,在一个大腰盆里盛上大半盆开水,把猪放进去来回翻腾几下,待猪皮烫嫩了,再用刮刀将猪毛刮净。杀猪佬手艺优劣,主要看他是否能卸齐猪肉。就见杀猪佬麻利地将猪头、猪颈割了下来,放在水里泡上一会后,用利斧将其劈开。剩下的猪身则用铁钩钩住,几个人合力把它倒置着挂在靠在墙边的一个木梯上。然后剖开猪肚皮,将它分成两半,依次取出肝肺肠肚等内脏。

做完这些,杀猪佬又割下一半肉身放在案板上,开始“大卸八块”:割猪蹄、砍座凳、剥猪油,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在杀猪佬埋头忙碌时,帮忙的人就分别清洗猪内脏、拴猪肉,忙得不亦乐乎。

杀完猪,接下来便是等待和吃杀猪饭了。忙完杀猪的男人们围在一起抽旱烟聊天。最热火朝天的是厨房,有的掌起大勺炒菜,有的在灶前添火,有的跑前跑后端盘子洗碗。一顿丰盛的杀猪饭做好了,隔老远都能闻到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大伙儿纷纷入席,一盘盘丰盛的菜肴端到桌上:炖猪血、小炒肉、炒猪肝、炒肥肠、炒腰花、排骨炖萝卜……菜肴之丰盛、味道之鲜美,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满足。桌上桌下,男女老少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如今在农村,吃杀猪饭仍比较盛行,有经营头脑的,更是将杀年猪、吃杀猪饭作为一种生意推广出来。于是,在腊月里,不少城里人纷纷驱车来到乡下,津津有味地看杀年猪、吃杀猪饭。

或许在那样的气氛里,大家会有一种豪迈,一种放松,一种回归故里和回归自然的感觉吧……

腊味

文/钱开胜

都说家乡的味道,给人最牵肠挂肚的念想。而我以为,家乡的腊味,才是最温情和最恒久的记忆。

家乡在越城岭大山里,松谷竹林掩隐中,资江东岸最美的一条支流,蜿蜒而过。从记事起,每每入冬到了岁末,人们忙完农活,日子越来越寒冷。雪花飘落时,家家户户都要筹办年货,准备过大年迎新春。而这期间,最重要的莫过于杀年猪和熏制腊肉了。

大山里的人都很勤劳朴实,每年都会用野菜猪草,饲养一两头土猪。这种土猪,头尾和背脊带黑花,养上一年时间,也就两百斤左右,到了年关便要宰杀的。杀年猪的时间很讲究,一般在腊月二十三日到二十七日之间,到了二十八日之后,便很忌讳了。选定好杀猪的日子,邻近三五家,大清早赶来帮忙。而年猪宰杀后,除留下猪腿、猪头和下水外,绝大部分是要用来烘制腊肉的。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家乡的冬季很冷,雪往往很大。儿时的印象,多是白天玩雪,夜晚就围坐在火塘边的长木墩上,听爷爷和父亲讲那古老的故事。我总喜欢刨根问底,比如问腊肉的来历。爷爷说,因为在腊月做的。那为什么叫腊月呢?父亲就搬出古书《幼学琼林》来,不断地讲出很多故事。我才知道,古时秦国人在年末,把猎物用来祭祖,点燃大蜡烛,所以称为腊月。至于正月的来历,也是因为秦始皇的名字是政,为了避讳,才把正月的正读为“征”。如今,腊月杀年猪,做腊肉,就是要敬奉祖先神灵,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六畜兴,合家康宁。这种习俗,千百年来,是不曾变的。其实,每逢节气,祭祀祖宗,都缺不得肉,山里人交通不便,出山购肉不易,而腊肉能长年存放,随时取用,最适宜祭祖。

制作腊肉的活也不难,但几个环节是关键。刚杀的年猪肉,一破两开,放在门板上冷却,一般要整天的时间。然后,切割成三寸宽一尺来长的肉条,将前胸肉、后腿肉、五花肉分开,找来沉淀豆腐用的大木桶,在木桶底部,喷些许三花米酒,撒一层粗盐,把肉整齐地平放,再撒上盐,一层又一层叠放,最后盖上棕叶和桶盖腌制。盐的多少要适当,多了则太咸,口味差,少了则太淡,肉会变质熏臭。腌制的时间大致在三五天,盐水浸入肉中后,将肉一块块取出,在每块肉的下端,用专用的杀猪尖刀,连皮带肉斜拉一小口,将棕叶结绳穿过系上,挂在火塘上的木架上,略高于人头,开始熏烤。春节期间,无论左邻右舍还是亲戚朋友,来到家中,第一件事,就要赞誉火塘上腊肉的数量和质量。这时候,家里的主人就会显得格外开心。

山里的人家,一年四季依靠柴火取暖,烧水做饭和煮猪潲都离不开火塘。这样,给熏腊肉一个很好的契机。熏腊肉的那段时间,白天一般烧硬实的杂木柴和树蔸,夜晚入睡后,要用新鲜的松柏叶或甘蔗渣或木炭堆,保持整夜的烟熏和热气。一个月左右,腊肉中的水分就会消散,表面被烟火熏烤得乌黑,而里边却似干牛肉一般的紫红色。熏好的腊肉取下装篓,放到火塘上的隔楼继续存放,但每天都不得离开火气和烟熏,这样可以长久储存,直到下一回杀年猪的时候。腊肉若要离火,则要取下放进谷仓稻谷堆中,这样也能存放半年左右。而如今,家家有了冰箱,将腊肉洗净存放,则更是方便了。

熏好的腊肉,外表金黄透亮,内里酱红,口感脆美诱人,给人一种越嚼越香的感觉。腊肉的经典烹饪方法,是清水开汤,煮熟即食。这样显得原汁原味,肥肉晶莹剔透、口感脆爽;瘦肉则黄里透红、味道滋香甜美。若是炒食的腊肉,则切大片,放入锅里爆炒出油,炒至肉片卷曲油亮、色泽红润,肉香四溢时,放入适量米酒、干辣椒、香蒜、胡椒粉,随后出锅。这种做法,肉质紧实油亮,肉香醇厚诱人,嚼在口里满嘴生津。第三种吃法就是清蒸腊肉,其皮酥肉脆,肥而不腻。当然,腊肉若能与当地土鸡、干香菇野菌一同炖煮,或与冬笋伴炒,味道更是美不可言。

其实,更有一种百家腊肉同锅煮的香味,始终留在我的脑海。记得儿时正月里,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七村八寨的民间耍狮舞龙队,敲锣打鼓来到村屯,恭贺新禧,小孩们就会提着灯笼,跟在队伍后边,吵吵闹闹,显得热闹非凡。这支队伍有时竟达一两百人。待到村屯里家家户户都恭贺完毕,常常已是半夜。这时候,每家每户都割下半块腊肉,包上半斤油泡豆腐,凑到生产队队长家。老队长带上两个助手,安上两口大灶锅,用来煮饭做菜。老队长将各家各户凑拢的四五十来斤腊肉,统统切块,先用大锹将肥肉炒出半锅油来,再将整盆的红辣椒、大蒜、玉桂叶、五香八角统统倒入油锅中翻炒搅拌,弄得满屋飘香。随后叫旁边的助手立即倒入整瓶三花酒,顿时锅中火冒三丈,那老队长双手握大锹,快速搅拌,喷香的烟火熏得他满脸通红,层层细汗闪亮。助手端来一桶山泉水,听到队长命令,立即倒入锅中,满锅油海融入清汤,云蒸雾绕,嗞嗞作响。盖锅煮沸后,再将大盆瘦腊肉和油泡豆腐倒入,这时决不能动锹搅拌,将锅盖盖上,大火烹煮。等上十分钟,开锅分盆,架在炭火上,围炉斟酒,无论村里村外,老少亲疏,围上十来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声讲笑,不亦乐乎的景象。

家乡的腊肉香味始终伴随着我的成长。记得第一次离家,还是年少时,上桂林读书,因为时不时想家而苦恼不已。有一回,父母为我炒好两大罐精瘦腊肉寄来,我格外兴奋,给全班同学们分享,大家无不为这种美味佳肴所迷倒。此后几年,即使远离家乡,我都能经常品味到家乡腊肉的味道。

这么多年来,我深深地体会到,腊肉不仅是一种美味,还是回家过年的期待,是一种深铭于心中的浓浓乡情。

腊肠旺飘香

文/杨丛

腊肠旺是滇南著名的特色小吃,顾名思义,就是在腊月里用年猪的血旺、大小肠组合的腌制品。猪血富含铁元素,能补血通便净肠;猪肠子能润燥补虚止渴。两者结合,既能互补营养,又能开胃补血,不失为理想的养生保健美食。

记得小时候,一过腊八,村庄里杀年猪的一家赛过一家。选个好日子,母亲养的大年猪也被亲朋们抓抬到大方桌上,在阵阵猪嚎声里,干脆利落的老屠户白刀子一捅,猪血便喷射入大土缸里。趁着猪血热气腾腾,母亲立即往缸里掺入辣椒、盐巴、花椒、草果、八角等佐料,再用力搅拌均匀。

等到年猪大小肠出膛后,母亲又将它们清洗干净,掺水放进锅里,清煮到半熟程度,除去过多油污腥味后,仔细切成一寸长短,掺入猪血旺中搅拌均匀,舀进小口腌罐中,最后将口子封个严严实实,腌制才算完成。

十天半月后,在迎年的欢快忙碌中,母亲轻轻打开罐盖查看,鲜红的腊肠旺已腌变得红里泛黑、微散腥香。做饭时,母亲舀一盘炖在木甑子里。约摸半小时,一开草盖子,浓香扑鼻涌来;夹一团入口,口中微辣含香、润而不腻。嚼到腌肠时,韧性还在,但软硬适中,越嚼越香,真是回味无穷!

那时我爱挑食,但碰上腊肠旺是个例外。因此,虽然村庄有用年猪血待客的风俗,但母亲宁可忍受村人的非议,宁可用精贵的猪脊肉待客,也要留下猪血腌制腊肠旺。而每当饭桌上摆出腊肠旺,我便食欲大发,猴急一般舞动筷子,这逗得母亲不住发笑,一面往我碗里夹肠旺,一面温声细语地告诫:“猪八戒吃人参果,还能吃出什么味?慢慢吃,慢慢吃……”

现在,我已远离家乡到了城里工作,山高水远,加之节令所限,腊肠旺的诱惑也只能在梦里缭绕了。但每到腊月深处,不养猪的母亲仍不忘赶村集买来原料,腌上一罐腊肠旺捎到城里来。隔三差五,我喜欢炖上一碗,细细品、慢慢嚼,家乡的味道、母爱的芳香,又在口唇间回味……

儿时过年最难忘

文/缪孔文

要说难忘的过年往事,我还是觉得小时候在萧山老家的过年最难忘。从腊月二十起,家家户户就进入“过年模式”了,一直要延续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过后,所见所闻都是浓浓的年味。

小时候,每到学校放寒假,父母亲总会把我们送到在萧山义桥的老家,等在爷爷奶奶家过完年,再接我们兄弟几个回杭州。我清楚地记得,去老家那天,我们都早早地起床了,母亲将我们穿戴整齐,就领着我们去清河坊坐3路车到南星桥轮船码头坐船。船是那种响着“突突突”声音、冒着黑烟的柴油机船。大约两个多小时,船就到了义桥码头。下船后,大人搀住我们小心地登上渡船,船公摇着橹,把我们摆到江对岸。叔叔们知道我们要来,早早地在等我们了。上了岸,我们或坐上独轮车,或坐进竹编的大串篮,或骑在叔叔的脖子上,在叔叔们一路又说又笑的挑着、背着、推着下,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喽。

那些儿时记忆,现在都十分清晰,有很多是至今都保留着的习俗。

比如到了腊月二十左右,村里人便开始拿出饭蒸、石捣臼、木榔头、八仙桌、年糕印板等家当,早早地做起摏年糕的准备了。摏年糕那天,现场更是热火朝天,热气腾腾。摏到差不多时,大人们会将年糕团分给围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孩子,我们就用手摘着吃,味道特别香,也特别开心。又比如到了腊月廿三,家家户户就要忙于送灶司菩萨上天,大人们在贴着灶神的灶头上,摆上名种吃食和糖元宝之类,还要点上香烛,屋内香烟缭绕,过年的气氛一下就来了。再比如杀年猪,那场面有些惊心动魄。送走灶神的第二天,我们早早地就被声嘶力竭的猪叫声吵醒,那是我们最为期待的杀年猪开始了。那场面,道地上,大水缸、条凳、门板一一摆开;灶间里,熊熊的柴火把正在烧水的女人映得满脸通红;男人们帮着杀猪师傅或把年猪从栏里捆绑出来,或追着挣脱绳子的年猪满地跑;而我们小孩子,则乖乖地坐在楼梯上透过窗户远远地看,不敢近到现场围观,生怕被猪撞到。杀完年猪后,腊月廿四,家家户户就开始掸尘搞卫生了。大人们搬来梯子,把室内室外、房前屋后进行彻底的打扫。再选一个黄道吉日祭祖先,准备一桌祭食,点一对蜡烛,再上香,斟酒,烧一堆银锭纸元宝,磕几个头,这些祭祖环节,大人们都做得一丝不苟。

吃年夜饭是过年的重头戏。年三十这天,首先要把灶司菩萨请回家;吃年夜饭前,还要敬祖宗,而且全家人都要跪拜。年夜饭的菜,是一年中最为丰盛的,但席上其他菜肴尽可享用,惟独“元宝鱼”须留待新年动筷,这是取“年年有余”的意思。吃罢年夜饭,长辈都要给晚辈分压岁钱。晚辈得了压岁钱,不能立即打开看,而是要放在枕头底下压过夜。家里有长得矮小的,年夜饭后可悄悄地在大门后跳三跳,意思是来年可以长得再高些。许多家庭长者,在年夜饭后还不去就寝,要为全家人“守岁”到子夜。过了子夜,就有人开始放炮仗,一般是先放一串百子炮,再放三发双声大爆竹,口中还念念有辞:“开大门,放大炮;财亦到,喜亦到。”一些人还会摸黑上山,去到附近山上的庙中争烧“头香”。

所谓“年三十夜吃一餐,正月初一穿一身”。待第一声鸡叫唱响,新的一年开始了。男女老少都穿着节日新装,先给家族中的长者拜年祝寿,长者还会再给儿童压岁钱。正月初一这天一般人家不干活,也不打扫卫生,在家里吃喝玩乐。到了初二初三,就开始频繁地走亲访友,相互拜年。热闹的节日气氛不仅洋溢在各家各户,也充满大街小巷,一些村里还请来戏班子唱戏,一直要闹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春节才算真正结束。

这些极具亲切感和乡土气息的儿时过年记忆,随着时代变化,很多习俗都在悄悄淡出,但农历新年的喜庆仍是年年不息,只不过现在的人们,正以更多的方式和更新的方法,在换着花样过大年。

湖边的年猪饭

文/杨莹

重返李塔湖的老易最近酿了几坛土酒,顺便请我们去湖边吃顿年猪饭。有乡村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进了腊月门,宰年猪、吃年猪饭和蒸馒头、磨豆腐一样,都是乡下过年的风俗。每到宰杀年猪的时节,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会相互宴请。那个年代,村里人不富裕,饭菜大多清汤寡水,农民一年辛苦到头,正好借着这顿年猪饭,喝喝小酒,拉拉家常,既犒劳肠胃,又增进邻里之情。吃年猪饭的热闹场面不亚于过年。

我们到达李塔湖山庄时,一头黑猪刚刚宰杀完毕,一刀刀的猪肉小山似的码在大木盆里。老易用手一指:中午你们只能吃肉,来不及冻猪头膏了。冻猪头膏是句容南边人年猪饭的主打菜。一般杀好的猪肉都有用场,猪头上除了口条和耳朵取下来腌了当年菜,把肉骨头一拆,和猪皮在一起煮,熟了以后捞起来斩成碎末,再放入加了佐料的汤里文火慢熬,熬成糊状,不等开锅,诱人的肉香就在鼻尖荡漾。这时候,屋檐下有只大盆,将一锅肉糊倒进去,夜露上冻。吃的时候用刀划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夹在筷子上肥肉似的颤颤巍巍,入口即化,是过年待客的一道压轴菜,细心的人家能吃一个正月。

老易把这顿年猪饭精心安排在湖边,虽然没有猪头膏,腌菜烧肉愣是上了两大份,煮猪血、溜猪肝、猪骨头萝卜汤应有尽有,还有湖里现捕的鱼,地里种的青菜,对着湖水大家吃得宾主尽欢。席间,一群文人围桌话旧,聊及乡村往事,大家对一年一度的年猪饭都记忆犹新。诗人张说,他们老家的村子里,遇到宰杀年猪的时候,屠夫是最吃香的人物。因为那时各家各户的年猪都差不多挤在一个时间宰杀,所以必须预约,还要赶早,否则就被别人家喊去了。而他走的时候,主家必须送一刀好肉、一挂猪大肠给他作为答谢。当然,吃年猪饭自然是少不了请他的。

擅长写赋的戴平时斯文得要命,一杯纯糯米酿的酒下肚,脸红脖子粗地和我扯了半天的孩提时代。往事如同雾霭中的果实含露带霜,隐隐闪亮,挥之不去的思乡情愫渐上心头。记忆中,腊月寒天,只要家里杀年猪,外婆天不亮就得起床,点锅膛,架柴火,烧开水。等厨房里忙得停停当当,背着刀具和木盆的屠夫来了,各种围观的人群也来了。直到屠夫剁完猪肉收摊了,看热闹的人才渐渐散去。总会有一两个孩子磨磨蹭蹭不愿离开的,便和我一起围着灶台,目不转睛地看着外婆拆猪头煮骨头。随着锅盖的开开合合,我们侧歪着早就被肉香味熏昏了的脑袋,大啃骨头,吧嗒着满嘴的油,抑制不住内心的窃喜。

南京的文友一直嚷嚷,找到小时候的猪肉味儿了。他盛了一碗热乎乎的大锅饭,直接舀了一勺雪白的猪油伴上,那个香啊,让人不忍丢筷。他说自己多少年没吃过这么香的年猪饭了。如今的乡下,虽然偶尔仍有过年杀猪的传统习惯,但相互请吃年猪饭的习俗几乎没了。吃年猪饭倒成了人们寻找乡愁的一种寄托。南京文友继续说道,大灶上的木锅盖一开,雾气蒸腾而起,整个厨房都弥漫着一种温暖和馨香,让他大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情和暖意,这种温暖与大都市的空调间里的恒温绝对不一样。

饭后,在湖边漫步,日暖风和,李塔湖清明如镜,映照着不远处的炊烟。微埃与光亮次第在水面上铺陈,温暖一阵阵抚过,令人沉醉,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