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散文
水井散文(精选14篇)
家乡的老水井
文/齐文义
家乡的老水井,曾经滋润着家乡人的心田,维系着家乡人的生命。
清晨,家家户户的男人们,头一件事,便是挑起扁担,到井里担水。一担、两担,直到担满水瓮。这是他们一天的生活用水,做饭、洗菜、洗衣,甚至熬猪食。那担水路上,老的小的,你去我回,匆匆忙忙,川流不息。人们互相问话,传递信息。天天如此,你我一样。惟有那懒人,睡到太阳照到屁股门。早推晚,晚推早,水瓮老是空空。让妻儿心生发愁,逼着妻儿不得不去自己担水。
村子里的地下水位较高,水井一般都不很深,担水也比较容易。但是,到了冬天,井台上的冰冻得很厚,站在冰上提水,那危险可就大了。
村子地处恢河畔上,地势平坦,自古以种菜为主,因而村里的水井特别多。基本上一片地附近就有一眼井。地有名称,井也有名称。
合作化前,土地私有,井也私有。要想种好地,必须打井。这也许就是村里井多的原因。井筒多为圆形的,井帮又是石头砌的,直径二米左右,井深十几米,水面距地面也就四五米样子。每眼井的地面上都筑有井台,高出地面两三尺。井中央架一道木头井梁。井梁两边的合适位置上,安有辘辘轴。谁要浇地时带上自己的辘辘,井绳、打水斗子(柳条编成的水捅)就可以了。
绞水,对农民来说是一项很普通的活儿。人们一般都选在早上或下午进行。凡使用过辘辘的人,都感到绞水并不是一件重活。他们一斗子接一斗子,绞放自如,显得特别轻松。一眼井上,往往两架辘辘,同时使用,以保证水渠流水不断。然而对初学的人来说,那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绞的慢,水渠的水就会断流。绞的快,身体又来利不了。特别是,井口大,站不牢就会有掉到井里的危险。上初中后的我,假期也跟着父亲干过这样的活儿,但是不行。没力气,没功夫,只能是干些打杂的活儿。
那时候,村里的水井足有二三十眼。由于水质不同,有的可供人吃,有的只能浇地。人们把水井视为命根子,爱护它,维护它,井台周围种满了金针,每当夏天,一朵朵黄色的金针花把水井装扮的分外漂亮。劳动累了,人们坐在井台上谈天说地,呼吸着水井放出的清新空气,那疲劳随之也就消除。
水井养育着人们,为人们奉献着甘露。水井浇灌着庄稼,与主人共盼丰收。
人民公社化后,集体力量壮大,恢河水终于可以浇地了,水井的作用逐渐减小。农业学大寨时,水车代替了辘辘,大大减轻了劳动负担。但这种铁制水车,搬运安装很不方便,零部件常常被人偷去卖生铁,使用不到几年,也就自行淘汰。
还是学大寨时,县委书记在村里蹲点。他发现几百亩河滩地是盐碱地,什么也不能种,心里非常着急。他和水利局的技术人员在深入调查的基础上,提出挖渠排涝治碱,打大口井防涝抗旱的措施,动员县城机关干部义务劳动,帮助农民开辟新菜地。经过几个月的奋战,一个直径四十米,深十米的大口井建成了。这是村里最大的一眼井,也是全县最大的一眼井。地面上还筑起两米高的青砖花栏墙,以防小孩和牲畜误入。大口井还真的起到了排水作用,周围大片土地几年间变成了良田,人们相继种上了各种时令蔬菜。
那多少眼井,谁打的,何时打,我都无从考证,惟独这大口井,给我,给许多人留下深深的记忆。村民们至今说起老书记,无不感到敬佩。
村子离县委机关足有三里地,书记进村多少次,谁也说不清。但每次他都是步行去,步行回。上午去,下午还去。社员收工,他才收工。社员认识他,他也能叫上许多人的名字。进了村,他就深入田间地头,就来到学大寨的工地上,大口井就是他心血和汗水的见证。
书记的作风,对村民是无声的教育。那时候,村里风清气正,一片和谐,人们一心朴在种地上,种植的蔬菜收入很大,人均分红在全县数一数二。
农村实行土地承包以来,河水浇地的水渠毁了,水井浇地的习惯也丢了,一眼眼水井年久失修,多数已成废物。特别是那些离房屋较近的水井,有人把它当成垃圾坑,随便倒垃圾。一天两天,好端端的水井终于填成了平地。而那大口井的花栏墙也早被人拆了。
似水流年,如歌岁月,水井由兴盛到衰退,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前些年,一种新型水井得到推广,家家户户在自己的院子里打起了压井。省时、省工、安全、高效,延续了几代人的担水习惯,自然也就成为历史的记忆。
如今,村里有了自来水,有多少人还能记起老水井的作用,老水井的功劳。
水井的记忆
文/吾爱德华
水井是乡村的标签,是乡民的命脉。她连系着千家万户的水缸与锅台,见证着男孩子的成长与时代的变迁。
在鲁北平原,我的故乡有三口井,村东和村南的两口井是甜水井,离村二三里路远。村西的是咸水井,就在村边。井壁由大青砖砌成,谁也说不清建于何时。
我记得打少年时就开始担水,帮大人做些事情,具体哪年记不准了。印象最深的是十二三岁时,在南宋村上学给王老师担水。水井在村外,并不太远,但担水回来要爬上一个六七米高的土崖子。可想而知,这对于我稚嫩的肩膀,该是一次多么吃力、艰难的考验啊。没办法,我横过扁担来,咬着牙一点一点往上挪。老师大概见我个头高,才委此重任的,我不能……说实话,为家里担水,也不易。路远,是无法一口气担回家的。尽管中途也换肩膀,也用手撑,还是总要休息两三次才行。这些事都是我自愿去做的,大人并没有强求我。
一年冬天,我不顾妈妈的劝告,又固执地去担水,初生牛犊,还怕井滑吗?到了井台上,看到井边与井沿的冰,不免有些心虚。水桶放进井里,一摇晃扁担,灌满水,往上一提,脚下滑溜溜的,不敢用力,这才知道妈妈的话是对的。唉,悔不该,此时再说啥也晚了。就这样,放也不能放,提又不敢提,我在井边站成了一尊雕像。看看四周,不见人影。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就在我站得腿麻木、胳膊酸的时候。一个中年汉子(我村的一个女婿)前来担水,为我轻而易举地解了围。此时,我的心里满是感激。往回走了不远,就见妈妈从村内赶来,她见我好久不回,放心不下才寻来的。
用水桶在井里提水是个技术活,你得用力一摇晃扁担,引领倾斜的水桶灌满水后提起。我起初不熟,有两次把水桶与扁担弄脱离了,眼巴巴地看着灌满水的水桶往下沉,直至消失。我慌里慌张地赶紧回家告诉父亲,父亲并不责怪我,他找来一根长竹竿,下面绑上一个三尺钉耙,放入井里打捞。不顺利的时候要好半天才行呢。
家乡的井水似乎是永远不会干涸。大旱之年,水位低,得起早去担水,迟了就得等着。记忆中还真有一次把井水给提干了。改革开放后,村里在村北给每家每户分了一小块儿(约有二三分)菜地,菜离不开水。工作之余,隔三差五去浇菜园。一开始井上有水车,还省点力,后来许是水车坏了,只好靠人力提水浇地。这活儿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歇,因为你一停歇,沟渠里的水流便断了,要费很多劲才能再连接上。就这样,我一刻不停地提水,倒水,提水,倒水……最终竟把井里的水给提干了……
工作后,周末回家,还是担水。三四担甜水注入北屋内的水缸,两担咸水倒入院中的水缸(洗涮用),如是反复。后来手头钱宽裕点了,就买了一副白铁皮制的大水桶,用木制小推车推,一次就够四五担的,省时省力,引得邻居们也纷纷前来借用。
村里安上自来水以后,水桶连车送了人。那两个铁皮水桶想必已经锈坏了,不知那条弯弯的榆木扁担还在老家的偏房否?
近年来忙于糊口生计,每次回老家都是来去匆匆。如今故乡变了模样,不知那些“无用”的水井还留存着否?莫非这些与乡村共存了几百年的水井,从此要销声匿迹了吗?
故乡的水井
文/张建安
乡井是乡村的眼睛,它是我记忆中的最动人的风景。
乡井,又如一位无私的母亲,几十年来滋养着我美丽而贫困的故乡。
乡井远远地躲在村庄的边缘,可它来自巍峨的风旗岭,没有什么污染,井水品质纯正,清洌甜润。它是那般气性稳定、冬暖夏凉,一直颇受故乡父老的喜爱和自豪!
三十多年前,我先后以考学、工作等方式不断投奔城市而逐渐远离故乡的时候,却通常又以文学的方式不断地回望我的诞生地和早期成长地——这种颇为矛盾而复杂的行为方式,文人们称之“精神还乡” ,游子宣称那就是乡愁!
很多时候,睡梦中老是呈现出家乡的水井,那是充满传奇和神秘的水井,乡民俗称其为岩门井。井水来源于风旗岭下大岩石下的一个深洞,清凉幽深,水量丰沛。
水井大致呈阶梯状分为三级:第一级是半圆形水池,那是天然的岩石洞穴,一年四季,有水汩汩流溢。阳光灿烂的时候,人们可见里面乌黑清幽的岩石和雪白发亮的卵石,它仿佛串连着背后那层峦叠嶂的大山的地气,那甘甜的泉水总给人一种清爽透澈、饮之如饴的感觉。第二级是乡民将满溢出来的山泉用水泥和青石围成一个四方形的水井,在太阳的照耀下,人们看到的井底澄澈透明,鱼虾丝草,清晰可辨;紫红黄白的卵石,历历可数。这井水既可供乡民饮用,也可直接挑回家里,倒进水缸,供烧水做饭之用。从这里流淌而出的泉水,再一次汇合,构成第三级,乃是一个略微小一点的水池。在这个水池里,乡民可取水洗菜、漂衣、浣纱,再往下面流泻,那就是呈梯级状的农田了。
平常的日子里,可见三三两两的妇女来井边汲水、捶衣,她们利用这个机会,交流信息,或倾诉委屈——张家长李家短,七个碟子八个碗,女人们一边工作,一边说话,一点儿也不碍事,轻松自在,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有时候,妇女们的旁边也有几个跟屁虫,他们是不更事的稚童。他们在一旁玩耍嬉戏,那情形特别专注和认真,戏水抛石,无拘无束,旁若无人!
偶尔,还有几只怯生生的麻雀或水鸟,在井边,在田埂上,或跳跃,或慢行,且行且啄,小心谨慎。它们又像是在偷听妇人们的言语,窥探她们的举止,兴高采烈处,还不时发出“咯咯”“咯咯”的叫声,然后淘气地朝远方飞翔而去……
黄昏的时候,在村庄通往岩门井的路上,连绵不断的是挑水、取水的农人——乡亲们仿佛是约好了似的,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前后相继。这些来来往往挑水忙碌的身影,真可称得上是一幅精致美妙的山村剪影,也实实在在生动了我们乡村单调而平静的风景。
看得出来,村庄的男人们并没有把取水、挑水当作繁重的体力活,反而将这视为一种难得的消遣和享受,他们就在这取水、挑水的过程中,滋生出了诸多美好情怀,产生了许多乐趣。有时,他们哼着洋腔小调,边走边唱;有时,他们还打着呼哨,相互追赶,显得格外惬意而畅快!
幼小的我,时常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看大人们人来人往,匆匆忙忙。
他们大多用麻索套住木桶,也有的用铁钩拽住木桶,一路的叮叮当当,一路的水流汪汪,那荡悠悠的水影晃在水桶里,晃在乡间的石板路上,也晃在我童年清幽的梦里。
偶遇干旱之年,邻村里其他几眼水井都先后干涸了,溪涧河道也几乎断流,可我们村子的岩门井还依然汩汩滔滔地泉水不断。这时,邻村的乡民们也纷纷加入来岩门井取水挑水的行列。在漫长的岁月里,人们无法统计有多少水桶从岩门井里汲过水,它干旱不涸,洪涝不浊,始终是盈盈的、满满的,给人以充分的安定和放心。岩门井,可以说是我故乡平安和宁静的守护神,它忠实地陪伴和护佑着我的故乡,这个几百号人的古老的乡村。
岩门井因来自岩穴,来自不可知的神秘世界,乡民们常常将一些灵异神怪的故事附加在它的身上,这使它增加了不少传奇和诡秘。听长辈们说,村子里大凡刚刚过门的新娘子,都要在婆婆的陪同下,亲自前往井边投几枚硬币,祭拜岩门井——意思是预先感谢乡井的滋养之恩,并期待婚后万事如意。
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从岩门井附近的高坎上翻滚下来。因为是冬季,幸亏穿的衣服比较厚实,这使我的伤口其实并不严重,但母亲不放心,她固执地认定我是受了惊吓,硬要拉着我去井边“喊魂” 。
就在黑夜来临之际,母亲把我带到岩门井边,一番虔诚地作揖、祷告之后,母亲就用撮箕在井边撮了一下,其实她并没有撮到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打捞的动作而已。随即,提着撮箕转身就走,边走边喊:“崽崽回家,崽崽回家! ”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母亲加大了音量,大声呼喊:“崽崽回来了吗?崽崽回来了吗? ”其时,父亲在家里连忙高声接应:“崽崽回来了,崽崽回来了! ”
母亲一边用手轻抚我的额头,连声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还一边跺脚,对着我的脑袋发出“呸呸、呸呸”的声音。然后牵我转到堂屋里去,朝神龛上的列祖列宗神像行三鞠躬礼,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寄予了无限的恳求和希冀……
七年前,我那劳苦一辈子的母亲辞别了人间,融入了大地。想起这些如烟往事,追忆那些深入骨髓、穿越时空的母爱与亲情,我常常禁不住泪眼朦胧……
如今,故乡早已安装了自来水,乡人不再需要挑水过日子了。
但作为游子,我依然怀念故乡,想起那曾经留给我美好记忆与温馨梦乡的古井。在我海天悠悠的想象里,那清波涟涟的水井,宛如冬季夜空里一轮皎洁清冷的明月,那光波摇动的清辉,久久地映荡在我的心海里。
那阔别了三十多年的古井,那承载着历史,也积淀着我无限乡情的岩门井可曾安好,还是当年那么晶莹透亮、清芬可口吗?
故乡老井
文/贺余环
故乡那一口老井,几回回在我梦里依稀可见,岁月磨平了生活的棱角,她像一把随风飘逝的沙子,填满了对故乡的眷恋和记忆。她有时那般陌生,有时那样清晰,说她陌生是因为这井已经干枯了十几年,那一汪泉水早已没了踪迹,说她清晰是总觉得自己,亦如豆蔻梢头的少年模样。
故乡位于巴山南麓,一座小地名曰为老屋场的高山上。我们祖祖辈辈都靠着这一亩三分地和一口老井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听老一辈说,村里以前没有泉眼,要从两三里外的山下挑水淘米做饭,自从一百多年前挖到了泉水,村里的人丁便兴旺起来。仍记得小时候,这口井水既是饮用水,也是生产用水,为了方便担水洗衣,祖辈们用石板和着水泥建起了水井,又在水井正前方打了个小洞,留了一个出水口,再修成水塘,成了女人们洗衣服的地方。农闲时三三两两的妇女,常来这边洗洗涮涮,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闲谈着家长里短。
父亲用泥土垒成的三间土坯房建在距离水井最远的地方,往返井里取水便成了我们一家人的难题。这个被茂密竹林包围着的水井正上方还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娘娘庙,据说这里是全村风水最好的地方,逢年过节,香火不断,是村里日常最热闹也是最有人情味的地方。
约莫在我六七岁时,就成了家里最小的取水工,每天上学除了塞满破旧书本的背包,我与姐姐总是提着两只小水壶,往山下走,到了井旁的小路上,我们便把水壶藏在树林里。下午放学跟着伙伴们一起回家,一路玩玩闹闹,到了路口,我们便自觉的将“藏”得显而易见的水壶取出,沿着铺满青苔的小路去往井里取水。记忆中井里的水总是甜丝丝的,一看到这清澈见底的泉水,一身的疲劳烟消云散,用手舀起水便满足的大口畅饮起来。取完水大家便玩闹起来,或是爬竹子或是泼水嬉戏,漫山的竹林和泉水成了我们的游乐园。待到夜幕降临时,三三两两的孩童便不约而同提着水回家,大家你追我赶,丝毫感觉不到手里的份量。走到三岔路口,便只剩下我跟姐姐,儿时我总认为姐姐力气很大,总会在我喊累时一把抓过我手里的水壶。直到现在我才想起,那时我的姐姐分明只比我年长两岁......直至多年以后姐姐成家生子,仍在我“提不动水桶”时抢在前面。
冬去春来,寒暑易节。故乡的水井承受着祖祖辈辈的吸吮,养育着世世代代的村民,成了一口名副其实的“老井”。从小水壶再到大水桶。时间荏苒,转眼间姐姐长到了十二岁,到了小学毕业念到初中时,住进了寄宿制学校,那时的我满心羡慕姐姐可以不再提水。后来父亲母亲也从农民变成了建筑工人,开始在山下集镇建自己的楼房,我才兴奋地收拾了衣物跟随着他们一起,终于告别了那口老井,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曾经梦想无数次逃离的地方,等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总千般不舍,瞬间泪水欺骗了泪腺。那年建设高速公路,在山下打通了隧道,或许是打到了泉眼,一汪泉水都汇到了隧道,注入了白石河,那口老井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奄奄一息。或是看到村里没了泉水,亦或是想着日后更好的发展,乡亲们都着手开始在山下建房。建好的高楼里,刷上了白漆,通上了自来水。告别了挑水做饭的日子里,乡亲们围坐在一起谈论最都的还是那口古井,年长的叔伯借着酒兴提出要将水井重建,最后都不了了之。而我的老井在弥留之际依旧滋养着村里不愿搬迁的老人,直到她们的生命终结。村里又为山上的老人家家户户拉去了自来水,老井旁的娘娘庙里依旧香火鼎盛,而干枯的老井再也无人问津,杂草丛生,只能用破败诉说着她的辛酸和无奈。
毕业之后,我没有选择留在大城市,而是毅然选择回到老家工作,像老井一样,不需要人们记住,用甘甜的泉水奉献给可爱的父老乡亲。每每祭祖踏春经过那口老井时,我都会驻足片刻,伸手去抚摸那破败的砖瓦,仿佛闭眼间故乡的井水依旧甘澈清甜,溢出井面,她的泉水早就渗透在我身体的血液里,流淌着……
童年趣事
文/东山峰人
十一、《童年的趣事》之三
井架下面的故事
故居的记忆,除了亲人,便是儿时耸立在四栋宿舍中央的那口老水井架了。一种像小亭子式的井架,亭尖是枣红色,亭柱是古老的深黄,白灰色麻石铺成的水井台面,组成了一幅仿古的画面。从复兴街小巷子拐进来,亭式井架便隐隐可见,岿然屹立,有种独立于普通宿舍建设的优越之感。那时常常与伙伴们在亭子里小憩、玩耍,打发了童年和少年许多幽静与欢乐的时光。
而今回想,那绝对是一件无可复制的地域性水井,成就了水絮塘商业厅宿舍之外独一无二的标志,在童音的缭绕中,缓缓讲述着井架下面所发生的日常生活的趣事。
爬上这座井架,在蓬勃的生命力面前,那些机敏灵动,那些童真的笑泪交织,如此鲜活,如此生动,丝毫不会感觉眩晕感。对一起爬上井架的伙伴来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此时,也分不清是这是高还是低,反正是被好奇冲昏了头脑,手牵着手,护着井架的横梁之间,仿佛是立于天地之间,一起找寻着童心未萌的日月。
井架,即吊水井架,是旧时乡村和城市市民取水用作日常生活与灌溉的工具。一般用竹竿或木材搭建在打好的水井眼上,利用杠杆原理从井底汲水之用。
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起宿舍中央小亭式井架,曾不免遗憾的说;‘唉,多好的井架阿!比前面那口水井漂亮多了,真是糟蹋了,可惜’。因为宿舍前面还有一口露天深井,水质好,冬暖夏凉,是宿舍周围许多人洗衣、洗菜、做饭、饮水的必用水。日久下来,且能省下一笔莫大的自来水费用。
宿舍前后的两口井,都没有像农村或是北方那样用辘轳做摇架汲水,而是用绳子把桶栓住,丢置于井中用手左右摆弄着绳索,让水桶沉入井底,然后,再猛的一蹬,顺手就满满的提起一桶井水来。
那天清晨,我曾好奇的往前坪那口深井去探寻,描着身子,眼睛直勾勾的往水井底下看,一种阴深恐怕的凉气直窜脸面,‘哇、真的有蛮深’,口里的一声惊叹,又随着井里的回声和老井中一声“哐当”的泛水声,还有打水人从井底里提水的一大把绳索绕在手中而感觉,特别是“吱扭”“吱扭”的肩担声而发出的声响,瞬间使宿舍在雾霭中被打破。
四周的民宿一缕缕炊烟升起,鸡鸣狗吠声接连不断,偶尔还伴有猪声的嚎叫,就连井架下面也有老人在舒缓的练着太极拳,城市的角落开始沸腾。人们打着呵欠,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劳作。岁月磨平的老井,一道道井口勒出的深沟,记录着宿舍周围的变迁,书写着那个年代人的喜怒哀乐。
古老的水井发明,打破了了人们依赖河流生活的限制,逐水而居渐渐演变成依井而居,聚落的规模不断曾多,于是形成了一种城市格局,因而就有了‘市井’一说。
思绪依然回到水絮塘宿舍中央的老井架,据说此井架是与宿舍一同建造的。此地当初还是比较荒凉,十字岭、南大十字路口、子弹库和南元宫以及相隔不远的菜土及众多的鱼塘与山包就彰显了那个年代的一切。
当初商业系统在此选址,并建造了四栋宿舍和修建了独一无二的井架。井架是用四根碗口粗杉木树立起,周边用较粗的杉木树做成的横梁,横梁之间的支撑都是卯隼结构,架顶如同亭阁一样,砌成了一个陡翘的尖顶,顶上全部用杉木皮复盖,有些仿古阁亭的味道,这在当时恐怕还是极为少见,如同找准了自己的定位,知道自己的使命,不愧为是为干部而建的宿舍区域。后又,父辈们和邻里从各个单位迁来,辗转几地,最后落户于此,并有了我童年与伙伴,进而又引出童年、少年与水井架的许多故事。
审视着阁亭式井架下的那口老井,感觉它有着丰富的水源,与前坪的深井不同,甚至不需用绳子,匍匐下身子就能打到井里的水,而且一年四季井水从来没有枯过,再干旱的年份都有挑不尽的甘泉水,井水碧如玉,冬暖夏凉,不枯不涌。
记忆中,井口是用麻石砌成的双圆形,像一个8字,圆形中间切有一条缝,可能是便于在提水时栓在水桶上的绳子可左可右,水井四周台面都是用麻石铺成,而且还砌有两层台阶,再往台阶下面就是一米多宽的水沟,非常便于洗漱、排水,又不污染井水。早先,我曾看见有人在此提水洗菜,洗衣,抹竹凉席、竹铺子。
夜幕降临,深邃的天空下无数小星星,一眨一眨的,仿佛是邀请宿舍里的人们来水井边,让凉气浸润着大伙的心扉。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围坐在井边的栏杆上乘凉,先来者就占据着井台,在上面搭好竹板子;后来的却绕着井台边围成一圈,放着竹铺子、铺好竹板或者木板;然后点然一盘蚊香,摇着蒲扇驱赶着蚊虫叮咬。
朦胧的夜色中,一些萤火虫在井边飞来飞去,放眼望去,一盏盏绿色的灯,忽亮忽息,闪闪烁烁,飘忽灵动,一些不知疲倦玩皮的小伙伴追逐着这些小精灵,放纵着儿时的快乐。远处偶尔还传来还几声‘呱呱’的蛙鸣。
拥挤在这仲夏之夜的小亭井架旁,大人们在这里谈天说地,讲叙着家里和社会上的逸闻趣事。我也拿着一块竹板挤在空隙间听大人们讲《三国》、《水浒》和《西游记》里这些经典的故事,它让我憧憬,又让我产生许多奇幻,总想扯清楚《三国》里面谁的武功最高,想着、就想起了吕布的那杆叱咤风云的‘方天画戟’,想起校尉典韦的‘雄武壮烈’。梦想着,自己那天也有他们那样的盖世武功,好‘举起王者之剑,让鲜血烙上王者的衣袍’。然而,那许下的诺言,最后便都成为了传说。
走过了十个无忧无虑的路,后悔没数过往昔轻轻巧巧的脚步,多少次穿过牢固、扎实又空旷的井架边,看亭阁枣红的尖顶,抱杉木黄色的圆柱,爬上隼木结构的井架上,做‘躲抹子’的游戏,让童年与少年之花灿然开放。于是一缕缕我与井架的故事便涌上心头眼角。
总有刺激、快乐、得意的小事,甚至是恶作剧,在几乎没有任何现代娱乐媒介的环境下竟然悄悄地诞生了。
晚饭后,无电的井架里早早安静下来,只有四栋宿舍一些房间还亮着浅淡黄色的灯光。五六个精力旺盛而又无事可做的伙伴们就会趁着夜色悄悄来到宿舍中央的井架边。然后,手脚并用,像猴式的偷偷地爬上井架,并躲在各自的井架角落里,把小脑袋钻进井顶,仿佛是神不知鬼不觉,碰见胆小的女孩路过,就会从井架上突然朝她大喊一声‘喂’,吓得她惊愕失色、魄散魂飘。如果遇见离井架稍远些的人员走过,便会扔些小木棍或小石子在他们周围,制造异响和神秘,让他们感到大吃一惊,不知所措,而且还摸不清头脑,看不清抛物从何而来?因此,只能幸幸地骂几句便匆匆的离开。
此时,躲在井架上的我们,听到大人们无可奈何的呵责声时,便会屏住气息,躲在暗处窃窃私笑,特别是又没有被发觉,就显得更加兴奋,更具有刺激感。这种恶作剧的始发,带有原始蹦发出来的满足感,仿佛是我童年最得意的来神之作。此举效果,把童年最本真的习性和顽劣性发挥到了极致,还超越了极限而‘面露童性的狰狞’,但且灿烂而炙热。
童年的野性一旦找到出口,就会膨胀,像脱马的缰绳一下子扑到没有规矩的事件里面,那些理智和尊严却没敬意地全部丢弃了。
人性,其实从根本上说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人性虽然会在各种诱惑面前变得不堪,但它也同样会在好的周遭环境里变得美好。井架伴随着十年的洗礼。在缺乏教育再加上自负,使得我们那代人的童年与少年,显得特别的畸形。巨大的自卑和自负交替在一个人身上显现,就显得特别的吊诡。不读书、不上课,整天折腾在野性之间,的确产生许多人生的负面影响,做出许多荒诞不经的事情出来。
回味在井架上骚扰人家的那一幕幕,没想到,许多年过去了,这等恶作剧竟难以忘怀,每每想起,总显得那么清新、那么特别。如果要认真研习顽劣的品性,就足以令吾辈瞠目结舌,不明觉厉。
井架下面环绕的事,说出来,几天几晚也说不完。它有小孩们的事,也有大人们的事,记得某栋三楼有一对年轻夫妻,就因女方风姿绰约,喜好粉白黛绿,因此,男方怀疑她有外遇,在闹矛盾后将其拖往井架边准备跳井,后经邻居劝住方才罢手。宿舍普通人的生活里,谁都有柴米油盐的压力,谁都有一地鸡毛的琐碎?大相径庭的形象里,藏着的是不同的生活态度。
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井架下面的水井慢慢的就无人再使用了?慢慢荒废的井架边就有了杀鸡、打狗、用石灰在麻石上揉猪肚子、做藕煤的。又过了些时日,连井架顶上的杉木皮也掉得所剩无几,最后,小亭子井架也开始晃动。
当我低头再看水井时,水井里早已没有了那份清澈,一些木屑和草根漂浮在水面上,井里周围冒出许多绿色的苔藓,甚至还有一些小蝌蚪在游来游去,不用说,井里石缝中一定藏有青蛙,而且污染程度非常严重?即便如此,我想,何不放几条小鱼让它在此安生呢,真的,我就放过几条小鱼和泥鳅,但最后不知道它们命运怎样?井架的表面尚还存在,實際上卻是在沿着破败的軌迹快速墮落。
水絮塘商业厅宿舍中央的井架分享了我的童年和少年。72年,我初中毕业后,旋即离开了宿舍,下放到湘北边陲的农场,几年后,再归回童年的井架原址上,眼前的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它随着童年的痕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到老年,记忆有时会闪电般苏醒,我多次在梦里与宿舍中央的井架的原址相遇,那亭尖的枣红色,亭柱的深黄,白灰色麻石的水井台面,夏夜铺着竹板子绕着井架周围乘凉的景象,就有了痕环相绕的感觉,伤痛并快乐着。
一个奔波异地谋生的返乡人。岁月带走了曾经的熟络和不舍,只留下两鬓斑白的我与月光映衬的井架而相对无言。这,是否久别重逢后的尴尬,还是中年人历经磋磨得辛酸?我知道,不是所有问题都有正确的答案,不是所有聚散都有最佳时机,别等你有故事才约想起井架的事,因为,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永兴老街的水井
文/刘志丰
如果现在对90后的年轻人谈永兴县老街上的水井,只会话不投机。因为,水井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他们的眼中心中都没有井。
然而,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水井是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县城里的水井随处可见,单位打井,学校打井,都是专用水井。老街坊们大都用公共水井。永兴老街上有模范井,干劲路上有干劲路井,在机械厂的后面有井凉山井,在体育馆和一中后面有个黄毛井。
井,有大有小,大的井口直径七八米,小的井口五六十公分:井,也有深有浅,深井打水时要用很长的绳子把桶子扎好,将绳子用力摆动,将桶子口朝下,扑通一声扎入水中,才能吃力地将一桶水提上来。浅的,井水漫过井口,站在井边就能把脚打湿。
老街里的水井不仅仅是人们取水和用水的地方,也是街坊们谈天说地、信息交流的公共场所。邻里相聚井边,洗衣洗菜淘米,说东家,道西家,聊个不停,时而发出阵阵笑声,那场景其乐融融,有滋有味。
水井是一种文化,最常见的意义代表家园,成语有“背井离乡”,一碗井水常常让人思乡之情涌上心头。有部电影中的一句台词让我终生难忘,“又喝到家乡的水啦”,这句话充满了离愁思乡的情绪。井的特殊空间形态又给井赋于了更多的内涵,比如成语“坐井观天”又表示了生活环境对人思想的禁锢,阻碍着人们去超越现状,努力拼搏,开创美好未来的脚步。
当回想起老街坊的水井,想必在它的背后肯定承载着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承载着这座古城的历史和文化。
随着社会的发展,老街的水井因自来水的广泛应用终于退出了历史,有的被拆除,有的被填埋。时过境迁,那老街上的井渐渐地被人遗忘。
是的,自来水终因它卫生安全,快捷方便,取代了那具有传统文化的水井,这是现代化文明进程中必然的趋势。然而,什么时候才能将禁锢在我们老街坊们头脑中的旧观念、旧的生活方式的那口“井”彻底拆除和填埋呢?这方面,我们可虚心地向80、90后们学习呢!
故乡的甜水井
文/来宝胜
爷爷于六十年代盖起几间瓦房,在距离房子不远处的小山湾挖一个水井,小山湾就取名水井湾。水井四周是繁茂的荆棘蒿草,井深不过三尺,水从山体渗出流入水井,叮叮作响。
雨季山体渗水多,手指头粗细的一股清流汇入井内,井满了溢出井外流走,干旱时节季节,流出的水只有麻线丝儿那般细细的一股,只是勉强够用,个别年份,夏季伏旱日头暴晒四五十天,早苞谷叶子干得能点着火,水井再也渗不出水来,干的见了底,只好到一里地之外的陈家水井去担水。
水井寂寂无声,像无言的守望者陪伴主人,老水井的水质优良,清冽甘怡,烧水壶十几年没有水垢。
老水井是附近几家吃水的水源,强壮劳力用木水桶担一满担,百八十斤。挑着一担空桶到水井,要么是用水瓢舀,要么是提桶瓮到水里一满桶提起来。从六七岁开始,我们姊妹开始用烧水铁壶提水,再大点儿是姊妹俩抬半桶水,再大了挑半担两个半桶水,十六七岁后挣扎着挑回满担的水。
从家里到水井这段几十米土路石台阶,留下我们姊妹不断长大和同心协力抬水的足迹。个别时候水井干了,就到陈家水井担水,也到白杨树湾担水。白杨树湾到家里是很陡的上坡,扁担把肩膀磨生疼,心里念叨着,快到了,不远了,或是想点别的,硬是憋着一口气把水担回去,在这段路担水,磨炼了我的意志和耐力。
有水吃的时候没觉得水珍贵,缺水时才知道没水吃的日子有多艰难,为了省水,一家人共用一个脸盆洗脸,洗脸水用来洗脚,洗完脚的脏水用来喂猪。
家乡人对水井的感情特别浓厚,在井边担水时,互帮互助,打水时互相谦让,手里忙着活计,嘴里拉家常。他乡相遇,如果有人说我们是共一个水井的,那是真正的相邻。离开生养自己的故乡叫背井离乡,可见水井于人,是第二生命。
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一些农户选择高处较远的水源,挖了水井埋下塑料水管,直接把水引到家里的水缸,有的修了水窖用水泵把水抽到家里,因为用水条件的改善,乡民们的生活条件有了根本改善,更加注重生活卫生,人也变得清爽干净,越来越活出人的样子来。
故乡的凉水井
文/吴锡光
在我居住的小街,有一口凉水井。凉水井位于小街旁,方方正正,五尺见宽,一人来深,四面用块石镶砌,井的上方呈拱形,高出井口米许,遮挡垃圾及雨天的污水。井前一块平坝,以几块平面整洁的大石块铺就而成,方便人们洗衣洗菜。
井水承接武陵山山脉的源头,咕咕的泉水从大山的深处汇聚而至。井水清亮明净,甘甜爽口。
这口井砌于什么年代,已无从考证,反正老一代人从记事起,就一直在这口井挑水吃。只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全街人通过捐赠的方式把这口井重新进行了维修,使之更加的整洁干净。
井水夏凉冬暖。夏天,烈日高照,暑气炎热,人们干活归来,都会走到水井,舀起凉水喝个够,立马解渴退热。赶场天,来此喝水的游客,更是络绎不绝。冬天,霜雪刺骨,寒气逼人,而这口井水,却冒出暖暖的热气,人们用这井水清洗蔬菜衣物。温暖的井水滋润着乡亲们的心。凉水井,是懂得知恩图报的。
凉水井的泉水一年四季都是旺旺的,从来都没枯竭过。前一个挑水走,后一个来,井水依然是满当当的。用不完的水,就顺着井沿下口一条暗沟流到街后的水田。每次清理井底的污迹,则需2个壮劳力,站在井底一捅一桶的舀,舀了好久,才见井底。一个清污,一个继续舀,一股酒杯大的泉水从井坎的地底冒出来,跳跃着,翻腾着,一会儿就铺满了整个井底,水就一层一层的向上涨,看着看着就溢满整个水井。
还记得那年大旱,正是包谷抽穗、稻谷扬花的季节,整整40多天,天天大太阳,溪河断流,水田龟裂,泥土焦干,公路尘埃如雾,庄稼欠收。而凉水井的泉水却一如既往,连绵不断的冒出来,全然不受干旱的影响。在最严重的时候,四方的乡邻都到这口井来挑水吃。
街上时不时半夜发生火灾,听到救火的呼叫,人们赶忙起床,端起脸盆水桶,就往凉水井跑,大家自觉的站成一排,把舀满水的脸盆或水桶一个一个的传到起火的地方,所以每次起火,都有惊无险,安然无事。
凉水井最奇妙的景象,是夏季雨后天晴的时光。缤纷的彩虹像一座拱桥,横跨在老鹰嘴和武陵山之间,五颜六色的彩虹在刚刚露面的太阳光下,虚幻而曼妙。彩虹的一头顺着武陵山的山峰下滑到凉水井,色彩虚虚实实,迷迷离离,若有若无,全街人都跑到街沿,看着这奇幻的景象,大人牵着小孩的手,告诫他们,彩虹只可远观,不可指点,更不可走近,因为彩虹是天神的使者,她下凡累了,要找最甜最凉的水喝,直到喝够解渴,才心满意足而归。如若打扰了她,她会吸走你的精气神,变得痴呆而无神。不久,彩虹飘然而去,凉水井的水还是那样旺盛。
凉水井最繁忙是大年三十夜。人们坚信新年涌出的泉水是洗净旧岁晦气,迎来新年幸福的信者。哪家有了这个时辰的泉水,来年就会丰衣足食,一帆风顺。由此,挑水的人拥满了整个井口,直到把水缸装满才安心睡觉,静候幸运之神。
近年来,家家安装了自来水,人们似乎忘却了凉水井,但是,在停水的日子,在寒冷的季节,人们依然挑着担桶,端着蔬菜,走向属于凉水井的那一片天地。
故乡的凉水井,永远是乡亲们心中最温暖的那道风景。
消夏
文/秋声
我们这个地方,冬与夏持续时间相等,春秋时间等长,可谓四季分明,短长有致;严寒与酷暑却达到极致:冬天冷的要命,夏天热的要死。尽管“要死”,我还是喜欢过夏——三月余的火热日子,别样情趣。
走出办公楼似踏进大蒸笼——头上顶着火球,脚下踩着灼烫。大汗淋漓,火烧火燎跨进家门,直奔前院,打开水井盖,捋曳井绳,一桶井水提上来,解衣抹身,顿觉毛管收缩,汗味消散,浑身舒爽;再提起飘在井里的西瓜,指头敲敲,水珠弹跳,嘣嘣作响;轻轻剖开,声音酥脆,鲜红的瓜瓤惹人垂涎,咬一口——甘甜,透凉。夏天,是个让人享受的季节!
我们小区是独体复式房,家家有水井,井栏边放着一只小木椋或小铁桶,洗涮冲凉,方便利索。朋友来家作客,径直去井边,轻车熟路。打出凉水倒入面盆,若玉液银波,似串串玉霰,在盆边飞溅——边洗擦,边“乖乖”个不停,都夸我家井水晶莹明澈,清泉般透凉,烧酒般清亮。夏天我家常来人,多半是冲着井水来。
井里有水泵,水管铺到三楼,笼头一拧,井水、自来水哗哗流淌,但我还是喜欢用木椋打水,在井边洗涮、冲凉那种感觉别样刺激,趣味滋生。
当年,家里买来瓜果,我马上去井边担来井水。盛满井水的大缸成了冰柜,打开缸盖,丝丝冷气隐隐袭来,瓜果漂浮,盛着剩菜剩饭的盘子静静地飘在缸里,湿润、保鲜、透凉。
井边是我消暑纳凉之地。每天午饭后,小伙伴们吆喝着,结伴去池塘洗澡,家长不许我下池塘。那时候,街上和附近村子常有孩子淹死,甚至会水的大人也淹死了。有人亲眼所见似的描绘着:水鬼棕色皮毛,短尾猴模样,能笑会哭……说的人汗毛竖立,心惊肉跳。马上有人插话说,正午时分,他亲眼看到一个光屁股、围着大红肚兜的小男孩坐在水边玩泥巴,人走近,就一头扎进水里。两个不同形象的生物,在口口相传中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家乡人谈论水鬼多年,可水鬼的模样却莫衷一是。
骄阳似火,酷暑难熬。尽管水鬼可怕,人们还是耐不住炎热,仍然下水游泳,若被水鬼拖去,那是命该如此。
每天午后,我就提着木椋去井边;井里安全,没有水鬼。清凉凉的井水打上来,举到头顶,高屋建瓴般倒灌下来;等到汗水收敛,毛管收缩,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才罢休。老人说,热身冲凉水会得伤寒。井边消夏,年年如此,我不知啥叫“伤寒”。
七十年代中期,家乡通电了。电扇下,人们谈笑风生,逍遥自在。电扇吹出的是热风,不解馋,我仍去井边消暑。那幽深,透着凉气的水井神使着我,提桶挽绳,奔向后街。全镇一两千人,就两口井。一到晚上,井边热闹起来:月华迤逗,稻叶吐馨,蛙声阵阵;井台边,人们摇着扇子,席地而坐,吸纳着深井冒出的凉气,谈天说地。我想:要是每家每户挖一口井,多方便自在!大集体年代,人们心系集体,魂牵公众——每家连着集体,集体牵着各户,谁会自私自利,图己安逸?大河有水小河满。记得,当年西街后打井,街南街北两个队的能工巧匠齐上阵,硬靠锹镐钢钎锤子,半月就凿出一口十多丈深,能供半条街人食水的深井。走近井栏,探头看去,汩汩甘泉里倒映着一张笑嘻嘻的、挂满汗珠的红脸蛋,我朝着井里的自己大喊一声,那瓮声瓮气的回声随着凉气飘向井口,散向四周。一桶凉水提上来,从头灌下,酷暑消散,火辣辣的太阳也温顺乖张,不再烤人;然而,我更感受到了大集体时期,人们齐心协力,建设家园,创造美好生活那热火朝天的巨大力量。
家乡那两口养活了多少代人的水井早已坍塌;城里街前屋后的水井或填埋,或成了废井,城乡用井水的时代已成历史。
我家装潢那会,小区家家都在掘水井,一旦遇着战事,各家水井连成一片,“地道战”自然形成——我也趁机“私有”一口。用着清凉的井水,仿佛又回到了儿时。
三个月的炎夏,水井便是我传统的消夏方式。
尽管时过境迁,可井边消夏的感觉却相同,心境依然……
井——跌进童年的清凉
文/小玉米
我的家以前有一口井,是在屋里面的。它是一口摇井,用水汞伸向地下,在地面接上一个手柄,用手握着柄,一上一下摇动,清凉的地下水就涌出来了,哗啦啦地敲击着海蓝海蓝的塑料桶壁。把手放进冰凉的井水里,跌进了童年的清凉。
?小时候家里的地板是光滑的水泥地,很清凉。我想,刚开始的地板是不光滑的,妈妈天天用家里摇井要出来的井水拖地,再加上每年夏天大人小孩都喜欢在地板上坐着躺着,因为那时候农村没有空调,夏天的地板配风扇是村里每户人家降暑的最普遍方法。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地板变得光滑了。甚至看得出明显汲取了竟说中大地的泥土黄色泽,镶嵌在地板上。妈妈会说,“看,咱家地板都被井水拖黄了。”但却是黄得很干净很舒服。井水虽凉,但是不能用来洗澡,夏天用来冲着脚丫子都觉得凉得渗进了细胞里。
其实那时候邻居家的地板也很光滑,他们有些家里也有一口井,或许在家门口,或许在家里。也有一些邻居没凿井的,比如我家隔壁,就可以去邻居家打水拖地。村里人的生活偶差不多。夏天的时候,大约下午三四点,太阳光被屋顶挡住,巷子里没有了阳光,有风。邻居会在巷子里乘凉,这家把花生搬到巷子里来,挑挑拣拣;那家把女红搬到巷子里来,穿针引线;有些人家则从另一条巷子里跑过来看看别人家绣女红的进度;有些人家则是把茶具搬到巷子里,和干活的邻居一起泡茶,大家聊天,聊茶余饭后,聊田里收成,聊电视剧情,聊你家小孩他家小孩……一起度过午后缓慢的时光。约摸四点多的时候,会有人起身回家拖一下地,把米放进锅里?,又回到巷子里,继续干活,直到晚饭前,才起身回家做菜。我放学回家,见家里没人或门关着,便大喊一声“妈妈”,有时收到的回应是从巷子里传来的,有时候是从邻居家里传来的。
我童年的一个小伙伴——惠丽的家就在我家前排的一条巷子里。她家也有一口摇井,那些夏日里拼命摇水,泼在家门口,把地板弄湿,还是拼命摇着水,尽管水桶已装不下井水的澎湃,我们把它倒进水沟里,继续摇着水,记忆里清凉的夏天,阳光很明媚。她家?的地板也是被井水渐染的发黄,但也是黄得很清凉很干净。小时候我会去她家找她玩,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打扑克、走象棋、下飞行棋,她好像什么都会。她有一个大她很多的哥哥,跟我一样,是家里最小的小孩。***妈说过,小时候我特烦人,看看惠丽,一个玩具就可以自己玩半天。记得初中有一次我去她家听歌,她放了黄家驹的歌,跟我说其实他的歌很好听的,只是那个主唱老师光着膀子唱歌,而且他已经去世了。她说着,我听着,那是我第一次听到beyond的歌曲,那个女孩带我认识的。我们上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后来啊,便没了联系。
村里的井一般都是摇井?,而别的村却不都是。大姨的家有一口水井,是那种绳子系在水桶上打水的水井。大姨的家在我上初中的那个村里,她家是那种小小的天井式潮汕民居,进门便是天井,抬头便是天空,天空下面是一块水池式的空地,空地旁边就是一口小小的水井。井里打出来的水,用来洗菜、洗衣服和拖地。大姨家所在的那条巷子,巷子的出口有一口水井,用桶打水的水井,约摸是大姨家那口水井的两三倍,邻里都会在这口井里打水,他很耀眼,每一个拐进来的人都会看到,比如我,我很好奇这种水井。大姨的家靠近我的初中中学,有一天中午放学吃完饭不想回学校,就骑着单车溜达到大姨家所在的那片区域。大姨的家我去过,只是不是经常。我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拐进那个路口,远远眺望那个巷口,却不见巷子口那口安逸的水井。我没走近,骑着单车回到学校,放学回家,我跟妈妈说我看不到了大姨家那个巷口的水井。可能是我真的拐错了一两个路口,看不见那口井便是走错了,但如果是那口井长期没人打水被闲置起来放别的东西挡住了他的风景线了呢?想必这口水井在很久以前是每户人家不可缺少的水源,只是随着岁月的变迁,他渐渐被各自家里凿出来的水井替代,渐渐被自来水替代。
小时候,小小的井,凉凉的井水,也流淌着童年的欢乐。所以,秋天的时候,我想家了,下一个夏天到来的时候,我也会想家,想那股地球赐予我们家的黄黄的不可以喝,但可以把地给拖黄的井水。
养锦鲤的水井
文/林卉
(怀念儿时的村庄,描写别家井里的锦鲤,回忆自己童年的梦)
小梅家的水井是柳永词中的水井。
青石砌成的井台,井壁长满凤尾草,井底有泉眼,井水又清澈又甘甜。
真正的井水总是冬暖夏凉。盛夏里,用刚刚汲出的井拔凉水冲生鸡蛋,可以冲出嫩嫩的鸡蛋絮,加上冰糖喝了可以清热祛暑;吃不完的饭菜装在竹篮里系到井里,那井就是天然冰箱;头天夜里从地里摘来西瓜,在井里沁一夜,就变得又脆又凉,标准的冰镇西瓜。冬天井口冒着热气,打一桶井水直接洗脸,温热滑腻,是最好的化妆品;腊月里用井水洗衣裳,洗萝卜红薯和莲藕,一点也不冰手。
井水是天水。端午节前夜药王爷降药,这一天都要用井水洗脸、做饭、煮咸鸡鸭鹅蛋、用剩馍醡头做酵子,说是祛百病,增康寿。
井里是活水,养着两条少见的锦鲤,一红一黑,活泼泼地游来游去,浮在井水上头兜圈子,跟太极图似的。
这水井在小梅家院外的大槐树下。人们干完农活,总是走到树下乘凉,歇脚。打一桶清凌凌的井水,用葫芦瓢舀着,仰脸一饮而尽,抹一把脸上的汗,坐在井台边讲讲故事,半天的疲乏就渐渐消去。孩子们喜欢趴在井口看锦鲤,这时老人们会说起“一人不进庙,两人不看井”的老话,提醒孩子们注意安全。
全村人聚族而居,本是一个老祖宗,但小梅家跟别家有些不一样。
宽宅大院,青砖瓦房,高头楼门,砖雕影壁。四世同堂,读书种地。无论财产上还是文化上,这在偏僻的黄家庄非常少见,是破家烂院的家庭祖代梦寐以求的小康理想。
内院紧凑。三大间堂屋坐北朝南,梁柱檩椽都是整整齐齐的松树圆木。房脊两头有龙头鱼身的防火神物。山墙的顶端绘着青山苍松猛虎图,东边是上山虎,西边是下山虎。房顶装有亮瓦。门闩上有“销息”,一插上“咯噔”一响就上了暗锁,不熟悉的人怎么都打不开。门槛二尺有余,石雕的门墩刻着喜鹊登梅。东西各有两间厢房,当厨房和孩子们的卧室。外加两间小小的耳房,据说是以前的磨房和豆腐房,如今布置成小书房,归小梅和三哥居住。
院里种一棵高大的梧桐树,秋天落了叶,拾起来洗净可以垫在蒸笼上,蒸出的白馍底下是淡绿色的,一股子清香。还有一棵香椿树,春天采下嫩红的新芽,炒鸡蛋吃最香;香椿树开了花,结出一嘟噜一嘟噜的果实,小梅说看上去像葡萄,受到爷爷的表扬。墙角还有一株弯腰老桂花树,一年四季碧绿青翠,每到中秋,一阵阵甜香新人心脾,孩子们都记起快到吃月饼的节日了。
爷爷还想再种一棵紫玉兰,一棵红梅花,一丛翠杆竹,寓意子孙聪颖,如芝兰玉树。但奶奶说那些树中看不中用,净占地方,终究不让种。
外院种着一圈大树。有刺槐,春天可以捋槐花蒸熟了吃;有枣树,割麦天才开米粒大的六星小黄花,香气里有蜂蜜的浓甜,收芝麻的季节枣熟了,长竹竿一打枣落如雨,砸得拾枣的小孩头上起疙瘩;还有有苦楝、臭椿、楸树,都是又高又直的好材料树,木质细,还不生虫,将来无论打家具做梁柱,还是打棺材卖木材,都是儿孙们的一大笔年年往上涨的财富。
树木间围了一圈木香藤、枳实刺,长得密密实实。春天白花胜雪,清香四溢;冬天一簇簇圆溜溜的枳实挂满枝头,金黄金黄的,在碧青的刺条映衬下格外醒目。木香架里藏满麻雀,一到凌晨就叽叽喳喳。
刺篱和院墙之间是红薯窖和菜园,小梅喜欢种几丛花草,月月红、凤仙花、粉豆花、蝴蝶花、步步高升,自生自播得到处都是。
小梅妈还搭了个鹅圈。小梅看着它们长大,从憨态可掬的小黄绒球到雪白雪白的大白鹅。领头的公鹅昂着橘红色的高额头踱着方步,夜间一有动静就高叫不止。爷爷说,诸葛亮拿着鹅毛扇就是提醒自己要像鹅一样谨慎警觉;书圣王羲之最爱白鹅,曾为道士书写《黄庭经》换鹅,传为千古佳话;唐朝神童骆宾王七岁能写咏鹅诗……孩子们于是齐声背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孩子们都爱去小梅家玩。最令孩子们向往的却不是去看看美丽神秘的锦鲤,不是折一枝香喷喷的金桂花,不是拾一个热乎乎的新鹅蛋,不是摘几朵凤仙花染指甲,也不是拾桐子吃捡桐叶玩,而是用用她家的小镰刀、小锄头、小铁锨、小老虎抓——简直是精致的玩具,小梅的父亲专门到铁匠炉上打了这些农具,叫几个孩子干活使,别家都没有。
和村里的孩子们一样,小梅和三哥从小勤快,还不到十岁,已经跟大人下地干活了。丢种子、摘绿豆、采棉花、拾黄豆、掰包谷、挖红薯、溜花生、剔豆苗、捉棉虫、点化肥、耍烟叶、腾芝麻、锄杂草、割小麦,当大人的小帮手, “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干啥咱干啥。”
但是小孩用大人的工具不服手,容易磨出血泡,扛着锄头回家也硌得肩膀疼。小梅家的小农具却轻巧好用。可惜不能经常借来用——农忙一阵子,你来借农具,不是冬天借棉袄,夏天借扇子,“大理不通”吗?
还有一层更吸引人,那就是小梅家有书看。小梅的哥哥们有一箱一箱课本,小哥有许多连环画,小梅竟然还有彩色的《儿童画报》。
农闲的节假日,孩子们坐在井边的老槐树下,三四个人头碰头伙看一本书。哪怕是高年级的语文课本也是好的,书里有更美好的世界。清风徐徐,偶尔一朵槐花落下,掉在头发上,粘在书页上,飘进水井里,安静得很,只有黄鹂鸟偶尔一两声鸣啭……
小梅趴在井边往下看,发现井底映出了绿树蓝天,两条锦鲤就在白云间游动。爷爷讲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是真的吗?小梅觉得井里的锦鲤就是两条快要化成龙的生灵。
遥遥凉水井
文/唐华玲
桅子香过,石榴红过。小狗趴伏地上,呵呵……呵……吐着气,又红又薄的舌头伸出老长。
火锅店生意冷清了。空调吹着满锅热气模糊了一些面孔,却不能模糊麻辣烫与冷饮在口舌中的时光交错。
遥远的凉水井街没有桅子,没有石榴,也没有看到趴伏街沿的小狗,火锅该是一定有的,和眼前的一样,冒着热气。
走过铁桥,桥头横着一条街——凉水井街,是这样吗,我不能确定,这个,妈妈比我记得清楚。但凉水井街离铁桥很近是一定的。
凉水井街住着妈妈的姑妈和舅妈,我分别叫做姑婆和舅婆,或许他们相距不远,可事实上他们从不往来,我曾试着想像他们某日街头相遇的情景,都不能具体,只姑婆白净的面颊上温婉的浅浅笑容,清晰浮现。
妈妈去姑婆那儿,总是不很情愿,其实我和弟弟也不很情愿,我们的理由和妈妈的理由不一样。那年头买东西都用票,买粮用粮票买布要用布票,姑婆总会给年轻的妈妈一些布票,叫她去买好看的布做衣裳。我见着姑婆那时,已是不用布票的年头,临走,姑婆总是翻箱倒柜,拿许多物什给妈妈,我和弟弟不很理解地看着她们推来推去,姑婆的声音悦耳轻柔,她抓住妈妈的臂腕,唤着她的名儿:廷,你听我说,廷,你听我说!妈妈置若罔闻,努力欲夺门而逃。姑爷爷粗状厚实的声音便会在这时响起,犹若法官宣判,“争斗”终于宁息。末了,妈妈说:这样子我以后就不来了。回回这样,是看不起我么?我吃不起饭了么?我是来讨要东西的么?妈妈对着我们说也或是自言自语。
而我想,若不然,姑婆又怎样安心呢,她是心疼妈妈的。
我和弟弟不情愿去的理由缘于我们没有骄人的学习成绩,如果说我们还有一个喜好,姑爷爷就会翻出很多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东西来展示于我们,朱家哪一辈哪一位在哪里留下了怎样的杰作,就近的哪位大哥取得了怎样怎样的成就,听得我和弟弟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我们也在心里说:以后,不来了!
舅婆的家似比姑婆的家要窄小,或因时间久远,除了那架大大的木床和一个厨柜,竟想不起别的来。
舅婆个头高大,皮肤黝黑,说话字句铿锵,声音响亮。舅婆一口白牙,整齐有序,我几近崇拜。却在一个早晨,我发现了那洁白整齐背后的阴谋。舅婆手里拿着洁白的牙齿在洗刷,我问了一个傻傻的问题,将惊奇变失望,变后悔。
舅婆会做非常漂亮好吃的包子。舅婆埋怨妈妈不常去看她,说她比姑婆亲,她是妈妈的亲舅妈,姑婆是妈妈的堂姑妈,可在我看来,堂的也是亲啊。
凉水井街真的有个凉水井吗?舅婆带我找到了完整的答案。我陪她端着一盆衣裳,走下很多步石梯,凉水井窝在那儿,周围有些小树吧?或者还有开得夺目张扬的臭牡丹,不确定是不是也看见了州河水在不远处流淌。那儿真的很凉,人们在井边洗衣。
姑婆会做花,牡丹、菊花……丰满艳丽,姑婆做花不用皱纹纸,竟也能栩栩如生,茎脉分明,活灵活现,妈妈年轻时绣花也常绣菊花和牡丹的,还有兰与荷。姑婆摔了一跤,致双手颤抖不停,姑爷爷声音依旧粗状厚实,姑婆声音仿佛更加柔婉了,姑爷爷无微不致照顾姑婆,只是那声音或有厌嫌之疑。
凉水井街是不是拆迁过?妈妈电话里说舅婆住到了9楼,她老了,不太能动了,住那么高,仿佛与世隔绝。
还是电话里吧,妈妈说舅婆不在了。姑爷爷不在了。姑婆还在凉水井街。
表妹康说,姑婆还能分辨出她是众多女子中的康。康说姑婆只能成天坐着,身不由己,却头脑清晰。姑婆说,活得累了,长了,厌了。
秋日农家院
文/微澜
秋风阵阵,细雨霏霏,农家小院子里的丝瓜、梅豆(刀豆)脆生生,绿得让人心醉,矮矮的压水井,静静地候着,一个蛮精神的老太太戴着一顶草帽在院里忙碌。
那是丈夫的老家,有娘在。娘勤劳,爱干净,也爱美,小院里种了丝瓜、梅豆,还有花草。小院不像城里的公园,追求造型,也不像规模种植的菜园,而是随意种植,高高低低,错落无序,但有一种清秀婉约之气。
有诗云:“寂寥篱户入泉声,不见山容亦自清,数日雨晴秋草长,丝瓜沿上瓦墙生。”丝瓜,在诗人的灵感里,是诗;在画家的宣纸上,就变成一幅画;钻进摄影师的镜头里,是美景照片;在农家老娘眼里,那是能吃的菜。
小院里的丝瓜,没有专门的架子,只见它伸着长长的卷须探望着,树枝、矮墙、绳子,都是它的对象,微风一推,它就像热恋中的女孩牵住了男朋友的手,或像小娃娃勾住了爸爸的脖子,一个晚上就伸长一尺多。不久,鲜绿的叶子旁边开出一朵朵金灿灿的小花,挂上一根根翠绿的嫩丝瓜。这时,娘伸手拽两个,就是一顿菜,清香嫩滑。
梅豆,也是攀爬植物,长出的豆荚像一把把小弯刀,有紫色的,有绿色的,天越冷,秧长得越旺,荚结得越多。一下子吃不完,咋办?娘有办法。摘上一盆,抽筋煮熟晾晒。下雨了,娘用细绳把豆角串起围在蜂窝炉的圆圈上,像一串串“翡翠项链”,煞是好看。
压水井,是家里的功臣。最早,爹在外工作,娘带着年幼的孩子在家劳动,吃水要到外村的井提水,小脚的娘挑水很吃力。孩子稍大一些,两个人抬一桶水,再大点,孩子们能自己挑一担水了,娘不再为吃水发愁了。再后来,闺女出嫁,儿子参军,娘也老了。爹心疼娘,请人在院里打了一口压水井,还垒了一个小石台。娘每天做饭、洗衣、浇水都离不开压水井,一抬一落“咣当咣当”几下,一桶水就满了,再也不用拿着衣服到井台上洗衣服了。
丝瓜、梅豆、压水井,美化着农家小院,丰富着老娘的晚年生活。老娘期盼着思乡的儿孙。
老家屋后的浅水井
文/王国忠
每次回到山圪崂里的化庙老家,当我情不自禁地去看屋后那口井时,它,也像一只苍老的眼睛,在和我默默对视。那眼神,平淡而落寞,阴郁又陌生,仿佛我们并不曾相识……而不管我身在何处,它又无时不在祈盼和遥望着我。
三十多年前,在盖老家那三间瓦房开挖基础时,后拐角处有一股细香粗的山泉水,一丝丝从石缝里挤压出来。这无疑是一种意外之喜!父亲索性让帮忙的亲邻们就地深挖,四处搬寻石头,不到两天时间就固好了一口井。井底直径四尺有余,往上越收越小,井口仅能容一只木桶自如上下。我站在其中,井口外沿跟头顶一般平齐――深度,正好是我一米七的身高。
井固好后,父亲往渐渐升起的水里撒了生石灰面,又特地用木板钉作了一个方形井盖,盖住井口,以防有老鼠或其他东西落入。第二天早晨,掀去井盖,略带浑浊的水已快盈满,水深估计就在我的肩膀上下,一米五、六的样子吧。好多深达十米、二十米,甚至更深的水井,内蓄水的深度也不过如此。它之所以被我称为“浅水井”,完全是相对于井深而言的,其实水并不浅。
几天后,待水里的浑浊物彻底沉淀下去,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食用了。水质甜美,用起来也很简单。蹲在井边,只要将手里的水桶侧斜着用力压沉下去,清亮亮的水就立即在桶里灌满,再借着水的浮力,顺势便能把一满桶水轻松提出井外。水面晃动,如凹凸不一的哈哈镜,提水者的影像,随即在井与桶里同时荡漾和变幻着,生动而有趣。
以往,我们祖辈几代吃水,都是在屋场上前方的小河里。父亲常起早歇晚,或趁收工空闲时,担水总把那只六斗缸盛得就要溢出来的样子。有时父亲实在顾不上了,做饭前,姐姐便央求我和她去抬水。那时山里人还没有用上塑料桶,水桶大多是用柏木箍成的,结实、保健是肯定的,却过于笨重。一只浸满水的木桶,重量大概不下十四、五斤。用比胳膊还要粗出许多的磨杠子,一前一后地抬,一桶水对于那时的我们姐弟俩,重量是足够承受的。而且,即便是冬天里,身上和双脚总也免不了被水泼洒得精湿。有一年秋天,我们踩着柿树叶子抬水刚往回走,竟发现右侧的苞谷地里,半蹲着一只狼,正用鬼眼似的绿眼珠子向我们窥视。霎时,我的头发根都竖了起来,和姐姐丢下水桶落荒而逃……
有了井,吃水自然就方便多了。别看它很浅,却能装很多水哩。那年冬季我结婚的时候,招待几十席客人,由两人专门从井里打水,都绰绰有余供得上用。好几年旱夏,小河水相继都干枯断流,而这井水依旧没有太大变化,水位上下浮动不过半尺。
这井里的水,还跟深井水一样的冬暖夏凉。数九寒天里,揭开井盖,一股股热气便从井口源源不断冒出。将手伸入水中,有一种惬意的温热感;舀出水来,就能直接淘菜,或者洗脸。而到了夏季,则变得冰渗冰渗的。老家至今没有购置冰箱,端午节之后,一时吃不了的粽子常被母亲装在竹笼子里,用绳绑着笼拚紧靠水面吊在井里,十天半月都不会坏。儿子小的时候,伏天里额头及脖颈下多处长满痱子,妻子就依照母亲的说法,用毛巾浸蘸刚提出的井水擦洗,果然三次就基本结痂痊愈了。
母亲腿病久治不愈,蹲着从井里提水,眼看着越来越不方便。父亲便从山坡上砍来木勾,勾着桶拚将桶放入井中,不用弯腰,一样也能提出水来。
离开老家到县城安家后,我又花好几千元钱在院里打了水井,深达25米。天大旱时,仍有些供不应求。水质还很差,烧水壶里,不久便会结起一层白色钙质的东西。据说,我所在的城东区域,地下水竟也受到了轻度污染。为以防万一,后来在邻家拉自来水时,又花钱接通了自来水。而有时,水质更为糟糕……
如此每遇吃水问题,我便不由得想起老家那口井。常在回去之前,我总忘不了备两只大点的塑料壶,灌满井水带到城里,慢慢煮茶饮用。在我看来,它远比那所谓的纯净水,还要纯净得多。
而今,坚守在老家的父母,也多年不曾从那口井里提水吃了。母亲的腿病加重,空手行走已有些吃力,去井里提水已显然不便。我们便跟邻家商量,引来了他们的自来水,在锅灶旁,拧开龙头就能用。
父母也不再吃那井水后,有一次,我把从河里捞回的几尾小黄鱼投入其中,希望它们能在这个新家快乐地繁衍生息。此后,我一次又一次习惯性地揭开,那盖在井口上已经腐朽的木板,却再也没发觉有鱼的踪影存在!它们,去哪儿了呢?而井水清澈依旧,我的身影,无不清晰映现于镜一样的水面上;沉在井底的几片变黑的树叶,清晰可见,似一幅简约的装饰画。
后来,忽然想起有句古语――水至清则无鱼。原来,我大概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水过于清澈,也许根本就不宜于鱼的存活与生长。那些可怜的鱼啊,怕早就无端地被我白白葬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