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文章
柳条文章(精选10篇)
乡间柳条节
文/王忠范
这日,阳光充足,我便陪诗人朋友坐火车又换乘汽车,回到大兴安岭下已是柳树满村的乡间老家。这次回来是要跟乡亲们一起栽柳种春,欢度柳条节。
柳条节,唯家乡独有,是乡亲们喜爱的节日。上世纪70年代末,一位省城老干部退休后就和老伴儿到我们村定居,他一肚子学问,说话轻声慢语,像个老学究。大家敬重他,大人小孩都称他杜老先生。设立乡间柳条节栽柳种春,就是杜老先生倡议的,如今已经40年了。
那时候,农闲无事时,杜老先生会给大家讲“五柳先生”陶渊明、柳州刺史柳宗元和留有“欧公柳”的欧阳修等历代诗人爱柳、咏柳、植柳的故事。他常晃着脑袋背诵“天欲做春无去处,只堆浓绿柳梢头”等古诗句。尽管村里人文化水平不高,但都听得津津有味,对柳树更生出无限喜爱。柳的生命力顽强,好栽好活,生得旺盛,与大自然相依共生。大兴安岭的树木林林总总无边无际,但每到春天,柳的枝条总是最先早早生出鹅黄嫩芽,是第一个报春的使者。人们喜柳爱柳,先是在门前房后栽柳种春,接着在山坡上、小河边栽柳育林,一连数年,坚持栽植。柳树掩映村庄,村外片片柳林密密层层,农业生态环境好了,柳编业也兴旺了,可杜老先生78岁那年离开了大家。村里人流着泪把他安葬在柳林中,让他心爱的柳树日日夜夜陪伴他。
大兴安岭的春天,就像作家迟子建说的那样:“是一点一点地化开的。”冰雪融化了,风暖了,河开了,柳绿了,家乡的男女老少就开始栽柳种春了。我回到家乡,先跟年轻时的几位伙伴去祭拜杜老先生,然后参加栽柳种树活动。阳光里、春风中,拿来用柳枝截剪的柳苗,按画好的行距、株距,栽下一棵棵柳苗,转眼间就排列成美丽的图案,满地都是鲜嫩的生机和灵气,让人顿觉春意盎然。看我像以前那样能干会干,村里的老三爷笑开了满脸的皱纹:“农家的后代都有一手好活呀。”栽植风景林是费工费劲的,大家都认真、细心。挥镐抡锹挖出一个个大一点的树坑,放进去几把浮土,再栽下带一团根泥的柳树苗,接着培土、放农家肥、浇水和封坑。棵棵幼苗,点点春色,装扮着乡村、生长着希望。
柳条节这天,太阳好像一下子就跃上了山尖,整个山乡都沐浴在金色的霞光里。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柳林旁,谁都是满面春风的样子。老人们手拿柳条,笑眯眯地相互轻轻抽打,意思是春柳去尘无病免灾;孩子们吹响了柳哨嘟嘟嗒嗒,蹦蹦跳跳地追赶欢玩,像撒欢儿的梅花鹿跑进春天的童话;青年男女头戴用柳枝编织的花环,三五结伙,忽对歌抒情,忽相比腕力,他们的激情使这里的春天更活跃美丽。鼓手是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站在彩旗下,亮开嗓门,唱起祝词:
雪化了,柳绿了,
群鸟驾云歌唱了
风暖了,水亮了
梦中的春天来到了
……
唱完祝词,老人抡起系着红绸的鼓槌儿,欢快地擂响大红鼓。鼓声高亢、激越、豪迈,有节奏,有花点,咚咚锵锵,轻轻重重,震响了大岭和乡民的心灵。人们伴随鼓声,在柳林旁或起舞,或高歌……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真的是一派沸腾。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靥,仿佛柳林刮来的春光全都铺进了心里。
中午是盛大的野餐。各家各户把带来的干粮、熟食、饮料、酒水摆在一起,大家相互品尝,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同行的诗人钟鸣被这场景感染,当场赋诗一首:
节日祥云近,狂欢在柳林。
山乡风景好,何处不争春。
柳
文/黄孝纪
江岸有了柳树,一曲江水便生动了起来。村边有了柳树,一个村庄就柔和了几分。三十多年前我的家乡八公分村,就是这样一个生动又柔和的地方。
现在想来,那是一条多么美丽的江流啊。它从上游的远山里流来,流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村落,流到上羊乌村,流到下羊乌村,再流过我们村庄,而后流向朽木溪村,臼林村,西冲村……一路曲曲折折,或在田野中间,或偎依山脚,汇聚了条条溪水,向下游奔去。
沿着两边的江岸,是不尽的高树,柳树,杨树,柏树,梧桐,香樟……还有一丛一丛的灌木,诸如木芙蓉,水杨柳……还有品种不同、高矮不一的成丛的野竹,还有那些成丛又密集的乌泡,野蔷薇……茂盛的地皮草和鱼草将岸边永远包裹成绿色,在打雷下雨之后的春晨,青亮亮的地皮草上,点染着一片片墨绿的雷公菌。江流毎经过大的村庄,往往都筑了拦江石坝,细长的水圳从石坝处将清冽的江水引向两岸的稻田。石坝与石坝之间,通常会有江洲,或大,或小,或长,或短,大的江洲,有如手掌般平坦,上面植有果树。在流经我们村庄的江段,就有这样一个大江洲,叫桃树坪,种了很多桃树和李树,春天里开花的时候,绚烂如彩云,很是热闹。江上有青石桥,或是平桥,或是拱桥,岁月已久,被脚步踩踏得光光亮亮。桥边布满藤蔓,丝丝缕缕,垂向江面。有一种藤,叫薜荔,村人叫乒乓藤,能结一个个拳头大的青青的圆果,叫乒乓,也叫凉粉果,盛夏里摘来,刮了里面乳突状的果肉,泡了井水,能做成凉粉。
我们的村前,就是这样一条充满了绿色生机的江流。一年中大多的日子,江水盈岸,漫江碧透,时有鱼儿跳水,水蛇过江,白鹭飞过。那些长嘴的翠鸟,冷不防从高柳间射进水面,啄一条白亮亮摇摆的鱼儿,又极速窜回柳条间,不见了,只有水面尚留下一圈圈细微的波纹,在扩散着,未曾平息。
江水是如此之好,江柳也是如此之深,白日里就常有村里的妇女和姑娘们,在柳下的青石板上洗衣服被褥。它们侧身蹲在江边,旁边放着木桶,一件件衣物从桶子里拿出来,按进江水里,摊开在清亮的石板上,撒上茶枯粉,哗啦哗啦刷一刷,搓一搓,再用木杵噼里啪啦敲打一番,在江水中漂摆干净,拧出一串白晃晃的水柱,落在江面上。那些伸向江面的柳条,丝丝缕缕,在江风里飘拂,绿绦似的,不时扫过这些洗衣女的身段和脸面。也有燕子和麻雀不时掠过,叽叽喳喳叫几声,掺和进她们的闲谈笑语之中。
村前的池塘边也多有柳树。这些柳树高大,树干比我们的腰身还粗,树皮乌黑,开裂,树干上有大蜂子和大虫子钻出的圆洞,能塞进手指头。这些虫洞很多,有的是旧的,有的还很新,在地上常能看到掉下来的细微木屑,仿佛新鲜的锯末。
在夏天,村里的顽童常爬上大柳树,折下长长的枝条,编织成一个圆圈,戴着头上,装扮成黑白电影里的侦察兵,神气活现。相互间分成两派,在村庄的青石板巷子里扔石头,打仗。有一次,我爬上月塘边的那棵老柳树,被一只大蜂蛰了食指,痛得滚了下来,手指肿胀得像根红萝卜,好几天才消。
朝门口的那一排大柳树是村人夏日间乘凉的好地方。这里既临大池塘边,又有一条碧水常流的水圳绕过,也是进村石板路的必经之处,更是一处旧时的广场。日常里,村人常聚集在这里站一站,在石墩石条上坐一坐,谈天说地。从外面来的行商,比如卖鱼苗的,卖果子的,收破铜烂铁的,收鸡毛鸭毛的,补鞋补锅的,磨剪刀的,甚至算命的,看相的,都一定会在这里停歇,摆开场面。高柳巨荫,无分内外人等,一一将他们包容,抚慰,消除疲惫,送来清凉。那无数垂下的柳条,在风里轻扬,一忽儿飘向这边,一忽儿飘向那边,柔和,曼妙。看不见的鸣蝉,在高高的树梢嘶嘶地长吟。
一年中最生动的日子,自然要属初春了。当光裸如枯死的柳条上冒出黄黍般的柳花,江岸上,池塘边,朝门口,小溪旁,瓦檐边,一树一树的柳条又鲜活了。看着的人,心情也一下豁然开朗,浑身焕发着精神和力量。
其塔木风云变迁
文/张文彬
回老家其塔木,当客车进入其塔木街时,高低错落的楼房映入眼帘,家乡的巨大变化让我瞠目。其实,没能回乡也只是近三五年的时间。这说明,快节奏的发展已使小镇其塔木向城市化大步靠拢。
我家的老屋距老街里原有二里多路,现在已拥挤在密集的住宅和商铺之中,显得破旧而低矮。老屋分明已几易其主,现在完全是仓库的模样了,因为在它的前面已喧宾夺主地矗立起一排商铺式的建筑。当年,盖成这座房屋可以说是费尽了我们全家的财力和心力,我累得住了院,父亲也因病而提前退了休。
解放初期,其塔木只是个小集镇,每逢集日,临近的农民来此交易,才略显热闹些,平时街面上少见人影。尤其是上个世纪70年代,集市被取消后,街面更是门可罗雀。一个十字形的街道,也出奇的短,三五分钟就可以走到尽头。街里的主要单位就是供销社的百货商店、日杂商店、储蓄所和邮电所等几家公办单位。可是现在,这里已扩展成十几平方公里的规模了。砖瓦民居高大密集,过去的茅草房已不见踪影,更重要的是临街排列着几十座富丽堂皇的楼房,俨然已是一座初具规模的小城模样了。
其塔木,据说是满语,或为谐音。传说古代这里曾有七座木制宝塔,也有的说有七棵站立的塔形古树……但现在谁也说不清它原来的含义了。只记得儿时,这里的树很多,除高大的榆杨树外,遍地都是丛生的柳条儿。一条三岔河在小镇其塔木绕了三道弯,两岸都长满了柳条丛,这大概就是三岔河名字的来历。其塔木土地肥沃,三岔河水量丰富鱼虾很多,再加上东部十几里外就是著名的松花江,所以,每逢集日,小街上到处都是卖鲜鱼的摊位,大的鱼有的超过百斤,渔民甚至要像卖猪肉样动用砍刀。故而,说其塔木是“鱼米之乡”毫不为过。
据老人说:从前,其塔木曾被称为九台县东八区第一镇,是相当繁华的。这里离旧省城吉林市很近,只有八十里路,如果走松花江上的水路就更近了。且距德惠、榆树、舒兰、永吉等县甚至黑龙江的五常县大都只百十里的路程,是所谓五县十八村货物的集散地,每逢集日,来这里交易的商人很多,商业很是发达。解放初期,街里老房的墙面上还留有“泰发和”“永发和”“同德盛”等老商号名称的痕迹,述说着其塔木昔日的繁华。
我的祖辈大概曾从事过种菜的行业,所以村民都把我们居住的大院叫张菜园子。这是一个封闭的四合院,面向三岔河,背靠九其公路,周围的四五垧土地都是我自家的,是一户典型的富庶自耕农庭院。我家不但拥有车马农具,记忆中还有自己的磨坊和碾坊。用我奶奶的话来说:“就算是过贱年(颗粒无收),我家也不会向别人取借和讨要……”
距我家不到五里有一个成家瓦房村,清末曾出了个远近闻名的大人物,叫成多禄,官做到绥化知府,也是近代吉林著名的书法家和诗人,和宋小濂、徐鼐霖并称为“吉林三杰”。他的陵墓原来就坐落在附近的一个山坡上,高大雄伟,周围松柏成林。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一位在吉林省文联从事成多禄研究的人来成家村考察,我和他有过一次长谈。他赠给我一本成氏的诗选集——很薄的小册子,其中咏其塔木的两首诗,我仍记忆犹新,现抄录如下:
(一)
东望古原平,孤村夕照明。
山光枫叶暗,边影柳条横。
齐晋多乡语,金辽有重兵。
沧桑无限感,惆怅故园情。
(二)
特地辟荆榛,先庐此卜邻。
西山读书处,南浦钓鱼人。
榆柳栽全老,桑麻俗自醇。
金源与宋瓦,何处钓遗民!
可以看出,老先生对家乡的感情是很深的,这也从侧面说明,家乡其塔木有着较为悠长的历史。据说,当年成多禄去世后的出殡是相当气派的:灵柩从当时的省城吉林市一路抬回老家,十里地一搭灵棚,见人就发孝衫孝带,逢路人也管饭……
我们张氏也是其塔木开发屯田最早的参与者之一,从我们《张氏族谱》的记载来看,严、杨、杜、成、张五大姓共同参与了其塔木的开发。我们张氏是在康熙年间的丙戊年(1706年),由“吉林乌拉将军东依阿奏请皇帝”从乌拉街迁到其塔木屯田的,当时的优待是“赐官田十五垧和官牛一头”,圈地方式是“跑马占边”,也就是骑一匹快马在荒地上跑一整天,所圈占之地全归自己。而且,如果生了男丁是可以享受官家“俸禄”的(因为男子要当兵打仗)。我们张氏定居于太平沟,即现在的张大屯,是山区;成氏定居于成家瓦房,是半山区;杨氏定居于杨家窝堡,也是山区;只有杜氏和严氏得以定居于松花江畔的平原地带杜家油坊和严家林子。而松花江边的富庶地带,则一直是满族人的居住地。其塔木的满人大户石氏、关氏就世代繁衍生息在临江土地肥沃的东、腰、西的三个(满语)屯子里。
也许是因为开发有功,严、杨、杜、成、张这五姓后来都被编入了旗籍,成了满族的汉八旗人,据家谱记载,我们张氏就隶属于“正白旗下”。其实,我们这些居民却多数来自山东和山西,对此,成多禄诗“齐晋多乡语”中已说得很明白。另外其塔木的开发,也要远于明、清。其实,辽、宋、金、元时代就已成军事要塞了。对此,成诗中的“金源与宋瓦”和“金辽有重兵”也有所印证。
记得我9岁上学时,老师们的备课室就设在街北关帝庙的正殿上。我每天上学和放学都要经过三岔河边几片密密的柳条通,这也是对我胆量的考验。尤其是西大桥边还有很大一片坟地。所以,每当走到那里,我都要面向北方,屏着呼吸,快步跑过,紧张害怕得无以复加。可是如今,这里也都变成了其塔木镇繁华的商业和住宅区了。
当年,这里还有两座石碑,人们常常把它和坟墓联系在一起。其实不然,读初中时我曾和同学们壮着胆去看过,原来是功德碑。它详细记载着清光绪年间,参与修筑其塔木三岔河桥人的姓名和所助捐的银钱。石碑当属文物,可如今已不知去向。顺便要提及的是,其塔木原来还有两座庙:街里的关帝庙和河北的娘娘庙,遗迹和遗物也均已消失。
三岔河边的柳条通,由于开荒种地的原因开始逐渐被蚕食。上个世纪60年代初,公社下令砍去三岔河周围的所有柳条,从此,柳条通消失了,三岔河边又多了几片肥沃的农田。成老先生所描述的“边影柳条横”的其塔木著名一景,也从此消失了。
如今,其塔木经过不间断的发展建设,生态环境得到充分改善,再次变得绿意盎然,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其塔木俨然一变成了九台东部的重镇。我切望家乡能顺利发展,更加繁华,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添砖加瓦!
人生如酒海
文/付秀宏
去年,我去沈阳爱新觉罗皇家博物院采风,见到了可以装酒百吨的大酒海。大酒海的外围用长柳条编成,里面糊了1000层的树皮纸,酒海里面的酒直接与纸接触,却点滴不渗。这个最大的酒海用时6年才建成,目前已被列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望着或大或小的酒海,感觉它们足够淡定,也足够打动人。我用手摩挲着酒海的柳条,想起岁月的年轮。我的思绪在那些柳条中游走着,甜甜的,淳淳的,感受这酒中的禅思和深意。
我向博物院院长祖忱先生请教这种最原始的贮酒方式为何叫“酒海”,祖忱先生笑着说:“酒从酿造开始就风姿独立,出酒后或多或少地烙上了粮食的火气、戾气以及粗糙的脾性,只有把酒放入酒海,假以时日,这些东西才能被一一消融掉,而柳条和树皮纸恰似海滩的无穷无尽的沙子,海水可以把脾气交给沙子锻造,酒海里的酒也一样,它要把自己交给柳条和树皮纸去浸染和经营,这样它的性情才会经过时间的洗礼最终变得柔和、明澄。”我听后,深深地点头。酒是物质的,修炼是精神的,这样的寂寞又别有风情——似雪天里一个人行走在天地间。这酒带着八旗井泉水特有的神秘和灵气,带着一些前世的味道款款而来。酒香一缕缕飘过来,像古典音乐一样——一声声让人心醉。在关键的地方,一下能击中你的心灵。
提起书法,祖忱先生说:“平时,我喜爱习练书法。以前,我什么体的书法都写,却不见长进。后来,我从酒海中得到启示,守定乾隆大字榜书,一遍遍地去练,像酒海里的酒一样把自己放在一定的方圆领域里专注修为,现在我写的‘紫气东来’‘福田花雨’几可与先祖先贤的遗墨乱真,这说明一个人获得了某种资质,必须找到固定的方向,不断精进,才会达到某种境界。”
人生的旅途有许多歧路,也会有更多笃定的选择。与其说是意志在驱使,莫如说是一种更加巨大的外在光辉照耀着我们。可以说,一个人的心灵一旦平静,那么方向就相当清楚地固定下来了。正像日本画家东山魁夷所说,这条路既不是明朗的骄阳普照的路,也不是笼罩着凄惨的暗淡阴翳的路,而是一条在清晨的微明中,平静安详地呼吸着的、坦荡的、自由自在的路。
酒海是一个大的修炼场,一处大的嬗变池,这种修炼真的很好。人也一样,芳华来过,就要圈一个场子求取内涵。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河流,这河流或因水流湍急,使人们无法到达对岸。但是,如果我们把身体放在一艘大船中,你就能从该来的地方来,到该到的地方去。这一艘大船,便是酒海一样的修炼场。岁月高高在上,人生低处禅修。我想正是时间的沉淀、自我的修为,才成就了人生的醇厚和高度。
依依杨柳
文/余春明
面对学校操场旁边一大排由鹅黄变为嫩绿的垂柳,我早就想动笔写点什么了,然而在古人那么多的咏柳名句面前,我踌躇了。我能把这春的精灵再现于笔下么?可是创作的欲望就是这么急切,那就写吧,就让人嘲之为自不量力吧,谁叫柳色惹人醉呢!
还在寒风料峭的早春,光秃秃的柳枝就已经在孕育春的精灵了。是春风唤醒了它们,仿佛一夜之间吐出了鹅黄般的嫩叶,几天不见就出落得如大姑娘似的,长发飘飘,丝丝缕缕,一片葱茏。是谁有这么大的力量?唐代大诗人贺知章在《咏柳》诗里写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他为我们找到了答案。原来这垂下的万条碧玉妆成的绿丝绦,是似剪刀的春风裁剪出来的。太形象而又生动了。这首诗应该是所有咏柳诗中的佼佼者。
诗人太富想象力了。嫩绿如玉,垂丝如绦,比喻恰当,描写逼真;尤其是一问一答,更是画龙点睛,让人浮想联翩。春天这把剪刀,何止剪出了自然界的美景,更是把人的春心搅动了。“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春天来了,江岸上杨柳青青,江面渔郎一边唱歌一边捕鱼。这歌声是唱给心上的那个“她”的,而那个“她”不正被“郎”的歌声打动了吗,不是“有晴”是“有情”啊!春天是生机盎然的季节,也是少男少女春心萌动的季节;又有谁计算过有多少个有情人在月下柳荫缔结同心呢?
比起刘禹锡《杨柳枝》既含蓄又直白的爱情表白来,唐代另一位诗人雍裕之的《江边柳》就显得委婉蕴藉些。“袅袅古堤边,青青一树烟。若为丝不断,留取系郎船。”同样是江堤上的柳树,同样是“青青”的,而雍诗将柳树比做娉娉袅袅的美女。为什么“丝不断”,原来是为了“系郎船”。诗人一定是想象一对热恋的情人在告别时情意绵绵、难舍难分的情景。船要开了,“郎”要走了,“妾”总不能直接用手去拉住船的缆绳吧,只好在心里请柳树的丝绦来“系”。合情合理,令人叫绝。
春暖花开,杨柳依依,本是人们欢娱相聚的大好时机,但是,为国事,为生计,多少人又不得不告别亲人,远离家乡。“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这是奔赴边关、保家卫国的少年所见;“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这是羁旅游子对家乡亲人的挂念;“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是告别心上人,踏上征舟的茫然……
我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是儿时家乡池塘边上的柳树。春风吹拂下,柳条垂至塘里,划破了明镜般的水面,逗得小鱼前来追逐。这情景,用宋代诗人杨万里的《新柳》诗句来形容,十分恰当。请看,“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它长。”那时候,下午放学回家,小伙伴们就会攀折柳条编成柳圈,戴在头上,模仿电影里解放军战士隐蔽自己的样子,分成敌我双方“打仗”。有时候,还会骑在牛背上,将柳叶放在嘴里吹。现在想起来,很有点田园牧歌的味道。小孩子不懂谈请说爱,却有着另一种玩法。杨柳依依,给我的童年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想到这里,我的心头猛地一热,要是再折一根柳条编成柳帽,戴在斑斑白发的头上,那该是一种什么感觉?能回到童年吗?当然,我知道,这只能在梦里。我魂牵梦绕的依依杨柳啊!
杨柳情思
文/高谦
推门远望,一抹清新的绿色映入眼帘。细看,原来是杨柳为春天泼上第一笔颜色。一根根飘荡的柳枝,一枝枝鲜活的生命,袅袅娜娜的柳条,如丝如缕,如烟如雾,依依拂拂,轻灵秀逸,绿得淡雅、绿得清爽、绿得生动,它们相互排列,组成春天的诗篇。
我走出故居,循着泛绿的小路前行,只见一排排杨柳朦朦胧胧,弥漫起一树黄雾,细长的柳枝随风摇曳,在蓝天的映衬下,像是少女飘逸的秀发,又像湖面上的绿色纱帘,而小小的柳叶芽,如坐着的秋千荡来荡去,向人们传递着春天的气息。走在柳枝旁,采下一段新柳,制成一个柳笛,放在嘴里一吹,一份清新纯美的韵致,带着春的气息,带着柳的希翼,让春天的韵味浓溢在这个季节里。
“又是一年芳草绿,依然十里柳叶青。”“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默诵着一首首赞颂柳树的诗句,细细想来,杨柳就是树中的美女子,近看眉睫低垂,鬓发丝丝飞扬,身姿袅袅婷婷;远观如绿色的云朵怒放,又如一带远山层峦叠嶂;它又是树中的伟丈夫,无论严寒酷暑,无论土壤肥沃还是贫瘠,从容地肩负起美化环境造福人类的使命。即便是天寒地冻,被风刀梳理过的柳条,依旧洁净柔韧,引得古今文人雅士挥笔洒墨,做画赋诗。
走在春天里,看着依依杨柳,总想起儿时的我,每年春柳绿后,和小伙伴们来到村前的大柳树下,编织柳条帽的情景。在温暖的阳光下,我们来到绿阴丛中,钻到树上,把长长的柔软的柳条折下来,一根一根编起来,成了可以遮挡阳光的柳帽。编织时,在柳条中夹几根杨树枝条,细长的柳叶配以又圆又大的杨叶,成了别具风格的一顶草帽。放学后,戴着它,腰间别上把木头手枪,俨然成了《小兵张嘎》里面的嘎子哥。我们会站在村中高高的土堆上,把小木枪从腰里掏出来,往空中一挥,用稚嫩的喉咙高声喊道:“同志们,冲啊!”一下尘土飞扬,喊声震天。玩累了,我们就躺在大柳树下,看着柳条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幻想着外面精彩的世界,想着有一天自己也会走出这个小乡村,走向热闹的都市,寻找自己梦里到过的地方,寻找老师在课堂上讲述的天南海北。天黑了,月上柳梢,星星在柳树枝头眨着眼睛。揉揉惺忪的眼,拿起柳条帽,我们这群调皮的孩子把梦想放飞在春风里……
我痴痴地钟情于这如梦如仙的杨柳,相信它将给每个热爱春天、热爱生活的人带来一份美好祝福。同时我将用它的坚韧、亲切和旺盛的生命力激励自己不断前行。
柳条青青苇草黄黄
文/冰城夫子
柳条青青苇草黄黄
魏世君
行走在城市的我,有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惆怅袭扰着我。我是从别人的双手上走过的,走进了大都市,过上了儿时做梦也不敢想象的生活。其中妹妹剥柳条皮的那双手,我至今还记得。
那是三十五年前,我考上了县城中学。按理说,我应该愉快才是,可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上县城中学读书,每天都要花钱的。当时按照我家的经济状况,根本无力承担我的花销。于是我就和母亲说:“我不去上县城中学读书了,就在乡下中学念完初中就算了。”在一旁的妹妹听了我的话说:“哥哥,你去吧,我不念书了,我帮妈妈干活供你念书。”听了妹妹的话,我哭着把她搂在怀里……
就从那年的春天开始,妹妹再也没有到学校上学,二十整天拿着镰刀到山里转悠。那年的柳条发芽很早,不等季节来临就吐出新绿来。刚刚十二岁的妹妹,整天拿着小镰刀奔走于柳树从中,只要看到能够剥出白柳条的柳丝,就如获至宝一般把柳条割下来。她弱小的身躯,拿不动太多柳条,就每次拿7、8斤回来,然后再去取剩下的柳条。走累了就在自家院子里开始剥柳条皮,把这个劳动当做奢侈的休息。剥柳条皮的小手儿经常弄得脏兮兮的,柳条青青,小手青青。时间一长小手就被染成了绿色,可是妹妹还是乐此不疲。
这一年的中秋节到了,我知道妹妹和母亲一样最爱吃月饼了。她剥柳条卖了二十多元钱都给我寄来了,手里还剩下几角钱。母亲说:“剩下这几角钱就买几块月饼吃吧!妈妈也好和你借点光儿。”妹妹拿着几角皱皱巴巴的零币说:“妈,这钱还是给我哥哥留着上学用吧!”就这样,那年的中秋节全家人没有吃到一块月饼。
转年的早春时节,乡里收购苇草,价格也很好。妹妹就拿着镰刀上山割苇草去了,学校的老师几次来到家里找妹妹上学,她都借故谢绝了。当一捆捆苇草送到乡里的收购部的时候,收购部的负责人问妹妹:“你这么小怎么就干活了?怎么不上学呀?”妹妹扬起小脸儿说:“哥哥在县城念书呢,学习很好,我要供他上大学呢!”收购部的负责人听了妹妹的话和母亲说:“这个孩子真懂事!谁要是娶上这样的媳妇真是有福气呀!”
就这样,妹妹再也没有上一天学,直到我考上大学,她还是整天与土地打交道。柳条青青了,割柳条去;苇草黄黄了,割苇草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读完了大学,妹妹才出嫁。妹妹没有上学的遗憾一直压在我的心中,时常困扰着我。凭着妹妹的聪明劲,肯定会考上好大学的。可是如今柳条年年青,苇草年年黄,妹妹的生活可好吗?
爷爷的柳条箱
文/袁晓燕
爷爷奶奶终于要搬出河边的老屋场了!周末,我和父亲开了辆面包车,拐进沿河路去接两老。阳光穿透枝叶,斜射进车窗,一同进来的还有凉爽怡人的风。
新买的电梯房三居室,配齐了全套家具,目的就是要把爷爷奶奶接来同住,让两老乐享天伦,安度晚年。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却一拖就是两年。爷爷说,老屋场接地气,在老屋场住惯了,哪都不想去。想想也是,老屋场里的每个角落在爷爷心眼里既亲切又熟悉,如他身上的零部件一般。
前不久,历经风雨的老屋场被鉴定为危房,不日就要拆迁,这回再犟的爷爷不搬也得搬了。
一进门就见爷爷在那里指手画脚,俨如战场上的指挥官,“这件东西还蛮好,那样东西也还用得着,还有这些都给我带过去”。奶奶在一旁连连附和。我轻声嘟囔:“电梯房早就塞满了,这些个东西搬过去不仅没地方放,而且也太违和了吧。”爷爷扭头斜我一眼。
父亲进屋后一直坐在椅子上听爷爷碎碎念,等老爷子说够了才站起身:“今天人先过去,有些要用的东西抽空再来拿。”
我心里暗笑,父亲真会忽悠老爷子。
爷爷腿脚不太灵便,被父亲连扶带拽坐到轮椅上,我连忙配合推车。
没想到老爷子瞬间拉长了脸,拐杖一顿,怒道:“都给我停下!其他东西不搬就不搬,我的柳条箱今天必须带走!”
见爷爷动了气,父亲连忙答应:“好好好,带走带走。”亲自把那只不知出自何年何月、被岁月熏得乌漆墨黑的柳条箱拎上了车。
搬入新家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爷子就在客厅大发雷霆。
“你们这些个败家子,把我的宝贝弄到哪里去了?!”
被爷爷的吼声惊醒,我揉揉眼睛打着呵欠来到客厅。爷爷的房门敞开着,房间和客厅东西落了一地。
老爷子一辈子生活简朴,屋里没一样拿得出手的家当,哪有什么宝贝?正当我万分疑惑之际,奶奶提醒道:“老头子在找他的柳条箱。”
“说,你们这些败家子,把我的宝贝扔了还是藏哪了?”
父亲和母亲对视一眼,我悄悄吐吐舌,噤了声。
昨晚爷爷、奶奶睡下后,我们三个坐在客厅聊天看电视,很欣慰爷爷奶奶终于和我们住一起了。聊着聊着,总觉得电视机旁边那只破旧的柳条箱十分碍眼。正好挨厨房高处有个空着的壁柜,我们一致同意把有碍观瞻的柳条箱塞到里面去。
见老爷子为柳条箱大动肝火,生怕他老人家一来就气坏身子,父亲赶紧搬来铝梯,几步登上去,拉开柜门,一把将柳条箱拽下来。
“哗啦——”老旧的柳条箱一分为二,东西散落一地。
爷爷黑着的脸刚要转晴,瞬间变得比先前更黑了,左手“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败家子!败家子!成心想要我的老命,走走走,回我的老屋场!”右手抓着拐杖不住地打在地板上。
奶奶抢过拐杖,“别拿地板出气,戳坏了多可惜,楼下还住着人呢!”说着轻推爷爷一把,落在沙发上。她拍着爷爷的后背数落道:“有话不知道好好说,明知晚辈不是故意的,气坏了身子我可没法服侍你。”
我和父母亲慌忙跪趴在地上,捡拾起四处散落的东西。
奶奶转过头来说:“柳条箱和里面的物件,全都是老头子这辈子最看重的东西,你们不懂,怪不得他生气。”
我捡起一张发黄的牛皮纸,上面写着“曹船工 曹捡狗,分配老屋场街口房屋一间”。
“曹捡狗?捡狗是谁啊?”
爷爷还在生闷气,奶奶接过话:“还能有谁?就是你爷爷呗。”
“爷爷?爷爷不是叫进步吗?”我满心疑惑。
父亲凑过来瞥了一眼:“老爷子小名叫贱狗,中间这个字应该是写错了。”
闷声闷气的爷爷突然抬起头:“没错,贱狗捡狗都是我,我是我爹捡来的。”
屋里一个个满脸惊愕,除了奶奶全都懵圈了。
老爷子叹息一声,颇有感触地说:“我在这世上活了七十多年,有过比黄连还苦的日子,也有过比蜂蜜更甜日子,硬生生活出了三条命……” 爷爷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第一条命是亲生父母给的。爷爷的父亲是杂货铺的伙计,娶妻不久便有了身孕。可细伢子(孩子)还没出生,爷爷的父亲就被抓了壮丁,从此杳无音讯。几个月后,亲妈又在生爷爷时难产,两脚一蹬,去了另一个世界。可怜的细伢子刚出生就没了爹娘。
呱呱坠地的嫩毛崽红头粉脸,很带爱相,接生婆动了恻隐之心,用破被包好放到码头上,希望被外来的好心老板带去抚养。
码头上孩子哭声很大,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天快落黑时,围观的人早早散去,细伢子的哭声变得越来越嘶哑无力。因为是“鬼节”,大人叮嘱自家孩子不准出门。
早在农历十二那天,各家各户就把历代先祖请回屋进行供奉,今天是送“祖”回程的日子,各处都在烧纸钱、点蜡烛、放鞭炮,空气中漂浮着烟火味,还掺杂些阴森诡异。
打了一辈子单身的老船工无牵无挂,在暮色中系好船绳,准备回屋,于是见到了码头上奄奄一息的细伢子。仿佛有某种默契,哭了一天已经哭累了的细伢子这时睁开了小眼,在与老船工对视的那一刻竟然笑了。这一笑把老船工的心融化了。管他什么生辰八字硬不硬,他二话没说把细伢子抱回了家。
从此,“捡狗”成了老船工捧在手心里的宝,爷孙俩相依为命,生活过得再苦也有乐。老船工行船,就把捡狗背到身上。有老船工一口吃的,就一定不会让捡狗饿着。命贱如狗的捡狗得到了老船工全部的爱,拥有了一个能遮风避雨的窝。是老船工给了爷爷第二次生命。
临近解放时,溃败的国民党从衡阳逃至郴州,并企图负隅顽抗。老船工背着捡狗刚拢船上岸,就被白崇禧残部的兵痞抓去搬运军需物资。老船工年老体弱,又背着个细伢子,行动不免迟缓。兵痞大声呵斥着,一枪托把老船工砸翻倒地。“哇——”背上的捡狗脑壳磕到石头上,痛得哇哇大哭,鲜血直流。兵痞还想下狠手,被愤怒的人群霸蛮护住了。
当晚,捡狗满脸通红,啼哭声不断。
夜半,老船工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老乡,别怕,今晚我们要在你屋门口暂住一夜,打扰了。”透过门缝往外一看,又是当兵的!屋里的捡狗还在不停地哭闹,老船工吓得不轻,赶紧过去想捂住他的小嘴。而此时捡狗浑身滚烫,凄厉的哭声在暗夜里特别令人揪心。老船工伸出的手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正在左右为难之际,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老乡,开开门!”
老船工怒了,想着遇上蛮不讲理的兵痞横竖是个死,为了捡狗,今夜就跟你们拼了。老船工操起门角的扁担猛地打开了门——
“老乡,我是军医,孩子是不是病了?”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兵,挎着药箱关切地问。门外的兵席地而坐,大多数靠着墙根门框已经睡着。老船工不由愣了愣神。
女军医快步走进屋,看到捡狗脑壳上的伤心里头一紧,急忙打开药箱进行处理,敷好药并小心地缠上绷带,还给细伢子推了一针。又叫老船工端来水,把药片捣碎,喂给细伢子服下。
捡狗命贱,一会儿就不哭了,随即安静地进入了梦乡。也许梦很甜,脸上竟然又出现了令人心软的甜笑。
老船工长舒了一口气,对女军医接连鞠躬:“谢谢,谢谢你救了细伢子一条小命,谢谢女菩萨的大恩大德。”
女军医莞尔一笑:“老乡,我不是什么女菩萨,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共产党的军队,是人民的子弟兵。”
“感谢共产党,感谢子弟兵!”就这样,爷爷拥有了第三次生命。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现鱼肚白,部队悄悄集合,准备出发消灭白崇禧残部。老船工一早蒸了一锅红薯,往子弟兵手里衣兜里塞。他还特别准备了几个熟鸡蛋,硬要送给女军医。军医拗不过老船工,想着队伍里的伤员需要营养,也就不再推辞。
她关切地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捡狗……贱狗……”老船工声音小而含糊。
“什么?捡狗?贱狗?这名字哪行?我们要打破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在新世界里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样吧,我给孩子取个书名,如何?”
“书名?这细伢子还能有书名?”老船工十分震惊。
“怎么不能?人类社会在走向进步,每个孩子都应该有读书接受教育的权利,就给他取书名叫进步吧。”女军医捋捋齐耳短发,一脸笑意。
“进步,好,好啊!”老船工如沐春风,连连点头。
临别时,女军医把随身携带的柳条箱,送给了拥有书名的“进步”。
望着女军医随部队远去的背影,老船工打开柳条箱,里面有两件衣服一块银元。
说着,爷爷用手指了指:“诺,银元,就是那块。”
我倒了杯水,给爷爷润了润嗓子,继续着他的回忆。
不久,郴州宣布解放,成立了人民政府,曾经被遗弃的捡狗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生在苦难的旧中国,却有幸在新中国读书、成长!长大后,爷爷参加了工作,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爷爷把各种特殊而又有意义的证件、奖状,郑重地放入柳条箱里,当作向恩人的汇报和报答。
我挠挠后脑勺,真没想到这只破旧的柳条箱,对爷爷竟然有着如此重大的意义!
最默契不过父与子。我快步取出储物柜里的工具箱,父亲迎过来打开,父子俩认真地修复起柳条箱来。
十来分钟后,我高兴地打了个手势,“成了!”
柳条箱修复成功,父亲拍拍手,和我相视一笑。
母亲已经把柳条箱里散落的物件归拢。我认真翻看着老爷子这一箱子宝贝:一枚银元、几本党费证、一叠捐款单、几张无偿献血证、十余张与先进有关的合影、一大摞获奖证书奖状,还有一份在劳模表彰会上的发言稿……
几十年来,爷爷在基层站所忠于职守,默默奉献,不断追求进步,演绎了无愧于党、无愧于人、无愧于己的人生。在翻看这些物件的同时,我对“犟老头”的敬意油然而生。
在爷爷指导下,我把他的宝贝分类摆放好,合上了柳条箱。尊重爷爷的意愿,柳条箱摆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我想,这件宝物连同箱子里的宝贝作为我们家的传家宝,将要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望着眼前的柳条箱,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爷爷,您现在的生命和幸福的生活都是党给的,我提议,今后每年7月1日爷爷和党一同过生日!”
“要得!”全家人异口同声,全都乐了。爷爷奶奶挽着手,笑得春风满面。
又是五月飞雪时
文/xiangruoyoulan
又是一年五月,又一次见到五月飞雪的景象。
每到这个季节,都会随着纷纷扬扬的柳絮,从内心深处升腾起许多关于那年那月的童年记忆。
五月飞雪,很诗意也很失意。诗意于飘飘撒撒的如雪花般飞舞的絮儿带来的妖娆往往让人怀想属于隆冬的冰雪世界。失意于每一次柳絮飞扬,都在无形中提示世人:时光飞逝,日月如梭。
我,更得意于回想童年那年那月的好时光。
小草刚从地皮下拱出头,张望着外面的世界的时候,柳树就开始发芽了,和桃花争着抢着要应“花红柳绿”的春景似的让人们来不及惊叹就都挤满枝头,压弯树梢。嫩嫩的柳条上芽苞还裹着一层细细的绒毛的时候,是最招惹孩子们的。
娃娃们你一枝他一枝地折下枝条……你道是为什么?看着他们稚嫩的小手一前有后各自手掌内扣用拇指与食指、中指配合捏紧,拇指前推食指中指指尖后退,枝枝柳条的皮与里边的筋骨便一分为二。接着,把稍粗一头的筋骨望外用力一拉,就出现一根中空的柳条管。孩子们三下五除二用手中的铅笔刀,把抽空的柳条分割成数段,然后用小刀在距离截口两三毫米的地方削去外边的一层绿皮……这个时候你再抬眼望吧:一个个小娃娃——男孩、女孩,都鼓起小嘴……听!“滴、滴、滴……”哪里来的响声?原来是孩子们嘴边的柳管发出的动听的声音。孩子们管这自制的“乐器”叫柳笛。
这样好听的声音,三十年了,依然在我的脑际回响,每到“绿”上柳梢头的时候,我都会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回味原始的乐音。且不说环保与否,这柳笛可能是那时侯乡间孩子唯一能够找到的有“艺术水准”沾边的玩具了。
乡间的孩子们还会在地上掉下红红的杨穗的时候,捡拾起当做毛毛虫去吓唬那些胆小的孩子且能屡屡奏效。其实,孩子们的心是善良的,这不过是百无聊赖的冬季后孩子们之间嬉戏玩耍的另一种游戏,没有人会因此而气恼。
随着柳条的抽枝展叶,春意渐浓。田间地头的麦田绿,油菜花黄,孩子们又会有新的乐趣:放学后都会三个一群五个一攒的结伴,拿着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小玻璃瓶,到村边的柳树下、油菜田去捉“棉花虫”、“金金虫”、“花姑娘”。其中领头的孩子一声号令“预备——一、二、三”,喊声落处紧接着一声“咚”鞋底跺在粗壮的树干上的声音,“噼噼啪啪……”——落了一地各色的虫子,三五成群的孩子就都围上去,快速得抓起放到自己的小瓶子里;或者蹑手蹑脚得走进油菜地,靠近金黄金黄的油菜花(这时深色的甲壳虫尤为显眼),屏住呼吸猛然伸出手去捕捉正在油菜花间游弋的甲壳虫,虽然不知道虫子是靠眼睛还是耳朵警戒的,却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虫们,自己的出击落空。这个时候,四周又总是骤然安静下来,气氛一下子凝重许多,地上落根针也能听到的静,大有如临大敌的阵势。直到顺利地一把抓住瞄准的虫子,才惊喜地叫出声来。
披着落日的余晖,踏着渐浓的暮色,举着手中已经装满虫子的玻璃瓶,高叫着欢唱着属于乡间孩子的童谣,一路飞奔回家,明天家里的母鸡、鸡雏可以美美地享受了……
这其中的快乐,没有亲历过是万万想象不到的。
五月“飞雪”的时节,孩子们更多的是在追逐柳絮的过程中,收获类似大人在田间采摘棉朵的欢愉。偶尔也会在奔跑中体会“风起云涌”,如行走云端的至高无上的快乐。
又是五月飞雪时,又想起年幼时的那年那月。柳笛声在耳畔回响,童年玩伴也会在是夜入梦,一起重温属于少年多梦时的好时光。
难忘烧火柴
文/红铁
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七件事都与吃、喝有关,那么,为啥把“柴”排在头一位呢?试想,其它六样都齐全了,独独没有“柴”,怎么把生米煮成熟饭?因此,在曾经的岁月里,家家户户(特别是乡村人家)都把烧火柴当成“宝”。
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乡村度过的,对烧火柴有着深刻的印象,抑或说,有着一种微妙的“情感”。童年时的小村还没通电,都以煤油灯和蜡烛照明。少年时期,村里总算通了电,却只有照明的用途。其它电器一概没有,少数的几台收音机,都是使用干电池的半导体。因此,多整回一些烧火柴,是日常生活的重要内容。
当时的生产队,是集体生活模式。秋收以后,队里要按人口多少,用胶轮马车把各种烧火柴(庄稼秸秆和柳条)分给各家。然而,“省着省着,窟窿等着”,几乎,谁家的烧火柴都不够用(那时的冬天特别冷,大烟炮一刮就是好几天,灶坑和火炉不多烧点,大人孩子都遭罪)。无疑,不够用的部分就得自个解决。咋解决?计划经济年代,乡村自给自足,没有啥供应指标,煤、煤气、天然气,有钱也买不来。只有勤快,去大自然或秋收后的庄稼地里整柴火。依照时序,整柴火的方法大体有四种:打柴火、搂柴火、捡柴火、拔茬子。这四种方法我都没少用,当然,哪种方法都要靠体力。相对来说,捡柴火算是轻巧活。
打柴火:一过了立秋,就可以动手了。当然,有些性急的人,总想先下手为快。但是,立秋前打(割)下的柴火不出数,也不抗烧,呼呼啦啦一冒烟就完了,没啥热量。打柴必须等到立秋以后,蒿草的底部有了一些黄叶子,这节骨眼上打下来的柴火实成、抗烧。我家打柴火经常全家出动。母亲和我们兄妹在前面用镰刀往下割比较粗壮的蒿子,放到一边,父亲在后面用大钐刀(刀头有三四把镰刀那么长,刀柄两米多长)横扫,两膀子一轮,一扫一面子,刀头紧贴地面,专割软一些的杂草。我们小孩子喜欢打柴火,一个重要原因是,野地里有一些好吃的。有野苏子、悠悠、黄菇、柿子。野苏子是结籽植物,籽粒有特殊香味;悠悠有紫色、黄色两种,是一种野生浆果,果实像蓝莓那么大,酸甜可口;黄菇和柿子是以前打柴人的粪便“种出来的”。不打柴,没人专门来找这些东西吃。它们藏在蒿草里,也不好找。
连续打上几天柴草,再晒上几天,父亲就到生产队借一辆老牛车,把柴拉回来(父亲是村医,哪个生产队的干部都会给个面子。有时,不但借给了牛车,还会派一个赶车的社员帮忙干活)。
搂柴火:这是老秋以后的活计。那时,树叶基本落光了,庄稼也全都收完。搂柴火要用耙子,大耙、小耙和钉齿耙。父亲手巧,除了钉齿耙,大耙和小耙都是他自个做的。小耙子适于搂树叶、豆叶和苞米叶;大耙则适于搂甸子上的杂草(这些叶类和杂草叫“软柴火”,不适于做饭和烧炉子,都是冬天焐炕用。往屋里倒腾时,故意拌一些雪面子,为的是柴火不会一下子烧完,炕会热得均匀。俗话说:“炕热屋子暖”。把炕焐热,火炉子就会省下一些“硬柴火”。当然,焐炕要掌握好柴火的量,柴太少,炕热得不均匀;柴太多,容易把炕烧“上茬”(就是炕面子坯烧得过热,容易引起火灾)。我家的炕就上过几次茬,炕席都烤煳了,多亏家里经常有人,否则后果严重!到了搂柴火的时节,甸子上和田地里星星点点有挺多人,人手一把各样的耙子,一耙一耙,一遍一遍,像梳头一样,把大地梳理得干干净净。钉齿耙最厉害,浅一点的草根都会被它的钉齿“啃出来”。搂豆叶时,节俭的母亲会叮嘱我们,要注意黄豆茬,发现“马耳朵”(遗在豆茬上的黄豆荚)就摘下来揣兜里(如此,真叫一举两得,搂回了柴,又捡回了黄豆。搂上几天豆叶,捡回的黄豆能炒两碗盐豆,吃上好几天呢)!
拔茬子:在搂柴火以后(也可同时进行),主要有豆茬、苞米茬、葵花茬和柳条茬(“茬子”就是割庄稼杆时遗下的根部,地下一部分根须,地上一节半尺来高的杆,统称“茬子”。庄稼人习惯把“茬”字说成“乍”字的音,叫“乍子”)。豆茬可以用手拔,苞米茬和葵花茬要用“三齿耙子”刨,柳条茬要用“片镐”或大斧往下砍。庄稼茬子年年有,柳条茬子则要三年一有(因为柳条三年才能长成、伐掉)。原则上,这些茬子生产队是不让随便整的(特别是柳条茬子),要由社员整下来,统一分给各家。但是,拔茬子的都是老人和孩子,都在打“擦边球”,再说,又都是本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队干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捡柴火:最简单,拿个大筐、大麻袋或一根绳子就行。捡柴火基本上不分时节,大多是懒人干的活。平时不出力,队里分多少就烧多少。没柴时“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捡一点烧一点,而且哪里都敢捡(别人家的柴垛被牲口祸害到一边的柴火也“捡”),十冬腊月也到野外去捡,不捡不行,屋里四处上冻,水缸、脸盆都结冰。
我们整回来的各种茬子,父亲都规规矩矩垛在院角处,平时舍不得烧,留着冬天烧炉子或蒸豆包时烧(火硬,豆包熟得快),柳条茬子要留在过年时烧。柳条茬子烧火炉最有意思,把挂着冰碴的柳条茬子往打好了火底的炉子里一填,不一会就着起来了,烧得“吱哇乱叫”,茬口处冒泡,把铁皮炉子烧的通红。
那年月,看一家人过日子勤不勤快,柴火垛是一个基本标准。大凡勤快人家,院子周边都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柴垛,而且新柴接旧柴,年年都够烧……关于烧火柴,母亲有个“唯心”的习俗:每到大年三十那天,母亲都要指使我们把各种烧火柴整一些放在房门边和灶房的角落处。她说“柴”与“财”有谐音,多放“柴”就是多进“财”的意思。这与如今人们大年三十晚上吃“生菜”谐音“生财”是异曲同工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