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流水,一漂记忆
那一条河一直淌在她的记忆里,翻滚的浪花,哗哗的流响,似一曲韵律唱响在年少的岁月里。
有关水的诸多情怀也许便是从那时起。蹒跚的脚步也在那溪流水中践踏起来,水中砂石滚落的浪花,白花花的迷离那道痕迹。水润润的光泽,洇洇点点浸湿了干瘦的心身。
在回蓦侧首的恍惚中,轻轻地问,那是一场梦还是一曲水墨韵。丝丝牵扯着少时的心海,成就那番孤独清寂的氤氲情愫。长久,在记忆的光景里凝睇那一条河,清浅又磅阔的河水。
那其实只是一条清浅的河,更或者是一溪流水。从遥远的群山中曲曲折折地流淌下来,再蜿蜒着流向远方。淌过的砂石,漫过的水草,一并的游曳在心怀深处。年光,素黄。色泽,水绿,清白。
是晚霞西坠的时分,少小的生命里分辨不出何为诗情画意,何为鸟语花香。弱小的心脑中不存在世上任何。眼中,是母亲担荷的高大身影,耳中,是那哗哗流泻的滂沱大河——在年幼的生命里,一切堆栈在眼前,奏响在耳际的事物只能如此的强大浩瀚。它们别无选择。依如她只是一只小小的蚂蚁,面对一滩洼涝便是一个汪洋大海般的离奇。
小小女孩以着如此的记忆让一条泱泱大河横在了人生的命途中,盘踞在记忆的天堑里,似银河割剧着心空。
女孩的选择是对的,这个自然世界也是对的。所以,理所当然,那一条清浅的小河成了一条广阔无边的汪洋大河。小小的浪花也成了巨大的海浪,掀涌在身前,溅着一朵朵素白的濯眼的水花。那是最初的记忆,也是最终的记忆。
女孩,跟在负重的母亲身后,看着一条大河横梗在身前。母亲担着沉重的担子艰难地过了大河,而她,小小的身子,手中捧着一个破旧的花瓷碗,赤脚跟随着。面对一条大河无可奈何。母亲的身影已远去。
她的眼中不能失去母亲的身影。那会让她惶惑恐惧,因而她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那条大河中。
一条小河,总也会有一处宽阔之处。那时,她便处在那宽阔之段。河的两岸是绵亘着的青幽幽的稻田,此河便自然而然的成了灌溉导引河流。在此宽阔处,被人为的用乱石堆砌成一道堤坝,阻拦着河水,使之成为一道深河。堤坝经年累月地堆砌着乱石,水中的沙石已长满了青苔。
堤坝下是断流,石块滚落成乱石嶙峋,或深或浅地浸在河水中。小女孩便是从堤坝下方落在了水中、乱石间,踏着河水,七颠八倒的于乱石中滑倒在青苔上,她得翻过那道高高的堤坝。而堤坝上的流水哗哗,翻溅着雪白的水花,若汪洋滚滚,掀涛骇浪。扑打着女孩,她挣扎在流水石砾中。水花朵朵,迷了她的眼,碎了她的心。她在哗哗流水中嘶声大哭。那只花瓷大碗早已摔到了水石中。
她记得她捧着一只碗,是因为肚子饿。跟随着母亲,想寻求慰藉。只是如今母亲走远了,没有她的身影,她的大碗也被遗落。她浑身湿漉漉地淌在水石中,堤坝埋了她,水花淹了她。她看不到任何,听不到任何。
迷乱的眼里,只有那水、那石,宽阔无比,晕昏的脑际中,只是响着那哗哗的流水声。母亲呢?母亲还会不会回来?她会不会从此便再也看不到母亲了?
挣扎着,跌扑着,哭喊着……
水浪滚滚,雪白淬眼,浸进了骨髓间。是那抹在水石中的孤独无依,惶恐无助,水润润地填补着那段空白的记忆。从此,她的生命里有了那一条叫不出名的大河;从此,她的记忆里有了那些泛白刺眼的水花,哗啦啦地溅在了孤独的门扉外,星子碎了那些清幽沁凉的日子。
也许,知道一条河是缘于一段记忆;也许,能经久不忘的是一段无人的空白时段。那里,在水沫星子里,滚跌在水中却让生命离奇的对于水了有一番不可思议的喜爱。从此不再排斥,从此心心念念的便是水中的世界,那片阡陌连着的沟渠倾泻着一漂碎心的曲。
拈着那些水花,抛洒在人生的干途中,时时浸润着繁喧琐碎,伴以缄默寂然。那番空蒙色彩也尤其浓郁而厚重。水墨般的素韵便缀在了浮白的空中,盈盈粉嫩着一段怅然的岁月。那里,她寻着一滴水,一溪清浅来灌溉枯涩心房。
懂得时,便将哗哗悲怆的声流潜进生命,以潺潺清流还原生命的痕迹。所有的疮痂皆都被水润给覆抹。
记起时,便是那种声嘶力竭之后的平寂清淡。
以一溪水的记忆来载一段生命的历程,生命从那时起便如清水濯流,在不同的时段还以不同的声势。最后终被轻轻润抹恬澹。日日时时如梵音般的呢喃流泻着一水清浅。
在清流水湄,以最远的记忆来读最近的距离。
一溪流水,一漂记忆。潺潺清濯流淌。生命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