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好句子
倚栏轩 > 情感文章 > 情感说说 > 正文

又是纤云弄巧时

作者: 伊人独酌2011/06/24情感说说

想来今晚是听不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了。

爬在车房顶的那一株葡萄树,早就零零落落的不成样了,这些年爸妈去了广州,弟弟又是最懒侍弄这些花草树木的,爸妈不在家,再旺盛的生命在他的手里也会打蔫。

纵是一棵小草,也是要用心去呵护的呵。

很小的时候,便听老人说,七夕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地坐在葡萄架下,可以听得见鹊桥上相会的牛郎织女说的悄悄话呢!如果再虔诚地许一个愿,是会成真的,会幸福一辈子的。

一年一年的七夕,一年一年地许愿。愿是许下了,许多许多,幸福却还是离我远远的,或许说我追求的那种幸福,离我还太远。

那个傻傻地听悄悄话,傻傻地许愿的女孩,终于再也没有了梦。

记得那时住在一个机关单位大院里,楼下是一个花廊,两侧是几株大大的葡萄树,枝蔓互相纠结着爬满了整个花廊子上头,密密匝匝的,挡住了烈日,只有偶尔的几点零零碎碎的日光透过那枝蔓纠结的缝隙漏了下来,掉在水泥地上,地上便斑斑点点的。下雨的时候,就算是下大雨,也总还可以在架下呆上好一阵子,待到雨水终于从那叶缝间流下来时,我们就雀儿般的叫叫喳喳地跑开去了。偶或赖着不愿走,趴在地上斗蚂蚱拦蚂蚁,各家的父母便要寻来了,从楼上急急地唤着小名,有时是使劲地吼几嗓子,吓得几个胆小的几乎要抱头鼠窜,甚至会红了眼睛,一汪泪水在眼里眨巴眨巴的却又不敢流下来。

不记得什么时候知道了牛郎织女的传说,也不知道如何傻傻地就信了那故事。七夕之夜,约着伙伴在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的悄悄话,等不及到深夜了,便办家家,当起了新娘子,披着伙伴从身上脱下来的红衣裳当了盖头,待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那红盖头冲着咧嘴一笑,盖头下的小人儿居然还羞答答地低下了头。你放牛来我织布,你是牛郎我是织女,童年的游戏,竟是深深地印在了小小的心灵上。

想来也可笑,一个掀盖头的小小动作,也会圈住了一颗小小的心。从此,朝朝暮暮,眼里装着的全是那冲我咧嘴一笑的愣小子。

一起上了初中,上了高中。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似乎一切便成了定格。弃了那新簇簇的书包不背,偏学他背起那洗得发白的草绿挎包,马尾巴一翘一翘地跟着上学、放学。回到家喝上一气凉开水,就急急地去球场上,他早就在投着篮了,清亮的双眼便目不转睛地追随着那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身影。他打累了,就跑过来喝我专为他带的水,还会调皮地揪揪我的马尾巴。

在离家不远的大学读了中文系。他却复读了一年。

他剃掉了那头飘逸的头发,在教授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怒视下,从母亲手中接过了复读的学费和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去了另一个重点高中复读。

一个学期不回家。再回时,唇上已长满密密茸茸的须,看人的眼睛却多了几分冷漠。找到门前去,往往一句没空,便转身而去。门口一地失落。

从别人惊讶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原来已出落成惹人注目的大姑娘了。吴姨对妈说,李家的小子大学毕业了两年,家境又好,想找个安静温柔的女朋友,我看你家闺女跟他挺衬,郎才女貌,介绍认识认识?男大几岁,正好宠人呢!妈在饭桌上似乎漫不经心地说起这件事,说她回吴姨话说闺女还要上学,不急这事,眼睛却瞥着我的脸。

故装不懂地扒着饭,心却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妈看我没有半点反应,又说,老大不小了,别老跟着那愣小子去混,没点规矩,你是大学生大姑娘呢!

李家的小子想必是从吴姨口中知道了我,拐弯抹角地找到了学校,认识了同宿舍的那几个舍友,隔三岔五地往宿舍里钻,巧舌如簧地把几个舍友哄得团团转。几个舍友便乐颠乐颠地为他创造一个又一个“独处”的机会。

终究是心有千千结,任你柔情似水,也是枉费心机。

那年头并不流行“七夕”情人节,七夕只不过是一个带有浪漫传说的节日罢了。那可怜的一点浪漫,也只不过是那些得不到幸福的人的一点可怜的愿望的替代品。现实中的不幸福,总要用传说中的浪漫去弥补。

但那些日子,读秦观的《鹊桥仙》,却无端会生出许多惆怅来。再读白居易的《长恨歌》,读那“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心中更是生出许多伤感来。那冷漠的眼神,始终是心头永远的痛。

楼下的葡萄架下,往往会坐许多老人纳凉,或是下棋,或是聊天。只有傍晚时分,老人们相继回家去用饭时,那才是属于我的天空。坐在架下,捧一本言情小说,看天边纤云弄巧,想无边的心事。迷上了《纤云巧弄飞星恨》,看段飞星与殷纤云的情爱纠缠。“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殷纤云,一个七夕降生的女子,只有她,才能把段飞星身上宿命的恶魔血液化解,且能觅得永生真爱。看罢,就伤感地想,我如何不是那殷纤云,能把他身上的冷漠血液化解掉。

只是,直至今天,我终究成不了殷纤云,他也做不了段飞星。

第二年,他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读的是外语系。仍是傻傻地去找他,迁就他的冷漠,却无法化解那彻骨的冷漠。那一次高考的失败,父亲的暴怒和母亲的眼泪,铸成了他人性上的冷漠。也或许,他只是在我面前用冷漠去掩盖着那被挫败的自尊。

如是一想,便更加放纵着他的冷漠,尽管会伤得体无完肤。

那一天,该是入秋了吧?南方的天空仍是骄阳似火,空气湿度却极大,稍一动作,就汗津津一片。约了几个室友去校园内榕树根下的冷饮室去吃刨冰,正端着刨冰找位置坐下时,却看到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一幕:冷漠的“段飞星”,正笑眯眯地,往一个梳着一翘一翘的马尾巴的女孩的口中,喂着冰淇淋,紫色的冰淇淋!呆呆地盯着,手中的刨冰掉到了地上;他也发现了我的失态,愣愣地看着我。

几乎要夺门而逃。艰难地冲他咧嘴笑笑,心却一直在哭。原来,原来,她才是他的“殷纤云”啊!

从此躲着他,怕见他,和他的她。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的梦很快就这样彻底地醒了。醒来后,才发现,没有他的天空,原来是这么广阔。离开校园前,背起行囊要远走高飞时,坦然地去向他道了别,祝了幸福。掀掉了红盖头,竟是海阔天空。

今又纤云弄巧时,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那羞涩地低头的“新嫁娘”,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他曾冲我咧嘴一笑。曾为他而留的马尾巴,已换成了披肩长发,也许,这才是那个真正的我吧!

日子过得很快很快,快到我不留神已是数个春秋。楼前的葡萄架早就拆掉了,掀红盖头的地方,林立着一幢高楼,住的不是我,也不是他。那些个陌生人,再也不会坐在葡萄架下听悄悄话,也不会再有掀红盖头的故事发生。

没有了葡萄架,这样便好。

那房顶爬的葡萄藤,枯便枯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