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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飘香

作者: 陈菊青2024/03/31经典散文

那天午后,久违的阳光从云层里倾泻而出,给五月的天地带来了温而不燥、亮而不烈的万丈光芒。匆忙赶路的我不由慢下脚步,享受这难得的初夏的阳光浴。远远地,一个小山坡吸引了我,山坡上覆盖着一大片树,在柔柔的阳光下,亮晶晶地闪着。微风拂面,夹杂着丝丝甜味,我贪婪地深呼吸,不由动了探幽的念头。

信步向前,一片围挡处有一个口子,往上一条小路,路的两侧杂树葳蕤,向上不及七八米,突然有一个严肃的声音传过来“谁?又来偷枇杷?”我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前面十多米处,有个老妇人,正朝我走来,我停在那里,打量四周发现,我大概来到了一小片果园,我的身边是十几株桃树,挂满枝头的毛桃尚未成熟。桃树的尽头,老妇人走过来的方向,是七八株枇杷树。枇杷树的树顶顶着一串串黄澄澄的枇杷果,侧枝上却几乎不见果子。老人又向下走了几米,突然笑着带着歉意说:还以为又是附近的孩子呢?她说,这一小片山坡是她家的自留地,原来种的是蔬菜,有了孙辈后,要照看孩子们,就栽果树了。村里的孩子多,果园就是他们的乐园,等不及果子成熟,就来采,可热闹了。现在村子拆迁了,孩子们长大了,这片林子渐渐静寂了,人也老了,为了能让邻居们吃到成熟的果子,前两年特地建了个简易棚子,在这里守着,但是附近总有调皮的孩子,打游击似的,走来走去,一不留神,下面树枝上的果子就被采走一把。今天抓紧采了两篮子,准备给邻居们送去尝一尝。

她折返回去,从篮子里取了一大枝枇杷送给我。我道了谢,捧在手里,沉甸甸的。轻轻嗅着,丝丝缕缕的甜,枇杷果的甜。

思绪万千。记忆的闸门訇然打开。我仿佛回到了童年,我们村里居住着的大多是同姓本家,有两户人家种着枇杷树。一户是我家前面的太奶奶家,长着一株于小小的我来说巨大的枇杷树,还有一户在村东,在一个本家爷爷的院墙边,有一棵稍微矮一点的枇杷树。在物资匮乏的上世纪70年代后期,于七八岁的我们而言,那挂在树上透着一丝黄的果子,牵着我们的腿,迈不了步,就寻思趁着他出门,拿竹竿悄悄去打下几个尝尝。但是,太奶奶终日在家门口守着,看到我们这些孩子走来就厉声把我们轰走。于是只有趁本家爷爷不注意,用竹竿敲打爬过围墙的果子,大抵是每人能偷尝到两三颗,果肉还没有完全泛黄,虽然很酸,只微微的甜,但一天都沉浸在紧张的快乐中。很快本家爷爷树上的果子就日渐稀疏。等到麦收时节,我们要去帮大人们抢收,也就顾不上那诱人的果子了。剩下的枇杷终于成熟了,在某个麦子收获的傍晚,太奶奶开始收获她的果子了,金灿灿的枇杷,用草帽兜着,她给我们这些孩童派发我们早就垂涎三尺的金果,吹弹可破的皮,甜软多汁的肉,夹杂一丝丝的酸。这样吃枇杷果的经历一直持续到我外出求学,从我的孩童时期这果子的两种滋味就烙刻在了我的心窝深处,一直没有淡去。

多年以后,太奶奶不在了,她的枇杷树也因为翻建新房,被砍掉了。又是好多年过去了,老家那边拆迁了,本家爷爷的枇杷树还在,只是当年的孩童已经散落四方。家乡已经成了故乡。

虽然我离老家只有数十公里,但因为忙于工作家庭,很少回乡。为慰藉童年滋味,二十年前,我买了一株枇杷树,种在了新入住的小区里,这株枇杷树陪伴了我儿子的童年和少年,一串串枇杷果为他收获了伙伴,增进了友谊,一树树荫见证了他和他的小伙伴开心地玩耍,健康地成长。在他外出求学前我们换了房,把枇杷树托付给了邻居。搬离后的这些年,我们总要去看一看这株枇杷树,长得很高,差不多到五层楼高了,远远望去,仿佛一把硕大的华盖。我在新入住的小区里也栽种了两株,很快就长大,开花结果,然而,时过境迁,我早已没有了采果子的急迫感。看着挂满果子的树顶,我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儿子。儿子秒回:枇杷熟了。我想他的心头大抵也有一份属于他的枇杷味道吧。然而诚如鲁迅在《社戏》中写道: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