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如丹照嫩寒
枫叶如丹照嫩寒
栖霞红枫,金陵一绝。
金陵的民俗有“春牛首,秋栖霞”。每到深秋十一月份,栖霞山上,游人如织,观赏者如流,连绵不绝。
栖霞山有东,南,中三峰,山上多枫树,乌柏树,槭树,偶尔还夹有几棵青翠欲滴的翠柏,显得别具韵味。十一月,尤其是冰霜初降时节,漫山的枫叶如火如荼,鲜红,猩红,粉红,桃红,五颜六色,层次分明。站在远处看栖霞山,在连绵不断的绿山丛中,它犹如一个大火盆,把周围的山坡都染红了,傍晚时分,红透了半边天空的晚霞,似乎也是被这满山的枫叶映红的。站在山边看栖霞山,那周身红透的山峰,犹如一把燃烧正旺的火炬,在山风中那不时飘下的枫叶,好像是火炬正徐徐向外吞吐着火星。如果你能爬上山顶,一眼望去,正是一片火红的海洋,火红的枫叶,火红的残阳,天地都被这火红色包裹着。
由于工作单位与栖霞山邻近,每年枫叶红遍时刻,栖霞山是我必去游览的胜地。
傍晚走在栖霞山的林荫小道上,你能感受到那一片片红叶给你带来的赏心悦目之感。看层层枫红与残阳余辉交相辉映,天空被深红覆盖。片片枫叶,在风中翩跹而舞,灵动炮衣,遗世独立,宛如一群天真快乐,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精灵。在这深红的世界里,让人感觉置身于梦境。满天飞舞的枫叶,欲坠的如血残阳,交织成了一个华美的梦境,令人沉湎于其中而无法自拔。那三角形的枫叶如伸开的手掌,挥动迎客,如一抹色彩斑斓的红云,又如一幅信笔挥洒的现代派的绚红的画卷,给人以无限的想象。
漫山飘零的枫叶触动了我的扯不断理还乱的枫叶纠结和刻骨铭心的枫叶情愫。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有二个学生,他们十分要好。那女孩特别喜爱枫叶,每次秋天去栖霞山她都要摘几片红叶回来,用胶水粘贴在笔记本上,并在下面记录所采摘的日期和地点。临毕业前,那女孩满面羞涩地把她那本夹满枫叶的笔记本悄悄地递给我,委托我把它送与那男孩。我打开笔记本看到扉页上写道:“我把秋天留住,一半赠于你,一半留给我。”我猛然感到我手上捧着的是一颗沉甸甸的心。当我把笔记本交给那男孩时,喜悦带来的红晕瞬间染红了那男孩的双颊,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你总得给她什么作为回报吧?”我一半疑问一半揶揄地说。那男孩脱口就说“我已把我的心给他了。”望着男孩绽满幸福的面容,我的心也融化了。十多年以后,我又遇见了那男孩。男孩告诉我,女孩早已出国了,他们两人的故事成了无言的结局,但是那本笔记本还被男孩深深地锁藏在抽屉里。“因为,”那男孩对我说:“这是我的初恋。”
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他的妻子出车祸去世了。他一直没有再娶。他的妻子在世时,他们经常去游览栖霞山,每次都要带回一大包枫叶。本世纪初有一次我到他家去,看见他书房的墙上挂满了用镜框镶上的枫叶,每片枫叶似乎被熨烫过,平平展展的铺放在用白纸衬垫的镜框里。有的枫叶依然火红,在白纸的衬托下,像一个个鲜红的手印,仿佛在黑夜中都能感觉它的光辉;有的枫叶呈紫色,但是在白纸的映照下分外耀眼夺目,似乎是女人留下的唇印;有的枫叶已经枯黄了,但那一根根的筋脉依然粗壮硬朗,似乎它让人从它的身上激起久远的回忆。望着我的不解神色,他幽幽地告诉我:“这是我永恒的爱!”
有一年我到福建出差,在朋友们的接风酒桌上,遇见一个老乡,而且还是栖霞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特别亲切。老乡详细地向我讲述了在福建的打拼过程和对家乡的殷切怀念。酒足饭饱以后,那老乡又盛情地邀请我们去他家里。老乡的房子座落在一个偎山抱海的富人区。富丽堂皇的建筑,金碧辉煌的装饰,令我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但是在客厅的迎面墙上却是一幅大气磅礴,枯湿浑成,功力深厚的栖霞红枫水墨画。画中远山隐约,连绵起伏,山峦争奇,茫茫江水,高峰突起,远岫渺茫。山间丛林茂密,村舍点缀。然而最突出的却是整片山林都被红枫被盖着,红得烂漫,红得耀眼,红得令人心醉。这位老乡自豪的告诉我们:“这是我的故乡情怀。”
去年我到台湾去旅游,在一个展览管里看到一幅油画,那是一株红枫树,树上缀满了各种鲜红,火红,粉红的枫叶,树干高大挺拔,树叶熠熠光亮。然而有几片枫叶也许经受不了风雨的摧残,正飘飘悠悠的落了下来,有几片枫叶已经落到了地面。油画的命题是“落叶归根”。看到这命题我骤然间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这命题有着多么深远的含义啊!枫叶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献给世界一片火红,而自己却无声无息的飘零下来,只想落叶归根,有个自己的归宿。
……
枫叶给人以震撼,给人以回味,给人以温馨,给人以沉思。
太阳快落山了,我踏着遍地金色残阳的余辉,沿着山间枫叶铺就的小道下山来,回头望着那火红的枫叶从我眼中摄入,在我心中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