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教我腌大菜
每年冬天的节令“小雪”一过,天气渐冷,便有农民将一捆捆根白叶绿的新鲜大菜送往菜场售卖。见到此情此景,总会让我回想起五十余年前的那个冬天,母亲教我腌大菜的往事。
腌大菜是那个年代城乡百姓冬季的传统生活习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百姓家庭人口多,生活条件比较艰苦,腌菜、萝卜干成为百姓家中餐桌上常见的菜肴之一。因此,到了入冬时节,街巷里、菜场上,众多农民或用肩挑或用小板车推着成捆成捆的大菜叫卖。那时大菜极为便宜,也就一两分钱一斤,一两元钱可以买上一担(100斤)。每家每户一买都是两三百斤或更多,朴实的农民们会主动将几百斤大菜挑送到买菜的居民家中。
十五岁那年我开始懂事了,见母亲平时上三班,回到家里还要操持繁重的家务,到了冬天还要忙着洗大菜、腌大菜,很是辛苦,为了帮母亲减轻负担,那年冬天,我自告奋勇向母亲提出学着腌大菜,这令母亲很是高兴。
母亲教我把新鲜的大菜放进一个盛满水的大木盆里,将其在水里浸泡,洗去菜根中的泥土残渣,洗净后的大菜一棵棵挂在门前拉着的长绳上晾晒。洗菜时,我的两只手在冰冷的水里浸泡,感到刺骨的疼痛,不长时间便冻得通红、发硬。母亲在一旁看着很是心疼,几次要帮我洗菜,我很固执地一直坚持把两百多斤大菜全部洗干净。有了这样的亲身感受,我深深感到母亲过去那么多年在寒冬里一个人洗大菜、腌大菜是多么不容易。
在阳光和寒风中,洗净后挂在绳子上的大菜没几天便被吹干了水分。两个弟弟帮着把晾干的大菜放到我身边,母亲让我将大菜一棵棵放在木盆里,在菜根菜叶上均匀地撒上大盐粒,在盆中用手将大菜反复搓揉,直到把盐分渗透进大菜中。时间不长,手上已被大颗盐粒刺破皮肤,阵阵钻心的疼,但我全然不顾,忍着疼痛,按照母亲的要求把大菜搓揉好,然后放进一口大缸中,一层层码平,每码一层撒上一批盐粒。大菜码到缸口时,母亲又让我在最上层压上两个石块。当我做好这一切时,感觉浑身腰酸背疼,双手红肿。
母亲告诉我,腌在大缸里的大菜会慢慢下沉,待到几天后,缸内的盐卤水漫过腌菜后,再过上二三十天,便可以食用了。腌过的大菜黄澄澄的,削成小段可以拌上一点麻油生吃,也可以用黄豆或百叶丝炒着吃。那年头,每逢过年,许多家庭都会以腌菜为主,加上黄豆、花生米、豆芽、胡萝卜丝、干丝或百叶等配菜,炒上一大锅什锦菜,能从年三十吃到正月十五。
那年冬天我学会了腌大菜,有了这样的体验,知道了母亲劳动的艰辛。此后的十多年间,每到冬季,我就在两个弟弟的帮助下,熟练地去完成这项家庭生活中的重要任务,为母亲分担了家务。
现今,改革开放已经四十多年,百姓的衣食住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物质丰富了,人们的生活习惯、饮食结构都今非昔比,家家户户腌大菜已成为了过去的历史片段。生活,往往是一半回忆一半继续,几十年前母亲教我腌大菜的手艺已成过往,渐行渐远了,但仍搁浅在人生记忆的长河里。每当我看到大菜上市,总会触景生情,仿佛腌菜的腊香味裹着母亲的温柔拂面而来,心中暖阳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