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鱼
小时候,村东的太平河旁有个很大的池塘,常见鱼儿跃出水面,水面接连溅起水花。特别是夏季的早晨,一排排鱼儿列队游来游去,嘴就在水面吐泡,无风,水面也忽闪着波纹。鱼儿很大,却无人打捞,我以为鱼肉不能吃。长大后才知道鱼肉不但能吃而且还是肉中上品,也才知道长安人甚至关中人那时不吃鱼。
十九岁入伍到了四川,炊事员是重庆和温州人,加上山下多池塘,鱼多,鱼肉便成了食堂的大餐。浙江、广西、湖北还有陕南等南方兵吃鱼吃得很香,再大的一条鱼,三下五除二吃个精光。只是苦了长安兵,不吃吧没别的肉,吃吧嫌腥又嫌鱼刺扎嘴,不仅筷子头慢也吃得不彻底,而且不吃鱼头,眼看着南方兵笑嘻嘻把鱼头夹走留到下顿有滋有味地品。有一次一根鱼刺扎进我牙根深处,怎么都剔不出来,只好去了营部卫生所。医生是江苏长江边人,一边用镊子轻轻夹一边笑着埋怨:"咋吃的嘛,还能扎到肉里?"末了又说一句:"你看咱这军医当的,干的是给兵拔鱼刺的活。"
后来尽管学会了吃鱼,也明白鱼肉嫰而营养丰富,但还是嫌吃鱼麻烦,不如吃红烧肉、土豆烧牛肉等来得痛快。在外面就餐很少点鱼,往家里买肉也几乎没买过鱼。有几次到太湖、巢湖和沿海城市出差或旅游,当地朋友热情地以当地最地道的烤鱼或清蒸鱼招待。问及味道咋样?我总是先说好,又说就是吐刺麻烦,便惹得他们哄笑。前些时日战友聚会,是刘兄张罗的。他说大家先座谈座谈,再去旁边的锦翔炝锅鱼饭店就餐。我问还有别的饭么?炝锅鱼肯定全是鱼,刺多也吃不饱!刘兄笑笑说:"看来你没吃过也不了解炝锅鱼,锦翔炝锅鱼就没刺,你可以像吃红烧肉一样大块大块吃,如果真不爱吃鱼还有其他菜,最后还有扯面。"
吃没刺的鱼!这倒稀罕,也勾起我的兴致,我说那就尝尝。走进餐馆时十二点已过,只见一层大厅已坐满客人。上了二楼,边走边朝两边看,除了给我们预留的几个包间外,其他包间也都满座。随刘兄进入包间,但见凉菜已上桌,有陕西凉皮、五香牛肉、蓝莓山药、杏仁苦菊、醋泡花仁几样,全是下酒的好菜。刘兄说:"配菜不能太多,炝锅鱼锅大肉多,配菜多了吃不完,咱还要带头光盘行动呢!"桌子中间空着,成四方形凹下去装着天然气灶面,服务员说那里一会儿放置炝锅。
几杯酒下肚,凉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服务员端来炝锅。只见锅面厚厚一层像是用油煎过的辣椒角,还嗞拉嗞拉带着响声冒着热气,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墩好锅,拨拉开辣椒角和下面的大料,便露出厚厚一锅表皮略带金黄色的白生生的鱼肉。刘兄先给我打了一勺,说:"看来你孤陋寡闻,连炝锅鱼都不知道。你先吃,看扎嘴不?"我说大家都吃,下意识举起筷子。鱼肉有些烫嘴,我只能慢慢品尝。入口,不仅无刺,而且满嘴只是个香,肉嫩、滑绵,入口即化,美极了。感觉是今生吃过最美味鱼肉。于是,便一口一块,爽极了。说实话,我确实是头一次吃炝锅鱼。刘兄问我口感如何?我说了一个"爽"字,然后就琢磨能够表达的词语。鲜呢?绵呢?嫰呢?滑呢?筋道呢?似乎全都包含着,只用其中一个词是形容不来的。这一顿呀,是我记忆中吃鱼吃得最多的一顿。
吃完鱼肉和锅底菜,服务员加汤下面。拉面,是面点师傅以娴熟而优美的舞姿拉出来的,看得人不由得不鼓掌。吃罢饭,炝干的辣椒角也不会浪费,服务员打碎装罐,叮咛走时带着,拿回家正好做油泼辣子biangbiang面。原来锦翔炝锅鱼,是选用肉质鲜嫩、无脊间小刺的巴沙鱼。配料用的是蜀地上好朝天椒、韩城大红袍花椒、山东象牙大葱和中原白宝芝麻。整鱼宰杀、冲洗干净后,从尾部起刀,一分为二,去掉鱼排,切成约七毫米厚的肉片,再放入拌料腌制去腥。烹制时,放入沸腾的汤锅中煎煮只一分钟,肉即熟,肉片微卷,但玉白筋道而不烂。
呛鱼时,先要用煮熟的时令蔬菜铺锅底,上面盖上熟鱼片。烹饪师手持电子测温仪,将精油烧至二百二十度,将调制好的配料放入油锅,数秒后,浇到重叠好的鱼肉上。鱼肉还在沸腾中,炝锅上桌,香味四溢,谁看了都嘴馋。难怪我们聚会结束走出店时,仍见大厅的客人络绎不绝……
炝锅鱼好,经营炝锅鱼的人也好。原来炝锅鱼是肉品,锦翔是个人名。他是目前西安锦翔饭庄的董事长,开了九个炝锅鱼店,个个生意兴隆。锦翔因鱼成事,因是位大好人成名,不仅是陕西清真餐饮的领头羊,还是西安市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陕西省劳模和道德模范,又是全国民族团结进步先进个人。
从此我是否爱吃鱼了?不得而知。不过我会成为锦翔炝锅鱼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