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麦梦中
我们村的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春末夏初,人们还不习惯夏天的热,还留恋着春天的和煦明媚,所以这时候的太阳更让人觉得毒辣,但麦子就在这时成熟了。大人们对麦子割、拉、碾、扬,要忙上一个月,没有时间和力气弯腰拾散落在田间的麦穗,那时国家号召颗粒归仓,所以拾麦子的任务都落在了我们小学生身上。学校放麦假,给我们布置的“作业”就是拾麦子,开学后交到学校,勤工俭学。而且还有任务——高年级五斤,低年级三斤,超出多的学生学校还有奖励。
麦假的第一天,我们挎着小竹篮,小鸟一样呼朋唤友地叫上七八个小伙伴,说笑着一出村子,我们又像刚出窝的小鸡,在收割后的麦地里、田间小路上捡拾麦穗。尽管不一会儿我们就汗流浃背,腰酸腿疼,但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渴了,我们用系着长线的玻璃瓶,放到井里提上一瓶冰凉解渴的井水;累了,我们就在树荫下边歇边把拾的麦穗搓成麦粒儿。
那时粮食金贵,我们一字排开,像梳头发一样在地里走上好几回,争取不漏一穗。对于散落在地上的麦粒,只要用手能抓得起,我们也把它抓在手心,左手倒到右手,右手倒到左手,吹走尘土,留下麦粒。虽然拾麦辛苦,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只拾不偷。我们只到人家收割后的麦地里拾,有时旁边就是还没割的麦田,颗粒饱满的麦穗在微风中轻轻摇动,像是在向我们招手,但我们看都不看一眼,哪怕是伸手就能拽下好几穗,我们也还是眼睛只往地上瞅。
我们几个小伙伴一块儿拾,回家的路上我们还互相看看,拾得多的就给拾得少的人均一些,反正我们都是“铁哥们”。有一年麦假,同班的铁蛋病了好几天,眼看快开学了他还没能完成任务,我们就牺牲玩耍的时间,一起帮他拾。他爹很感动,让我们等着。不一会儿,他从外面拿回来几块冰糕,我们嘴里说着不吃,但既然买回来了,不吃就化了,最后还是吃了。那块冰糕,比我任何时候吃到的都甜。
虽然我们累死累活,得到的奖励也只是一张奖状,但那时的我们像现在买彩票中大奖一样高兴。可是后来,家长们怕我们累,再加上科学种田,麦子年年丰收,麦假开学,家长就从家里挖一些,让我们交到学校。再后来,学校也就不让我们拾麦了,麦假的作业就变成了写字、做题。再后来,家里的地少了,还有了联合收割机,学校干脆就不放麦假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家乡的麦田已建成了高楼,办了工厂。对于我,对于许多人,拾麦也只有在梦中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