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待在我的书房里,有一种恬淡的温馨,这是因为建房的师傅真是知人知心的大师,三面墙给了书橱,剩下一方自然得有门窗,而硕大的窗户正好成了观赏窗外风景的取景框。这正对了久宅书房的书虫的习性。
放眼窗外,校园的一切景致尽收眼底。最先看到的是园林里的全部树梢,香樟居多,杂以白杨、水杉、银杏和梧桐。静穆的枝叶,日光里绿意泛漫,微风里绿浪潋滟,养眼悦心,成为消减读写疲惫的“健力宝”。狂风大作,它们颤抖起来,摇摆起来,发出高亢的愤怒吼声。我担心它们,惨遭暴风雨袭击,会被摧枝断干,甚至连根拔起。不,它们一点都不示弱。强忍着折断枝叶的疼痛,不断地与风雨搏斗,直到重新挺直身躯。植物的坚毅和韧性,决不亚于动物和人类。动物和人类可以躲避灾害,它们临危不惧,安若泰山,不折不扣的顽强精神和英雄主义。它们不仅有高大的乔木,还有林中小径两侧的垂槐、冬青、麦冬,甚至杂草。
右前方,两棵老干碧叶的榕树遮蔽下,徒步而上的石梯托起一幢教学大楼,虽然只有五楼一底,却因为兀立在山坡顶上,有点傲视苍穹的雄浑气概。竖排着的“进德、修业、求是、拓新”几个大字,在阳光下分外抢眼,看上去它们随时都要破壁而飞上蓝天。与它相依相偎的办公大楼仅少一层,却显得有点憋屈,像是从大山上滚落的一块石头,蜷缩在一旁。幸而楼前的坝子平坦方正,又在香樟绿荫下,既是教职工工作学习的必经地,又是工作学习之余的休闲处。石头围栏外的绿植葱茏蓊郁,掌状叶片油绿晶莹,从枝叶间伸出一枚枚总状花序的像玻璃球似的小蓓蕾,叫人弄不明白,总不见吐蕊开花,倒像是天生成的果实,就像我们在水果市场上看到的姑娘果,玲珑剔透,好看却不能饱口福。它们是什么植物,居然没有人能够说出名字来。还别说,这儿是学校的心脏,教师成长的“黄埔”,每到培训时日,人来人往,笑语欢声,整个校园都充满了生机。
左前方,不好说,教师居所和食堂都是矮平房,低三下四,有点与现代校园格格不入。好在秀雅的园林夺人眼球,没有人在意它们的存在。正前方是学校大门,牌坊式的白色校门,理当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却见门外一座公厕堂堂正正地雄踞着,几乎遮掩了半个校门。大凡来学校工作学习,或是参加培训的新老教师们,都先要面见公厕尊容,总难免心生龌龊。不过,尽管我已经习惯它的存在,世人方便,有存在的必要,但我还是觉得它摆在那里不合适。它完全是一个过错,一个不应该有的存在,至少不应该存在在学校的当口。如果孟母再世,决不允她的儿子走进这所学校就读。进校门是一个不大的操场,却因为四周林木森森,成为城市闹区一方难得的活动场所。教学时段,师生在这儿体育锻炼,假日、早晚附近居民都来这儿休闲,一时间还成为广场舞大妈的最佳乐园。
窗外的一切因其秀雅,因其静穆,因其平稳,都说是一块永远繁忙又闲适的风水宝地。但在我的眼里,秀雅静穆只是眼前,平稳永远却是未必。大校门、教学楼、办公楼,还有那些树木,依然挺立在校园里,只不过沐浴的是不一样的光辉。这一切看似完美得平稳,其实它持续的时间总是一瞬间,只要光线一波动,天气一变化,平稳的契约就会被撕毁,就会发生一系列的变化。因为远程、线上的畅行,教学楼的教室空了,往常的师生面授日趋不再,进出学校也不再只是师生员工,外单位进驻进来了,与教师教育无关的新鲜事时有发生。曾经晨练的操场、篮球架不翼而飞,成了新时代繁华的停车场,齐齐整整的各种牌号的小车、房车更体现出秀园的崭新风光。平稳是短暂的,变化是无穷的。我清楚,在未建学校之前,这儿是城外郊野,一个名叫软丫口的荒草坡,而今如斯秀雅,如斯静穆,如斯平稳,进修学校取代了软丫口。树木看似依然,园林看似依然,其实同样在不断的进化中,幼树长成,园林作秀,日复一日,渐近佳境。
看在眼里,虑在心中。窗外的新陈代谢,会有何等的变数,会是何等的气象,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