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序

春天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是个多么性急的人，为了一墙木香花。

这一墙木香花，是去年春天在清溪公园的霁园见到的。一个长方的院子，正中圆形门洞的两边，墙内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棵木香。不知过了多少年，这两棵木香恣意着，向两边蓬勃生长，将十几米长的一面白墙，全部用绿色的枝枝蔓蔓装点起来。

花开的时候，一朵朵，一串串，粉白丰满，比茉莉略大，从墙头倾泻而下，如同瀑布一般，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那真是一面花墙呢，直叫人看醉了。看过了，就再也忘不了。

尚未立春，我就有些急不可待了，时不时去拜访一下。到了春天，万物复苏，新绿噗噗地从大地上争先恐后地冒着，我看着桃红，赏着柳绿，却惦着这墙木香，怎么还不开呢！

整个春天，一趟又一趟，终于盼到了一粒粒青青的花骨朵，又等到了星星点点的几朵白，一直到了暮春，终于看到了瀑布般盛开的壮观景象。拍够了照片，还觉得不过瘾，再呼朋唤友，跟一帮朋友分享后，才安了心。

前些日子，去机场接机。远嫁台湾的女儿，带着四岁的外孙女回来过暑假。

去机场的路上，不停地被时而提前、时而推迟地变化着的航班信息折腾着，脚随着收到的信息，变换着踩油门的力度，一会慢，一会快。急急赶到接机大厅，刚站稳，就看见女儿挥动的手臂。一阵温暖涌起，忍不住绕过那道矮墙，找寻小孙女的身影。一眼望见，小姑娘站在安检机旁，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手一个提起两只纸袋，向我走来。

瞬间，脑海中浮现起她第一次回来的情景。那时她不过是八个月大的小婴儿。她们回来的前几天开始，一想到女儿一个人带着小宝宝，还有个大行李箱，一台婴儿车，如何走出那漫漫通道，我就焦虑不已。

那天，我到得早，在接机大厅，我踮着脚一次次向港澳台到达口的门内张望。其实关着的门，并不会因为我踮脚就能看清里面。我在那一道矮墙外，来来回回走着。

终于等到大门打开，管理人员守在门口，我急迫地走过去，说明情况，跟他请求，能否允许我进去，结果是显然的，我被拒之门外。

我只能在大门外，眼也不眨地张望着，终于看到了她们母女。女儿用背袋背着小孙女，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推着小推车，忽左忽右，缓缓而来。小孙女在她胸前的背袋里，两只小脚从背袋两边露出来，有些兴奋地摆动着。小脑袋上戴着一顶小帽子，从女儿胸前的背袋里探出来，两只大眼睛东张西望，一叫就笑，那模样活像一只小袋鼠。一出来，就引得我身后那道矮墙外接机的人群一阵笑声。

女儿还在等行李，小姑娘独自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侧目看着海关工作人员笑。大步走到我面前，递上两只纸袋，很郑重地对我说：婆婆，这是给你的礼物！牙牙学语的时候，叫"外婆"很难，便省略了一个"外"字，至今口齿伶俐了，还是习惯地叫"婆婆".

想起她出生的时候，从医院回家的那一晚，我和女儿女婿三个人面对她的哭声，手足无措，紧张到不能呼吸。两个年轻人以为我很有经验，可过了二十多年，我跟他们哪里还有区别！那一刻在心里无奈地叹息，这小小的，软软的，让人不敢碰触的小人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这几年的数次接机，我从女儿怀中，抱起她；从女儿牵着的手中，抱起她；她晃晃悠悠地走向我，抱起她；她急速地奔向我，抱起她。而这一次，面对提着两只袋子快步走向我的小姑娘，我只能蹲下去，将她搂进怀里。现在，我已经抱不动她了。

搂着她，想起中国那句老话，只愁生不愁长，不禁莞尔。

风行水上，自然成纹，万物有序，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