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乡愁

夏天，雨水充沛的时候，本地可供食用的菌种，都会跑到老百姓的餐桌上来，犒劳辛苦的农人。土里蹦，紫蘑，喇叭蘑，炒炖炸酱怎么吃都入味，有泥土的清香。每每这时，我总会想起吉林老家的味道，榛蘑。

老家在长白山脚下，能靠山吃山是这里人最值得骄傲的地方。一场大雨过后，来自鸟雀的啼鸣，不断提醒山里人，最值得期待的美食，正在这里萌发。于是，我妈领着我和大姐，从屋后山岗上的一片榛林开始，向大山里进军。

其实，我爱吃是爱吃，但是并不爱去采。榛子叶上有一种浆，蹭在身上干了以后呈褐色，一点也不好洗，每次我们到家我妈没等洗蘑菇先洗我，抓得脸生疼。

榛蘑，是小伞状的簇生菌株，其貌不扬，但是因为从腐烂的宽大叶片里长出来，所以是一种通透的干净，淡淡的土黄色，一片一片的在榛林里排列着，向一朵朵开在时光暗影里的黄花。我妈说，采蘑菇要跟着蘑菇线走，那样你就会毫不费力的弄得盆满钵满。可我基本跟着我妈，那么浓密的山林，阳光费力地照进来就变成窄窄的几条，通讯基本靠吼的地儿，要是走丢了，估计就得喂狼吃。

榛蘑的蘑菇味非常浓，菜店里晾干的滑子蘑跟它的味道很像，不过滑子蘑茎干太硬了，只有伞盖爽滑好吃，而榛蘑全身滑嫩爽口，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是山珍中的上品。有一回去长春，饭店里关于榛蘑的做法何其多，榛蘑烧肉，排骨炖榛蘑，野生榛蘑卤肉，榛蘑丸子汤，看着图片感觉很诱人，可是总感觉副材的味道掩盖了榛蘑本身的野味，单单吃烧肉、排骨、卤肉和丸子也都挺香，而榛蘑倒是成了配菜。小时候，我妈做的榛蘑连块鸡丁都没有，可是入口鲜香，余味悠长。放学回家，灶膛里轻烟弥漫，一碗炖榛蘑，热气腾腾，暖心得很。

2009年回老家，吃三嫂刚从山里采回的榛蘑，那是阔别十几年后品尝到的最浓烈的家乡味，也没什么特殊的食材，油锅放葱花炒出香味，放入榛蘑煸炒，加入土豆块，水没过食材大火炖煮，加入一勺酱，炖煮至汤略收干完工。端上桌的一刹那，眼里泪光闪闪，童年的一幕幕，光影交错。夹起一箸品尝，舌尖触碰食物的瞬间，什么感觉都来了，家乡味也是离别味，怎不叫人无语凝噎呢。

小小榛蘑，承载着生活的温暖，也饱含生活的苦难酸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