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过年功课

记忆中，传统春节总是与吃有关。童年时代，过年就是好吃扎堆的时候。那些年，尽管油粮肉糖凭票限量供应，很多家庭过年时都费神费心制作众多的美食佳肴。我家同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样，年前总有一系列繁琐的过年"功课"要做。

一是蒸包子。家里仅有5口人，每年春节前却要蒸4锅包子，其中一锅豆沙包子，统一捏松鼠形状。三锅粉条地软菜包子，捏成圆形，合起来足足有八十多个。母亲的理由是，春节期间就天天吃现成，不用再忙碌了。两层蒸笼架在锅头上，我就成为拉风箱的苦力。一边看着书，一边用煤铲添炭；另一只手还要不停地拉风箱，保持旺火。

再就是炸馃子。记得邻居家多不炸或只炸简单的面片麻叶，而我家的炸品极为丰富。妈妈先搀入清油合好硬挺的面团，醒好后再擀成一大团面页，分割成四厘米长的双折小块，然后再切成即断亦连的梳子形状，便开始制作。对折并互穿就成为门闩形，移位折就成为折扇形，逐一牵出花瓣就做成花篮形，尽可放开思维组合成多种图形；可以说做工精细，件件都是艺术品。做好后便放入油锅炸制，等到呈现金黄色就一一捞出；放凉后吃才会油香酥脆。

三是炸丸子。过年总买一些肉，不厌其烦地一刀一刀切成小块，又在案板上叮叮咚咚剁成碎末。再加入馒头屑搅拌均匀，挤成一盘盘丸子在油锅里炸熟。这还不够，还要再切很多瘦肉，搅拌酱油鸡蛋粉面，炸一大碗小酥肉，过年炒菜时配用。

四是蒸甜饭。习惯上称"甜盘子".将配料红枣、莲子、青红丝、核桃仁、葡萄干铺在碗底，主料糯米蓬在上面，蒸熟存放。吃时翻碗，撒上一层白糖，很是爽口。

五是酿醪糟。蛋花醪糟是大人小孩都爱享用的甜品。春节餐桌上不可缺少，每年母亲都会酿制半瓷盆，24小时就做好了。时间必须拿捏得当，不迟不早。太早，没等到过年醪糟就放"老"了。有一年过年母亲回老家了，我正好大显身手，借着平时看在眼里的程序和细节一一实施。淘洗一盆糯米上笼蒸透，用凉水冲淋冷却，均匀拌入市场上买的小丸丸醪糟曲，再把原料小心放入一只瓷盆里，在米粒中心掏一空坑，然后用湿布绷在盆口封闭。过几小时便按捺不住揭开布去看变化。直到次日刚够一个对时，去看时中心空坑已积有半坑琼浆玉液了；一尝，香蜜濡润，甘甜浓郁，口感极佳，大获成功。

后来母亲去世了，过年的这些基本功课自然不再进行。尽管大家十分喜欢那些吃食，只是再也劳不起那份神了。现在的人吃讲究新鲜，一切可在超市解决，常买常新，犯不着过年囤积一大堆。我想，先前的年前费力准备吃食，更像是一种庄严的仪式。清苦一岁，一年到头，大吃大喝几天慰劳自己。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天天都是过年。加之，你所需要的、你所想到的，超市应有尽有，足不出户外卖即可送到家里。如今，生活简化亦是时代之进步、历史之必然。然而这样一来，众多的特色也就随之消失殆尽了。

闲暇时，我常常回忆起那些有声有色的时光。有一年春节心血来潮，自己炸了一碗油馃子，多年不做业务生疏，造型上远远逊色于母亲的精品；虽然吃到嘴里依旧香脆，但儿时过年的纯正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