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导航
倚栏轩 > 情感 > 情感短文 > 正文

母亲的冬天

作者: 张笃龙2024/11/21情感短文

世间最亲的人莫过于父母,而母亲一定是那个对家庭牺牲最多的人。

母亲十几岁就嫁给父亲,刚过门就得照顾高龄的爷爷。爷爷重病瘫在床上,不能动弹,吃喝拉撒全靠刚过门的母亲照料。身单力薄的母亲,整天翻动爷爷、不让身体压烂,尽心尽力照顾着爷爷,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打我记事起,母亲就一刻也没有歇过。整天忙前忙后,既不能耽误农活,也不能撂下家务。我们兄弟五人先后出生,更是苦了母亲。洗衣、做饭、看孩子,屋里屋外,母亲都料理得妥妥当当。

特别到了冬天,农闲了,母亲更忙了。霜降后,是收获地里萝卜白菜的最佳时节。生产队把萝卜白菜按人分给各家各户,母亲抽空把撒在地里的萝卜缨缨、白菜帮帮拾回家,用清水淘洗干净,放在大甑篦上把水分晾干,用来腌酸菜。分回来的红萝卜、白萝卜,少部分埋在窖里,春节蒸包子、包饺子,其余全用来腌咸菜。每年入冬,都要腌一瓮酸菜、腌一瓮咸菜。找个靠向阳的墙角把大白菜摞起来,用苞谷秆苫严实防冻。这些储存,够一冬享用了。所有活路,都是母亲一人在忙活。

那些年,一家大小,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脚下穿的,手腕套的,床上铺的、盖的枕的,全要靠母亲一针一线手工来做。 我常常回想起母亲纳鞋底时的情形——漫漫寒夜,昏暗低矮的土坯厢房,昏黄摇曳的煤油灯光,一个身影定格在土炕里面的土坯墙上。印象里,那些年母亲整夜坐在炕头纳鞋底子。她盘腿斜靠在窗台前,左手捏着鞋底,右手先用针锥子使劲戳过鞋底,还时不时把针锥子在头发里轻轻划拉一下,再把穿好线绳子的大针顺针眼穿过去,然后有节奏地"滋滋"拉扯着线绳子。针头夹到鞋底里了,要侧着头、半边脸紧贴着鞋底,用老牙咬着针头使劲拔。这样的动作,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一双鞋底要纳过多少针?我们都人高马大、大脚片子,鞋底自然也要多纳好多针,好几晚上才能纳好一双鞋底,很辛苦。

那时候,乡下人主要穿自家做的布鞋,春夏平板单布鞋,冬季是厚实的棉布鞋,俗称棉窝窝。做一双布鞋很费工夫,有很多道工序。糊袼褙是必须的。夏季,天晴,卸下一块门板或者一扇窗板墙上一靠,迎着太阳,用烧好的糨糊(有时就用面汤)在面板上一刷,然后小心铺平早已收拾干净平整的烂布条,刷一层糨糊、铺一层破布片,三层五层根据具体需要决定,当然多一层就是一层的厚度。家境贫寒家庭,糊一次袼褙要准备好久,布片都是穿破的旧布衣服。糊好袼褙,晾晒干后揭下来,放干燥处备用。做鞋时,先要纳鞋底。找左邻右舍借来适合的鞋样,拓在袼褙上剪下来,一双鞋底子需要好几层,然后用糨糊粘在一起,形成近一公分厚的鞋底初样,在街面上扯回一尺白布拓着鞋样大一圈剪下来粘在初样上。纳鞋底前,还要在太阳下晒干,急用时就要在热炕上或者热锅里炕干。

缝一年,补一年,缝缝补补又一年。小时候,家里生活拮据,我们兄弟衣服都是轮流着穿;哥哥穿不上了,弟弟穿。入冬,趁一个暖阳天,母亲要把上一年穿过的棉衣棉裤进行拆洗,破烂的地方缝补一下,里面装的棉花套子拿到弹棉花的地方重新弹一遍。单衣单裤也一样,直至破烂得无法再缝补了,还要放好、以备糊袼褙。春节穿新衣戴新帽,那是一年中孩子最期待的事情。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祭灶火爷,大扫除,春节前的大拆洗也要进行了。家家户户,里里外外都要彻底打扫一遍,穿过的衣服、床上的被褥都要拿出来拆洗,清清爽爽过大年。一街两巷,家家院子都绷起麻绳晾晒衣物被单。那时候,没有洗衣机,洗衣粉也买不起,全靠一双手搓洗。早些年,把村子中间那棵一搂粗的皂荚树上的皂荚打下来收集好。拆洗前,把皂荚砸碎,就当作洗衣粉用了。衣物被单多是粗布做成,厚重僵硬难洗,捶布石、棒槌都用上了。先要把粗布衣物在面汤盆里浆洗,然后提出来放在捶布石上用棒槌反复捶,捶了再用清水洗,这样粗布缝隙的尘埃才能清洗干净。这一切都成了母亲的专利,捶布石上的日子,成为母亲冬日里的最美写照。

这一切都准备妥切了,春节也到了。赶年集,置办好春节用品;蒸年馍,包饺子,油炸果子,就到了除夕了,母亲在冬天的忙忙碌碌暂时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