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不得

大清早，住在洞湾的何大爷就急急忙忙来到田坝院子找侄媳妇——村主任刘碧清：“碧清啦，我屋头那两个冤家又在大闹天宫了，劳慰你去帮我劝劝。”刘主任说：“也笑人，他两个在广东打工认识，耍朋友在一起好几年都割得，把婚结咾才割不得！”何大爷接话：“对头，婚结咾才割不得，我们老家伙气得打膛子！”

刘主任上门劝导，晓得小两口“割不得”的原因——住在洞湾，太冷清不方便，媳妇要求搬家。刘主任当即答应帮忙调剂地皮，让他们尽快搬迁到洞湾外面来，小两口一哈就割得了。

何大爷他们口头的“割得”“割不得”，是川东方言，“割得”就是相互之间合得来、关系好，相反就是“割不得”。“割”字在四川方言里的运用频繁，含义较多。小时候在农村老家大院子，经常听到“你屋头客来了，去割肉打酒，麻溜些！”这“割肉”不是操刀划肉，而是到街上肉贩那里买肉。那时候，大人们天天上坡干活儿，临出门都要告诫一帮小孩，“你们好好地耍，不要割孽哟！”这“割孽”就是指打架、骂架，产生矛盾纠纷、不和睦友好等。又如，“这是一条岔路，前面200米就割路了，就可以对直走拢街上”。“割路”，把路割了？不是，是说两条路汇合、相交成为一条路。割路的割，有合聚的意思。在有些话语里，方言“割”又有分开、剥离的意思。比如，“儿大不由娘，割家如吃糖”，川东有的地方，把接了儿媳，人口多了就要分家各立门户过日子，称为“割家”，就是分家。打麻将有个说法叫“割牌”，就是某人的牌下叫以后，别人放炮，某人就和他的牌赢钱了。“割牌”就是和牌。

王老师喜好喝原度酒，每个月工资发了，花第一笔钱就是去小灶作坊买酒。为了喝到正宗高粱白酒，他守到作坊在灶上接中截子，不让师傅“割水”，就喝原度酒。师傅说还是要“割水”，稍微稀释一下，不然喝多了，对身体有坏处。他不听，说“割水”的酒，淡寡淡寡的，不过瘾。后来，他酒精中毒得病了，瘫痪在床好几年。给酒“割水”是四川方言，就是按比例给酒兑水。割水，另一层意思是把房顶瓦沟交汇合流。以前，农村修建木瓦房，房顶盖瓦最棘手就是割水，不是每个人都做得来，必须是掌墨师傅亲自操作或亲临现场教徒弟们做，才会让主人家放心。

现在房屋装修，铺地砖、嵌墙砖，都要“割缝”。这“割缝”就是用高标号水泥沙浆，把砖与砖的缝隙黏糊黏糊，使之更加粘合、牢实，不渗水漏水。前些年，我住县城东门那套水泥板房，主卧室与邻居共用墙上部，经常有水渗透出来。多次查找原因，最后才发现是邻居上面那家洗澡间的墙壁瓷砖贴了，没有割缝。我自己买了高标号的白水泥，请泥水师傅忙了两个小时，才把问题解决了。

农村集体生产的时候，大清早保管员发现保管室被盗了，门锁撬开，20斤高粱种子不翼而飞。他想起昨天，只有张三和王五两个人看到自己收捡高粱种子，莫不是他们。他马上告诉生产队长，并请求安排民兵把张三和王五分开看管起来，免得他们割闭风。这“割闭风”，就是合谋定口风，编谎言说到一致，订立攻守同盟。后来查出是另外的人偷盗的，张三和王五“割闭风”也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