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巅
西岳华山自古以险著称,我曾在陇海线上无数次仰望过这座华夏大地上的名山,却从未走进它。终于,春末的一个下午,我和几个朋友离开拥挤喧嚣的西安城,前往一直神往的华山。
晚饭后,我们穿过华山峪入口处的玉泉院,前行不久便抵达了华山山门后的售票处。拿到票,跟随着人流进入了华山峪,沿着"自古华山一条道"爬山了。
适逢假期,游人多得超出了我的想象。但我们运气很好,本来在山脚下见天上乌云飘来,以为要下大雨,不多久乌云竟然跑了,留下一个明朗的晴天给我们。
夜幕笼罩下来,视野里越来越黑,山道上的灯和天空的星星渐渐明晰起来。抬头仰望,几乎无法分辨哪是灯、哪是星。
我们只管一股脑儿朝上走。
刚开始是跑,继而是走,然后是爬,再后来是攀,最后只能贴着山道挣扎了。脚下的山路开始时宽阔无比,大石条铺就,越往上越窄,越往上越陡,很多地方几乎垂直了,不紧抓山路两边的铁锁链手脚并用,任是猿猱也只能兴叹。半山腰以上的路是在近乎垂直的岩石上凿出来的,而且大部分路是在两三米宽的山脊上,两边是悬崖绝壁。山体由一块完整坚硬的花岗岩构成,山脊两边的悬崖绝壁如大地裸露的筋骨,泛着惨白色,其险如此!
我十分庆幸是在黑漆漆的夜晚爬华山,否则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往上攀登。在漆黑的晚上,两旁的悬崖绝壁反正也视而不见,跟随着人群倒也心安理得。
但华山依旧没有放过我,在一处羊肠石道上,我依然瞅到了脚下的万丈悬崖,刹那间心跳到了嗓子眼,腿脚颤抖,这个夜晚,眼睛是如此的明亮透彻。
这种心惊胆战在攀登苍龙岭时一直不曾消散,我也只能在两旁有树木遮挡的地方,万分小心地坐在石阶上稍作休息。为此,我很是佩服那些裹着大衣或者搭着帐篷在山上的一小块石板上夜宿的游客,至少我是不敢的。
苍龙岭上有一处著名的摩崖石刻——韩退之投书处,据说当年大文学家韩愈登上华山,因太过险峻恐惧得大哭投书求助。没有攀登过华山的人大概不解,毕竟在皇帝面前尚且毫无畏惧的大文豪,又何至于此呢?但真正身临其境,才能感同身受。我见一小伙子攀登一处垂直的山路时,挂在铁索上足有七八分钟硬是没有往上挪动一点儿。华山时时在考验攀登者的耐心、勇气、体力和气魄。
就这样,小心翼翼,且行且停,攀爬了六个小时,终于到达东峰。已然筋疲力尽,却又无法入睡。一来山顶上那一小块石板好地方都被人占了,找个地儿坐着都困难,哪里还能躺呢;二来生怕睡着了一不留神从山顶上自由落体运动了;三来山上风大,钻心的冷。
然而,坐在山顶上,仰望夜空,星光是如此灿烂,银河跨过头顶,山风一阵阵从耳畔呼啸而过,树枝婆娑。俯瞰辽阔坦荡的渭河平原,城市的灯火斑驳陆离,一切在大自然面前是这样渺小又和谐。
世界竟是如此美好!
之前一切的劳苦、烦恼、心惊胆战,一切的欢喜悲伤都随风而逝,飘散在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这座外形像莲花般盛开的大山上。置身自然,与万物同游,心境如此宁静祥和。
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待久了,慵懒得几乎忘却了黎明前夜空中闪耀的繁星、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模样和鸟鸣啾啾的清音。在这样一个夜晚,在华山之巅,我找寻到了那份久违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