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时间倏忽而过，当翻开新台历时，农历新年便呈现在眼前。从上大学起，就离开镇江，一晃已到了鬓毛衰的年纪，想到少小离家老大回，便感慨不已。

回想小时候整天盼着过年，是因为过年就可以穿新衣服，吃好吃的东西，到亲戚家拜年或多或少都能拿到压岁钱。

父母两边的兄弟姐妹众多，除了大姑生了个女儿，其他都是男孩，显得尤其珍贵。所以不仅被大姑和大姑父娇生惯养，也被所有亲戚视为香饽饽。

堂妹从小被众星捧月，养成了没有主见，爱发脾气的公主病。我们这帮男孩子，不管到哪儿玩，她都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甩都甩不掉。

没办法，大过年的总不能让她哭鼻子，我们出去拜年都会带上这个小尾巴。有一次堂弟用压岁钱买了一挂小鞭，不想一下子炸光，剩下一地红纸屑，就细心地用小手把小鞭一个个拆散开来。化整为零的目的是可以一个一个放，让快乐长时间持续。

堂弟年纪不大，可一点不小气，慷慨地让我们每个人的口袋里装满小鞭，再点燃檀香，人手一根。只见我们这群拜年的队伍，趾高气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边走，一边从口袋内摸出小鞭，轮流炸响，小鞭的响声清脆，在行进的队伍中此起彼伏，惹得街上的陌生人总会回头多看我们几眼。

到了一个亲戚家门口，身为老大的我就停下脚步，转身对他们大声宣布，暂停放小鞭，进门后，先齐声说新年好，再祝福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如果给吃的就拿着，如果不给红包绝不允许伸手要，这是规矩，记住了没有？记住了，见大家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我便带着他们进门拜年。

一圈走下来，快到中午十二点，但肚子不饿，因为每到一个亲戚家都有瓜子花生水果等零食下肚。在我的提议下，索性迟点回家吃饭，继续到最后一个亲戚家去。

接受提议的堂弟们手舞足蹈，唯有堂妹不合时宜地把小嘴一撇，不，我要回家。但架不住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说，她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和我们去。

最后这个亲戚的孩子都在外地工作定居，平时家里很冷清，见到我们高兴坏了，又是拿零食，又是包红包。从他家出来，我们每个人俨然是小富翁，得意洋洋地出来就放口袋里所剩无几的小鞭。堂弟一个不小心，将点着的小鞭，扔在了正走在行人道上的阿姨的腿上，把她裤子炸了一个小洞。

这个阿姨看到好好的裤子被炸出一个洞，就皱着眉头，大声呵斥道，真是太可恶了，为了过年特地做的新裤子，现在被你们弄破了，你们说说，怎么赔我？看到闯了祸，堂弟们像被针戳过的气球，一个个把头低了下来。结果堂妹站了出来，用手指着堂弟，阿姨，你和我们回去吧，我让***妈赔你裤子。

就这样，堂妹带头，把阿姨和众人都带到堂弟家。敲开家门，叔叔婶婶已经将午饭做好，摆上了桌。看到我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和陌生人炸坏的裤子，聪明的婶婶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来意，就笑着对她说，别生气，小孩子淘气贪玩，难免会闯祸，你既然来了，打算怎么办？那个阿姨说，这条裤子是毛料的，连做工一共花了二十块钱，今天刚上身，你得赔我。婶婶说，我经常给全家人做衣服，你的裤子最多只值十块。说着就从里屋拿出钱，递到她手上。阿姨不肯拿，坚持要赔她二十块。

婶婶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将军道，赔二十也行，但你得把裤子脱下来给我。阿姨一听，脸色大变，你太不讲道理了，我还是个未婚的姑娘，怎么好随便将裤子脱下来。婶婶不依不饶，你脱下来，我就给你二十。结果，阿姨拿着十块钱，愤愤地掉头走了。

等我们都吃完饭，婶婶才说，在外面闯了祸还有脸把人带回来，下午哪都不许去，都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如今也人到中年的堂弟打来电话，让我过年回去到他家聚聚。我一口答应下来，到时候要问他是否还记得自己当年闯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