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飞扬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歌很上口,也好听,影视上常见一群人群情激昂打着腰鼓,锣鼓喧天,震耳欲聋。舞者气势磅礴,动作夸张,黄土飞扬,的确振奋人心。但我一点都不激动,我多次去过黄土高原,我联想到的是,他们回去能不能洗上一把澡,除去满身的汗水和尘埃。
这个想法奇怪吗?
那一年,我坐着班车沿着公路一路西行,进入眼帘的黄土高坡没有多少绿色,山道边的断面可以看见钻天杨裸露的根直插地心。笔直的杨树根,有三四米长,几乎和地面上的树干一样粗,显得那么霸道和顽强。我不明白,明明是为了生存钻地,怎么反而叫钻天杨?
盘山公路边可以看到窑洞,有些已经坍塌,显然已无人居住。有些新窑,门前两边砌有一米多高的砖头门框 ,这是生活富裕的标志。有些村庄里,盖有一面坡顶的砖瓦房,侧看好像是半片房,那才是真正的富裕户。只有去过高原的人,才能体会到所有建筑材料运上去的不易。
黄土高原沟壑纵横,很少有大片平整的土地,那些沟壑是历年雨水、雪水冲刷形成的,因为没有植被,土地蓄不住水,到了雨季和冰雪融化时,大量的泥土被冲走,流入黄河,一部分沉淀在河床,成了地上河,一部分流入大海,成就了黄海,长出了大片的土地,形成了苏北冲积平原。没有了冰雪覆盖,青苗还没有成长,一旦风起,轻则尘土飞扬,严重时就是沙尘暴。
黄土地海拔高日照长,瓜果蔬菜长得又大又圆,产量很高,口感很好,如果风调雨顺,收一年吃三年。高原人都有这样一个特征,面颊黑里透着红,红里带着血丝,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高原红。一切看似很美,偏我很另类,喜欢打听一些不明白的问题。“你们陇上没有水,怎么浇地?”“不用浇,望天收。”回答很干脆,不是他们懒,没有水,巧媳妇也难为“无水之炊”。打了无数的深井,有水的没有几口。“那你们生活用水怎么办?”“啊,这个好解决,我们每家都有水窖,平时把雨水、雪水收集起来,留着慢慢用。”说得很坦然,很轻松,仿佛这个问题很幼稚。现在有电了,电视可以看,但洗衣机只能是个摆设,用来盛粮食。
在这里,早上打一口水,湿一下毛巾,轮流擦一把,就算洗过脸了。洗澡只能是一种奢望。用过的水,还不能随便倒掉,收集起来和洗菜的水一起用来喂牲口。你站在山梁上往下看,蜿蜒曲折的小路上,时不时有小毛驴驮着水往山梁上走,半大的孩子也身背水桶,迈着艰难的步伐跟在毛驴后面,走到坡陡的地方,便拉住毛驴的尾巴借把力。我跟朋友开玩笑:“你别回去了,每天发你两百元,吃住不收钱,你能住三个月,我就服你。”“不行,我在长江边长大,没有水,不用三个月,一个月我就成人干了。”
我继续问当地人:“老哥,山下有水,为什么不搬到下面去住?”“你能帮我把地也搬下去吗?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的,将就着活吧。土地承包了,有窝窝头、白馍馍吃你就知足吧。”确实,地在陇上,水在沟里,没办法统一,住到沟底,万一发大水,逃生的地方都没有。生存环境恶劣,想改变命运真不容易。
不过,听说现在的黄土高坡已经大变样了。有空,我还想再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