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石磨
我的童年,几乎是伴随着老家的石磨一块儿度过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出生在贞丰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在我出生的前些年,村里因修建成了一个600多万立方容量的水库,几乎占去了所有的肥田沃土,当地的村民们大都是在山上种植玉米来维持生活,碾磨玉米的工具就是石磨。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石磨,我家也有一扇。我家的石磨,长期安放在堂屋的一角,由一个四脚的木箱支撑着,占地一平方米左右,白天静静地待着,要到晚上才开始工作。
自从我有模糊的记忆开始,每天晚饭过后,父母亲就会盛着一大框玉米来到石磨旁,点上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一边不停地推拉着石磨,一边不断地将玉米添进石磨口中,转动的石磨将添进的玉米一一磨碎,然后从上下石磨之间均匀地抛洒到磨箱里。小时候,我经常会站在旁边观看,有时还会跟着石磨转动的节奏一圈一圈不停地数着,感觉很是神奇,数累了,不知不觉地爬在凳子上或是倒在地上就睡着了。第二天,我们就会吃上母亲做的玉米饭。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平平凡凡地过去。我就是一圈一圈地数着石磨,吃着母亲做的玉米饭慢慢长大的。
我有三个哥哥,渐渐地,哥哥们陆续参与父母亲做推拉石磨的活儿。
等到我读三四年级的时候,我也逐渐进入了推拉石磨的行业。起初,是父亲耐心地带着我,教我慢慢地推拉着石磨,不到几分钟,我就会感到手脚酸疼,力不从心,待在一旁去休息。看着父亲有节奏地一推一拉,非常轻松自如。那时,我感觉父亲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后来,我的耐力慢慢增加,渐渐地可以参与父母或是哥哥们完成推拉一天的口粮了。当吃着自己亲自打磨的粮食时,我才清楚地感觉到,生活是多么的艰辛和不易啊。
小时候,我们家经常都是缺穿短吃的。山上玉米棒子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时候,父亲就带着我们哥弟几个到地里掰了回来,并急急打出玉米粒,还等不及把水份烘烤干,就用石磨来碾磨新玉米。生湿的新玉米放进石磨里面,因为不干不脆,推拉起来又涩又重,非常吃力。磨出的玉米面不久还会发红,发红的玉米做起饭来还会有一种怪怪的不合口的味道。大概可能是长期吃玉米饭的原因,小时候的我们,总是盼望着逢年过节能吃上几顿可口的大米饭。
老家的石磨转着,磨出的粗粮养育着我。天天都转着的石磨,磨齿也会被磨平,磨齿平了碾磨玉米就会十分的困难。一般情况下,我家的石磨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就要修理一次。修理磨齿是一个技术活儿,非专业的石匠不可。父亲不会修理,经济又拮据,每年都是靠帮人家做些苦力来换取别人的修理。那时候,我经常听到大人们讲一句与石磨有关的民间歇后语,叫做"火柴疙兜修磨子——走一方,黑一方".当时,我看到修理石磨用的都是钢铁錾子,不明白大人讲"火柴疙兜修磨子"的意思。长大后,我才知道民间的话语自有其奥妙之处。
老家的石磨,天天都在转着,陪我一直转完了小学。后来因为外出读初中和师范,我离开了老家,同时也离开了陪伴我童年的石磨。
伴随着新世纪的曙光,在2000年的秋天,我如愿以偿地端上了公家的饭碗,逐渐减轻了父母的经济负担,哥哥们外出务工也有了一定的收入,我们每天都可以吃上了白花花的大米饭。随着机械化的推广应用,我们村的石磨逐渐被电磨代替,我家也买上了电磨。渐渐地,老家的石磨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
有一段时间,老家的石磨被搬出了室外,用来稳定接收卫星电视信号的锅盖。后来因农村户户通锅盖小型化等原因,老家的石磨一度遭受了冷落。近些年来,慧眼的艺术家们把老家的石磨搬进景区,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不经意间,让我以及那些离乡的游子,也能看到我老家的石磨,看见乡愁。